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铜袖扣指向厂长, 他却在职工大会上, 逼死者妹妹指我为真凶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8-28 16:37 2

摘要:一九七九年的秋风,带着煤灰和铁锈的味道,刮过红星机械厂的每一个角落。风是灰色的,天是灰色的,连人心,似乎也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

一九七九年的秋风,带着煤灰和铁锈的味道,刮过红星机械厂的每一个角落。风是灰色的,天是灰色的,连人心,似乎也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

陆远志站在三号车间的冷却塔下,脚边是一滩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某种更刺鼻的腥甜气味,工人们远远地围着,窃窃私语,脸上是麻木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保卫科的人拉起了简陋的警戒线,科长正陪着厂长常青,低声汇报着什么。

常青的背影很稳,像一棵扎根在厂区水泥地里的老松树。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工装,脚上的皮鞋却擦得锃亮。他没有回头,但陆远志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目光已经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保卫科长搓着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己失足滑下来的,老沈平时就有点……有点思想上想不开,前几天还找我谈过心。”

【谈心?沈知秋会找你谈心?他连正眼都懒得瞧你。】陆远志心里冷笑一声,攥紧了拳头。

地上的那滩血迹中央,曾经躺着他的挚友,沈知秋。厂里最有才华的青年工程师,也是唯一一个敢在技术革新会议上跟厂长拍桌子的人。现在,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被草草盖上一张草席抬走了。官方的初步结论是,意外失足,不排除有轻生倾向。

多么方便的结论。

陆远志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地盯着那座高耸的冷却塔。塔身上有一道长长的刮痕,从顶部平台一直延伸下来,最后消失在一片斑驳的锈迹里。那不是人滑落时会留下的痕迹,更像是……某种沉重的东西被强行拖拽过的痕迹。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常青那双锃亮的皮鞋上。即便隔着十几米,他似乎也能看到鞋面上反射出的、扭曲的天空。

“小陆啊。”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陆远志回过神,看到常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悲痛,拍了拍陆远志的肩膀。

“知秋这孩子,可惜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节哀顺变。厂里会给他家人一个交代的。”常青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段时间,车间的生产任务很重,大家的情绪要稳定住。你是有觉悟的青年,要带好头。”

【稳定情绪?是让我闭嘴吧。】

陆远志低着头,声音沙哑:“是,厂长。”

“嗯。”常青满意地点点头,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探针,似乎想钻进他的脑子里。然后,他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机器的轰鸣声重新占据了这片空间,仿佛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碾碎、吞没。陆远志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沈知秋不是自杀,更不是意外。就在昨天晚上,沈知秋还兴奋地跟他说,他发现了一个“能把天捅个窟窿”的大秘密,约好今天下班后详谈。

而现在,他死了。

陆远志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片已经变得黏稠的土地,却又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目光在地面上疯狂地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粒石子,任何一片落叶。

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血迹边缘,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旁,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被磨掉了棱角的铜制袖扣。那不是厂里统一配发的工装上的东西。袖扣的样式很老,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徽记,像是一只展翅的鸟,又像是一个家族的图腾。

他认得这个袖扣。这是沈知秋从他过世的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遗物,他父亲曾是留洋归来的工程师,这袖扣是他的宝贝,平时都收得好好的,只有在极重要的场合才会戴上。而昨天,沈知秋并没有穿那件唯一像样的白衬衫。

更重要的是,袖扣的卡扣是断裂的,像是被人用力从袖口上扯下来的。

陆远志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看了一眼四周,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将那枚袖扣捡起,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掌心,也烙在他的心上。

【知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他站起身,抬头再次望向那座巨大的冷却塔,它像一个沉默的灰色巨兽,俯瞰着厂区里所有渺小的人。在巨兽的阴影下,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要查出真相。**

无论代价是什么。

回到那间只有十平米的单身宿舍,陆远志反锁上门,才敢摊开手心。那枚小小的铜袖扣在他手心留下了深深的压痕。他把它放在桌上,打开台灯,用一个放大镜仔细观察。

徽记确实是一只鸟,翅膀的线条流畅而古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沈知秋曾提过一嘴,他父亲解放前在一家名为“中孚”的银行工作过,这可能是那家银行的标志。

