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在永安王府内,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宋澜月。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在永安王府内,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宋澜月。
逆着光芒,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连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他是如何的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我。
他见我醒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退烧了,不枉费我灌了几副大补的汤药。」
我记得他对我的救命之恩,从床上坐起,真心实意地说道,「静姝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
宋澜月冷哼一声,面色不虞,目光沉沉,「你命人拿玉佩来找我,还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我不想救你都难。」
我倔强地扬起头,逼问道,「怎么,永安王难道要违背诺言,不肯答应?」
永安王走近 我,两指嵌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两个人近到几乎呼吸都纠缠到一块。
他眸光闪烁,昏暗不明。
而我则是无所顾忌地迎上他的目光。
良久,他弯唇轻笑,语气凉薄,「寡廉鲜耻,挟恩图报,在当今的京城里找不到第二人了!」
「我不会背诺,就算你想嫁进永安王府,也只能为妾!」
是了,我不单单的是想让永安王救我性命,而是想让他娶我。
姨娘和我的丞相爹在府中对我百般刁难,动辄打骂,若不是这一次我向宋澜月求助,有他为我出头,或许我已经死在了府中。
我想摆脱爹跟姨娘的摆布,嫁人,尤其是嫁给一位身份权势都要比我爹都要大得多的人,或许不是争取自由的良方,但确是耗时和代价最小的方法。
京城当中,我只能想到永安王宋澜月。
是以,他说我寡廉鲜耻,挟恩图报,我无法辩驳。
我朝着他盈盈一拜,「静姝多谢王爷抬爱。」
他一脸的鄙夷,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嫌恶。
可我一点都不在乎,跟命比起来,脸面算什么?
宋澜月也果然重诺,不日,他便去到了相府下聘礼提亲。
我爹虽然惊讶 与我和永安王何时感情深厚到互许终身的地步。
他跟宋澜月向来政见不合,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多年,自然是不愿意把我嫁给他。
但是迫于永安王的威压,不得以点头同意。
我以相府庶女身份即将嫁给永安王宋澜月的消息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样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娶个侧妃本来是没什么的。
可问题是,宋澜月年少之时便有一位心上人,两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宋澜月及冠之后便将她娶为正妃,传言甚至为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而宋澜月的确是重诺之人,不管多少权臣想要巴结他,暗地里给他送过多少女人,他都无动于衷,一一谢绝。
这样的一段风月之事曾在京城奉为美谈。
如今我堂而皇之的嫁过去,不就让曾经的美谈沦为笑柄吗?
所以,这就是我逼宋澜月娶我的时候,他那么生气的理由吗?
可是无论外界如何揣测,一同筹划和谋算过来,我到底还是有惊无险的嫁近了永安王府。
新婚之夜,永安王府张灯结彩,锣声震天。
深夜,我坐在喜床之上,烛火照彻寝殿。
按照规矩,我本该在喜床上等待宋澜月揭开喜帕的。
但我知道今夜他不会过来,成亲前我曾答应过他,只要他能带我脱离相府,为奴为妾,我都不会有意见。
而且我会十分识趣,不会争风吃醋,不会争宠,绝不会破坏他跟用正妃夫人的感情,我只要在府上当个小透明就行。
他看我态度端正诚恳,才咬牙答应了这门亲事。
经历了一天的繁文缛节,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待四周无旁人时,我一把掀开了喜帕。
闷了一整天,我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彩珠站在一旁,吃惊道,「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的日子,按照规矩这喜帕只能由王爷揭开的。」
「你快点,再盖回去。」
说着便要把喜帕捡起来要重新放到我的头上。
