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在沙发垫的缝隙里震动,发出一种沉闷的、不情愿的嗡嗡声。我没有立刻去拿。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一块明亮的、近乎于白色的梯形。空气里有无数微尘在光柱中翻滚、跳跃,像一群无声的、迷了路的金色飞虫。我正半跪在地板上,用一块旧棉布擦拭一盆绿萝的叶子。叶
手机在沙发垫的缝隙里震动,发出一种沉闷的、不情愿的嗡嗡声。我没有立刻去拿。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一块明亮的、近乎于白色的梯形。空气里有无数微尘在光柱中翻滚、跳跃,像一群无声的、迷了路的金色飞虫。我正半跪在地板上,用一块旧棉布擦拭一盆绿萝的叶子。叶片很厚,脉络清晰,沾了水珠后,绿得像一块温润的古玉。
嗡嗡声停了,隔了几秒,又固执地响起来。这次是短信提示音,短促的一声“叮”。
我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躺着两条信息。一条是银行的,一串长长的数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零。多到我需要凑近了,仔细数一遍,才能确认那不是我的幻觉。另一条是他发的,言简意赅,像他一贯的风格。
“钱收到了吗?我的一些补偿。机票是后天下午三点。这几年,多谢你。”
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像一份公式化的商业函件。
我把手机屏幕摁熄,随手扔回沙发上。它陷进柔软的垫子里,悄无声息。我走回那盆绿萝面前,继续用湿布擦拭第二片叶子。阳光的温度透过玻璃,暖洋洋地烘烤着我的后颈。窗外,有邻居家的小孩子在练习小提琴,不成调的音阶,像一只被线绊住脚的鸟,笨拙地扑腾着,一声高,一声低。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和植物汁液混合的清新气味,还夹杂着一丝刚刚被阳光晒透的棉布的干燥味道。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叶片光滑的表面,以及脉络处那些细微的、如同皮肤纹理般的凹凸。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有些不合时宜。
我没有回复他的短信。我知道他不需要回复。这笔钱,这条信息,就像一个句号。一个他单方面画下的,清晰、圆润,不容置喙的句号。我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他做决定,我接受。没有争执,也很少有疑问。旁人看来,或许是种难得的默契。但只有我自己清楚,这更像是一种长年累月形成的,心照不宣的程序。
他口中的“白月光”,那个叫陈洁的女孩,我见过照片。在他书房最里层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棵开满了花的凤凰树下,笑得眉眼弯弯,像盛夏里最甜的一颗蜜桃。照片的背面,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小字:赠予吾爱,愿你前程似锦。落款是陈洁,时间是十年前的六月。
我发现那张照片是一个偶然。那天他出差,我打扫书房,一把钥匙从他常穿的那件风衣口袋里掉了出来。一把很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黄铜钥匙。鬼使神差地,我试着去开那个抽-屉。锁舌“咔哒”一声轻响,一个被他尘封了十年的夏天,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现在我面前。
除了照片,还有一沓厚厚的信。信纸是那种带着淡雅花纹的,字迹娟秀,每一封的开头都是“阿彦吾爱”。我没有拆开看。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想象着一个叫陈洁的女孩,在无数个夜晚,坐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滚烫的文字。然后,我把照片和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去,锁好抽屉,将钥匙塞回风衣口袋的最深处。
从那天起,我便知道,我的生活是建立在一片流沙之上的。看似平稳,实则下面暗流涌动。陈洁这个名字,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他心里,也扎在我与他共有的岁月里。他从不提起,我也从不询问。我们像两个技艺精湛的走钢丝演员,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谁也不去触碰那根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最脆弱的引线。
他偶尔会对着窗外失神,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我知道,他又在想她了。想那个穿着白裙子,在凤凰花下对他笑的女孩。他的目光会变得很远,远到穿透我们公寓的这扇窗,穿透这座城市的钢筋水泥,抵达一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
那地方,有十年前的阳光,有凤凰花的香气,有陈洁。
现在,他终于要去那个地方了。用一笔巨款,买断了我占据他身边的这几年时光。公平吗?或许吧。毕竟,我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安身立命的资本。而他去追寻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被记忆美化了的幻影。
我擦完了最后一盆绿植的叶子,站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玻璃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摸上去冰凉湿滑。水流进喉咙,带着一股清冽的甘甜,也冲淡了心中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涩意。
