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家陌生电话,小伙子一开口,我心里咯噔一下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29 20:15 3

摘要:“喂?”我腾出一只沾着油污的手,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

手机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震动时,我正挂在三十层高的电梯井里。

金属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是我这辈子最熟悉的气味。

我叫李卫东,四十八岁,干了三十年电梯维修。

“喂?”我腾出一只沾着油污的手,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

电话那头很安静,静得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

“喂,哪位?”我有点不耐烦,信号不好,耽误一分钟都是钱。

一个年轻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响了起来。

“请问……是李卫东,李师傅吗?”

他说的是老家的方言,那种我快有二十年没在生活中听过的腔调。

“我是。”我的心,毫无征兆地咯噔一下。

这感觉,就像电梯突然失重,往下猛地一沉。

小伙子似乎松了口气,声音大了些。

“我……我是王家庄的,我叫王小军,我爷爷是王满仓。”

王满仓。

师傅。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记忆的锁孔里,用力一拧。

那些被岁月和油污尘封的往事,轰隆一声,全都涌了出来。

我离开老家二十年了,跟那边几乎断了所有联系。

这个电话,太突然了。

“你爷爷……他怎么了?”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我爷爷……他快不行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扳手差点没拿稳,在钢缆上磕出清脆的一响。

三十层的高空,风从井道口灌进来,吹得我后背发凉。

我死死抓住安全绳,才稳住身子。

心里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摇不定。

二十年前,我离开王家庄的时候,师傅王满仓拍着我的肩膀说:“卫东,出去了,就好好干,混出个人样来。别惦记家里。”

我走了,真的就再也没回去过。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他想见您最后一面。”王小军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有样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我心里一紧,那件东西……难道是?

不可能,师傅怎么会舍得。

“我知道了。”我定了定神,“我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井壁上,半天没动。

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过去,忘了那个教会我所有手艺,待我如亲生儿子一样的老人。

可这个电话,像一颗石子,在我看似平静的心湖里,砸出了滔天巨浪。

师傅,您怎么就不行了呢?

您当年不是说,您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能活到一百岁。

我掏出烟盒,手指哆嗦着,半天点不着火。

最后,我把烟狠狠地揉碎,塞回口袋里。

这里不能抽烟。

这是师傅教我的第一条规矩。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晚上回到家,妻子张岚已经做好了饭。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标准。

张岚是公司的会计,对数字敏感,对生活也一样,精打细算。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她一边给我盛饭,一边随口问道。

“活儿多,多跑了一家。”我把沾满油污的工作服脱下来,扔在阳台的盆里。

儿子晓飞戴着耳机在房间里打游戏,震耳的音乐声隐约传出来。

饭桌上,我没什么胃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张岚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我们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我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累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老家的事。

当年的事,太复杂,她一直有心结。

“累了?”张岚放下筷子,“李卫东,你别想瞒我。是不是又碰上什么难缠的客户了?”

我摇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她追问道,“你一回家眉头就没松开过,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事瞒不住。

“我……可能要回趟老家。”

张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回老家?回去干什么?你二十年没回去了,现在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针,扎在我心上。

“我师傅……他病了,可能不太好。”

“你师傅?”张岚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有师傅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当年咱们结婚,他给了你什么好脸色看?”

我知道,她还在记恨当年的事。

师傅嫌她是个娇气的城里姑娘,怕我娶了她就忘了本分,丢了手艺。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提那个干嘛。”我有些烦躁,“人都要没了,我想回去看看。”

“回去可以。”张岚盯着我,“路费,人情,哪样不要钱?咱们家刚给晓飞交了学费,房贷还差几个月才还完,你现在花这笔钱,想过没有?”

我心里一阵憋闷。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情义这种东西,怎么能用钱来算。

“钱的事,你别管,我自己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你那点死工资,我还不知道?”张岚不依不饶,“李卫东,我不是不让你去,你得跟我说实话,回去到底干什么?别又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把自己搭进去!”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有些事,她不懂。

就像她不懂,为什么我宁愿守着这份又脏又累的活,也不愿意去她弟弟公司里坐办公室。

因为这身手艺,是师傅给我的。

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我的尊严。

“我就是回去看一眼,送送他老人家。”我低下头,扒了两口饭,“你放心,花不了多少钱。”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师傅的影子。

他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他抽着旱烟袋时眯起的眼睛,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一遍遍教我图纸的样子。

我欠他的,太多了。

第二天,我没跟张岚打招呼,直接去火车站买了票。

是一张绿皮火车的硬座票。

便宜。

坐上车,心里反而踏实了。

就像一个逃兵,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战场。

不管前面是什么,总得去面对。

第1章 绿皮车的旧时光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响着,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这种味道,曾经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心里五味杂陈。

二十年了,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但这绿皮火车,好像一点没变。

我心里琢磨着,这次回去,该怎么面对。

面对病危的师傅,面对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子,也面对那个我逃离了二十年的地方。

当年,我为什么走?