我将帕子从她手上扯下来,「怕什么,他今天晚上又不会过来。」
「可是……」
我从桌子上端了一盘糕点,顺势拿了一块塞进她的嘴里,将她一通罗里吧嗦的话尽数堵住。
就着桌子上的酒水,吃饱喝足之后,我连喜服都懒得换,躺在了宽敞的大床上。
你别说,永安王府的床真是又大又舒服,想想以后一个人在这睡觉,我开心。
怀着这份舒心和惬意,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睡到一半,彩珠把我叫醒,「小姐,别睡了,王爷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被殿内烛火刺痛的眼里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
他穿着喜袍,冷着一张脸立在烛火的温光之中,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酝酿着微微的怒火。
我还没睡醒,有点意外他的到来,更不大明白为何用这种眼神瞧着我。
我揉了揉眼,不明所以的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宋澜月的脸色不大好,捏着衣袖的拳头紧了又紧,森冷的笑了句,「看样子,是我不该来,打搅了你的好梦啊。」
我刚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能来我也是开心的。
而他便拂袖而去,我只能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徒劳的张了张嘴。
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会儿困死我了。
彩珠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拥被而眠。
隔日我责备彩珠,你怎么放风的,王爷来了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彩珠白了我一眼,我在门外大喊了一声,「王爷来了,结果你睡得太死我没听见。」
我讪讪地笑了句,「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睡眠质量好,一般的声响吵不醒我。 」
彩珠看我如此不争气,没轻没重 的,往我的头上重重的插入如一根发簪。
新婚之夜,宋澜月板着脸离开我的寝殿,没在我这留宿的消息在府中不胫而走。
在 加之后来一连半个月宋澜月不再踏入我的房中,丝毫没有做做样子堵住悠悠之口的意思。
永安王府的下人也都是看菜下碟,看我不受宠,也都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每每走在后院或者亭子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碎嘴的婢女在背后偷偷议论我,然后还总是被我不经意间的听到。
「府中的侧妃,新婚之夜,永安王就弃她而去,她怎么睡得着的,要是我都快羞愤死了。」
「可人家非但没有羞愤死,还每天胡吃海塞的,心情好着呢!」
「相府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不知羞的女儿,着那时连正妃娘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是啊,是啊,只有正妃娘娘与王爷才最般配。」
彩珠躲在石头后面气的嘴唇发抖,立马就想要出去制止她们。
我拦住了,无所谓道,「让她们说出呗,我什么心态你还不知道么?」
切,搞得像谁很在乎是的,等我哪天攒够了钱我就跑路,山高路远,天地辽阔,谁还稀罕在这当什么永安王侧妃在这受人非议啊。
府中的下人虽然瞧不起我这个不受宠的侧妃,但是我毕竟顶着永安王侧妃的帽子,吃穿用度都不敢苛责我,就连说坏话也得避着我。
这日子不知道要比丞相府强多少倍,我整个人
也要比初来永安王府的时候圆润了一圈。
日子本该这么和谐的过下去,直到中秋佳节的来临。
府中惯例,中秋节一家人要在一起赏月吃月饼。
如今我嫁给了永安王,自然也在“家人”当中。
这天一大早,正妃娘娘便派人来传话。
说起来,我来到府上一个月,一次都没去到她跟前去碍她的眼,连请安都免了,我乐得个自在。
现在她亲自派人来请我,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带了亲手酿制的桂花酒送给他的心上人,梁晚清。
梁晚清是个很温婉淑良的人,很友善地接过我的酒还向我道谢。
只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一张桌子上吃饭很奇怪,谁也不说话,整个过程很是肃沉无趣。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我想逃来着,可梁晚清提议去后院赏月。
宋澜月自然是不会拒绝他的。
宋澜月搂着梁晚清吟诗作对之时,我就 坐在他们后面的大理石凳子上。
我对着那轮明月瞧了瞧,那月亮每天晚上都挂在天上,抬头就能看见,有什么好赏的?