我开始思考这笔钱的用途。或许,我应该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没有他生活痕迹的地方。一个南方的,有海的小城。我可以买一间顶楼的公寓,带一个大大的露台,种满我喜欢的花花草草。我可以开一家小小的书店,或者咖啡馆。每天在阳光下醒来,伴着花香和咖啡香,看人来人往,听他们的故事。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地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我甚至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间公寓的模样:原木色的地板,白色的纱帘,一个舒服得能让人陷进去的布艺沙发,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空气里永远漂浮着淡淡的墨香和植物的芬芳。
这是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未来。一个用他的“补偿”换来的,自由的未来。
我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南方沿海城市的房价。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一个个陌生的地名,一张张风景如画的照片,像一扇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在我眼前缓缓打开。
后天,送他去机场。
我没有精心打扮,只穿了件寻常的棉质连衣裙,化了淡妆。他似乎有些意外,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迅速移开,落在我身后的空气里。
“你其实……不用特意来送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顺路。”我言简意赅地回答,指了指不远处的朋友,她正靠在车边朝我挥手。这是一个提前编好的,无懈可击的理由。
机场大厅里人声鼎沸,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航班信息,甜美却毫无感情的女声,混杂着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咕噜声,人们的交谈声,孩子的哭闹声,构成一曲庞大而嘈杂的交响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香水和快餐食品的复杂气味。
我们并排走着,隔着半臂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像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将我们与外界的喧嚣隔离开来。我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而有节奏的“嗒、嗒”声。
走到安检口,他停下脚步,终于转过身来正视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亢奋。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多保重。”
“你也是。”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回答,“一路顺风。”
没有拥抱,没有告别。他转身,将护照和机票递给工作人员,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汇入了攒动的人群中。他一次也没有回头。就像我预想的那样。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那个入口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心里某个地方,好像空了一块,有风呼啸而过,带着凉意。但并不痛。更像是一种手术后的麻木感,你知道那里曾经有过什么,但此刻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我转身,朝着机场大门走去。阳光从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投射进来,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了遮眼睛,眯起眼,看到朋友的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她看到我,立刻推开车门,朝我小跑过来。
“怎么样?哭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睛里带着关切。
我摇了摇头,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没有。为什么要哭?”
她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在她和所有人的剧本里,此刻的我,应该是一个被抛弃的,狼狈不堪的,需要安慰的弱者。
“走吧,”我拉起她的手,“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我们去了一家新开的泰国餐厅。冬阴功汤的酸辣,咖喱蟹的浓郁,芒果糯米饭的香甜,各种强烈的味觉刺激着我的味蕾,将那一点点离别的伤感,彻底驱散。我吃了很多,胃里暖暖的,心里也跟着踏实起来。
朋友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问什么。关于那笔钱,关于我和他的过去,关于我的未来。
我用餐巾擦了擦嘴,主动开口:“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去哪儿?”
