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哥眼中难以掩饰的笑意灼伤了我的理智,他似乎将我视作陌生人般,告诉我他会和嫂嫂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用尽全力让她断了一切想要伤害她自己的想法,至于她的眼睛日后能否重见光明就另当别论了。
大哥眼中难以掩饰的笑意灼伤了我的理智,他似乎将我视作陌生人般,告诉我他会和嫂嫂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用尽全力让她断了一切想要伤害她自己的想法,至于她的眼睛日后能否重见光明就另当别论了。
我闻言低声笑着,发间的木簪子布满划痕,如同碎裂的玄色令牌永远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边关大漠没有花,更不会有红梅,世间没了我怕不是也一如往常。
脖颈处被挽月剑划过的地方真疼啊,疼得我竟然看向落日天边时,穿上新衣服的小哑巴为我展示新写好的名字,粉嫩如常的窈娘执起算盘敲打晚归的宋长亭,意气风发的战士们战事胜利的欢呼雀跃,还有燕惑,或者说是李自衡,真正属于崆国皇室的李自衡,潜伏戎殷多年的李自衡,亦或者是为我采花的李自衡,朝我笑的李自衡。
边关的雪停了,耳畔吹过的风告诉我,“将jun,是时候带我们回家了。”
下辈子,便圆了那解甲归田的约定,但求来生迎来送往,再无所依。
愿满天神佛,听我所愿,红梅满园,国泰民安。
番外一我,李初弦,是如今崆国年岁最小的公主,在兄弟姐妹里排行十九,哥哥姐姐们经常十九十九的唤我,明明我有自己的名字,可他们说这样好记,如此我也随了他们。
在兄弟姐妹之中,我最为喜欢的是五哥,也是当今皇帝,李自衡。
我从小在皇宫里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对宫女嘴巴里提到的糖葫芦、放风筝等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
但母妃总是不允许我在父皇面前说这些,时时刻刻让我严于律己,谨言慎行,念叨着身为皇家子女势必要与普通人家有所不同,那些东西不适合我。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可以玩,我却不可以。
直到五哥当了皇帝,他颁布圣旨,不仅准允皇室子女接触民间风情,还可以偶尔出宫游玩,我也能够不再顾忌母妃的唠叨,正大光明的吃皇城门口的糖葫芦,放小白鸽模样的风筝。
虽然好多人说,五哥名不正言不顺血脉不纯,根本不应该当崆国的新皇帝,但是他很厉害,大臣们不得不妥协。
听太监小德子说,传闻里的五哥幼时便被父皇送出宫,同那些死士一起训练成长,之后由于能力出众,是最终考核中唯二活下来的人,父皇就把他隐姓埋名送到戎殷那边去,潜伏在那里一步一步往上爬。
小德子说得绘声绘色,我倒觉得奇怪。
五哥怎么就变成戎殷太子了?又怎么当上崆国皇帝了呢?
这两个问题,在母妃薨逝那天,五哥为了哄我睡觉,他才把脑袋里的故事一字一句讲给我听。
他说,从前有位不苟言笑的父亲,他从不认可自己的第五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他有一日喝多了和家里花园的丫鬟孕有的,丫鬟想要偷偷生下来,但是父亲心软了,没办法只得把孩子送到外面,让他自己磨砺,是生是死,都看孩子自己的造化了,至于丫鬟逃不过舍母保子的命运。
我认为那个孩子好可怜,五哥却笑了笑,没有其他表情。
孩子在外面九死一生,交了一个朋友,后来他被送到敌人那里,代替了敌人其中一个孩子的身份慢慢往上爬,终于变成敌人眼里最优秀的那一个。
可惜的是,五哥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就睡着了。
我还想问问五哥,那个孩子是不是一直没有开心过,是不是没有吃过糖葫芦,没有放过风筝。
皇宫真大啊,弯弯绕绕,像我这种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都容易迷路,可想而知五哥是如何生活的。
五哥登基后,除了上朝和御书房,最常去的地方是凤栖宫,前几日名字已经被换成安宁宫了,即使没有皇后住在里面。
我不懂为什么五哥没有自己的妻子,却常常呆在安宁宫良久,难道是因为满院子栽种的红梅树吗?