我不懂,于是无精打采地拿起了盘子里的月饼,吧唧一口。
五仁馅的,还挺香的。
我随手拿了一块递给站在旁边的彩珠,她朝着我挤眉弄眼的,两只手摆出了残影,满脸都写着拒绝。
可我这个人一大优点,就是我从来都不吃独食,爱好投喂。
我掰开了她的嘴,往里面投了块月饼。
「好吃吗?」我冲她挑了挑眉。
彩珠口嫌体直,偷偷摸摸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可能我两旁若无人地瓜分桌子上的月饼破坏了永安王赏月的雅兴。
永安王每念一句诗词。
便会伴随着,「你尝尝这个,豆沙的,也好吃。」
「这桂花酒不太行,没有我靓的好喝。」
以及吧唧吧唧嘴的背景音。
永安王忍了又忍。
当我拿起第三盘糕点打算品尝时,他终于忍不住黑着一张脸转过身来。
我端着盘子,嘴里还嚼着月饼,跟彩珠面面相觑。
他突然朝我走来,气愤骤然降低,我心叫不好。
我正准备放下糕点要逃的时候,他捏住我的肩膀,掰正我的脸对着他,嘴里甚至还噙着一抹微笑。
只是那笑意看了有点令人发颤,他开口道,「好吃吗?」
我答,「好吃。」
嘴里塞满里月饼,一开口,满嘴的月 饼陷猝不及防的喷了他一脸
这下,宋澜月的脸更黑了。
宋澜月将剩下半盘子的糕点都塞进我肚子里,他才消了一半的怒火。
正妃娘娘来到走到我旁边,劝和道,「算了吧,我看妹妹吃不下了。」
「我看王爷挺喜欢妹妹的,莫要做出此等举动令妹妹误会了。」
闻言,我们两人都惊了。
宋澜月打死也不肯承认,一脸傲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他了。」
这正妃娘娘长得人美心善的,就是这眼神不大好使。
好在有她在一旁为我求情,宋澜月也不再好为难为我。
深夜,我挺着个肚子,彩珠扶着我回到了房中。
我刚刚卸了珠钗,才打算睡下。
“哐当”一声,房间里的门被推开。
宋澜月顶着一张酒气熏天的脸,来到了我的房间。
他整个人面色红润的有些不正常。
我询问,「你怎么了,今夜不陪着正妃跑我这来干……」
还没来的及说完,宋澜月摇晃地走过来一把揽过我的腰,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上来便要俯身压上来,抱着我一顿乱啃。
视线昏暗的房间里,我摸到了他滚烫的胸膛,眼底欲念翻涌。
我整个人一下子睡意全无,奋力的想要去推他,奈何宋澜月力气太大,被他抓得太牢。
我闭着眼对着他的嘴唇死命地咬了一口,他吃痛,有一丝怔松。
被我逮住了机会,我一脚把他踹开。
我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低斥道,「宋澜月,你吃错药了?」
他没有回应我,呼吸愈发粗重,复有贴上来。
我们两人的衣服都交缠到一块,我头皮发麻,一巴掌 煽在他脸上,「你看清楚了,我是沈静姝!」
一巴掌呼过去果然奏效,他不动了。也可能是被我打的发懵,我连忙跳下了床。
忽然瞥见金丝谭木架上的金盆,我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一盆冷水尽数浇在了宋澜月的身上。
随即他身上的欲火被我尽数浇灭。
隔天早上,他捋了捋身上的湿衣服,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静姝,好的很!」
我就知道他昨天喝醉了酒,把我误认为梁晚清,幸亏我聪明及时止损了。
不过后来因为这件事,他就变得不 大理我了。
于是我开始变得殷勤起来,百般向他讨好。
原因无他,我省亲的日子要到了,倒是 候我单独一个人回相府,会不大好看。
经过后花园时,我给他打招呼,他视而不见。
我去给他送糕点赔罪,他又让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我备足了一桌子的酒菜邀他过来前来,想要亲自向他请罪,结果派人告诉我他呆在梁晚清那里不必等他。
我就知道宋澜月是个小心眼子的人,记恨这那一巴掌。
我想拉下脸求宋澜月与我修好陪我 会娘家演一场戏,但是他偏偏就不给我机会。
我只能通过多拿几件库房的东西来出气。
我由着彩珠扶着我下马,踏进了成丞相府。
我命下人将我从永安王府带回来的东西搬进屋子里时,我爹端坐在高堂之上,手里拿着一杯茶盏,「王妃娘娘好大的阵仗。」
我恭敬地回答,「女儿见过父亲,这些都是永安王让女儿带过来的,他因为政务繁忙,今日不得空闲,故而由女儿代为 问好!」
我在丞相府战战兢兢呆了半日,虽然姨娘和父亲没多高兴我,好在也 没有过多为难我。
我即将返程回到永安王府时,父亲突然将我叫到书房。
我对他的临时起意感到莫名的不安。
在他掏出了一份不知名的毒药递到我跟前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他神色淡淡道,「你与永安王朝夕相伴,想办法把这药下进他的茶水里。」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无权无势,与傀儡无异。
永安王把持了大半的朝政,另外一部分是我爹。
堂而皇之的谋反,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轻易的成功。
故而我爹相出了这样的法子,让我通过下药的卑劣手段除去他的的劲敌。
这样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永安王而代之。
大 盛朝大半的权势也会悉数落入他的手中。