还不是因为穷。

还有那点可笑的自尊心。

师傅想让我娶他那个有点残疾的女儿,把修配厂传给我。

可我,看上了来镇上写生的城里姑娘张岚。

她那么白净,那么好看,说话都带着一股香气。

跟我们这些一身机油味的土包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了张岚,我跟师傅大吵一架,扔下一句“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山沟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混蛋啊。

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为了一个姑娘,伤透了他的心。

这些年,我在城里扎了根,买了房,娶了张岚,生了晓飞。

我成了一个外表光鲜的城里人。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那个洞,从来没补上过。

“大哥,抽烟不?”旁边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递过来一支烟。

我摆了摆手,“谢谢,不抽。”

“去哪儿啊?”他自来熟地跟我搭话。

“回老家。”

“看你这打扮,是在城里发财了吧?”他羡慕地看着我身上这件还算干净的夹克。

我苦笑了一下。

发财?

不过是个高级修理工罢了。

每天在狭窄的电梯井里爬上爬下,挣点辛苦钱。

尊严,是有的。

每次把一台报废的电梯修好,看着它平稳运行,我心里就特踏实。

这是师傅教我的,手艺人的尊严,不在于挣多少钱,而在于你手里的活儿,对得起良心。

可这份尊严,在张岚的精打细算面前,时常显得有点苍白。

她总说:“尊严能当饭吃吗?能换成房贷吗?”

我跟她争辩过,后来也懒得说了。

有些东西,说不明白。

火车到站,天已经擦黑了。

走出车站,一股熟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县城变化很大,高楼多了,马路宽了。

但那股子属于小地方的悠闲和滞涩,一点没变。

我拦了辆去王家庄的摩托车。

师傅家在镇子最里面,路不好走。

摩托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远远地,我看到了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

还有旁边那个挂着“王氏精工”牌子的修配厂。

牌子已经锈迹斑斑,掉了一半的漆。

院子里,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神情焦躁地抽着烟。

应该就是王小军了。

我走过去,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陌生。

“你是……李师傅?”

我点点头,“我就是李卫东。”

他站起来,把烟头在地上狠狠踩灭。

“你可算来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

我没接话,目光越过他,望向那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师傅,我回来了。

走进屋子,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他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这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声如洪钟,能单手扛起发动机的师傅吗?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我走到床边,轻轻喊了一声:“师傅。”

老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一条缝。

他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

“卫……卫东?”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得厉害。

“哎,师傅,是我,我回来了。”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我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握住他那只枯瘦如柴的手。

他的手,冰凉,没有一点力气。

“回来……就好。”他费力地笑了笑,嘴唇都在哆嗦。

王小军站在一边,红着眼圈,一言不发。

我跪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二十年的愧疚,思念,委屈,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师傅,我对不起您。

(切换至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王小军看着跪在床边的李卫东,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就是爷爷念叨了一辈子的徒弟?

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穿着廉价的夹克,眼角有了皱纹,神情疲惫。

爷爷病重后,家里欠了一大笔医药费。

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沾上。

走投无路之下,他才翻出爷爷压在箱底的通讯录,找到了这个叫李卫东的号码。

打过去的时候,他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毕竟二十年没联系了,人家凭什么还认你这个师傅?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看着李卫东哭得像个孩子,王小军心里那点怨气,不知不觉散去了一些。

或许,爷爷没有信错人。

王满仓看着自己的徒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也有一丝不舍。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他挣扎着,想从枕头底下摸什么东西。

“小军……”他喘着气说,“把……把那个……拿来。”