【中孚银行……】

陆远志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木箱,里面全是他和沈知秋一起读过的书。他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本破旧的《申城工商年鉴》的角落里,找到了“中孚银行”的条目。那是一家外资背景的私人银行,公私合营后就消失了。没有任何关于徽记的记载。

线索断了。

陆远zion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在红星厂这个独立王国里,厂长常青就是天。保卫科、人事科,甚至连街道派出所,都唯他马首是瞻。想在这里查案,无异于在猛虎的眼皮底下拔毛。

他不能急,一步都不能走错。

接下来的几天,陆远志表现得和往常一样,甚至更加沉默。他按时上下班,在车间里一丝不苟地操作机床,面对同事们的安慰和打探,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没事。但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像一头困兽,反复梳理着脑中的线索。

沈知秋的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厂长常青。但动机是什么?沈知秋发现的“大秘密”又是什么?

他想到了沈知秋的妹妹,白芷。

白芷在厂里的子弟学校当老师,是个像她的名字一样干净、素雅的姑娘。沈知秋出事后,她请了几天假,把自己关在家里。陆远志提着一些罐头和麦乳精,敲响了沈家的门。

开门的是白芷,她的眼睛红肿着,脸色苍白得像纸。看到陆远志,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大哥……”

“我来看看你。”陆远志把东西递过去,走进了这间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屋子。屋里的一切都还和沈知秋在时一样,只是少了那个爽朗的笑声,显得空旷而死寂。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很久。

“厂里说,我哥是……是自己想不开。”白芷的声音很轻,带着颤音。

“你信吗?”陆远志直视着她的眼睛。

白芷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拼命摇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陆远志压低了声音:“知秋出事的前一晚,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他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白芷茫然地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道:“前几天,他一直在整理我爸的遗物。我爸以前是工程师,留下很多旧图纸和笔记。我哥说,他好像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很奇怪的图,不像机械图,倒像是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陆远志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他当时也是开玩笑那么说的。”白芷起身,走到一个旧书柜前,从里面抱出一个沉重的木盒子,“就是这些。”

盒子里全是泛黄的图纸和笔记,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陆远志和白芷一起,小心翼翼地一张张翻看着。大部分都是一些老旧的机械设计图,还有一些是沈父的读书笔记。

翻到最后,一张夹在笔记本里的薄牛皮纸掉了出来。

那确实是一张手绘的图纸,但画的不是零件,而是红星厂的平面布局。确切地说,是建厂之前的地貌图。图纸的角落,用一行娟秀的英文写着注释。陆远志勉强能认出几个词:`under`(在……之下),`foundry`(铸造车间),还有一个模糊的签名。

最奇怪的是,在铸造车间地基的位置,画着一个用红墨水标注的叉。

【难道……秘密藏在铸造车间的地下?】

陆远志的心头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红星厂的前身,是一片乱葬岗和一个破败的旧庄园。建厂时,地基挖得很深。如果当时地下埋了什么东西,很可能会被一起封存在下面。

“我哥说,这张图是从一本旧书里掉出来的,那本书的封皮上,就有一个跟袖扣上一模一样的鸟的徽记。”白芷补充道。

“书呢?”陆远志急切地问。

“不见了。”白芷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哥出事后,保卫科的人来过家里,说是例行检查,拿走了一些我哥的‘问题书籍’,那本书可能就在其中。”

保卫科!常青的人!

一切都串起来了。沈知秋发现了这张图,找到了那本带有徽记的书,从而解开了某个秘密。他很可能拿着这个发现去找常青对质,或者常青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这件事,于是杀人灭口,并拿走了关键的证物。

那个秘密,就藏在铸告车间的地下!