不得不说我爹着实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只不过这布局谋划之间,我就是那把杀人的刀,亦是遗弃的子。
我的双手紧贴腹前,看着那包药,迟迟没有接。
我爹不耐烦道,「怎么,你不舍得杀他?你不会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感情,不舍得杀他吧?」
我心头一跳,连忙否认,「女儿没有。」
父亲冷笑一声,「最好没有,我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要娶你,但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你。你是我的女儿,我们二人在朝堂之上剑拔弩张了多少年,若不是由我在此制衡,他现在怕不是已经是大盛朝的皇帝了,他恨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喜欢仇人之女?」
我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女儿?」
我真个人僵在原地,背后冒着阵阵虚汗。
原来,这就是宋澜月一直以来不肯与我修好的正 真理由吧。
我们二人本来就是天生的仇敌。
我双手颤抖地接过,「女儿会找到机会替父亲除掉宋澜月的。」
他满意地朝我挥了挥手,「好,下去吧。」
我走出相府门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父亲要让我杀了宋澜月。
我整个人抑制不住在颤抖,向丢了魂一样,刚出来就被绊倒到跟前。
当时面色惨白的我,把彩珠吓地不轻,目光空洞,一个劲的搓着我冰凉的的手,「小姐,你别吓我。」
我嘴唇哆嗦地回应,「我没事,我没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没事还是假的没事。
回去后我病了大半个月,期间宋澜月还过来探望过我一会。
我因为对他心中有愧,让彩珠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他。
病好了起来以后,我内心挣扎半天。
当初我在相府性命危在旦夕,是他救了我。
嫁给他,我们二人虽然无夫妻之实,可他也算是待我不薄,我的日子已经比呆在相府当中好了太多。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甚至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现在让我来害他,我狠不下心来。
内心仿若天人交战,终于还是决定对宋澜月下药。
因为如果他不死的话,死的人就是我!
我爹欲望滔天,早早就想称霸朝野了,做事心狠手辣,如果我没有按照他的方式来做事,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于是,我批了件披风,亲自熬好了粥给他送过去。
我敲了敲门,然后走进了他的书房。
他看到我来有点诧异,放下笔墨说道,「你怎么来了。」
「感谢王爷近日对我的照顾,我特意为王爷熬了粥。」
我整个递粥的双手都在哆嗦。
他虽然对我今日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是好在接受了我的好意。
他沉吟片刻,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我在下面失神半天,心心念念那碗粥,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粥是不是凉了?」
宋澜月有点讶异,然后用手碰了碰碗壁,道,「没有,不凉不烫,正好。」
说着,他便用白瓷勺在里面搅了搅,似乎是为了验证他所言非虚,上面甚至还起着丝丝缕缕的白气。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挖了一勺,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即将送进嘴里。
千钧一发之际,我陡然生出无限的后悔与不忍心,冲动地把他手里的粥抢了回来。
我背对着他,抿了抿嘴唇,「还是太凉了,我还是再去热一下吧。」
说完拔腿就走,根本不敢看身后面的人是什么反应。
宋澜月是大盛朝的永安王,能坐到 这个位置上,是心思何等缜密敏睿之人,怎么可能不发现其中的端倪。
我胆战心惊,惴惴不安地待 在永安王府,生怕稍有不慎永安王便要来杀我。
我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夜晚,正准备睡觉,传来一阵阵尖细的声音,好像金器相击的声音。
我正准备下床查看,宋澜月从外面推开了门。
他提着剑,一路抵着地面向我走来,面上浮现冰冷的笑意。
「你……要干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回应我,对准了我,向我刺来。
「不要!」
我尖叫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背后冷汗涔涔。
寂静昏暗的室内,隔着一层柔纱轻缦,宋澜月就立在床前,窗外晶莹琉璃的月光照在他那张俊郎丰神的脸上。
他在看向我的目光竟然有那么一丝的心疼和不忍。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这么晚,他是何时这般悄无声息来到我的房间,又在我的床前站了多久?