“一个南方的海边城市。还没想好具体是哪里。”我喝了一口柠檬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我想开个小店,书店或者咖啡馆之类的。”
她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然,最后化作一种欣赏。“想好了就行。钱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
“够了。”我打断她,“他给了我一笔钱,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笔再正常不过的交易。朋友沉默了片刻,然后举起杯子:“那……祝你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我举杯,与她相碰。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像一声宣告。
是的,前程似锦。这句曾经写在陈洁照片背面的话,现在,被我的朋友,用来祝福我。命运的安排,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一个月后,我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了那座南方小城的土地上。
空气是湿润的,带着海风特有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将我从里到外都浸透了。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榕树,气根垂下来,像老人的胡须。一切都和我幻想中的一样,甚至更好。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间顶楼的公寓。中介带我去看房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巨大的露台。露台正对着大海,虽然隔着几条街区,但依然能看到远处那片蔚蓝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平面。海风吹过,带着海浪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永不停歇的呼吸。
房子是旧的,墙壁有些斑驳,地板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我不在乎。我喜欢这种有故事的感觉。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整个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我选了最简单的白色,让空间看起来更明亮,更开阔。
我扔掉了房东留下的所有旧家具,然后花了很多时间,一家一家地逛家具店,淘回了我喜欢的物件。一张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一个巨大的、可以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一张厚重的、带着天然木纹的餐桌,还有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绿植。
我把那个巨大的露台,打造成了一个小小的空中花园。三角梅、茉莉、栀子、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多肉植物,把整个露台装点得生机勃勃。我甚至还买了一把藤编的摇椅,和一个小小的茶几。天气好的傍晚,我会泡一壶茶,躺在摇椅上,看夕阳一点一点地沉入海平面,把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
我彻底切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我换了新的手机号码,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除了那个偶尔会联系我的朋友,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和规律。每天早上自然醒,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和海鲜。那里的摊贩都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教我如何挑选最新鲜的食材。我学会了做很多本地的特色菜,比如海鲜粥,沙茶面,姜母鸭。食物的香气,充满了我的小屋,也填满了我曾经空荡荡的心。
下午,我会去海边散步。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感受沙粒从趾缝间流过的细腻触感。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沙滩,打湿我的脚踝,带来一阵阵凉意。我看着远处的海鸥,听着海浪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沙,渺小,却又无比自由。
我开始尝试写作。不是为了成为作家,只是想把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诉诸笔端。我写海,写风,写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写菜市场里那些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人们。我写下我的记忆,那些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我都坦然地写下来。
当我把那些过往变成文字的时候,我发现,它们好像不再那么沉重了。它们变成了一个个故事,而我,只是一个冷静的叙述者。我终于可以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去审视那段感情,审视那个曾经卑微、隐忍的自己。
我渐渐明白,他爱的是那个被他想象出来的,完美的“白月光”。而我,只是他在现实生活里,找到的一个最省心、最不会给他添麻烦的替代品。我们之间,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刻骨的爱恋,只有一种近乎于亲情的,温吞的陪伴。这种陪伴,脆弱得不堪一击。当那个虚幻的梦境再次向他招手时,他便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而我,也终于从那个自欺欺人的梦里,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用那笔钱,在公寓楼下,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铺。我把它改造成了一家书店,名字就叫“偶遇”。我亲自设计了书店的布局,原木的书架,温暖的灯光,靠窗的位置放了几张小小的桌子,客人可以免费阅读,也可以点一杯咖啡或茶。
书店的生意不好不坏。来的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或者偶尔路过的游客。他们会在书架前停留很久,认真地挑选一本书,然后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看一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画面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我常常坐在吧台后面,看着这些陌生人,心里会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个小小的空间,是我亲手创造的。它承载着我的理想,也安放着我的灵魂。在这里,我不再是谁的附属品,我就是我,是这家书店唯一的主人。
日子就像海边的潮汐,有条不紊,周而复始。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直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再次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那是一个雨天。南方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我正准备关店,手机就响了。看到那个号码的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背景里隐约传来的,同样嘈杂的雨声。
“是我。”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雨声更大了,像千军万马,从天际奔腾而来。
“我……回来了。”他说。
我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找不到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于崩溃的疲惫,“我去了她信里说的那个地址,那里早就拆了。我找了很多人打听,最后才在一个老邻居那里知道,她……她十年前就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商人,跟着丈夫,全家都移民去了新西兰。”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不疼,只是有点酸。
原来,他追寻了半生的那个梦,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空。那个穿着白裙子,在凤凰花下对他笑的女孩,早就属于了别人。她的人生,早已翻开了新的篇章,而他,却还停留在原地,守着一个早已过期的承诺。
“她给你写的那些信……”我忍不住开口。
“是分手信。”他苦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我当年……没敢仔细看。我以为,只要我不看,那些信的内容就不会是真的。我以为,她只是在跟我赌气。我以为,只要我足够成功,足够好,我就可以回去找她,她就还会在原地等我。”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我以为”。
他用十年的时间,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来欺骗自己。他把那个女孩,供奉在心里的神坛上,让她成为他奋斗的动力,也成为他逃避现实的借口。他不敢面对的,不是那个女孩的离开,而是自己内心的怯懦和不甘。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茫然,像一个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我订了明天回我们那个城市的机票。我……我想见你一面。”
“我们?”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我们。一个多么讽刺的词。在我们的关系里,从来都只有“你”和“我”,什么时候,有过“我们”?
