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个人问题已经被父母列为“老大难”。父母明里暗地为我的终身大事整天忙活。
文:梅读书慧
讲述人:周卫国
1995年,27岁的我还是单身狗。
我的个人问题已经被父母列为“老大难”。父母明里暗地为我的终身大事整天忙活。
立秋那天,我蹲在机床底下拧螺丝,满手机油蹭到工作日志上。
泛黄的纸页洇开一片墨迹,正好盖住相亲地址最后两个字。
我盯着“人民路第三食”的模糊字迹,想起母亲早上举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的担心焦虑模样。
“第七个了!这回再不成,你就在机床边上搭铺盖吧!”
母亲的声音混着蝉鸣在耳边嗡嗡作响。
国营第三食堂的吊扇转得吱呀作响,我缩在靠窗位置数钢镚。
那时的我有点维修手艺,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心里总想着自己肯定能找到心目中的白雪公主,所以每次相亲时我会临时换装,以此来考验相亲姑娘对我的真心。
这次和往常一样,我特意把翻出来的旧工装穿上,肘部炸着棉絮。
脚上的解放鞋前头豁着口,露出被机油染黑的大脚脚趾。
这身行头可是我的发小王大勇传授给我的“相亲秘籍”,我已经整整用了6次。
“同志,要碗阳春面。”
我故意把钢镚拍得哗啦响,后颈突然被贴上个冰凉的东西。
转身时我撞进含着笑意的杏仁眼的一双大眼睛,白色连衣裙衬得来人像朵沾露的栀子花。
我的手一抖,醋瓶在桌上骨碌碌转圈——这不是机械厂广播员林雪吗?上个月她来车间采访劳模,话筒临时没声音还是我给修好的。
“周卫国同志?”
林雪两根麻花辫扫过桌面油渍,“我妈说你在机修班手艺最好。”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上海表,表链在阳光下折出细碎的光。
我盯着那道反光,突然想起上周帮工会主席修的同款手表。
心想:“难道她是工会主席的女儿?”
当我看到清纯漂亮的林雪就是我的相亲对象时,我惭愧地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真要了我的命了!
王大勇教我穿破衣服考验相亲姑娘的损招坑死人了!
我正盘算着怎么解释这身破衣裳,食堂门口却传来惊雷般的吼叫。
“抓小偷!”
我跑出去一看,只见饭店老板紧追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去。我想也没想就紧跟老板一起追少年。
老板比较胖没我跑得快,他跑了一段就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是经常锻炼长跑,没想到今天却派上用场了。
我越跑越精神,前面的少年边跑边往后看,他心虚,经不住我的紧追不舍。
终于在一个巷道的转弯处,我抓住了大男孩。
他一见我抓住了他,他紧张地哭了起来。
我看见他的样子,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我看见男孩情绪稍微平复了,我便问他“你拿了店老板什么东西?”
男孩说:“我没念书去,我爸妈不给我给钱,不让我进家门。”
他咽了一下口水说继续说:“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很饿,心想着悄悄拿两个包子吃,就被老板看见了。”
我听了,看着青涩又有点内疚的男孩,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兄弟,今天你遇见大哥我了,我今天请你吃饭,管你吃饱。 不过,等过去后你得给老板道歉,我付钱给他。”
大男孩点头答应了。
我们折回去碰上了老板,我大概把男孩子的情况给老板一说,老板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也点头答应了。
我们三个和颜悦色一同来到了餐厅,店里的人都有点愣住了,一时摸不捉头脑,老板连忙说:“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我让男孩点了他爱吃的东西,我也把林雪招呼坐下来,我们一起吃了饭。
临走时,我动员男孩回家给父母认错,好好上学。
男孩低着头,点头答应了。
我转头要找林雪,却见她微笑着看着我。
我和林雪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章 露天电影与连环局
那晚厂区露天电影放《大话西游》,林雪的白裙子在场院里格外扎眼。
自从上次见完林雪后,我便把经常相亲见面穿的破衣服立马扔掉了。
这次我可是特意打扮一番!
从衣柜翻出很少穿的的确良白衬衫穿在身上,吹了头发,刮了胡子,才来看电影 。
我和林雪坐在一起,林雪开门见山:
“我是我妈逼着来的,为了应付我妈,我还得跟你交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我的朋友和你认识,你看可以吗?”
