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悦儿,即便林锦荣怀孕了,朕对你的情分也不会少一丝一毫,朕现在心里只有你。”
9
“她怀孕了。”
“没有。”
“她怀孕了!”
“不会的……悦儿。”
他们在吵架。
他们居然在吵架。
我停下脚步,躲在了殿外,大口呼吸着。
迟晏躲闪着目光,有些不解:“她怎么会怀孕。”
“悦儿,即便林锦荣怀孕了,朕对你的情分也不会少一丝一毫,朕现在心里只有你。”
“你们有过去,有曾经,她是你心里永远都抹不去的白月光,难道不是吗?”
迟晏抱住她,极力反驳着:“不是,她不是!”
他心疼地抚摸着林悦的头发:“你才是朕最爱的人,朕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自从你出现,就占据了我整颗心。”
林悦哭的双眸通红,仿佛真的被伤透了心。
“我早知你是皇帝,总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迟晏蹙起眉头,抓住她的肩膀
他注视着她:“什么意思?”
林悦拂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我不愿意分享,我也根本不稀罕做什么皇后,我会离开你。”
“你敢!”迟晏声音嘶哑,也红了双眼。
迟晏开始失控了,尽管眼神狠厉,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在害怕。
他真的害怕林悦会离开他。
两人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迟晏妥协般地从背后抱住她,声音无奈道:“你真是……仗着朕爱你,不舍得动你,什么话都敢说。”
林悦抽泣着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上,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出神地望着他们,眼睛胀的发涩。
迟晏摸着林悦的肚子,温声道:“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哪里都不许去,你不是想要一个男孩吗?”
“可朕觉得,只要是我们俩的孩子男的女的朕都喜欢,”
“男孩朕带着骑马射箭,女孩你带着她读书习医,可好?”
“林锦荣也会给你生孩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女人给你生男孩女孩。”
迟晏沉默下来,或许他也明白,林悦不是他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的女人?
“悦儿。”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悦儿,悦儿……
我真的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迟晏不再叫我小桃子,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叫林悦悦儿。
“朕说过,林锦荣是曾经,朕曾经对她做出过承诺,可过去的事你都知道,我和她之间没有爱。”
“朕爱的是你,也只有你,唯有你,朕待林锦荣原先是利用,后来是愧疚,从来就没有过爱。”
从来
没有过……
迟晏握住她的手,亲吻着她的额头,坚定地说:“悦儿,你放心,朕会证明给你看。”
我心头微颤,摸上自己的肚子,转身离开。
我真的觉得自己的自欺欺人已经到头了。
尽管我在心里为他解释千万遍,解释他不会那么绝情,解释他不会没爱过我,解释我们至少还有曾经。
可再多的解释,也抵不过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对林悦的肺腑之言。
皇宫夜里的风可真冷啊,吹的我清醒了不少。
迟晏很爱林悦。
爱的小心翼翼,爱的如珠如宝,甚至爱的有些卑微。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凤锦宫的。
坐在床榻上,抚上肚子。
在几个时辰前我知晓他的存在时,还以为他是拉我出深渊的希望,还奢望着这个孩子能替我挽回什么。
想起这些,我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证明?
迟晏打算怎么证明?
他还不够证明的吗?他对林悦的爱直白又明显,痴情又深刻。
恐怕只有我,一次又一次被他模棱两可,绕来绕去的话所欺骗。
枕套上是我绣了又拆,拆了又绣的鸳鸯戏水。
迟晏睡在上面时,无论我怎么暗示他,他都发现不了那对鸳鸯身后的桃树。
“娘娘,您回来了。”楚决走过来换了更亮的烛火。
我重新看向鸳鸯戏水,之前不觉得,如今看,一对鸳鸯身后绣着桃树,看起来突兀又滑稽。
就像我对迟晏一厢情愿的爱情一样。
巡礼,今晚迟晏应当会来看我。
我想亲口问问他,问问他到底为何这样待我,问问他既然不爱我又为何骗我,为何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期待,难道他从头到尾都在玩我嘛!
正当我混乱时,外头响起了声音,是迟晏身边的一个太监。
枝红笑吟吟地迎着他们进来。
他们端着药碗走近,熏得我有些反胃。
“娘娘,皇上知道您有喜非常高兴,特意让奴才送来了安胎药,娘娘趁热喝。”
枝红兴奋地接过药:“有劳公公了。”
太监还守在一旁,笑容和善地望着我。
安胎药……
太监伏着腰说:“皇上吩咐了,让奴才看着娘娘喝完。”
枝红端着药凑近,热气撒在我脸上,苦味冲进了鼻腔里。
安胎药?
安胎药?
证明?证明……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偏过头,阖上了疼的发颤的双眸,心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证明就是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居然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爱林悦,爱到只愿与林悦生孩子。
公公还守在一旁,监视着我喝药。
从承乾殿回到凤锦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迟晏的“安胎药”就送了过来。
迟晏对林悦的承诺来得可真快啊。
他许给我的承诺,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有实现过。
我拿过安胎药,用袖做挡,那公公看着我正在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奴才告退。”
待他走后,我才放下宽袖,身上衣衫已经湿了大半。
枝红冲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娘娘,皇上赐的安胎药您为何……”
“枝红,这不是安胎药,是打胎药。”我把药碗放下,浑身都在发抖。
我想镇静一点说出这句话,掩饰几分自己的狼狈,奈何连声音都在颤抖。
不愧是我的阿晏呐,果然够狠,够决绝。
我以为他至少会来看看我,纵然往日情分已逝,纵然皆是利用虚无。
至少……至少也该来看看我……摸摸孩子……
不该是这样赐一碗安胎药,随意的,悄无声息的就杀了我们的孩子。
若我今日未听到他们的对话,或许转过身他又会装模作样的来哄我。
他说他愧疚?
他一边对我做尽了不仁不义的事,一边又说对我抱有愧疚。
好笑,实在是好笑!
于林悦来说他或许是偏执深情,只爱她一人的良人,对我来说,他就是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迟晏是负心汉!他负了我!他负了我!
我觉得很痛苦,可分不清自己是哪里痛,觉得全身都痛,又觉得是心在痛。
感觉要窒息了。
“娘娘……”楚决走过来,脸色有些苍白。
我不想看到楚决,不想看到跟迟晏有关的一切。
“滚!滚出去!”