「又做噩梦了?」说着,他就要伸手探进帘子里想要来触碰我的额头。
我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害怕,竟然无知无觉地躲开他了的触碰。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我没事!」
他的手顿在了空中,沉默良久才缓缓收回。
我坐在床上,怀抱着自己,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一直到天明才离去。
隔天,我们二人心照不宣地对昨夜之事闭口不谈。
我爹让府内的人偷偷摸摸送了几次信,问我为何迟迟都没有得手。
甚至一度想让我回到相府亲自询问,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回家探亲。
直至我的妹妹沈令月,不,现在应该是我的嫡姐沈静姝,毕竟当日我嫁给宋澜月之时,我们二人的身份已经转变了。
她让人传来口谕,说她数月来没有见到我,几乎优思成疾。
我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就让人「请」到了一顶轿子,径直去到了皇宫。
我与妹妹的关系向来浅薄,我从不信她会对我思念成疾,这大概率都是我爹在背后的授意。
我刚踏进她的寝殿,就看到庶妹斜躺在贵妃 塌上,华服锦袍,金簪步摇,与雍容华贵。
庶妹瞧 着并没有多么想念我的意思,气色也上佳,也没有一点病殃殃的样子。
她屏退了众人,偌大的寝殿,只与下她的陪嫁丫鬟和我们姐妹二人。
我朝她恭敬的行礼,「妾身拜见娘娘。」
沈令月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对着她那新涂了丹蔻的指甲左右欣赏,「小桃,你看我指教美不美。」
小桃在一旁谄媚地答道,「娘娘的手指自然是极美的。」
好一会儿,她才状似无意间的瞥见了我,惊讶道,「呀,妹妹来了,怎么来了也不吭气?」
但是,也并没有叫我起身。
「听闻娘娘贵体欠佳,臣妾特意赶来看望。」
我本来想意思意思,说说场面话的,顺便试探一下他是否是因为父亲暗中授意召我前来。
但是我的庶妹是个沉不住的性子,她一脸的得意,「我在宫中独得皇上宠爱,好的很!此次找你前来,是另有其事。」
虽然大概率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是还是不要轻易的正面回应他们吧,能拖到几时就算是几时吧。
所以我佯装不知,低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是为了何事?」
庶妹在贵妃 塌上舒展了身子,正色道,「我问你,父亲让你杀了永安王,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为了不让她怀疑我,我面露难色,「我在永安王府并不受宠,是以一直不能进近他的身,找不到机会。」
庶妹一脸的鄙夷,「妹妹,连 个男人的心你都留不住,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既然找不到机会,姐姐你就该受受惩罚,也许自己吃苦遭罪了,就能找到机会了。」
庶妹脸上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唤着外面的下人,「来人啊~」
我预感不好,骤然抬头,「你想要干什么?」
问外的人应声而来,带着拶指夹棍。
她们不由分说地将我一把按住,将我的手指套上刑具,用力的外两边扯。
「啊~」
我痛得随 即倒地,发出痛苦的惨叫。
庶妹品着茶茗,任由下人对我的惩罚。
我痛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液和着我的眼泪一同流下。
一阵天旋地转,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痛得昏死过去。
我的双手已经痛到钻心,汗水湿了额前的碎发,面前叠 影重重,我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能晕厥过去。
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
「住手!」
忽然之间,有人推门而入,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他怎么来了?
我趴在地上极力的想要看来人的样子,逆着光,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沈令月虽然贵为皇帝宠妃,但是谁人不知当今皇帝不过一介傀儡,朝堂之上真正掌权的还是宋澜月。
想必沈令月当时面对忽然闯入后宫当中的宋澜月必定惶恐至极,声音颤抖地问,「永安王在怎么来了?」
「我还没问娘娘为何处罚本王的王妃,娘娘反而质问起我怎么来了。」
宋澜月的威压和傲慢毫不加掩饰。
沈令月连忙起身,差点连杯盏都摔了,解释道,「庶妹不懂规矩,臣妾身为长姐,代为管教一下。」
庶妹暗地里罚我,也是打他的脸。
因此他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的妹妹既然已经嫁给了我,那么就是我永安王府的人,纵然是管教,也轮不到旁人插手。」
这是第一次宋澜月如此光明正大的在旁维护我。
我还来不及感到窃喜,忽然感到一阵失重,低呼一声,被抱进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沈令月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澜月将我抱出殿外。
我的手指火辣辣得疼,整个人神志不清醒,我整个人闷在他怀里,闷闷的说了一句,「回去我就打包走人,绝不在这要人命的京城待。」
宋澜月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下一刻昏了过去。
我后来才知道,宋澜月将我抱紧王府的时候,我昏迷不醒,十指流着鲜血,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神情很是担心焦灼,找来上京城最好的御医大夫为我轮番查看伤情。
甚至为了照顾我,彻夜不眠地守候在我的床头,亲自动手为我包扎手指。
我醒来的时候,听着彩珠的复述,陷入了沉默。
我努力地抑制住那颗跳动不安的心绪。
我没有忘记,这次回来,我是要带着彩珠逃出京城的,无论永安王府还是丞相府,都不是我的容身立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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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的伤刚刚养好后,我就密谋着要从永安王府逃出去。
我把自己的首饰全部搜刮出来,看着堆得如小山般的金银珠宝,心里美滋滋的计划着将来用这钱开几个酒馆。
转念一想,这宋澜月对我也还不错,吃穿用度也算是用的顶好,除了没啥好脸色对我,也没啥缺点。
他那个人,整个人就一面瘫,对谁都没个什么好脸色,如此一想,就更不要紧了。
好归好,我又不能待在这里,哪日他跟我爹打起来,我夹在中间,这爹不疼丈夫不爱的,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因而这更加坚定了我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趁着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我和彩珠背着行囊,打算翻墙出去,只要能逃出去,爬狗洞也行。
我们早早地安排了马成在城外接应我,只要出了城,天高地大,哪里不是我的容身之处?