王小军明白,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

盒子很旧了,上面雕着复杂的花纹,已经磨得看不清了。

这是爷爷的宝贝。

也是他们王家,最后的念想。

第2章 生了锈的承诺

木盒子放在我手上,沉甸甸的。

我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是师傅亲手打磨的一套工具。

从画图,熔炼,锻打,到淬火,开刃,全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每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套工具,是师傅的命根子,也是他“王氏精工”的灵魂。

当年,我想跟他学这手绝活,他总说我火候不到,心不静。

“卫东……”师傅喘着气,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盒子,“这个……给你。”

我心里一颤,猛地摇头。

“师傅,这不行!这是您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我用不上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摸摸那个盒子,却又无力地垂下,“放……放在你手里,我放心。”

我看着师傅,又看看旁边的王小军。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心里明白,师傅这是在托孤。

他不光是把这套工具给我,更是把这个家,把他的孙子,托付给了我。

这个承诺,太重了。

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师傅,您会好起来的。”我哽咽着说,“等您好了,您再教我打一套。”

师傅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我的手艺……不能断。”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答应我……把它……传下去。”

我握着他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答应您,师傅,我答应您!”

得到我的承诺,师傅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

我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腿都麻了。

王小军把我拉到屋外。

院子里,夜色更浓了。

“李师傅,”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谢谢你……能回来。”

“别叫我李师傅,叫我师兄吧。”我接过烟,却没有点。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师兄。”

这一声“师兄”,把我俩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问。

他沉默了很久,才把烟头扔在地上。

“我爷爷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外面十几万。”

十几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大石头,砸在我心口。

对于我们这样的工薪家庭,这不是个小数目。

“我把厂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是不够。”王小军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前几天,有人找上门,说看上了爷爷这套工具,愿意出十五万。”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让我劝劝师傅,把工具卖了?”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王小军的脸涨得通红,“我没办法了!医院天天催,再不交钱,就要停药了!”

他吼着,眼泪都下来了。

“那是爷爷的命根子,我知道!可命重要,还是铁疙瘩重要?”

我看着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生活逼到了墙角。

我能理解他的无奈。

可我不能接受他的选择。

“那不是铁疙瘩。”我一字一句地说,“那是手艺人的根。”

“根?根能当饭吃吗?”他激动地反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稀罕这些老掉牙的东西!人家都是全自动数控机床,我们这破厂子,连个像样的活儿都接不到!”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我心上。

是啊,时代变了。

像我们这样的手艺人,越来越不值钱了。

连我儿子晓飞都说,我干的活,迟早要被机器人代替。

我心里一阵悲凉。

难道,师傅坚守了一辈子的东西,真的就一文不值了吗?

“不管怎么样,工具不能卖。”我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答应师傅的。”

“你不卖?那你给我钱啊!”王小军像是被激怒了,“你不是在城里混得好吗?十几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十几万。

我全部的积蓄,加起来也才刚够这个数。

那是我和张岚攒了半辈子,准备养老的钱。

要是动了这笔钱,张岚非跟我拼命不可。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我深吸一口气,“但不是用卖工具的方式。”

“你能想什么办法?”王小军冷笑着,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别在这说风凉话了,你跟我们非亲非故,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就凭我是你爷爷的徒弟!”我盯着他的眼睛,“就凭他把这套工具,交到了我手上!”

我们俩在院子里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一边是师傅的临终嘱托,一边是现实的巨大压力。

我该怎么办?

我走进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修配厂。

里面布满了灰尘,许多机器上都盖着塑料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我走到一台老旧的车床前,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

这台车床,还是当年我和师傅一起组装的。

每一个零件,都刻着我们的心血。

我插上电,按下开关。

马达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然后,卡住了。

王小军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

“别试了,早就坏了。找人来看过,说没修的价值了。”

我没理他,围着车床转了一圈,仔细检查着。

听声音,像是传动轴出了问题。

我从墙上挂着的工具里,挑了扳手和螺丝刀。

虽然布满灰尘,但握在手里,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

我开始动手拆卸。

王小军就站在一边看着,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拧螺丝,拆零件,清理油污……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熟练。

仿佛这二十年的时光,从未流逝。

我还是那个跟在师傅屁股后面,满身油污的学徒。

这台机器,就像一个老朋友。

我能听懂它的“呻吟”,知道它哪里“不舒服”。

这就是手艺。

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也忘不了。

第3章 信任的裂痕

拆开变速箱,果然,一根齿轮的轮齿崩掉了。

这是个精细活。

需要重新锻打,再进行高频淬火。

“怎么样?修不好了吧?”王小军在一旁说风凉话。

“能修。”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吹牛。”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懒得跟他争辩。

我找到一块废弃的钢材,打开了角落里那台小小的锻造炉。

生火,加热,锻打。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厂房里回响。

这声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仿佛又看到了师傅。

他赤着上身,挥舞着大锤,汗水浸湿了他的脊背。

火光映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像一尊雕塑。

他说:“卫东,打铁,也是打人。要把自己身上的杂质,都给敲出去。”

我一锤一锤地敲着,直到那块钢材,变成了我想要的形状。

王小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他看着我手里那个小小的齿轮,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你……你真的做出来了?”

