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亿新赛道：团播，一场正在直播的“出道游戏”

摘要：在《偶像练习生》里只拿到29名，没能进入总决赛的娄滋博，重新出现在直播间。西装、领带，倒三角的队形，他几乎每一场都站在最前，随着节奏整齐划一地跳着“扫腿舞”。

越来越多的偶像，出现在团播的舞台。

在《偶像练习生》里只拿到29名，没能进入总决赛的娄滋博，重新出现在直播间。西装、领带，倒三角的队形，他几乎每一场都站在最前，随着节奏整齐划一地跳着“扫腿舞”。

娄滋博的主播间

和他一样，曾在《偶像练习生》《青春有你》《创造营》等选秀舞台上黯然离场的何东东、徐圣恩、杨阳洋、吴海、屈柏宇，SNH48前成员李慧……如今都成了团体直播间里的熟面孔。

2023年以来，作为直播领域的一种新兴形式，团播——多位主播同时在直播间进行的互动表演，正在以极快速度膨胀，或许已经成为偶像产业的下一个风口。据行业预测，2025年，团播市场规模有望达到150亿元。

而那些未能在选秀中红起来的年轻人，正在团播赛道里，重新迎来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以练习生身份，在直播间出道

偶像做团播，并不是巧合。

2021年，偶像养成类节目和选秀节目遭遇行业调控。当时的练习生市场，是前期烧钱，后期回血的模式，公司要投入大量训练和包装成本，直到艺人出道走红，才能看到收益。原来的路，走不通了。

几乎无缝衔接，“团体直播”形式得到了抖音平台的扶持。OST、无忧传媒等老牌直播公会纷纷入局团播。

作为最早入局团播赛道的厂牌，OST最初设计团播模式时，参照的正是AKB48、SNH48、时代峰峻等养成系偶像公司。这家公司对外招募主播时曾表示：“主播无须再在幕后练习多年，而是以练习生的身份，在直播间出道。”

在他们眼里，团播这门生意，本质上就是一次从电视转移到直播间的偶像养成。

与单人直播相比，多人组合的团播能提供前者难以比拟的多样性：单人舞、双人舞、群舞，“万物生”“十二星座”“MBIT”等主题装扮，各式各样的互动游戏……只要稍加编排，就能让整个团队焕然一新，让人眼前一亮。

团播内容几乎都是追着流行跑。主播欣欣回忆，电影《哪吒》爆火时，她头扎小揪揪在直播间扮哪吒，边跳舞边唱：“天雷滚滚我好怕怕，劈得我头上掉渣渣。”然后流行搞抽象，小女生用粗犷的嗓音喊麦，一边跳一边吼出“江归江山归山，英雄难过美人关”。

再接着就是火遍全网的“火力全开”“来财”“万物生”“大展鸿图”“扫腿舞”……几乎爆火的曲子，大家都跳过，也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一些编舞。

欣欣分别在“万物生”“射手座”“哪吒”“喊麦”主题下的直播图据受访者

而曾经在电视节目中，充满竞技互动感的玩法，也被完整移植到直播间。PK环节里，主播们在规定时间内拼的是粉丝礼物打赏。谁能得到最多打赏，就能站在C位、获得独舞机会；反之，垫底的主播往往被罚做“神秘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失去露脸权，只能在旁边给队友递道具。

除了日常PK，一些规模较大的MCN公司还会设置线下赛事，推选出周冠军、月冠军和年度总冠军。张星介绍，无论是在场地还是舞美上，与选秀节目并没有什么不同，“舞台呈现会非常奢华漂亮”。

正在PK的主播

当然，相应的投入也不低。MCN公司不仅要对每位主播进行培训和个性化包装，还需要打造不同风格的直播间。曾在某MCN公司从事管理工作的张星（化名）透露，一个直播间少则十几万元起步。

为了保证镜头前的光鲜，还有庞大的幕后支撑。数十人组成的妆造中心，针对部分大主播，会专门有一个“御用化妆师”，研究其五官和身材，定制妆容。还有负责滤镜灯光舞美的影像中心，策划比赛活动和主播激励机制的节目策划中心……“投入的运营力量和打造明星是一样的。”张星说。

抢人大战：月入过万，不会跳舞也没关系

实际上，对于许多团播公司而言，缺的不是硬件设备，而是一名优秀的主播。

业内头部主播卡卡的亮眼成绩，也让公司们疯狂“抢人”。张星透露，在成都，一些外地公司干脆守在他们公司楼下，只要看到主播出现，就上前搭话，当场挖墙脚，甚至有人直接溜上楼找主播私聊。