正这样得意地想着,我背着行囊,一开门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我一个趔趄向后退去,来人却伸手将我稳稳扶住,「这么晚了,王妃是想要上哪里去啊?」
我抬头望去,宋澜月看着我背后的行囊,眼神带着玩味的探索。
我生怕他知道我的逃跑计划,紧了紧自己手上的包裹,咽了口唾沫,心虚道,「没有,月色正好我是打算出门赏月。」
怕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我这蹩脚的理由,此时一道乌云正好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那正好,我陪你去院子里赏月。」宋澜月抬眼看了下乌云闭月的天空,一本正经的胡诌道。
反正这天晚上我被迫丢下了包袱,没逃跑成功。
没事,一次不成,我就再伺机而动。
可是后来的很多天里,我都被宋澜月缠着,几乎是不离身。
他一下朝,就来寻我,不是去后花园赏花,就是被他拉去喂鱼。
那花有几块花瓣都快被我记清了,鱼塘里的鱼都被鱼饵撑死翻了白肚皮。
每天干这种无聊的事,难得的是宋澜月每次来都显得兴致勃勃,毫无厌烦之色。
就在宋澜月一百零八次问我那牡丹花开的美不美时,我随意敷衍,打着哈欠说了句,「美,美,都美~」
每天晚上都被他这样拉去折腾一番,哪里还想着什么逃跑的计划。
白天他不在府上的时候就更要命,才将将醒来,梁晚清就派人来请我。
王妃每日都要让我去她屋里坐坐,顺便请教一下女红。
未出阁前,这些东西我都学得很敷衍,哪里需要她这种大家闺秀来请教。
宋澜月下朝后过来看望我们,对着我的绣工一顿硬夸,「不错,这鸭子绣的栩栩如生的,静姝不愧有一对妙手。」
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这是鸳鸯!」
宋澜月再仔细瞅了瞅,看着还是不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啊,原来是鸳鸯啊,那也是好看的,这不是没有绣完吗?绣完了肯定更好看。」
这哪里好看了,是鸭子还是鸳鸯都看不出来,我对自己心里的绣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宋澜月看我在学刺绣,又夸了我绣的好看。
于是把他那什么鞋子,腰带,衣袍通通都送过来,让我再在上面绣一通。
末了,每晚还要来验收成果,特地过来查看一番,然后又是硬着头皮硬夸一遍。
害得我逃跑计划一次又一次泡汤。
那段时间我熬的眼睛简直都要想瞎了,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也不敢出门,我怕我爹派人在我家跟前蹲点,一出门就被他捉回去严刑拷打质问我为何迟迟没有对宋澜月动手。
自然也不敢再去探望庶妹。
她倒是不怀好意的派宫里面的公公请过我几次,我每次都缩在宋澜月后面装死,仍由他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
果然,永安王府和丞相府都不是我该带的地方。
我真的疑心他是不是早就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了,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派人来阻挠我。
可是我每天都干活,累得很,晚上要睡觉,没力气跑。
于是只能 在等一等,这一等,我的庶妹在皇宫中诞下了皇子。
又一等,我那狼子野心的爹始终没有等到我毒害宋澜月的消息,终于沉不住气了,怂恿着皇帝对宋澜月动手。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宋澜月派兵谋反,整个皇宫乱做 一团,所有的人都惊恐万分。
我以为自己被宋澜月一箭穿心,必死无疑。
哪里知道众人慌乱之间,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一脚正中我的心窝。
我深深地吐出了口气,又恢复的心跳。
「嘶~疼死老娘了!」我惊呼一声,从很深的睡梦中惊醒。
我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痛,很好,我还没有死。
我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心口,伤口不深,血已也经不流了。
此时此刻,彩珠在一众人当中找到了我,几乎哭得泣不成声。