我想我该冷静一下,突如其来的大喜大悲让我的脑子很混乱。
我慌乱地理着仅有的思绪。
迟晏从没有爱过我,一点都没有,之前都是利用。
他爱的是林悦。
很爱很爱。
爱到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爱到只愿意跟她生孩子!
爱到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爱到连他的亲生骨肉都能杀死……
“娘娘,奴才带你走吧。”
“叫你滚没听见吗!不准你同本宫说话!”我嘶吼着让他闭嘴。
迟晏爱林悦。
只爱她,唯爱她。
他为了林悦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楚决说什么?
我怔怔地看向楚决。
楚决就蹲在我脚边,神色间有些许愧疚,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奴才带你走。”
“只有离开这里才能保住您腹中的皇子,陛下今日的打胎药您能躲过去,明日的,后日的呢,您躲不过去的。”
走?
我不理解他口中的走是何意。
走去哪里?
“娘娘,真的可以了,能做的您都做了,真的可以结束了,离开皇宫吧。”
楚决眼眸里闪烁着星子,深深注视着我,像极了当年说爱我的迟晏,像极了眼里只有我一人的迟晏。
好像好像。
我想大哭一场,像以前一样冲楚决泄愤发发脾气,可我真的觉得没必要了。
从见到迟晏的那刻起,仿佛注定了“迟晏”二字会是我毕生的枷锁,我心甘情愿的承受着他的忽远忽近,他的若即若离,他的似爱非爱。
我沉浸在“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的谎言里,活得好累好累。
他说他厌倦了。
我也真的累了。
所以,真的可以了林锦荣,真的够了。
走吧。
或者,我也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能走,迟晏会杀了我腹中的孩子。
他为了林悦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甚至有一天,他也会杀了我。
所以,走吧。
离开皇宫,离开迟晏,离开他们。
10
我记得分明。
那年我十四岁,迟晏带我去长河放灯,写下自己的心愿放在灯芯里随水漂远。
我问他:“你许的什么愿望?”
他笑着转过头看我,摸着我的脑袋:“愿我不悔此生吧。”
我瞧着他的灯飘向远处,也赶紧双手合十放了出去,偷偷念了许久才睁开眼。
“到你了,许了什么愿望?”
我靠在他的肩头,他紧紧拥着我,河面上都是承载着心愿的河灯,随着水流飘远,有的是希冀,有的是憧憬。
“我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假装叹着气:“诓我说出来,自己倒不说了。”
“小桃子。”他忽然认真地看向我:“有个位置我很想要,而且我也会竭尽全力的争取拿下来,你愿意陪着我吗?”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的。
他眼睛里有些湿湿的,在我额头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
我也亲了他一口。
那天的月亮特别圆,迟晏的笑容特别好看,他第一次吻了我。
我记得分明。
我许的愿望是——
我与迟晏不离,不弃。
马车赶了一晚上,才出了京师,我掀开轿帘回头望时,晨光熹微,雾朦胧的一层又一层,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来是在做梦。
认识迟晏,爱上迟晏,当上荣妃,封为贵妃,最后离开迟晏。
离开迟晏……
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是离开迟晏。
“娘娘,您别想了,是皇上辜负了您,就让他和林悦那个贱 人一辈子在一起吧,他根本不值得您这样爱他。”
他和林悦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他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他们不是说好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吗?
是啊,他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
枝红劝着我,一路上却都在哭。
我看她哭得伤心,替她擦着眼泪,她反而说:“娘娘,您还是哭吧,别憋在心里。”
我不想哭。
因为我知道,哭也没用,就如那年的河灯一样,放了也没用。
出了京师的繁华与喧闹,郊外的密林鸟语花香,生机勃勃。
楚决告诉我:“声音清脆悦耳的是黄鹂,声音粗劣嘶哑的是乌鸦,白眼圈的叫绣眼,尾羽有白点的是杜鹃。”
“楚决。”
他靠在马车边,还在兴致盎然介绍着,一下子被打断,有些无措地看向我。
“你回去吧,去找林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兴许还能保你一命。”
这是我最后提醒他:“一旦失败,必死无疑。”
他低下头,只“嗯”了声,对我说:“奴才明白,赶路吧。”
我们离开了那片林子,其实林子真的很好看,楚决介绍的鸟儿也很有趣。
只是这些我都不在意,也不想在意。
“娘娘,您何苦赶楚决走,若他真走了,我们不仅少了个帮手,万一他回去跟皇上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我靠在窗边,任风往我脸上吹。
“枝红,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枝红拿起手算了算:“十月初三了。”
初九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今日是初三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我和枝红相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下一刻,利箭穿过薄雾射在了马背上,马受惊扬起脖子长鸣一声,连带着马车倒在了地上。
枝红扶着我从马车爬出来,楚决神色慌张的过来拉住我们:“走。”
我回头看,雾散了些,隐隐约约的是混乱的马蹄声,是禁卫军,是迟晏。
不知为何,我只有恐惧。
一想到会回去,会痛苦,又要听迟晏的那些亦真亦假哄我的情话,我就恨不得跑得快点再快点。
可我跑不动,真的跑不动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将我们团团围住,我转过身子,迟晏高高在上地坐在马背上,穿着银白色的铠甲,还未退却的月色映在他脸上,阴森,可怖。
那张我以前只看便能消气得脸此刻也只觉得面目可憎。
他嗤笑地俯视着我们,像看着蝼蚁一般。
楚决拿起地上的箭,用手做弓射了出去,将面前一匹马上的人射倒在地,他快速上了马,朝我们伸出手。
我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回过头,走向了楚决。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选择迟晏。
楚决望向我的身后,瞳孔倏地放大。
我也听见了利箭划破疾风的声音,可我不想躲开,也躲不开,太累了。
“娘娘!”
我听到枝红声音撕裂的叫我。
她扑到我身后抱住我后,周遭的一切都停了。
我愣愣地转过身子,利箭穿透了她的身体,枝红胸口满是血,口中呜咽的也在吐血,看起来好可怕,我扶住她不让她倒下去,她却极大地推开我。
“娘娘,你走,你快走!”
我顺着那支箭看向马上还保持拉弓姿势的迟晏,他弓上的箭已经射在了枝红身上,而那支箭原本对准的是我。
走!
快走!