“我把地址发给你。”他没有理会我的反问,自顾自地说道,“就在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区附近,新开的一家咖啡馆。明天下午三点,我等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久久没有动。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像一块巨大的蓝色丝绒。远处,甚至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
我看着那道彩虹,心里一片平静。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难回答。
第二天,我没有去赴约。
下午三点,我正坐在我的书店里,给一盆新买的兰花换盆。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我的指尖,暖洋洋的。店里的音响,正放着一首我喜欢的民谣,旋律舒缓,歌词简单。
我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吧台上。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息。
我知道,他应该等了很久。从希望,到失望,最后到绝望。就像我曾经,在无数个他失神的午后,等待他从那个遥远的梦境里,回到我身边一样。
现在,轮到他来品尝这种等待的滋味了。
傍晚的时候,我收到了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明白了。祝你安好。”
依然是那么简短,那么克制。但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放下了。不仅仅是放下那个叫陈洁的“白月光”,也是放下了我,放下了那段被他当做跳板和避风港的,畸形的关系。
我没有回复。我只是删除了那条信息,然后将他的号码,彻底拉黑。
做完这一切,我走出书店,锁好门。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清新的咸味。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轻松。
我沿着海边的栈道,慢慢地走着。夕阳的余晖,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几个孩子在沙滩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传出很远。
我的人生,就像这片海。曾经有过暗流,有过风暴,但最终,都会归于平静。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片宁静的港湾。
我抬头,看着天边那轮又大又圆的咸蛋黄,笑了。
我的前程,早已似锦。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见证。
我回到我的空中花园,躺在摇椅上,轻轻地晃着。露台上的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幽香。远处,城市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像散落了一地的星星。
我的书店“偶遇”,渐渐在小城里有了些名气。很多人慕名而来,不只是为了买书,更是为了在我那个靠窗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他们说,喜欢这里的氛围。安静,温暖,能让人把所有烦恼都抛在脑后。
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一个退休的老船长,会给我讲他年轻时在海上遇到的奇闻异事。一个来小城采风的画家,会用画笔记录下书店里每一个美好的瞬间。一个失恋的女孩,会在我这里哭上一个下午,然后擦干眼泪,买一本励志的书,笑着离开。
我的生活,被这些鲜活的故事填满了。我不再是那个只能通过擦拭绿萝叶子,来确认自身存在感的,面目模糊的女人。我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我变得越来越爱笑,也越来越喜欢和人交谈。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他。想起那个高大的,沉默的,总是心事重重的男人。但那段记忆,已经像一张褪了色的旧照片,虽然还在,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温度。它不再能牵动我的任何情绪,只是我漫长人生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已经翻过去的章节。
我甚至有些感激他。感激他当年的“补偿”,也感激他最后的转身离开。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永远都无法下定决心,走出那个看似安稳,实则早已腐朽的牢笼。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这么精彩。原来,靠自己的力量,我也可以活得这么好。
有一天,那个曾经安慰过我的朋友,特意飞来看我。她坐在我的书店里,看着窗外的大海,和满屋子的书,由衷地感叹:“你现在,好像在发光。”
我笑了笑,给她续上一杯柠檬茶。“因为,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太阳。”
是的,太阳。不是依附于别人的光,而是从自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一点酒。在露台上,伴着海风和星光。她问我,如果,当初他没有去找那个“白月光”,如果,他回头了,我会怎么办?
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如果。就算他回头,我也不会再回头了。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来源:虾仁爱吃菜1k6e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