“还没完。”

我把它放进机油里淬火。

“呲啦”一声,白烟升腾。

一个崭新的齿轮,完成了。

我把它安装回车床,加好润滑油,重新装配。

然后,我再次按下开关。

这一次,马达发出了平稳而有力的嗡嗡声。

车床,活了过来。

王小D军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手艺,不是老掉牙的东西。只要用心,它就能创造价值。”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佩服,还有一丝迷茫。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岚打来的。

我心里一紧,走到院子里去接。

“李卫东,你人呢?!”电话一接通,就是她劈头盖脸的质问。

“我……我在老家。”

“你还真去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张岚,你听我解释,师傅他……”

“我不想听!”她打断我,“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把家里的钱,拿去填他们家的无底洞?”

“我……”

“我告诉你李卫东,那笔钱是我们的养老钱,是给晓飞以后结婚用的,你一分都不能动!”

“我没想动那笔钱。”我压着火气说。

“你最好是!”她冷哼一声,“我告诉你,我已经把钱从活期转成定期了,没我的身份证,你一分也别想取出来!”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就这么不信任我?

“张岚,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为了外人,不顾自己家的人吗?”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只知道,我们的家不能散!”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我包围。

一边是师傅的嘱托和王家的困境。

一边是妻子的猜忌和家庭的危机。

我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我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

我做错了吗?

我只是想遵守一个承诺,守住一份情义。

难道,这也有错?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

王小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是……嫂子打来的?”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家的事。”他声音很低。

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不关你的事。”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让我觉得又冲动又不懂事的年轻人。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担忧。

“师兄,要不……就算了吧。”他咬着牙说,“工具的事,我再想别的办法。你先回家吧,别为了我们,把自己的家给弄散了。”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一暖。

这小子,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是好的。

“家散不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嫂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至于钱的事,你别急。”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山不转水转,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有这身手艺,还怕没饭吃?”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间沉寂的厂房。

或许,答案就在这里面。

第4章 尘封的图纸

第二天一早,我把王小军叫到厂房。

“把所有机器上的罩布都揭开,通上电,看看哪些还能用。”

王小军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我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整个厂房检查了一遍。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

大部分机器都因为常年不用,线路老化,零件锈蚀。

能转起来的,寥寥无几。

“师兄,算了吧。”王小军一脸沮丧,“这些都是一堆废铁了。”

“不是废铁。”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是宝贝。”

我在厂房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皮柜。

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叠图纸。

图纸的边角已经泛黄,但上面的线条和数据,依然清晰。

这些,都是师傅一辈子心血的结晶。

有各种复杂机械的零件图,也有他自己设计的专用工具图。

我一张张地翻看着,心里充满了震撼。

师傅的才华,远超我的想象。

他不仅仅是个手艺人,更是一个设计师,一个工程师。

我随手抽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一种用于精密镗孔的刀具。

设计非常巧妙,可以根据不同的材质,微调角度和转速。

这种设计,即便放到现在,也毫不过时。

“这是什么?”王小军凑过来看。

“这是能救你家的东西。”我把图纸在他面前展开,“你爷爷设计的,一种特种镗刀。”

“这……能卖钱?”他将信将疑。

“图纸卖不了几个钱。”我摇摇头,“但是,如果我们能把它做出来,就不一样了。”

“做出来?”王小军瞪大了眼睛,“就用这些破铜烂铁?”