我还没回头抓住楚决的手,迟晏的第二支箭就已经射在了楚决的胸口,鲜血一点点晕开,染红了他一整片衣襟。
迟晏的箭术向来很准,当年先帝的围猎场上,我站在一众贵女当中,目光热烈地看着我深爱的少年,夺了一个又一个头彩。
或许箭偏离要害半寸,是迟晏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
楚决咬着牙看着我,他的表情有些痛苦,那只手还伸着:“娘娘,走吧。”
我伸出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刹那间,我觉得腿上一痛,就半跪在了地上,利箭穿过我的腿。
真的很疼。
疼的人想哭。
我深深看了楚决一眼,看向倒在血泊中已经了无声息的枝红,最终垂下了手。
我仿佛才明白过来,仿佛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枝红死了。
迟晏杀死了枝红。
他或许还会杀死楚决,然后再杀了我。
不对,他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我……
眼泪糊住了眼睛,我抬眸想看一眼迟晏此刻到底是怎样的神情,却是模糊的。
眼前一片黑,我倒了下去,就倒在枝红身旁,她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惊恐痛苦地望着我。
就在刚刚,枝红还在跟我说,前头就是她的家乡,她要去摘柿子给我吃。
我想伸出手摸摸她,却无能为力。
我放弃了,认命地看着昏暗的天空,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我身边的人,我始终一个都守不住。
那天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惨烈的血红色,而我脑子里的迟晏也早就面目全非,只有他沾满鲜血,冷厉阴沉的脸。
11
是噩梦吧。
我想应该是。
“皇上,是否保下皇子?”
身旁围满了太医和宫女,肚子也疼的绞在一起。
我胡乱想抓住什么,没什么目的,就想抓住什么东西。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我,我看向他,迟晏憔悴得不成样子,嘴唇惨白,仿佛比我还要痛苦。
他瞳孔里一阵迷茫一阵猩红。
我转过头,我宁愿我已经疯了,已经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我就是清醒地知道,迟晏杀了枝红。
“皇上,娘娘腹中的皇子还能保住的。”
还能保……还能保……
我哭着看向他,孩子无辜,错的是我而已。
想求求他,求求他至少放过孩子,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起身,放下床边的帷幔,目光暗沉,对太医说:“不保。”
……不保,果然是不保。
我就猜是不保。
我睁着眼睛平躺着,迟晏又过来握住我的手,失神地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我怀疑疯了的是他。
到最后,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个孩子脱离了我的身体,他或许还没成型,但我就是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大概长什么样子呢?
会不会已经长出了手和脚?
会不会他也有思想?也有感应,知道是他的父亲要杀了他?
他会不会痛,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想不想让我哄哄他?
我错了,我错了。
我承认我错了,是我的错,有没有人饶恕我啊!
能不能把枝红和孩子还给我呢?
我错在哪儿了啊?
有人告诉我吗?
啧,殿外什么声音那么吵。
我捂住耳朵,是哭声,是孩子的哭声,哇哇大哭的声音,难听死了,吵死了。
“林锦荣,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哪知道我在干什么。
“清醒一点!林锦荣,你再这样朕一定会把那个楚决也碎尸万段扔在你面前!”
楚决?
他是谁?算什么东西,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林锦荣!你是故意的?你是装的对不对?”
嘶,好疼。
他抓住我的肩膀,我终于对上了那双眼,眼睛里面血红一片。
“我是迟晏!”
迟晏?
我猛地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赤着脚窝在墙角,迟晏就蹲在我面前,紧皱着眉头望着我。
“到底怎么回事?”他忽然怒吼。
“皇上,娘娘醒来就这样了,一直说吵,还说些奇怪的话。”
迟晏又转过头死死盯着我:“朕才不相信你疯了,又在耍什么花样!”
疯?
我才不要疯。
我才不要忘记,是谁让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我才不要释怀,我就不认错!
反正我也没什么能够失去的了。
那我还怕什么呢?
“我要杀了林悦。”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杀了林悦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再杀了林悦。”
迟晏给我掸干净我脚上的污渍,又给我盖上被子,在床边坐着,他垂着眸子,放轻了声音说:“你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错,是你执念太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咎由自取。”
“嗯,我还是要杀了林悦和她的孩子。”
“林锦荣,你擅自离宫,藐视宫规,朕完全可以治你的罪。”
我“嗯”了声。
治吧。
“朕念在你刚刚小产,所以不再追究,你好好休息,别再发疯了。”
他转身离开,我拉住他的手。
“能放过楚决吗?他只想活着,让他活着吧。”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咬着牙说:“要谁生,要谁死,只能由朕决定。”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不会放过楚决的,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楚决。
腿上的箭伤还没好,我只能躺在床上。
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活得下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娘娘,十月初五了。”
新来的宫女告诉我,宫外可热闹了,百姓们都在庆祝即将到来的封后大典。
“百姓们都说皇后娘娘人美心善,治好瘟疫,救助百姓,大赦天下,是顶好的人呢。”
就说她是新来的,不知道我是什么脾气,我扇了她一巴掌让她滚出去。
旁边嬷嬷告诉她:“贵妃娘娘刚小产,你别在她跟前晃悠了,快出去吧。”
小宫女哭着跑了出去。
四周又安静下来,没人再过来靠近我,小宫女刚进宫,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她会来跟我说说话,现在我把她也赶走了。
没人会来我这边了。
“皇后娘娘驾到!”
外面的唱声响起。
皇后?谁是皇后?封后大典未行,林悦怎么配叫作皇后!
林悦穿着皇后的朝服进来,我靠在床边上,看着她发髻上的皇后朝冠,满头珠钗,雍容华贵。
真的好美。
她遣散了所有的奴才,端坐在桌边。
我笑了声:“你来干什么?”
“林锦荣,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的孩子。”
我才不信。
她望着我叹气:“难道你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时至今日,你还执迷不悟吗?”
我望着她,忽然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祖母,想到了太后,想到了先皇,想到了迟晏。
他们一个一个都去了林悦那边。
我一无所有了……
“林锦荣,是我太傻了,曾经我还试图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我还想着你和你娘不一样,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让着你,父亲去世的时候就劝我离你远点,他说他最了解你是怎样的人,果然,都到了今天你依旧执迷不悟的可怕。”
“你有数过你这辈子做了多少坏事吗?你每次伤害我,想杀我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亲姐妹吗?”
“你没有。”她湿红了一双眼,有些难过地看着我:“从来没有过。”
是啊,我们是亲姐妹。
可这个亲姐妹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我的一切,我眼睁睁地看着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抢走。
凭什么我不能抢回来,我不能争回来,凭什么都要向着林悦啊。
凭什么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他们都说是我错了!
