摘要:窗外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茶几上摊开的调岗申请还带着上海分公司的红章印泥味。身后卧室传来女儿小满均匀的呼吸,她今晚又做噩梦了,小身子蜷成虾米,手指还攥着我睡衣角——睡前拍着背哼了三首《虫儿飞》才哄睡。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得嗡嗡响,数到第二十七个未接来电时,我才按下接听键。陈默的声音带着喘:"小夏,你真要走?三个孩子谁管?"
窗外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茶几上摊开的调岗申请还带着上海分公司的红章印泥味。身后卧室传来女儿小满均匀的呼吸,她今晚又做噩梦了,小身子蜷成虾米,手指还攥着我睡衣角——睡前拍着背哼了三首《虫儿飞》才哄睡。
"陈默,"我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上个月小满烧到39度记得吗?我抱着她在医院排了三小时队,你在书房给浩浩讲数学题。护士问家属呢,我只能说'在忙'。"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接着传来"哐当"一声,应该是茶杯摔了。"那是我亲侄子!哥嫂在工地打工顾不上——"
"所以就得我这个婶婶当妈?"我喉咙发紧,"小航拆了你送的机械表,你说'小孩手巧';小芸剪了我给小满织的毛衣,你说'反正她还小';浩浩把小满的乐高城堡冲进马桶,小满蹲卫生间哭,你在客厅说'哥哥不是故意的'。"
记忆翻涌到三个月前。那时我正蹲在地上给小满系舞蹈鞋,陈默举着手机凑过来:"老家教育不行,浩浩要中考,小航小芸也该上初中了。咱这儿资源好,就住半年。"
小满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妈妈,哥哥姐姐来陪我玩吗?"我鬼使神差点了头。可第一周,我下班撞见小芸把小满的水彩笔往马桶里塞:"这颜色脏,冲掉干净";第二周,小航拆了我给客户的样品模型:"想看看里面怎么动";第三周,浩浩在客厅白墙上贴满数学公式,马克笔涂得像抽象画。
最扎心的是上周五。我在书房改方案,小满抱着作业本敲门:"妈妈,这题我不会。"刚要拿草稿纸,浩浩挤进来抢过本子:"我教你。"铅笔在本子上画了道歪线,小满咬着嘴唇没说话,我却看见她睫毛在抖。
后来她拽着我衣角,声音细得像蚊鸣:"妈妈,哥哥说我是拖油瓶,因为我要上舞蹈课,不能陪他打游戏。"
那晚我把小满作业本上的涂鸦拿给陈默看,他正给浩浩检查模拟卷,头都没抬:"小孩闹着玩,别往心里去。"我突然想起去年小满生日,陈默加班到十点,我一个人给她吹蜡烛,她许愿说"希望爸爸多陪我"。现在三个侄子来了,陈默的时间全给了他们——辅导作业、去图书馆、周末科技馆,小满拽他衣角,他总说"下次,下次一定"。
"陈默,"我声音发颤,"你知道我为什么申请去上海吗?不是逃避,是我发现自己在这个家,连'自己'都没了。"
电话里传来翻纸张的声音,他该是在找调岗邮件:"你疯了?上海那么远,小满怎么办?"
"远程岗,"我深吸一口气,"人事说能弹性办公,白天工作,晚上视频辅导小满。至于那三个孩子——"我顿了顿,"他们父母既然能送过来,就能接回去。你说'长兄如父',责任总得有人担。"
陈默拔高声音:"你这是逼我?哥嫂不容易,我总不能——"
"哥嫂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我打断他,"我每天六点起做五人早餐,送四个孩子上学,赶去公司开会,下班接孩子、辅导作业、收拾客厅。你呢?只看见浩浩数学95分,看不见小满舞蹈比赛拿银奖,却因为没时间排练哭着说'不想参加了'。"
风突然大了,吹得窗帘哗啦响。墙上小满的舞蹈奖状,相框边都翘起来了——是她上周偷偷贴的,因为陈默说"贴墙上占地方"。
"小夏,"陈默声音软下来,"我错了还不行吗?明天就跟哥嫂说接孩子回去。"
我沉默。半个月前整理他公文包时,一张酒店发票掉出来——哥嫂根本没在工地打工,人家开建材店生意红火着呢。陈默说"顾不上",不过是想当"有本事的长兄",在亲戚面前挣面子。
"不用了,"我轻声道,"调岗申请交了,下周一去上海。小满我带着,她需要安静环境。"
电话里传来抽鼻子声,我想起刚结婚时,陈默也是红着眼圈道歉。那时他加班到凌晨,我煮姜茶等他,他捧着杯子说:"小夏,我以后一定好好疼你。"
"你等等,"陈默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就回家,你等等我。"
挂了电话进卧室,小满睡得正香,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给她掖好被子,手机亮了,是陈默消息:"小夏,我翻到小满日记本了。她写'妈妈是超人,可是超人也会累'。"
鼻子一酸,点开相册。上周拍的照片里,小满蹲在客厅角落,面前堆着拆散的乐高,正用镊子小心捡零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发顶,像戴了顶金帽子。
门被推开,陈默站在门口,提着我最爱的糖炒栗子,眼眶发红:"我去学校找小满老师了。她说小满最近上课走神,上次舞蹈汇报躲后台哭,说记不住动作。"
他把栗子塞我手心:"小夏,我错了。我以为帮亲戚是情分,却忘了你才是最该珍惜的。三个孩子,明天就让哥嫂接走。以后每天陪小满练舞蹈,周末去迪士尼——她不是一直想去吗?"
剥了颗栗子放进嘴,甜得发苦。窗外梧桐叶还在飘,风里有了秋末的凉。望着陈默眼里的歉意,突然想起调岗申请里的话:"人需要偶尔离开熟悉的地方,才能看清什么最重要。"
"上海的工作我推了,"我轻声说,"但有个条件——以后家里的事,咱们商量着来。我不当'隐形人',你也别当'亲戚的救世主'。"
陈默用力点头,把我搂进怀里。卧室传来小满迷迷糊糊的声音:"爸爸妈妈,别吵架。"
我笑了。原来婚姻,不过是在无数次"我错了"和"我原谅你"里,慢慢学会把对方放在心尖上。
那晚陈默翻出工具箱,把被马克笔涂鸦的白墙刷成浅粉色——小满最喜欢的颜色。三个侄子被接走时,浩浩红着眼塞给小满一颗糖:"对不起,妹妹。"小满捏着糖小声说:"下次来,要先问妈妈。"
后来陈默在书房贴了张日程表,左边是小满的舞蹈课、钢琴课,右边是每周"家庭日"。有天加班回家,看见他蹲地上和小满搭乐高,小芸也跟着学,把粉色积木递给小满:"妹妹,这个给你。"
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陈默抬头笑:"回来啦?饭在锅里,热一下就行。"
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日程表上的便签纸沙沙响。最上面那张,陈默用歪扭的字写着:"爱家人,先爱妻子。"
原来最好的和解,从来不是妥协,而是学会把对方的需要,当成自己的需要。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