“对,就用这些。”我指着厂房里的机器,“只要把它们修好。”

接下来几天,我一头扎进了厂房。

每天天不亮就起,一直干到深夜。

清理,拆卸,维修,组装。

我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地转着。

王小军也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帮忙,再到最后,成了我的全职下手。

我教他认识零件,教他使用工具,教他看懂图纸。

他很聪明,学得很快。

有时候,我看着他满身油污,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我们爷俩,不,我们师兄弟俩,就这么在厂房里叮叮当当地敲着。

饿了,就啃几口馒头。

渴了,就喝几口凉水。

虽然累,但心里却无比踏实。

我好像找回了年轻时的那股劲儿。

那种为了一个目标,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劲。

期间,张岚又打来几次电话。

我没接。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只有等我做出了成绩,她才会明白。

我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张岚,还有所有看不起手艺人的人,我要让你们看看。

这门手艺,不但能养家糊口,更能赢得尊严。

一个星期后,厂房里的大部分机器,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虽然外表依旧老旧,但内在的性能,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最后,只剩下最关键的一步。

锻造那把特种镗刀。

这需要用到师傅留下的那套工具。

我打开那个沉甸甸的木盒,一股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十大小不一的锤子、凿子、锉刀。

每一把,都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那是一种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质感。

我拿起一把小锤,握在手里,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

这不仅仅是工具。

这是传承。

(切换至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在省城的一家咖啡馆里,张岚心神不宁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弟弟张强。

“姐,你找我来,就为了这事?”张强靠在沙发上,一脸不以为然,“姐夫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就是想多了。”

“我想多了?”张岚把勺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他二十年没回过那个家,现在突然跑回去,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电话也不接!我能不多想吗?”

“兴许是老家信号不好呢?”

“你少糊弄我!”张岚瞪了他一眼,“我昨天给他发微信,他明明就看了!就是不回我!”

张强耸了耸肩,“那他就是心里有鬼呗。姐,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姐夫这人,就是太老实,太讲那套所谓的‘情义’了。当年要不是他师傅拦着,你们俩早就在一起了。他现在回去,指不定就是旧情复燃……”

“你胡说什么!”张岚的脸一下子白了。

虽然嘴上呵斥,但她心里,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李卫东的师傅,有个女儿,叫秀芹。

比李卫东小两岁,腿脚有点不方便。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李卫东会娶她,继承那个修配厂。

结果,半路杀出了个自己。

这些年,李卫东从没提过那个女人。

可越是不提,张岚心里越是犯嘀咕。

“姐,你也别太担心。”张强话锋一转,“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他那个师傅,确实快不行了。他回去,估计就是奔丧。至于钱的事,你不是都存定期了吗?他动不了。”

张岚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不是心疼钱。我是怕他这个人,一根筋,为了个外人,把自己搭进去。”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你说,我们这二十多年的夫妻,还比不上他那个二十年没见的师傅吗?”

张强没说话。

他知道,姐姐的心结,不在钱,也不在那个素未谋面的秀芹。

而在于,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李卫东的内心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她不懂的“手艺”,有她不屑的“情义”,还有她无法触及的“尊严”。

第5章 最后一通电话

锻造开始了。

我让王小军负责拉风箱,控制火候。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火候不到,钢材不纯。

火候过了,钢材就废了。

我赤着上身,挥舞着师傅留下来的那把大锤。

锤子很重,但我感觉不到累。

每一次落下,都仿佛有师傅在背后指导我。

“腰马合一,力从地起!”

“听声音,声音脆了,就说明杂质少了。”

“用心去感受,铁也是有生命的。”

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钢坯上,发出一阵“滋啦”声。

王小军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从来没想过,打铁可以这么有美感。

那种力量和技巧的完美结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经过三天三夜的反复锻打和淬火,镗刀的雏形,终于完成了。

最后一道工序,是开刃。

我换上最小的锤子和凿子,在刀刃上,一点点地雕琢出细微的螺纹。

这需要极度的耐心和专注。

我的眼睛,几乎要贴到刀刃上。

手里的动作,稳如磐石。

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特种镗刀,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

它的线条流畅而凌厉,仿佛一件艺术品。

“成功了……”我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王小D军激动地跑过来,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

“师兄,这……这就行了?”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我把镗刀安装到修好的车床上,找来一块高强度的合金钢。

这种钢材,普通的刀具很难加工。

我打开开关,车床平稳地转动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让镗刀缓缓靠近合金钢。

只听见一阵轻微而清脆的切削声。

细腻的铁屑,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

镗刀在合金钢上,留下了一道光滑如镜的切口。

成了!