我只是想把我的东西拿回来,那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她阖上漂亮的眼睛,仿佛我是不忍直视的怪物。
“林锦荣,你坏事做尽,自食恶果,你的贪念,妒忌,占有欲,都让你走上了不归路。”
她又是叹了声站起来。
“或许就算迟晏不在你平日里的茶水下药,就算我不让楚决在你身边提防,这个孩子你也保不住,你根本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
我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她骂她这个贱女人一顿就愣住了。
下药?
提防?
什么意思?
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一瞬间,全身都僵硬了。
“皇后起驾!”
“不准走!不准走!”我从床上爬下来:“林悦你不准走,你说清楚,迟晏怎么会在我的茶水里下药?”
林悦回过身子,疑惑不解地看着我:“你不知道?我以为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迟晏在我的茶水里下过药?
他下的什么药?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林悦平静地看着我:“迟晏让人在你的茶水里下了不孕的药,是楚决告诉我的,因为这件事我还和迟晏大吵了一架,我并不赞同他这样做。”
“至于楚决,你在我身边也安排了人,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但我从没想过害你,之所以把他安排在你身边,是不想让你害我。”
……
哈,原来是这样。
……
怪不得,怪不得迟晏不相信我会怀孕,楚决也不信。
……
怪不得,怪不得迟晏总说对我愧疚,他不仅利用完了就甩,还给我下了药。
……
怪不得,怪不得楚决跟迟晏长得那么像,又恰好分到我宫里。
……
怪不得,怪不得楚决对我那么好,原来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
怪不得,怪不得……
12
我选了一个好天气,去见的楚决。
我记得那天是十月初七。
尽管那日的阳光明媚,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也晒不进一丝阳光。
木头桌子上很脏,茶壶里的茶叶也是黑的。
楚决坐在我对面,发丝凌乱,面无血色,可唇角却挂着好看浅淡的笑容。
“奴才还以为您不会来的。”
我也这样以为。
可是心里就是有个念头,想来看看楚决。
我给我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喃喃道:“这里的茶比凤锦宫的茶甜多了。”
他垂眸不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茶,直到杯子里的茶水都尽了,他才看向我,叹着气说:
“遇见林悦的那年,饥荒,死了好多人,我饿得快死了,林悦说,不需要我做什么,只要待在您身边提防您害她就好,所以我入宫做了太监。”
他陷入回忆里,望着墙壁缝隙的残光出神,仿佛省略了许多的故事。
他忽而落寞下来:“对不起啊娘娘,奴才欺瞒了您。”
总觉得楚决还是我印象里那个小心谨慎,老实巴交的小太监。
就算是现在,我依旧觉得楚决同初见时一样。
他摩挲着手中破裂的茶盏,缓缓道:“娘娘,楚决是贪生怕死之人,或许娘娘并不在意奴才如何,可楚决还是想说,楚决任何对娘娘说出口的话都是真的。”
他眼底泛红,颤声道:“每一句都是……”
记得第一次遇见楚决的时候,他只有十九岁。
那年的桃花开的很不好,我躺在椅子上,让他跟我一起赏,他陪着我一起赏花,笑起来很好看。
可惜,笑起来就不像迟晏了。
唉。
我不怪楚决。
原本我也没想要他的几分真心,也从来没对他付诸过多少心思。
他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可是我还是有点难过。
难过……原来楚决也是站在林悦那边的人
可我知道,
楚决是个好人。
就算他对我的好有关乎林悦,可在其他人都忙着推开我的时候,还是只有他朝我伸出了手。
现在回想起来,楚决已经在他能力范围内帮过我了。
他总是想尽办法地不让我喝内务府送来的茶水。
可我从没有怀疑过,我甚至怀疑过楚决别有用心的桃花茶都没有怀疑过内务府的茶水苦涩是否有问题。
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药呢。
除非那个人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
我喝着茶,奇怪了,今天的茶就是特别甜,甜的人心坎都舒服。
“楚决啊,本宫不怪你,陪我说说话吧,我是来找你说话的,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楚决沉默了会儿,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娘娘说吧,奴才听着。”
“这些年我只费尽心思的要留住迟晏一个,其他的全然不顾,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没了,除了找你我再想不出其他人了。”
“可我记得,我以前是个什么都有的人,或许如他们所说,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吧。”
以前总想跟他们争辩我没错,是林悦抢走了我的东西,可如今想想,若我没错,身边的人为何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为何他们都指责我?又为何我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
“楚决啊,如果那天我们逃跑成功了,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吃上枝红给我摘的柿子了?”
“可那样我就永远都不知道真相了,我还傻乎乎的以为迟晏对我有至少的眷恋之心呢。”
“迟晏爱林悦的程度让我觉得他对我连喜欢都没有过,或许从一开始,他站在桃花树底下接住我的时候,他就是厌恶我的,从一点点的厌恶到很多很多的厌恶……”
说着说着我就想起了好多从前的事。
想起我和迟晏第一次见面,他眼里隐约的不耐烦;
想起迟晏与我交好,遂撺掇父亲上书弹劾九皇子;
还想起迟晏那年娶了林悦为太子妃,从开始的水火不容到如胶似漆再到情深义重。
想起迟晏不顾生死的去池子里救林悦。
想起他瞪着眼睛警告我,不准我伤害他的悦儿。
想起他每次躺在我边上,口中呢喃着林悦的名字……
“你说,迟晏为何会对我这样啊?就算不爱也不至于如此吧,我从未辜负过他啊?”
楚决垂着眸子,轻声说着:“娘娘,奴才给不了您答案,但是奴才想告诉您,您陷得太深,或许,你仔细想想,就会有另一条出路。”
我还有其他出路吗?