陆远志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面对的,是一个手眼通天,并且心狠手辣的对手。

“白芷,”他看着女孩苍白而无助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从现在开始,忘了这张图,忘了所有事。相信我,我会为你哥讨回公道。”

白芷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沈家出来,陆远志没有直接回宿舍。他绕着厂区走了一大圈,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他需要证据。单凭一张来历不明的图纸,根本扳不倒常青。他必须知道地下到底藏着什么,而且必须拿到能直接指证常青的铁证。

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铸造车间,找到那个红叉标记的位置。

铸造车间是全厂管理最严的地方,高温、粉尘、重型设备,闲人免入。而且,车间主任是常青的亲信,一个叫赵铁牛的男人,外号“赵阎王”,对他忠心耿耿。

硬闯是不可能的。

陆远志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厂区的每一个细节。巡逻队的路线,换班的时间,电网的电压……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不断地收集和分析着数据。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厂区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注意!注意!一号仓库起火!一号仓库起火!所有安保人员立刻前往支援!”

一时间,整个红星厂都乱了起来。宿舍楼里的人纷纷探出头,保卫科的巡逻队吹着哨子,疯了一样朝仓库方向跑去。陆远志混在人群中,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把火,是他放的。用一个自制的定时点火装置,点燃了仓库外堆放的废弃油毡。火势看起来吓人,但烧不到里面的东西,最多就是一场虚惊。

他要的,就是这十几分钟的混乱。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陆死志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夜色中。他避开主路,贴着墙根,利用建筑物的阴影,飞快地朝着铸造车间移动。

车间的正门肯定有人守着。他的目标是北侧墙壁上的一个通风口。那个通风口很高,而且被铁丝网封着。白天的时候,他已经观察好了,旁边有一棵老槐树,可以借力爬上去。

他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攀上大树,然后一个纵跃,抓住了通风口的边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钢丝钳,几下就剪断了生锈的铁丝网。

钻进通风管道,里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忍着不适,在黑暗中匍匐前进。管道里回荡着他沉重的心跳声。

【快一点,再快一点,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根据白天的记忆,他找到了铸造车间正上方的一个出口。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格栅,探出头。下面,巨大的熔炉已经熄火,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灼人的热浪。几个值夜班的工人正凑在一起,朝着仓库的方向指指点点,根本没注意到头顶的异样。

陆远志深吸一口气,从管道里滑了下来,落地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工人们警觉地回头:“谁?”

“是我,”陆远志从阴影里走出来,故作慌张地说,“仓库那边走水了,我过来看看咱们这边的防火设备有没有问题。”

他是厂里的技术员,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工人们不疑有他,又扭回头去看热闹了。

陆远志的心稍稍安定。他拿出那张牛皮纸地图,借着远处火光和车间的应急灯,开始比对位置。地图很古老,但几个关键的承重柱位置没有变。他很快就确定了那个红叉标记的大概区域。

那是在三号熔炉的基座下面。

基座是用厚厚的水泥浇筑的,坚不可摧。陆远志绕着基座走了一圈,用手敲敲打打,声音都很沉闷。

【难道图纸是错的?还是说入口被彻底封死了?】

他不死心,又绕了一圈。这一次,他注意到基座侧面,靠近排污管道的地方,有一块水泥的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新一些,虽然上面撒了煤灰做旧,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

他蹲下去,用手指抠了抠,居然抠下了一小块水泥。里面不是实心的!

陆远志心中狂喜。他从工具箱里找来一根钢钎和一把锤子,趁着工人们不注意,对着那块地方用力砸了下去。

砰!砰!

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小陆,你干啥呢?”一个工人回头问。

“检查地基牢不牢固。”陆远志头也不回地应付道,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几下之后,那块水泥板被他整个撬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发霉的、混合着泥土和腐败气息的冷风从洞里吹了出来。

他找到了!

陆远志没有丝毫犹豫,打着手电筒就钻了进去。洞口很窄,下面是一条用砖石砌成的简陋通道,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他走了大约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密室,大约二十平米见方。密室中央,摆着十几只贴着封条的木箱子。

陆远志撬开其中一只箱子,手电筒的光照进去,他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满眼的金光!**

箱子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块块码放整齐的金砖!还有一些箱子里,装着各种珠宝、古董和外汇。

【中孚银行……原来如此!】

陆远志瞬间明白了。这批财宝,是解放前中孚银行没来得及运走的秘密资产。沈知秋的父亲作为银行的职员,很可能参与了埋藏,并留下了这张地图。而常青,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这个秘密,并在建厂时利用职权,将这个密室完好地保留了下来,企图将这笔巨大的财富据为己有。

沈知秋一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被常青灭口!

