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雪粒子砸在指节上，冻得我攥着保温桶的手直打颤。羽绒服帽子里的围巾滑下来，扫过鼻尖时，那股张凯身上的雪松香水味突然窜进鼻腔——明明该嫌弃的，可此刻鼻尖发痒，竟想起树生衬衫上的洗衣粉味，清清淡淡的，比这浓烈的雪松好闻多了。
雪粒子砸在指节上，冻得我攥着保温桶的手直打颤。羽绒服帽子里的围巾滑下来，扫过鼻尖时，那股张凯身上的雪松香水味突然窜进鼻腔——明明该嫌弃的，可此刻鼻尖发痒，竟想起树生衬衫上的洗衣粉味，清清淡淡的，比这浓烈的雪松好闻多了。
电梯在七楼"叮"地一响。我踮脚看手机，23:47，来得及赶上零点钟声。去年除夕，树生窝在沙发剥蒜，眼睛亮得像星星："小芸，明儿你举着饺子从厨房冲出来，咱俩抢最后一个芹菜猪肉馅的。"今天我特意包了两斤，保温桶里还煨着他念叨半年的萝卜牛腩，汤勺压在最上面，还沾着点没擦净的面。
钥匙插进锁孔时，金属与锁芯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我喉头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上个月在健身房遇见张凯，谁能想到会鬼迷心窍跟他吃那顿火锅？树生总说装修队工期紧，周末要盯现场，可张凯会记得我碗里绝不能有香菜叶，会在暴雨天举着伞站在公司楼下等半小时。直到三天前张凯说"今年除夕陪我吧"，我才突然慌了——冰箱里还冻着树生的生日蛋糕，去年他许愿时蜡烛烧到手指都没察觉，就盯着我笑："小芸能多在家吃顿饭，比什么都强。"
门开了。
客厅黑黢黢的。我摸墙找开关，暖黄的光漫开那刻，保温桶"咚"地砸在玄关凳上。沙发罩没掀，灰布蒙着的轮廓像座小丘；茶几上没摆往年的瓜子花生，叠得方方正正的离婚协议书压着树生的工牌，金属边角磨得发亮，我上个月刚给他缝过工服袖口，针脚歪歪扭扭的，他还说"比装修队的水泥缝好看"。
最上面一页写着"周小芸收"，是树生写装修合同的方正规矩楷体。我蹲在地上翻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和日期刺得眼睛疼——三天前，正好是我跟张凯泡温泉的那天。
"小芸姐？"
隔壁王婶端着青瓷碗站在门口，热气裹着白菜馅的香飘过来。她老伴走后总爱来蹭树生熬的小米粥，说那粥"甜得像日子"。"可算回来了，树生走那天攥着钥匙坐楼道半宿，说怕你突然回来进不了门。"她抹了把眼角，"傻小子，大冷天的，裤腿都沾着墙根的雪。"
我攥着协议书的手指发僵："他...去哪儿了？"
"跟老陈头去云南包工程了。"王婶把饺子塞给我，碗底还温着，"走前把能卖的都卖了，就留卧室那口老木箱，擦了三遍，说里头都是小芸的东西。"
卧室门虚掩着。那口红漆木箱立在床边，锁头闪着新铜的光。我蹲下来慢慢掀开箱盖，一串钥匙"哗啦"掉出来——是我大学时总丢的宿舍钥匙，树生用红绳编了中国结，当时他举着钥匙笑："以后我给你当钥匙串，丢不了。"
底下压着本磨破边的日记本，2020年1月1日第一页的字迹还带着青涩："小芸说我不懂浪漫，可她不知道，我把年终奖存了一半，想等结婚五周年买个金镯子，刻上'陈周'俩字。"
2021年七夕那页夹着张电影票根，《白蛇2》，日期8月14日。"小芸说同事都跟老公看电影，可装修队临时加活，我跑三条街买她爱吃的糖炒栗子，热乎着放玄关。她回来时看都没看，栗子滚了一地。"
2023年3月17日，我的生日："小芸又说加班，我煮了长寿面，等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半夜她回来身上有烟味，我想问是不是应酬，话到嘴边又咽了——她翻个身就睡了，背对着我。"
最后一页是三天前："给小芸发消息，没回。王婶说女人心野了拉不回，可我等了五年，从第一次晚归到整宿不回。箱子里的镯子买了三年，今天去金店问，说能改款。或许...或许她回来时，还愿意戴？"
保温桶"啪"地砸在地板上，萝卜牛腩的香气混着眼泪糊在鼻尖。原来树生不是不懂浪漫，他把所有"以后"都锁在这木箱里；原来他不是不在乎，蹲在楼道等我时，怀里还揣着没送出去的镯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凯的消息："到家了吗？刚才放烟花时我许了愿。"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去年除夕，树生喝了点酒，眼睛亮晶晶的："小芸，我要是走了，你可别学电视剧里的，站雪地里哭。你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现在雪还在下，我抱着木箱坐在地板上，耳边好像又听见他喊"抢饺子啦"。冰箱里的蛋糕早该化了，锅里的饺子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这次，等不到人了。
王婶的饺子还温着，我夹起一个咬了口，是白菜馅的。树生最不爱吃白菜馅，可他从来没说过，每次我包白菜馅，他都能吃两大碗。
要是早三天回家，要是没接张凯那通电话，要是...
可生活哪有那么多要是呢？
木箱最底层的红布包被我抖开时，金镯子"当啷"落进掌心，刻着的"陈周"二字泛着钝钝的光。雪光透过窗户落在镯子上，我突然想起树生第一次牵我手时说的话："等攒够钱，咱买个金镯子，你戴着，我看着，一辈子。"
现在，我该带着它去云南吗？去找找那个在楼道里等了半宿、在日记本里写了五年"或许"的人？
雪粒子还在敲窗户，我把镯子贴在胸口。那里跳得厉害，像极了当年树生举着钥匙说要当我钥匙串时，我慌乱的心跳。
来源：白兔望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