我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翻过来覆过去地想,也没想出我还有什么出路。
我还想再问问他什么出路,狱卒就神色慌张地走了过来。
原来是迟晏的旨意下来了。
楚决跪下领旨,迟晏的圣旨上说,三日后,处以极刑。
楚决平静地接受了旨意,又坐了回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笑了声:“你还说你是贪生怕死之人?能这样从容面对生死的恐怕世上也找不出几个。”
楚决也笑了笑:“其实奴才很怕的,只是怕也没用,我总要接受我的结局。”
总要接受的。
我想我该回去了,我也该接受我的结局了。
走到门口,狱卒重新锁上铁链,我抬起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可就是忍不住。
当年我问楚决想要什么,我尽可能给他,他说他只想活着。
我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愿望的。
“……对不起了,本宫就许了你一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我这一生还真是没意思,别人应允许我的实现不了,我应允给别人的也实现不了。
活着除了失去就是在失去了。
我回过头去看他时,他也正含着泪朝我笑过来。
他的笑和他这个人一样,内敛又清醒。
楚决笑起来可真好看呐。
这么些年我不准他笑,都少看了那么好看的笑容。
他眼尾殷红,嘴角轻颤地望着我,泪水就这样悄无声息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他是笑着哭的。
我也哭了,可我笑不出来。
鼻头酸得发疼,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地流。
许久之后,他才声音沙哑着回答:
“娘娘啊,别道歉,不是你的错。”
13
我闻到了……
桃花的香气。
外面好吵啊……她们笑得好开心。
想把她们都给杀了,都不准笑。
“娘娘,您要不要去外头看看,桃树忽然开花了,大家都在那儿围着看呢。”
小宫女端着吃食进来。
我起身,从榻边走到镜匣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窝深陷,头发散乱,脸色蜡黄,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怪不得总能听到她们偷偷叫我疯女人。
我推开支窗,果然,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宫女太监们都在哪里看。
“真是稀奇啊,桃花怎么这个时候开了。”
“肯定托皇后娘娘的福呗,正好明日是封后大典,这桃花就开了!”
“皇后娘娘身怀龙裔,又福泽深厚,佑我大衍啊!”
桃花随着风洋洋洒洒地飘落,满天飞舞,我伸出手,探着花瓣,花瓣拂过我的指尖落在地上。
刚开始种桃树是想留住回忆,留住迟晏,也让我自己有个念想,觉着桃树依旧,人亦依旧。
可我怎么种也种不好。
后来,是楚决。
他悉心照料,每日照看,每年开花的时候地上都会铺满一层,香气馥郁,整个凤锦宫都闻得到。
“皇后娘娘果然是有大福气的人啊!”
“肯定啊,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施恩施惠,这才得上天庇佑,显灵让这桃树开花的。”
“这样吉利的事得去禀告皇上,说不定能讨个赏呢!”
我望着桃花树出神。
风吹的呛了几口,我才关上了窗子。
小宫女站在我背后,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奴婢给您挽挽发?”
“梳吧。”
小宫女瞬间开心起来,在后头给我绾着头发,脸上的巴掌印还红着。
我从铜镜里看她,脸圆圆的,眼睛弯似月牙,像是天生长了一副笑模样。
我记得她叫阿蔫。
整日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现在倒有些怕我。
“娘娘,您的头发又黑又顺,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了。”
我盯着镜子里的我,想扯起嘴角笑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
以前都是枝红给我盘发,从小就是,她总是给我戴上精挑细选的珠钗,然后对着镜子里说,小姐你真好看。
“娘娘,您怎么哭了?是不是奴婢弄疼您了?”
小宫女慌乱地收回手。
我侧身,拿过她手里的梳篦:“本宫不想梳了,你出去吧。”
“不好了!不好了!”太监忽然闯进来通报:“皇上带了御前侍卫正往凤锦宫赶,听说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我静静的放下梳篦,终于扬起唇角,镜子里的人也随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迟晏要来看我了。
话音刚落,迟晏就怒气冲冲的踹开了殿门,侍卫围了整个凤锦宫,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我看向他,他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带着一张愤怒的脸和满身的杀气。
可还是那样好看啊,我的迟晏,我的阿晏。
杀了枝红的阿晏。
杀了孩子的阿晏。
杀了……我的阿晏。
“你真是歹毒至极。”他阴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我掩嘴噙着笑:“比毒的话,谁能比得过皇上呢?”
“悦儿自从与你见面之后,就腹痛不适,为了不让朕担心一直忍着,直至今日见红昏迷。”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望着我:“林锦荣,是不是你做的?”
腹痛不适?
见红昏迷?
“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林悦死了呢。”
他强忍着掩下眼睑,后退了几步,悲切地笑了一声又一声,口中呢喃着:“果然是你,果真是你。”
以前是我做的我也会狡辩,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从头到尾都不是悦儿的错,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为什么就是跟她过不去,为什么就是要伤害她!”
他吼红了双眼。
我站起身,腿上的箭伤还疼着,可我就是要直直站着,抬起下巴轻视着他。
“当然,你的悦儿善良又温柔,怎么能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那是谁的错啊?”
我缓缓地说出了我想了好久好久的答案。
“迟晏,是你的错。”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来接近我,就不应该骗我说你只爱我一个人,就不应该许了我皇后之位又封我为贵妃。”
对,是迟晏的错,是迟晏的错……
“你简直无可救药!”他摇了摇头,看着我像是看一个疯子:“是你嫉妒林悦,三番四次陷害她,是你贪图后位,费尽心机算计朕,利用朕对你的歉疚之情妄图得到朕的爱!”
“歉疚之情?”
又是歉疚之情
“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现在变成我妄图你的爱了?”
“好了够了!用不着总是说什么曾经过去,恨不得无时无刻提醒着朕,朕这些年有亏待过你吗?你不还是高高在上做你的荣贵妃嘛!朕欠你的早就不知还了多少了!”
“朕有无数个可以处置你的理由,可就为了那些跟你抹不去的曾经,一忍再忍,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只能把头抬了高高的,同样恶狠狠的和他对峙。
“你在我的茶水里下药也是出于你的歉疚之情吗?”
他骤然愣住,僵硬地看向我,脸逐渐有些扭曲。
这表情着实精彩得不得了。
“你满口正义来谴责审判我,冠冕堂皇地把自己塑造成无可奈何的受害人,你和林悦,你们,像是宽宏大度的施舍者,实则天底下最无情无义,最虚伪,最狠毒的人就是你们!”
“迟晏!”
我大喊着他的名字。
“这辈子我没有对不起过你,只能是你迟晏对不起我!只能是你迟晏欠了我!”
他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的一般,大笑了几声:“朕对不起你?朕欠了你?”
“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殿充斥着他讽刺的笑声。
我偷偷用手撑住桌沿,其实我浑身都在发抖,眼睛疼的发酸,喉咙里也在冒血。
我一点底气都没有,我是作恶多端的罪人。
他们都是干干净净的正义之士。
他们可以把我的罪行放大放小,而我还是只能揪着迟晏不爱我,伤害了我。
可这些听着像是我的罪有应得。
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要报应,那都不是我的错,是林悦的错,是迟晏的错。
他已经停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还真是会为自己申辩啊,倒打一耙的本事那么厉害,朕的错?朕欠了你?”