陆远志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和愤怒,他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他必须找到能直接指证常青的证据。这些金条虽然能证明有宝藏,但无法直接和常青联系起来。

他在密室里仔细搜索。墙角有一个保险柜,但被锁死了。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打不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仓库那边的大火估计快被扑灭了,他必须尽快离开。

【冷静,陆远志,一定还有别的线索。】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木箱,突然,他发现其中一个箱子的封条很新,和其他箱子上发黄变脆的封条截然不同。他走过去,撕开封条,打开箱子。

这个箱子里没有金条,只有一个账本。

陆远志翻开账本,瞳孔猛地放大。

这竟然是常青的秘密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从七十年代初开始,他如何利用职权,偷偷将这里的黄金运出去,通过南方的秘密渠道换成现金,再用来行贿上级、巩固自己地位的每一笔交易!

时间、地点、数量、接头人……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每一页,都签着常青龙飞凤舞的名字!

**这是铁证!**

陆远志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迅速将账本揣进怀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恢复原状,用撬开的水泥块堵住洞口,并撒上煤灰掩盖痕迹。

他刚做完这一切,车间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赵铁牛的吼声。

“都干什么呢?还不快回岗位!厂长说了,要严查起火原因,防止有破坏分子搞破坏!”

陆远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迅速躲到一个巨大的设备后面,屏住呼吸。

赵铁牛带着几个人在车间里巡视了一圈,骂骂咧咧地走了。陆远志等到他们走远,才从通风管道原路返回。

当他回到宿舍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反锁上门,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他从怀里掏出那本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账本,紧紧地抱在胸前。

【知秋,我拿到了。】

他一夜没睡,将账本的内容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床板下的一个暗格里。

现在,他有了扳倒常青的终极武器。但他不能直接把账本交出去。常青在市里关系网深厚,如果贸然举报,很可能账本被截胡,自己还会被打成诬告,死无葬身之地。

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一个能让常青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抵赖、无法翻身的机会。

一个星期后,机会来了。

省里的联合调查组要来红星厂视察,检查生产安全和财务状况。这是每年一次的例行公事,但对于陆远志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他知道,调查组下来,一定会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听取群众意见。那就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在他行动时,从外部策应的人。他想到了白芷。

他再次找到白芷,将自己的发现和计划和盘托出。白芷听完,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陆大哥,这……这太危险了!常青他不是人,他会杀了你的!”

“我怕,但更怕你哥死得不明不白。”陆远志的眼神坚定如铁,“我需要你帮忙。职工大会那天,我会想办法把账本的复印件塞给你。你立刻离开厂区,去市里的邮局,把它寄给省纪委。这是双保险,就算我失败了,证据也能送出去。”

白芷看着陆远志,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她心悸的光芒。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泪水滑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

职工大会那天,红星厂的大礼堂里坐满了人。主席台上,常青正意气风发地向省调查组的领导汇报工作,言语间满是对工厂未来的美好憧憬和对自己的歌功颂德。

陆远志坐在礼堂的后排,心脏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他把账本最关键的几页,用复写纸抄写了一份,藏在袖子里。

他旁边坐着白芷。她的手冰凉,掌心里全是汗。

【时机……我在等一个时机。】

常青的报告结束了,下面是群众发言环节。这是厂里安排好的几个“积极分子”上台,歌颂厂领导的英明。一切都像排练好的戏剧。

就在最后一个积极分子发言结束,主持人准备请调查组领导做总结陈词的空隙。

**就是现在!**

陆远志猛地站了起来。

“报告领导!我有情况要反映!”

他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主席台上的常青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主持人立刻想要打断他。

“这位同志,请坐下,发言要先申请……”

“我要举报!”陆远志的声音更大,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我要实名举报红星机械厂厂长常青,巨额贪污,侵吞国有资产,草菅人命!”

哗——!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个常青一手遮天的厂里,居然有人敢当着省领导的面,公开举报他?

调查组的组长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推了推眼镜,示意主持人安静,然后对陆远志说:“这位同志,你不要激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责任。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有!”陆远志从人群中走上主席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账本。

“这就是证据!常青多年以来倒卖黄金、行贿上级的秘密账本!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常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地盯着那本账本,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本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怎么会落到陆远志手上。

“你……你血口喷人!”常青猛地站起来,指着陆远志,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变了调,“这是伪造的!是你对我的打击报复!保卫科,把他给我抓起来!”