秋猎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崆国最骁勇善战的大将jun,平时几个惹五哥生气的臭老头,反而对这个楚将jun大加赞赏,纯纯马屁精。
五哥叫他阿绝,我才知道大将jun名唤楚绝,是历史上第一位女将谢离的儿子,楚家长子。
他惯会板着脸,我到更加喜欢他的夫人,楚夫人柔柔弱弱的,除了眼睛看不见,脸色略显苍白,其他的倒没什么不妥。
楚夫人爱生病,喝的药多了一身药材味,淡淡的,很好闻。
小德子知道的可多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的八卦,我十分爱听。
他悄咪咪地跟我说,说楚家其实有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也是个女孩,只是执着成为带兵打仗的女将偷跑到战场上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我感叹她的命运悲惨,却敬佩她的勇气,做女将是一件听起来多么厉害的事情。
幸好,五哥颁布过准允女子进入军营为国争光的诏书,那些明艳动人的女子穿上铠甲驾驭战马,好不快意。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让我学戎殷故去的女将jun,说她视人命如草芥,说她自私自利独自苟活,最终被楚将jun发现,围剿于边关大漠。
背叛国家的人,死亡也不再是他们的归途。
“五哥,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番外二楚将jun常常进宫来找五哥说话,太监总管不让我在御书房逗留太久,催促小德子要么带我去御花园赏花玩水,要么去御膳房瞅瞅又有什么番邦进贡的稀奇东西。
我开始有点讨厌这个姓楚的,虽然宫里人都说他在战场上多厉害多勇猛,但是他对他的夫人一点都不温柔,我也不知道旁人到底是多么眼盲,羡慕他们怎样登对又如何恩爱。
可楚夫人从来不笑,她长得如此好看,却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有一次我瞧见她独自坐在安宁宫红梅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凑到跟前询问,为什么她也和五哥一样爱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这里除了红梅就没有其他美丽的花,也没有御花园新建的秋千。
她伸手细细地摩挲我的脸,笑着说我真像她的一位故人,谈起那位故人,她笑得格外温柔,十分像小德子给我讲的故事里的仙子,恰好仙子是红梅花变成的,我慢慢有些喜欢安宁宫里的红梅花了。
楚夫人临出宫的时候牵着我的手,问我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用剩下的一只手揉了揉头发,回答说如果五哥允许的话,我想当仗剑江湖无忧无虑的大侠,再不济就做个卖糖葫芦的小摊主,做做生意算算账,每天快快乐乐的,还有永远吃不完的糖葫芦。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跟她的故人还是不一样,感叹倘若多年前故人同我一般想就好了,还没等我问原因,她就被姓楚的带走了。
姓楚的都不抱眼睛不便的她上马车,我更讨厌他了。
最近我喜欢上了五哥的一样东西,寻常物件我向他开口,他都一一应我,但是就那一件不行。
它是五哥挽月剑上的剑穗。
那剑穗靛蓝色与正红色相间相融,双方像是在撕扯,宛如一对怨侣般爱恨交织,中间的白玉环维系着这段‘亲密关系’,不过粗糙的编织手法让我极度怀疑五哥的眼光,宫里那么多心灵手巧的绣娘,不可能编出如此杂乱的作品。
我委屈巴巴跟陪我长大的欣嬷嬷抱怨,她反而紧张地叫我小声些,解释说红蓝剑穗是多年前五哥的心上人亲手给他编的,那姑娘不擅长编织绣花,所以手法拙劣实属正常。
我又问安宁宫里没有人住,为什么五哥不把他的心上人接进宫当皇后呢?
欣嬷嬷神情惋惜,告诉我五哥的心上人已经去世很久了,还说那姑娘最喜欢的花是红梅花,最爱吃的也是糖葫芦,但是和我不同的是,她十分爱喝酒。
我心底豁然开朗,那她肯定喜欢五哥经常喝的一种酒,叫什么浴血红梅。
我好想知道五哥的心上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仙子一样美。可是我也很伤心,替五哥伤心,他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爱喝酒的姑娘了。
崆国的冬天不算冷,有时会下起簌簌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小德子他们陪我打雪仗堆雪人,安宁宫的红梅花开了,在一片白雪间好似母妃过去钟爱的唇脂,红彤彤的,好看极了。
五哥难得政事不忙,鲜少在我面前舞剑,今日许是兴致十足。
剑若霜雪,周身银辉,剑气如芒,带起衣袂翩跹。
我发觉五哥好像有些低落,酒喝了一壶又一壶,挽月剑被丢在一旁,手里倒是牢牢攥着剑穗。
我知道他应该是想念他的心上人了,为了哄他,我捡起掉落在地的一朵红梅花放在他手心里,安慰说只要拿着花虔诚地许愿,红梅仙子就会听到他的愿望,把他想要说的话带给他思念的那个人。
五哥并未作声,眼角处不易察觉的一滴泪被阳光照耀,晶莹剔透。
我双手合十,举头望天。
我想大声地告诉五哥余生莫要难过。
神仙会永远保佑他的姑娘。
番外三兜兜转转,爱恨缱绻,十年弹指一挥间。
戎殷由于新皇帝的昏庸,早已在六年前被崆国吞并,戎殷百姓虽然伤感故国不再,但是多数都相较庆幸,能够重新过上安定祥和的生活。
多年前那传闻中视人命于草芥、叛国潜逃的女将jun如今也被洗刷了冤屈污名,可惜的是她的尸首留在了边关大漠,同她的战友们永远沉睡在离家遥远的地方。
百姓口中的她一改过去的种种不堪行径,纷纷哀叹其为国英勇捐躯,英年早逝。人言可畏,放到现在依然如此,我不禁摇头觉得无奈,已经带来的伤害又怎能随随便便轻易抹去呢?