他唇角提着笑,慢慢靠近我,狭长的眼眸轻眯,感受到他危险却熟悉的气息,我还是定在了原地。
我看不懂他的眼睛,暗红的眼角平添了些摄人心魄的注视,像是曾经对我许诺,说爱我时的眼神。
下一刻,他就故作深情地看着我说:“林锦荣,你未免过于高看你自己,总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欠你的?”
“朕或许有错吧,最大的错误就是惹上了你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他的神情当真是冷漠到了极点。
“那我就干脆跟你说个明白,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你刁蛮任性,粗鄙不堪,又蠢又坏,我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
“可我试图说服自己,与你相处过程中也感受过你的率真,想给你一个体面,可你始终本性难移,顽固不化,你知道为什么林悦出现后大家都远离了你吗?”
不准说!不准说!
我不想听迟晏亲口对我说!
求求你不要说了啊!
“是你,是你自己坏事做尽逼走了所有人。”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将我抵到镜子前,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眼里满是阴鸷恶劣的戏谑
“你与其责怪我们都喜欢上了林悦,为什么不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从内到外,你都没有一点比得过林悦!从头到尾,我也一点都没爱过你!”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惶恐挣扎的表情。
好丑……
真的好丑。
“我根本就不该碰你,这样也不用多此一举的给你下药。”
“这一辈子,我只会爱林悦一个人,我迟晏就只会有林悦一个皇后,一个妻子!”
“我是不会让你这种女人给我生孩子的。”
他一句一句地说。
我一句一句地听。
真的好痛苦啊。
痛苦的想死。
“林锦荣,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你以为你的父亲,你的祖母,还有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喜欢过你吗?”
“他们都没有!即使没有林悦,不爱你的人照样不会真心爱你,也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你这边。”
可以了吗?
我承认了,我认罪了,我不想再从迟晏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话了。
我去赎罪行不行,我去死,我去死。
“站在你那边的人得到了什么结局,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枝红的死,楚决的死,还有你腹中的孩子,都是你的报应!是你害死的他们!”
我能不能立刻就死啊,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我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皇上!皇上!”有人跑了进来,哭着禀报:“皇后娘娘难产!皇后娘娘说要见你!”
他手上的力气松懈,听到林悦出事表情立刻紧绷起来。
他用力甩开我,把我丢在地上。
他低眸看我,像是瞬间触动什么,原本厌恶的眉眼间有了丝动容,负在背后的手居然伸在了半途中。
他没有伸向我,只是僵持着。
“皇上?皇后娘娘等着呢!”
他死死咬着牙,最终放下了手,恢复淡漠的表情。
“你最好祈祷悦儿无事!”
他走了,
忙着去见他心爱的悦儿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他走得好快,背影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直到离开,直至消失。
我下意识地想叫他一声,我想说,我不自欺欺人了,我不挣扎了,我会去赎罪。
能不能换个人来跟我说这些话,能不能换个人来审判我。
为什么偏要是他,为什么始终是迟晏。
原来我的结局还是这样。
上天丝毫没有听到我的任何乞求,他还是一点奢望都不肯给我。
我原以为他已经够偏心林悦的了。
至少,至少会给我一个平静的结局。
他没有给我,他没有怜悯过我,他跟他们一样觉得我罪无可恕。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减轻我的罪孽,企图推点罪行给他们,我告诉自己,走到今天,不完全是因为我一个人的错,是他们逼我的,大家都会有错的。
或许没人比我更害怕,害怕是我害死了枝红他们,也害怕这条路走到今天,惩罚我的人始终是迟晏。
我害怕的事永远都会发生,我想留住的人永远都留不住,我想抢回来的东西一样也抢不回来。
从林悦出现慢慢抢走我身边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时,我就开始害怕了。
最后失控,最后抓狂。
我拼命地想把那些人抢回来,越争我失去的反而越多。
大殿里又空无一人了。
没有枝红,没有楚决,也没有迟晏,他们都走了。
其实我很累很累。
我早就没力气争,也没力气抢了,可我就是死撑着,不愿意低头。
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面对失去。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太痛苦太痛苦了。
我不会等着迟晏来赐死我的,更不会顺遂天意,死在迟晏手里。
迟晏是我的枷锁,我亲手戴上的,我会把他亲手摘掉。
14
钟声响了五十四下。
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给林悦祈福,外头的桃花树上挂了许多的红丝带。
我睡在榻上,床边留了两盏灯,
望着大红色的床帷发呆。
从这个角度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桃花树。
阿蔫偷偷系上了红丝带,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愿善良宽厚的皇后娘娘能渡过此劫。
我想林悦不会有事的,她总是能化险为夷,吉人天相。
或许这世上真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吧。
钟声响了七十二下。
想必此刻已过子时了。
迟晏应该正守在林悦身边,轻声唤着她悦儿悦儿,握着她手,寸步不移地守着她。
钟声响了七十四下。
我已经能感觉到胃里隐隐作痛,还不到一刻钟,整个腹部就都疼起来。
痛感陆续蔓延开来,疼的我呕了好几口血。
我紧紧按住肚子,试图减轻一些痛感,可还是痛。
痛的我大脑一片空白。
钟声响了八十下。
我已经疼地蜷缩在了一角。
外头太监穿梭在每条路上大喊:
“皇后娘娘生了!皇后娘娘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钟声响了八十五下。
除了痛就是痛,
痛不欲生。
脑子里不断的闪回各种各样的人脸,有父亲,有祖母,有枝红,有楚决,有林悦,还有迟晏,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记忆,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
钟声响了九十下。
像是这辈子的煎熬都熬到头了。
五脏六腑都烂成了一摊水,直至心脏。
外面的天大概是亮了。
我睁开眼缝,只能看到血,干了的血上流着新鲜的血。
不知道当年我满怀希冀的在林家院子里撒泼玩闹的时候。
会不会想过我会这样一个人,痛一夜,然后惨淡的死去。
我已经听不到外面的钟声了,眼前也黑了,还是疼。
疼的全身痉挛,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大抵是药效全部都发作完了,我的痛觉才散去。
我还没死。
感觉喉咙里堵了最后一口气。
我下意识的,机械性的,用那最后一口气说了最后两个字。
“……阿晏……”
真是死不悔改啊,林锦荣。
“啊!”