我心里暗暗窃喜“只要能多见你,你说什么我也会同意。”
我便微笑着说:“可以啊。”
在这之后三个月,我见识了林雪神奇的“三个闺蜜”。
第一个是文工团舞蹈演员,她踩着足尖鞋转圈,嫌弃我分不清《天鹅湖》和《红色娘子军》;
第二个是副厂长女儿,她第一次见我就甩出婚前协议,要求我入赘后改姓林;
第三个是新华书店店员,她捧着琼瑶小说直掉眼泪,非要我背《一帘幽梦》的台词。
“介绍对象这事得讲究缘分。”
每次相亲失败,林雪都这么安慰我,眼睛却亮得像发现新零件的技工。
我看着林雪明亮的眼神,心里早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直到九月暴雨夜,厂区变电箱跳闸,进口机床的警报声响彻雨幕。
我跪在积水里摸保险丝,雨水顺着安全帽往下淌。徒弟举着应急灯的手在抖:“师傅,德国人说过这机器不能...”
“管他哪国人造的,机械原理都一个样!”我刚把最后一根线接好,头顶房梁突然发出不详的吱嘎声。推开徒弟的瞬间,腐朽的木料裹着雨水轰然砸下。
消毒水味刺鼻的病房里,林雪捧着保温桶闯进来时,马尾辫梢还在滴水。
“鲫鱼汤,我熬了四个钟头。”她舀汤的手抖得比机床还厉害,“早知道你这么傻,第一次见面就该...”
我忽然发现她衣服兜里露出半截《机械原理》,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厂区老地图。
某处用红笔圈着的,正是厂长办公室窗户位置。
“那年弹弓...”我猛地坐直,左腿钢钉扯得生疼。
林雪“噗嗤”笑出声,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生锈的弹弓:
“周大技术员,你当年瞄的是东边柳树,怎么打中西边厂长玻璃的?”
我摸着头,脸顿时涨红了。
我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和同伴打赌打弹弓,在我瞄准时,不知谁揺了我一下,我没打着柳树却打准了厂子玻璃。
当厂子的大人追出来没收了我的弹弓时,我哭得稀里哗啦站到厂子外面不肯回家。
这事有一个小女孩偷了弹弓悄悄还给了我,让我赶快离开。
我一拍脑门,原来那个小女孩是林雪呀,我对林雪的好感日渐增加。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林雪俯身时,发间的茉莉花香混着机油味,成了我记忆里最特别的夏天味道。
第四章 机床边的婚礼
等我出院后的一天,我很隆重地向林雪求婚,林雪羞答答地不肯答应我。
“第一次见面我就看上你了,我怕你不喜欢我,才答应你给我安排的数次相亲。你陪我相亲时,我越发喜欢你了。”
“其实第一次见你帮助那个大男孩,我对你就有了好感,觉得你穿得不怎样,但心肠好,热心。”
“我才答应我妈见你第二面的。在后来的交往中才发现,你就是当年打弹弓的男孩。”
“直到这次你住院,我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说完我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个父母操心的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婚礼在机修车间办,行车吊着大红绸缎当彩门。
林雪的白婚纱别着铜齿轮胸针,我的工作服口袋插着茉莉花。
证婚人念到“齿轮相依”时,变电箱突然跳闸——王大勇带着徒弟们用机床拼的霓虹灯牌亮起来,闪烁的“百年好合”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金婚那年,厂区改建成博物馆。
林雪戴着老花镜擦拭展柜里的老弹弓:“当年要不是我天天往工会跑,能发现你修十个闹钟八个都是为了帮女工?”
我笑意盈盈往她茶杯里添水,心想有些缘分就像精密的齿轮,差一齿都转不动。
玻璃柜里的弹弓微微发亮,展签上写着:“1995年抗洪抢险纪念品”。
没人知道那年暴雨夜,有个姑娘攥着生锈的弹弓在手术室外哭湿了整条手绢。
就像没人留意齿轮转动时细微的喀嗒声,它才是岁月最动人的情话。
我爱着林雪,林雪也爱着我,也许这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吧!
来源:惊鸿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