赵铁牛立刻带着几个人冲了上来。

“都住手!”调查组组长厉声喝道。他走过来,从陆远志手里接过账本,只翻了两页,脸色就变得无比凝重。他抬头看了一眼常青,那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

“常青同志,请你解释一下。”

常青的身体晃了晃,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这本账本是真的,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结束了……知秋,你看到了吗?】陆远志看着常青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

然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异变陡生。

常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疯狂。

“陆远志啊陆远志,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吗?你太天真了!”

他猛地转向调查组组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领导,他说我杀人,杀了沈知秋。没错,沈知秋是我杀的。但你们知道,是谁帮我杀的吗?”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缓缓扫过台下,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陆远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常青的手,指向了人群中的白芷。

“是她。”常青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是沈知秋的亲妹妹,白芷。是她,亲手把毒药放进了她哥哥的水杯里。”

轰!

陆远志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回头,看向白芷。

白芷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绝望和无尽的痛苦。在陆远志看过来的时候,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不……不可能!”陆远志嘶吼道,“你胡说!你在陷害她!”

“陷害?”常青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扔在桌上,“这是她当时用的毒药,氰化物,还剩下一点。人证呢?赵铁牛,你告诉大家,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

赵铁牛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我看到,那天晚上,白芷端着一杯水进了沈知秋的宿舍,过了没多久,沈知秋就出事了。我还看到她偷偷往冷却塔下面扔了一个瓶子。”

“至于动机嘛……”常青的笑容愈发狰狞,“很简单。沈知秋发现了我和白芷的私情。没错,这个外表清纯的女老师,早就被我搞到手了。沈知秋要揭发我们,还要去举报我。白芷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我的地位,只能选择……大义灭亲!”

“你放屁!”陆远志目眦欲裂,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冲上去就要跟常青拼命,却被保卫科的人死死按住。

整个礼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剜在白芷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鄙夷,有唾弃,有不敢置信。

白芷终于崩溃了。

“不……不是的……”她哭着,绝望地摇头,“不是我……是他逼我的!他用我全家的性命逼我!他说如果我不那么做,他就要把我弟弟妹妹卖到山里去!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的哭喊,在众人看来,却像是默认了。一个和厂长通奸,为了情夫而毒杀亲哥哥的荡妇。

调查组的领导们面面相觑,显然也被这惊天的反转给震住了。

常青看着这一切,发出了胜利者的狂笑。

“陆远志,你输了。你就算拿到了账本又怎么样?我贪污,但我最多是经济问题。而你,和这个杀人犯白芷,是同谋!是你,教唆她杀害自己的亲哥哥,然后企图用这本伪造的账本,来栽赃陷害我!你好毒的心啊!”

常青的这番话,瞬间扭转了局势。一个因爱生恨,教唆杀人的技术员,和一个水性杨花、心如蛇蝎的女教师的形象,被他成功地塑造了出来。相比之下,一个有点经济问题的厂长,似乎都显得不那么罪大恶恶极了。

“带走!”调查组组长终于下令了。

但被带走的,不止是常青。还有陆远志,和已经失魂落魄的白芷。

陆远志被两名公安人员押着,经过白芷身边时,他停住了。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他从不相信常青的鬼话。他知道白芷一定有苦衷。他只恨自己,把她也卷了进来,最终害了她。

【对不起……白芷……是我害了你。】

白芷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泪眼婆娑中,嘴角扯出一个绝望而凄美的微笑。

然后,她做了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地挣脱了控制,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了主席台旁边的水泥柱子。

砰!