我听得出那是阿蔫的尖叫声。
接着就是乱哄哄一片的声音。
我分不清是谁在喊是谁在叫又是谁在哭。
“贵妃娘娘服毒自尽了!”
我想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大概已经死了,我已经支配不了我的身体。
但我还是坚强的残存了些许意识,包括若乎其微的听觉。
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心跳声。
那个人就在我身边,离我很近的地方。
是个熟人,
是迟晏。
果然,他的声音就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林锦荣?你……你死了?”
我的意识忽然掉进了一个梦境里。
我仿佛是在别人为我编织好的梦境里,我在这个梦里沉迷,堕落,慢慢失去自我。
因为那个梦里有迟晏,他温柔深刻的爱着我,我把自己融入恶鬼的灵魂里,不遗余力地爱着他,疯狂痴迷的爱着他。
在这个梦里,我们彼此相爱着。
我付出了所有,他也应当爱着我。
忽而,迟晏凉薄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死了就死了,林锦荣谋害悦儿腹中之子,她本就该死,对,她本就该死!”
我瞬间清醒,掐断了自己的梦,是啊,迟晏深刻爱着的人并不是我。
我终于清醒过来,无比无比的清醒。
在众人“娘娘殁了”的惊呼声中绝望的死去。
其实那一刻我是最痛快的,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做了哪些蠢事,只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旦我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发觉,这条路我早就走的不明所以,糊里糊涂了。
我很庆幸,我终于解脱了。
——
大衍晏帝十一年冬,十月初九,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日子。
作恶多端的贵妃林氏死在了这一天……
15
记忆断断续续的,像是梦。
我听到有人在唤我,我也顺着那声音醒过来了。
六宫举哀,悲鸣伏拜。
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些迟疑,随即又反应上来。
哦,我已经死了。
荣贵妃娘娘服毒自尽了。
丧仪很宏大,很壮观,比我册封贵妃的时候看起来还要荣耀。
可迟晏发了疯,不肯发丧,不肯下葬,整天坐在棺材旁自言自语。
一日又一日,一天又一天,已经十日了。
这十日,他去凤锦宫看了桃花,在树下埋了桃花酒,摸着枕头上的鸳鸯戏水发呆,连夜赶制了一套大红色的喜服,还让人做了枣泥糕,吃了一口就发怒掀翻了桌子。
其余的时间都在这里坐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的。
我睡一觉醒来,他在笑,我又睡一觉醒来,他在哭,我睡了好几觉醒来,他又哭又笑的。
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知道的真以为他爱惨了我。
“林锦荣啊林锦荣,你怎么就死了呢?怎么会死……”
这句话他来回重复了好几趟了,烦的很。
迟晏的表情痴痴地,似乎他自己也不明白在干什么,他扶着棺椁站起来,挪到尸体面前,他往尸体里灌了水银,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完整,甚至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伸过去,将要触碰到脸的时候又瑟瑟缩了回来。
“你还没死对不对?”
他总是想着,她还会站起来,打他骂他,不依不饶,凶狠的流着眼泪,说她一定要杀了林悦,要让她死。
结果她自己倒死了。
我飘到他面前,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难过?伤心?还是庆幸?
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看着他,看来看去还是看不懂他。
算了懒得看他,不懂就不懂吧。
殿门忽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逆着光,我有些看不清楚,他慢慢走进来,我才敢确定。
是楚决。
没想到迟晏居然放了他。
我记得上回看他的时候,他的脸还没有如此憔悴,可如今眼窝凹陷,双目涣散,满脸狼狈,想必在牢狱中吃了苦头。
他的目光落在硕大的棺材上,从前清亮的眸子里了无生趣,十分空洞。
迟晏看向他,声音喑哑:“朕不杀你了,你滚吧。”
楚决面无表情,他的目光落在棺材里,落在尸体脸上。
我看不出他的情绪,楚决向来是这样寡淡的人。
“是陛下赐死了她吗?”
这句话像是触碰了迟晏的逆鳞,他疯了似的冲上去,拽住他的衣领,低沉地笑着:“林锦荣作恶多端,谋害悦儿腹中之子,她本就该死。”
“那陛下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迟晏慢慢松开手,一脸茫然,他在这里干什么?他在这里干什么?
“林锦荣是罪有应得!她害人无数!朕是高兴,朕是高兴她终于死了,朕是高兴,高兴……”
他连连后退,一身龙袍连带着精贵的配饰叮当作响,却还没有挺直站在那里穿着破烂太监服的楚决看起来有气势。
楚决有些讽刺的笑他。
他的笑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了。
我好像第一次看到楚决这样,他是个聪明理智的人,深知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不露声色、藏锋敛锷。
因为他想活下去,他的眼里总是隐匿着活的欲望,好似为了活他可以不择手段。
可现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
外头又进来一个送话的太监,他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皇上,皇贵妃的仪制已经备下了,可随时发丧。”
太监通报完就赶紧撤了下去。
楚决阖上双眼,这次他直接笑出了声:“嫁衣?皇贵妃?”
“怎么?”迟晏皱着眉头:“你难不成想让朕封她为皇后?她既已畏罪自缢,就不配为后。”
楚决笑了又笑,扶着棺材还是在笑,笑声响彻整个空旷的大殿,凄厉又难听。
他笑着笑着双眼浸满了泪水。
“原来林锦荣都可悲成这样了,可惜了,她自己看不到她到底有多可悲。”
我正看着呢,
而且我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可悲。
迟晏在楚决面前还是端着皇帝的架势,尽管他浑身都在发抖还是半点不肯示弱,他轻黯下眼,阴沉地俯视着他。
“你滚!”
我觉得很奇怪,迟晏和楚决都让我觉得奇怪。
我没死的时候,他们给我的是谎言,欺骗,伤害,他们各自有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我永远都比不上。
可如今我死了。
他们表现的又是这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就像现在的我也无法理解生前的自己何苦执念到如此。
楚决捂住受伤的胸口,淡漠地看向迟晏:“皇上,记得奴才同你说过,戏演完了之后,哪样是真哪样是假,说不清楚,正如你看不清自己的心一样,或许娘娘也看不清她自己的心,可现在她出局了,她不必困在戏中了。”
“娘娘的戏是爱您,您的戏是不爱,出了戏后她的爱不得而知,至于皇上您的心意您自己最清楚,不知道现在皇上是否已经能懂几分奴才的意思了?”