我和王小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

我们俩像孩子一样,在厂房里又叫又跳。

这些天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值了。

“师兄,你太牛了!”王小军抱着我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笑着拍了拍他,“不是我牛,是这门手艺牛。”

我心里清楚,这把镗刀的成功,不仅仅意味着我们可以接活挣钱了。

更重要的是,它证明了,师傅一辈子坚守的东西,是有价值的。

它没有被时代淘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张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这一次,我心里有底了。

“李卫东!”电话那头,传来她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到底还回不回家了?”

“回,等我办完事就回。”

“办完事?你办什么事?你是不是把钱给他们了?”

“我没给钱。”我平静地说,“我用我的手艺,帮他们解决了问题。”

“手艺?”张岚冷笑一声,“你的手艺能值几个钱?李卫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否则,我们就……”

“我们就怎么样?”我打断她,“离婚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张岚,”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但是,有些事,是我必须做的。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底线。”

“二十年前,我为了你,放弃了一次。这一次,我不能再放弃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的家,比不上我心里的这点坚持,那……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跟她说话。

挂完电话,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知道,这个电话,会给我们的婚姻,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但我知道,我没有做错。

人活一辈子,总得有点东西,是不能妥协的。

王小军在一旁,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他走过来,愧疚地说:“师兄,对不起,都怪我。”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走,喝酒去。”

那天晚上,我和王小军在镇上的小饭馆里,喝了很多酒。

我跟他讲了很多我和师傅的往事。

讲师傅怎么手把手教我,怎么在我犯错时揍我,又怎么在我生病时,背着我走几十里山路去看医生。

讲着讲着,我就哭了。

王小军也红了眼圈。

他说:“师兄,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爷爷是个老古董,守着个破厂子,不思进取。我现在才知道,他守着的,是多宝贵的东西。”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现在知道,不晚。”

酒喝到一半,王小军的手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他接完电话,脸色煞白。

“师兄,医院说,我爷爷……他……他不行了。”

我们俩疯了一样往医院跑。

但还是晚了一步。

师傅,走了。

他走得很安详,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跪在床边,握着他冰冷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傅,您还没看到,我把您的手艺,传承下去了。

您怎么,就走了呢?

第6章 新生的嫩芽

师傅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多少亲戚朋友来,显得有些冷清。

我和王小军披麻戴孝,送了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站在师傅的坟前,我把那把新锻造的镗刀,拿了出来。

“师傅,您看到了吗?”我喃喃自语,“您的手艺,没有断。”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仿佛是师傅的回应。

处理完后事,我并没有马上离开。

我用那把镗刀,接了第一个活。

是镇上一家农机厂的订单,需要加工一批高精度的轴承。

他们原来的供应商,因为技术问题,一直无法满足要求。

我带着王小军,在厂房里没日没夜地干了三天。

交货的时候,对方的工程师拿着卡尺,翻来覆去地测量。

最后,他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李师傅,神了!这精度,比我们从德国进口的设备做出来的还好!”

第一笔生意,我们挣了五万块。

虽然离还清债务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我把钱交给王小D军,让他先去把医院的账结了。

他拿着那沓厚厚的钞票,手都在抖。

“师兄,这……这钱……”

“拿着。”我把钱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应得的。不,是咱们一起挣的。”

从那天起,“王氏精工”的名声,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零件,找上门来。

有坏掉的古董钟表,有停产的进口设备,甚至还有人拿着一张模糊不清的老照片,让我们复原一个传家的首饰。

在别人眼里,这些都是废品。

但在我眼里,它们都是一个个挑战,一次次证明手艺价值的机会。

我和王小军一起,把这些“废品”,一件件地修复,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

王小军的成长,快得惊人。

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帮手。

他不再想着把厂子卖掉,而是开始琢磨着,怎么把“王氏精工”的牌子,重新擦亮。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欣慰。

师傅的根,总算是扎下了。

一棵新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

(切换至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李晓飞回到家,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妈妈张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妈,怎么了?跟我爸吵架了?”

张岚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爸呢?”