但愿她能够和自己的朋友将士去往永远没有战争的净土,那里不需要他们舍弃性命只为博得一场充满血腥和牺牲的胜利。
今年七夕节恰逢我的十八岁生辰,宫内大摆筵席,多色宫灯挂遍皇城各处。不知为何,我甚是偏爱红色,因为它相比其他格外耀眼格外沉重。五哥反而很讨厌红色,除了有时不得不穿的红色朝服,便只有挽月剑穗上面还能带那么点。
姓楚的带着他夫人来参宴,楚夫人百年不变的面色苍白,许是病迟迟不好她也不愿折腾。回想距离上一次见到她,是那天她问我 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十年光景,我的夙愿慢慢开始改变。
我想成为一位为国为民无怨无悔的公主,身为皇室子女,受天下百姓供养,定当要为他们做出该有的牺牲,是我应有的责任,亦是我的荣幸。
夏夜罕见温凉,宴会早早结束,四空繁星,我提着灯笼来到大门紧闭的安宁宫,我知道,在这里一定会找到宴毕就消失不见的五哥。
哝,我猜对了。
五哥身影孤寂,徒留数只酒壶和挽月与他为伴。
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五哥那么坚持不让旁的女子入主中宫,就算满朝文武处处相逼,但他仍旧顽固的不愿松口,如此执着,人还能有多少个十年呢?
他发现我,面上并没有任何不悦,还唤我到他跟前去。
我摇头,说怕不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我」我同他说,我心里已经明了,不久之后自己就要被送到西洲和亲,听闻西洲的王随性善良,爱民如子,相信也会是个好丈夫。
五哥没有说话,刚开封的一壶酒匆匆见了底。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五哥说,但是只挑了几句,因为作为皇帝的他每日已然忙忙碌碌,年纪轻轻便长有丝丝白发。
满院子的红梅树没有花苞,其他的花于夏季争先恐后开放,而它却遗世而独立,偏偏选择寒冷的冬日,傲雪盛开,与众不同。
眼前忽得闪过点点光亮,我定睛一看,惊讶地告诉五哥萤火虫的出现。
宫里好久没有出现过萤火虫了,从前我以为萤火虫不喜欢压抑沉闷的皇宫,更加不喜欢规矩刻板的宫里人,所以不愿意来到这里,现下我高兴极了,五哥应该也会同我一般高兴。
我站起身去追,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却趁我不注意飞走了。
我瘪着嘴,询问五哥是否会捉萤火虫,可不可以给我捉一只。
五哥盯着我愣神半晌,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
我猜想他大抵是喝醉了,嘴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答应给我捉一百只萤火虫是真的,没有撒谎,又说他十分后悔没有亲口同我倾诉爱意,直来直去总比模模糊糊的纠缠来得痛快。可他没有办法,他知道我们之间的结局注定是悲剧的,但他还是想放手一搏,拼命向皇帝进言保留我的性命,为那些战死的将士们正名,终究无济于事,差点任务失败,差点连太子的位置都要拱手他人。
他恨吗?当然!他恨!
他恨那个冷血的父亲,他恨为了荣华富贵爬上龙床的母亲,他恨任务里威胁他利用他的假父亲,他恨连我的朋友都不放过的楚绝。
他更恨的是自己,亲手斩断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缘分,永远的失去了我。
我安静地看着五哥喃喃自语,突然他迷茫地抬头问我,可不可以原谅他,可不可以再来梦里见见他。
我有些不知所措,便装作镇定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抹去他眼角的泪滴,温声回应,我早就原谅你了,十年匆匆如流水,你也该放下执念原谅你自己。如今万世太平,国泰民安,这都是你的功劳。院子里的红梅花很好看,一百只萤火虫捉到手里便不再自由了,不是吗?
五哥的泪流得更凶了,但是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笑容也难得温柔。
五个月后,冬日渐近,我按时踏上去往西洲和亲的旅途,路过边关的时候我远远的望见一间炊烟正起的客栈,门前的红梅花开得分外妖艳。
我眺望天边的红日,心底渗透出久违的暖意。
我希望,五哥长命百岁,百姓安居乐业,红梅朵朵常开。
“公主,下雪了。”
全文完。
来源: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