一声闷响。

鲜血,如同绽放的红梅,瞬间染红了那面白色的墙壁。

白芷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眼睛,依然望着陆远志的方向,眼神里,有解脱,有歉意,还有一丝……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恋。

“啊——!”陆远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碎裂成了无尽的黑暗。

接下来的审讯,对陆远志来说,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他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日夜不停地接受盘问。他们不问账本的事,只问他和白芷的关系,问他是不是教唆白芷杀了沈知秋。

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说出真相。但没人信。或者说,他们假装不信。

常青的关系网发挥了作用。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被扭曲了。赵铁牛一口咬定,亲眼看到白芷下毒。而在沈知秋的尸检报告中,也确实发现了氰化物的残留。那瓶被扔掉的毒药瓶子上,只有白芷的指纹。

一切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常青,成了被奸夫淫妇陷害的受害者。而他陆远志,成了主谋。

他甚至连为自己辩护的律师都没有。

一个月后,判决下来了。

常青因“存在严重经济问题”,被免去厂长职务,调离红星厂,据说只是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避避风头。那本账本,也不了了之。

而陆远志,因“教唆杀人罪”和“诬告陷害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在被押上囚车的那个黄昏,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陆远志穿着囚服,戴着手铐,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座他生活了十年的红星厂。

厂区依旧,机器轰鸣。高耸的烟囱吐着灰色的浓烟,像是在为这个荒诞的世界,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仿佛又看到了沈知秋爽朗的笑,看到了白芷温柔的眼。他们都死了。而他,将带着洗不清的罪名,在这座移动的监狱里,走向一个没有光亮的未来。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这场与命运的智斗中,他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和勇气,却最终发现,在绝对的权力和无底线的人性之恶面前,个人的挣扎,是如此的渺小和可笑。

囚车开动了,将红星厂远远地甩在身后。

陆远志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混入了窗外的雨水中。

【知秋,白芷……等我。】

他在心里默念。

这不是结束。

在北方的严寒监狱里,时间失去了意义。一天,一年,十年,仿佛都是同一个灰色调的无限循环。

陆远志被分配到最苦的采石场。每天,他都要在刺骨的寒风中,挥动沉重的铁锤,将巨大的岩石敲成碎块。他的手掌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又裂开一道道血口。曾经那个文质彬彬的技术员,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如古井般深沉的囚犯。

他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在每个深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没有放弃。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他相信,常青那样的人,不可能永远安然无恙。只要他还活着,就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监狱里龙蛇混杂,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隐忍。他用自己懂技术的优势,帮监狱修理各种器械,换取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便利,比如可以看书,可以读报。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外界的信息。他关注着每一个政策的变化,每一个高层人事 的调动。他知道,常青的保护伞,不可能永远罩着他。

十五年后,也就是一九九四年。

陆远志已经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人。他的背因为常年的劳作而微微佝偻,但那双眼睛,却比从前更加明亮,更加锐利。

这天,他在一张旧报纸的中缝里,看到了一条不起眼的新闻。

“原省工业厅副厅长张某某,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

陆远志的心脏,猛地一缩。

张某某!他记得这个名字!当年,常青的账本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就是他!他就是常青最大的保护伞!

【时候到了。】

陆远志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开始写申诉信。一封,两封,十封……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知识和逻辑,将当年的冤案,条理清晰地陈述出来。他详细地描述了那个地下密室,那些金条,以及那本账本上他记下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信,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这封信想要冲破层层阻碍,到达它该去的地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点运气。

他一边继续写信,一边开始在监狱里,不动声色地寻找一个可以帮他把信带出去的人。

他盯上了一个叫“老刀”的狱友。老刀因为过失伤人被判了三年,马上就要刑满释放了。他是个讲义气的人,陆远志曾经帮他修好了收音机,让他能听到家乡的戏曲,他一直很感激。

在一个放风的下午,陆远志找到了老刀。

“刀哥,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陆远志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塞到他手里。

“出去以后,帮我把这封信,亲手交到省纪委专案组的手里。不要通过邮局,一定要亲手交过去。”

老刀掂了掂信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兄弟,你这是……告御状啊。这事儿,可是有风险的。”

“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陆远-志看着远方灰色的天空,平静地说,“拜托了。”

老刀沉默了很久,最终,他把信揣进怀里,重重地拍了拍陆远志的肩膀。

“行。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就当还你人情了。”

老刀出狱后,陆远志又恢复了漫长的等待。这一次,他心里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半年后。

一个冬日的早晨,监狱长亲自来到了采石场。他径直走到陆远志面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陆远志,有人要见你。”