“在你外公外婆家。”

李晓飞觉得很奇怪。

他爸李卫东,一向不怎么爱去外公家。

因为外公总觉得他一个修电梯的,没出息,配不上自己当会计的女儿。

每次去,都要被数落半天。

李晓飞放下书包,坐到张岚身边。

“妈,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

张岚犹豫了很久,才把李卫东回老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然,也包括她冻结存款,和李卫东在电话里大吵一架的事。

“你说,他是不是昏了头?”张岚委屈地说,“为了一个二十年没见的师傅,连家都不要了。”

李晓飞听完,却沉默了。

他想起了一些事。

小时候,家里的收音机坏了,他爸没拿去修,而是自己拆开,叮叮当当弄了一晚上,居然修好了。

他上中学时,自行车链子总掉。他爸嫌修车摊弄得不好,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小工具,把链条校正得严丝合缝,再也没出过问题。

那时候,他觉得爸爸很了不起,像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可是,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开始觉得,爸爸的这些“本事”,有点上不了台面。

同学们炫耀的,是爸爸的公司,爸爸的职位,爸爸开的豪车。

而他,只能说,我爸会修东西。

他甚至,有点瞧不起爸爸那身油腻腻的工作服。

但是现在,听完妈妈的讲述,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父亲。

“妈,”他开口道,“我觉得,爸没做错。”

张岚惊讶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爸没做错。”李晓飞认真地说,“爸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最看重的,就是他那身手艺,还有别人对他的那份情。咱们家现在能有这套房子,能供我上大学,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他那身手艺吗?”

“他现在回去,是为了报恩。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你要是把他逼得连恩都不敢报了,那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爸吗?”

张岚被儿子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来没想过,在儿子心里,李卫东是这样的形象。

“可是,我们家的钱……”

“钱没了可以再挣。”李晓飞打断她,“爸有手艺,饿不死。可是一个人的良心要是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岚看着儿子,这个曾经叛逆,总跟自己顶嘴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

她太在意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得失了。

却忽略了,李卫东身上,那些看不见,却更宝贵的东西。

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第7章 饭桌上的温度

在老家待了快两个月,王家庄的债务,已经还得七七八八。

修配厂也步入了正轨,接了不少周边工厂的长期订单。

王小军已经能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活儿了。

我知道,我该回家了。

临走前,王小军把我送到镇上的车站。

他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信封,厚厚的。

“师兄,这是这两个月的分红。”

我推了回去。

“我不要。”我说,“这是师傅留给你的家业,我只是帮了把手。”

“不行!”他很坚持,“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王氏精工。这钱你必须拿着!”

我们俩推来推去,最后,我拗不过他,收下了。

我跟他说:“这钱,我先替你存着。等以后厂子要扩大规模,我再给你投进来。”

他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火车开动的时候,他站在站台上,冲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坐在车窗边,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师傅,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回到省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银行。

我把王小军给我的钱,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凑了个整数,存进了一张新卡里。

然后,我回了家。

打开门,家里静悄悄的。

张岚不在,晓飞也没回来。

我看着这个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家,心里有些忐忑。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我换下衣服,把家里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然后,我去菜市场,买了张岚最爱吃的鱼,和晓飞喜欢吃的排骨。

晚上,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门响了。

是张岚和晓飞回来了。

他们看到我,都愣住了。

看到一桌子的菜,张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饭桌上,气氛有些尴尬。

谁也不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

我把那张新办的银行卡,推到张岚面前。

“这里面,有二十万。”

张岚和晓飞都惊呆了。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张岚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把这两个月在老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讲我怎么修好机器,怎么做出镗刀,怎么接到订单,怎么带着王小军把厂子重新做起来。

我讲得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炫耀。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关于手艺,关于尊严,关于传承的事实。

张岚和晓飞都听呆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本事”。

讲完后,我看着张岚,认真地说:“张岚,对不起。之前不接你电话,是我不对。”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李卫东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师傅教我的这身手艺,和做人的这点道理。”

“钱,我们可以慢慢挣。但情义,不能丢。”

张岚看着我,眼圈慢慢红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张银行卡,又推回到了我面前。

“这钱,你自己收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家里……不缺这点钱。”

我知道,她原谅我了。

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那根看不见的线,在经历了这次考验后,不但没有断,反而更紧了。

晓飞在一旁,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那种眼神,我只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

“爸,”他突然开口,“你那个镗刀,是怎么做出来的?能教教我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好啊。”

那顿饭,是我们家这些年来,吃得最香,最暖和的一顿。

饭桌上的灯光,暖暖地照着我们一家三口。

我心里那块悬了二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知道,生活还会继续,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和琐碎。

但只要家在,理解在,那些我们珍视的东西还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窗外,夜色渐浓。

城市里,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

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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