在网上，小红书上随处可见包装精美的“主播生活日常”“月入轻松过万”的内容，其实大多都是MCN公司包装的招聘广告，目的就是吸引更多年轻人主动敲门。

卡卡

与传统偶像选拔相比，团播的门槛似乎低了许多。多位受访主播告诉记者，颜值、身材、才艺只是参考标准，这些完全可以靠妆造、滤镜和培训来弥补。

真正关键的，是“上镜的感觉”。

最近正在求职主播的小毳向记者分享了她的经历：当她在招聘软件上仅搜索一次“主播”后，很快便接连收到50余位HR的主动邀约，有的只问一句“身高体重多少”。“不会跳舞也没关系”“人来了就行”……多位HR在聊天里反复向小毳保证：公司有老师手把手教，培训期间补贴、免费住宿全包。

不断收到的HR邀约信息

当她前往一家正在扩张的公司面试，过程也非常“顺利”：简单询问了基本信息后，被告知“之后老板会面试”——而这场和老板的面试，不过是十多分钟后，该公司老板匆匆路过，回头瞥了一眼。不一会儿HR就前来告知“我们老板看中你了”，并询问何时可以参加入职培训。

该公司给小毳开出的条件，不能说不诱人：礼物流水1万到5万元，主播提成22%；流水5万元以上，主播提成25%。即使没有礼物，也可以拿到7000元的底薪。培训期7-15天，每天还补贴50-100元，考核通过后即可上播。住宿则由公司租一间套三房，每位主播一间卧室。

但加入团播，是否就意味着从此便能一举成名，轻松开启“致富之路”呢？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直播间背后，站上C位还要经历多重考验

对于渴望镜头的练习生们来说，相比传统偶像赛道，团播更像是一条快车道：露脸的概率会大大提高。但要稳居最光鲜亮丽的C位，成为大主播，还要面临多重考验。

张星介绍，针对主播，大部分成熟MCN公司都会设立完整的培训与管理机制。“主播引入中心”负责建档、升降级等管理；“主播孵化中心”配备形体、舞蹈、表演等课程和导师，细致记录和训练主播的动作、表情等上镜管理。

主播小Y目前正在一家公司经历男团培训期，他向记者形容，这几乎就是“体能训练”。上午11点到晚上8点高强度练舞，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晚上9点半，他才给记者发来信息：“一直跳。我遭不住了，（现在）才下班。”

即便坚持熬过练习期，也未必能顺利成团开播。主播苏柒柒向记者回忆，她在苏江传媒时每天练舞，最后却被告知“团的指标没了”：“他们本来打算组一个团，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团就没有了。我们所有参与练习的那几个女生全部被淘汰。”

主播正在直播图据受访者欣欣

主播欣欣告诉记者，团播分为“起号”和“变现”阶段，特别是在“起号”阶段，会采用远镜头、轮番独舞等方式，尽量让大部分人都能被看到：“谁流量高，就会先让她跳，等流量突破到一个数值，便会马上换另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把流量稳不住，就会马上换掉。但每个人都会有在镜头前表现的机会。”

不上播，就意味着收入仅够温饱。欣欣形容，主播收入就像一座金字塔：顶端极为风光，但大部分人还在底部努力奋斗。她半年内被公司换了六个团，由于频繁换团，需要时间排练、磨合，她的上播时间不长，大部分时候都在排练和培训，收入几乎靠公司补贴，平均下来每个月到手两千多元。

主播正在直播图据受访者欣欣

在成为主播之前，欣欣是一名从业7年的建筑师。做主播是她实现舞台梦的一种方式，“在我十几岁少女时期还有女团梦，在现在这个阶段，我想要有更多的舞台机会。”目前欣欣一天的作息基本是：中午12点到公司，妆造1-2小时，下午2点开播，唱跳到晚上8点，中间仅休息1小时。下播后还要复盘练舞到深夜12点。

“许多人都是在练习阶段就放弃了，能坚持下来（的主播）其实还是很不容易。”张星也证实了这一点。他透露，一些MCN公司甚至会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主播们在深夜下播后，还要迅速学会第二天的舞蹈，用手机录下发给舞蹈老师。“老师说‘可以了’，你就能回家；如果说‘不可以’，就还要继续跳，跳到合格为止。但真的还是会有很多有表演梦想的娃娃，努力在镜头中为自己争取一个位置。”

乘风而起的行业，下一场风会吹向哪边？

2023年，OST推出的首个女团“1912”，开播7天在线人数破万。此后，OST批量复制该模式，迅速培育出20多个厂牌，一路铺开上百个大型团综直播间。

发展到现在，据报道，头部公会一场团播PK赛的营收流水相当可观。

张星也坦言，团播公司真正想要的，并不是某位冠军，而是产生冠军的过程，“主播在PK的过程中，需要‘大哥大姐’来支持。怎么支持？拿钱砸！”这一“过程”所产生的真金白银，数额令人震惊。

巨额资金的流入，带来的是行业的迅速扩张。红星新闻记者看到，打造出团播厂牌“千金府”的顶瑞传媒，公司独占整栋小楼；仅在腰部的厂牌“HY”也在近期扩大了规模，站在公司走廊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房间，其工作人员表示“新场地是原来场地的2倍”，配置了80余个20到50平方米的直播间，每隔50米还设置一个化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