陆远志被带到了监狱的会客室。里面坐着两个穿着中山装的陌生人,气质干练,眼神锐利。

“你是陆远志?”为首的人问道。

“是。”

“我们是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十五年前,红星机械厂的案子,我们决定重新启动调查。现在,请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那一刻,陆远志十五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不是因为激动,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黑暗尽头的那一丝曙光。

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向调查组详细地陈述了当年的所有细节。他的记忆力惊人,十五年前的账本内容,他几乎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调查组根据他提供的线索,秘密前往已经几经改制的红星厂。他们找到了那个废弃的铸造车间,撬开了那个伪装的地基入口。

当那个藏着黄金的密室重见天日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而更具戏剧性的是,那个被陆远志以为早就被常青转移走的保险柜,居然还在。调查组请来了最好的开锁专家,打开了保险柜。

里面,除了剩下的金条和珠宝,还有一本册子。

那不是账本。而是一本日记。

**常青的日记。**

日记里,他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详细地记录了自己发现宝藏后的狂喜,转移财富时的谨慎,以及被沈知秋发现秘密后的恐惧和杀心。

最关键的是,他记录了自己是如何威逼利诱,用白芷家人的性命,逼迫她配合自己演了那场“因情杀兄”的戏。

“……那个愚蠢的女人,真的以为我会放过她的家人。她撞死在柱子上的那一刻,真是美丽啊。像一朵瞬间凋零的花。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日记里的文字,充满了令人发指的冷酷和残忍。

铁证如山。

一个月后,已经升任某市国资委主任的常青,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被捕。据说,被捕时,他还在和国外的情妇通电话,商量着去夏威夷度假。

当调查人员将那本日记扔在他面前时,他彻底崩溃了。

又过了半年,法院开庭重审。

陆远志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了证人席上。他不再是囚犯,而是这起惊天大案的关键证人。

法庭上,他见到了常青。

十五年的养尊处优,并没有让常青显得多苍老,但此刻,他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他看着陆远志,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陆远志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死寂的悲哀。

最终,判决下来了。

常青,因贪污罪、故意杀人罪、诬告陷害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赵铁牛等人,作为从犯,也被判处了相应的刑罚。

而陆远志,所有罪名被推翻,当庭无罪释放。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过这么明媚的阳光了。

省里给了他一笔国家赔偿金,并承诺为他恢复工作。但他拒绝了。

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

他拿着那笔钱,回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红星厂。厂子倒闭了,原址上盖起了高楼大厦。只有那座废弃的冷却塔,还像一个孤零零的墓碑,立在那里。

他去了沈知秋和白芷的墓前。那只是两个小小的土堆,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

他在墓前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跟他们说了很多话。说这十五年的苦,说他从未放弃,说大仇得报,说……他对不起他们。

“知秋,你是个英雄,我只是个给你收拾残局的懦夫。”

“白芷……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点告诉你,我……”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风吹过,墓碑上的野草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

离开家乡后,陆远志没有去任何一个繁华的城市。他带着所有的钱,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在那里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他成了那里的校长,也是唯一的老师。

他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教他们物理,化学,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那些淳朴的孩子。

他再也没有笑过。

孩子们都说,陆老师是个好人,但他好像心里藏着很多很多苦。他的眼睛,总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像是在看什么人,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又过了二十年。

陆远志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但他坚持给孩子们上完最后一节课。

那节课,他讲的是《理想》。

“理想……就是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东西。”他看着台下孩子们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但你们要记住,有时候,就算你付出了一切,也未必能实现它。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公平的。”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有理想呢?”一个孩子举手问。

陆远志沉默了很久,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复杂的微笑。

“因为,在追求理想的路上,你会看清这个世界,也会……看清你自己。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那天晚上,他躺在自己简陋的床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回了一九七九年的那个秋天。阳光正好,沈知秋意气风发地跟他讨论着技术图纸,白芷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从远处走来,对他羞涩地微笑。

他笑着,朝他们走去。

第二天,孩子们发现,他们的陆老师,在睡梦中,安详地去世了。

他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在他的枕边,放着一枚被摩挲得光滑圆润的铜制袖扣。袖扣上那只展翅的鸟,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向远方。

【终】

来源:桃林间芬芳采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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