迟晏的表情逐渐凝固住,他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更糊涂了,愣在原地呢喃。
“不是的,朕的心意朕是清楚的,朕不喜欢林锦荣,厌恶极了她。”
楚决没再看他,他走到尸体面前,看着那具平静的尸体,果然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楚决消耗了全身的气力,他依靠着棺椁支撑,咳喘几下,胸膛起伏的厉害。
亦不知他是否也命数已尽,油尽灯枯。
可他依旧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望着棺材里的人,悄声说着:“奴才实在看不惯皇上,替娘娘报个仇,娘娘您别怪奴才……”
“唉。”他望着棺材里的人长吁一声。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他的神情寂寥,我总觉得楚决孤单的很,他向来都是一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很孤单,没人能懂他,他却好像每个人都看得懂。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瓣干枯的桃花,默默地,将那瓣桃花放在了尸体手心里。
他有些遗憾对我说:“娘娘啊,奴才去不了凤锦宫,听说今年的桃花开的最好,这一片是奴才在来时的路旁捡的。”
他握住尸体的手,想让手心里的桃花攥紧些,可那是一只冰冷的僵硬的手,她握不住的。
楚决湿了眼眶:“娘娘,您拿紧些,桃花很香的。”
我一直都强忍着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的好想哭,不知为何感伤,为谁感伤,就是好想哭。
“你在做什么!你离她远一点!”
迟晏冲过来,翻开手心掏出里面的桃花扔了出去。
“你胡言乱语,冲撞贵妃,藐视朕,朕要杀了你,来人,来人!”
楚决似乎觉得如今的迟晏很好笑,他冷嘲热讽对迟晏说:“陛下无须恼怒,无论如何您终究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他像是故意气迟晏一般,伏腰恭敬作揖:“谢陛下赐死。”
我望着楚决出去,他昂首挺胸,每一步路都走得很端正,我有些羡慕楚决,他真的活得好清醒,比迟晏比我甚至比林悦还要清醒。
风把扔在地上的桃花吹至我脚边,是一片干枯了失了颜色的花瓣。
我刚想弯下腰捡起来,另一只手先于我捡起了花瓣。
迟晏的双眸黯然,唇边溢着惨淡的笑,他把花瓣捻在指尖上,眼泪顺着深红的眼角滑落。
我就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是演的吗?
他贯会演戏的。
他看着手里的桃花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激灵道:“对了,桃花,桃花。”
他跑回尸体面前,傻傻地笑着:“我带你去看桃花树,带你去摘桃子,你不是最喜欢桃花的吗?你起来我带你去看。”
棺材里的人一动不动。
迟晏也一动不动。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好,我带你去看!”
他把半开的棺盖直接推来,伸出手将里头的人抱了起来。
“朕带你去看花,朕带你去看桃花。”
他似乎有些兴奋。
迟晏疯了吗?
“皇上!万万不可,还是让贵妃娘娘安息吧!”
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大群人拦住,他们集体跪在地上,抱着宁死不屈的态度。
“滚开。”
“皇上,贵妃已去,还望陛下节哀,以朝政为重,以大衍为重,以贵妃娘娘的体面为重啊!”
“奴才知道皇上与贵妃娘娘情深义重,即便贵妃娘娘意外身亡,您还有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才诞下皇子,身体虚弱,您怎能不顾呢!”
迟晏像着了魔一样,就是要抱着尸体往外冲,踢倒了一个又一个。
他的表情坚毅,带着势必要去看桃花的决心。
我都看傻了。
我宫里的桃花年年都开,无论开的好与差迟晏都没有这样想看过。
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拦,他护着怀里的尸体,又实在体力不支,直接半跪在了地上,用膝盖支撑着。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再起身,他刚起身踢到一个人,自己反被作用力击倒。
他抱着怀里的林锦荣一起倒下,他们躺在地上,迟晏重重顺了一口气。
他像是再也没力气了。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林锦荣就躺在他的臂弯里,凤冠有些歪了,迟晏小心翼翼地将它扶正。
他抵着林锦荣的额头,像小孩似的崩溃大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呐……”
他这样让我想起了许多年前,迟晏喝醉了酒也是靠在我身上哭着说“为什么父皇不喜欢我,只喜欢九弟?”
我安慰着他,摸着他的头发:“我喜欢你,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的。”
他在尸体耳边轻声说着:“你不是很爱我的吗?林锦荣,你爱我对不对?那你活过来,我带你去看桃花。”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呕血,一口一口地往外吐,他的脸涨得通红,捶着胸口,痛苦的浑身发颤,殷红的血液慢慢晕开,看着就触目惊心。
这让我想起了我死前的折磨,一寸一寸地,噬骨噬血,感觉回忆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呛了好几口才逐渐平静下来,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擦去身旁人脸上染上的血渍。
“小桃子,我错了,不该把你的脸弄脏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他的声音孱弱沙哑,满脸都是血和泪,再没从前那般风光恣意了。
我望着他抱着那具尸体,看的久了,眼睛酸涩,想抬起手揉揉眼睛,才发现双手都已经透明了。
我叹息了声,
真是太晚太迟了。
迟晏这样我实在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但我看得清自己。
我再爱迟晏,也不会想受那样的苦了。
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
我无助的沉溺在爱与恨、痴与嗔里快要窒息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救过我。
好不容易摘下的枷锁,我是不会再戴回去的了。
“小桃子,别离开,别离开……”
他在尸体耳边低声说的话我都能听见,我听见他叫着我小桃子,哭着喊着让我别离开他。
“我还有机会的,我还有机会的。”
真的没有机会了,迟晏。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有机会,这辈子不行,还有下辈子的,下辈子不行,还有下下辈子,我终究有的是机会……”
他好像忘了,他和林悦约定了生生世世,他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他自欺欺人的样子像是这些年我不断地蒙蔽自己迟晏会爱上我一样。
感觉有些可笑可悲,我和他都是。
下辈子?
我才不要有下辈子,谁知道上天又要给我怎样的故事,谁知道下辈子会不会又遇见迟晏,又爱上他。
我一定要死的透透的。
我不会有下辈子的。
新一轮的太阳升起,枯黄的桃花又吹回我脚边,我弯腰蹲下看桃花,那边的迟晏在叫着我。
在彻底消失之前我还是吹走了那片桃花。
桃花顺着风落在迟晏和林锦荣中间,迟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寻着风的方向看向我。
我是笑着对他说的。
“再也不见了,阿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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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