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你小姐命大着嘞,没那么轻易死掉了。」
此时此刻,人人自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这实在是一个逃跑的千载难逢的契机。
就算时候事后宋澜月要找我的遗体,这熊熊大火的,我被烧为灰烬也不一定,正好来个死无对证。
我和她趁乱逃出来宫闱,一路狂奔,远离了京都。
一直跟着去往边塞的商队走了个把月,我和彩珠才终于确信我们逃离了京城。
我们终于自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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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以后,边塞荒凉之地,多了间酒馆,老板娘不但美貌,酿酒技术更是堪称一绝。
来来往往的人都想来尝一尝她酿的酒,顺便听一听她编的话本子。
没错,老板娘就是我,我跟彩珠在边塞赚得盆满锅满,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宋澜月在那一晚除掉了我爹,废了皇帝,自己当了大盛朝的皇帝。
以他的能力,迟早是要登上那个位置,我一点都不意外。
唯一一点很奇怪,他当上皇帝后,仅仅封了梁晚清一个贵妃之位,时至今日后位空悬。
过往的来客描述者大盛朝的风土人情,顺便提了一嘴当今的皇帝。
我表情淡淡地喝着茶,我早已经是死去的人了,宋澜月的一切在我离开后就与我毫不相干了。
直至一日,一位贵客登门,玄衣墨发,器宇不凡,坐在酒楼都角落里,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我在二楼磕 着瓜子,我一低眸就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望向着我,隔着凭栏,我们两人遥遥相望。
是宋澜月。
我眉心一跳,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他不在大盛朝好好当皇帝,竟然跑到边塞喝酒。
不会当日我假死诈逃被他发现了吧,才亲自找到了这里?
我努力平复了心绪,能找到这里又如何,天下长的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我装作不认识,你又能奈我何?
果然,下一刻,他放下了酒杯,缓步走向了二楼,来到我跟前坐下。
我面不改色的给他斟茶,问道,「公子,住店还是吃饭啊?」
宋澜月一把抓住我倒茶的手,漆黑的瞳仁盯着我,「静姝,为什么要骗我,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到我的身边?」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撇撇嘴不满的说道,「公子,你这占人便宜的法子也太老套了吧。」
「前日有个路过的商客非要说我长得像他初恋,还要娶我嘞?」
我扬了扬眉,「你们……就不能耍些新花样?」
宋澜月目光一沉,喝水的茶杯往桌子上一丢,茶水四溅。
「你说你不是沈静姝,就算天下有长得如此想象的两人,那性情了?你连性情与我记忆中的静姝一般无二。」
我冷冷道,「或许也是巧合。」
「拿这枚玉佩呢?」宋澜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放到了桌子上。
正是当日我送他回永安王府,他为了感谢我赠予我的那枚玉佩。
后来我用这块玉佩逼他来娶我,当时我已经还给他了。
但是他又以他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又重新丢给了我,并且此后我一直贴身佩戴。
我和彩珠刚来到这边塞的时候,就是当了那枚玉佩才开了这间酒楼的。
我以为这边塞离京都遥远,无论怎样流转也不会回到京都的。
想不到兜兜转转饶 了一大圈,这玉佩还是又重新回到了宋澜月手里,还成了他指认我的唯一证据。
我静静地看着那枚玉佩,沉默不语。
宋澜月以为我想狡辩,说道,「这是我从一家当铺看到的,当铺的老板告诉我,是一位酒楼的老板娘当的玉佩。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可以请老板过来。」
他正打算转身离去找人。
「不必了。」
「这么说你是肯承认呢?」宋澜月眼眸闪过一丝喜悦,就要过来抓我的手,却被我轻巧地避过。
「承认又怎样,不承认又怎样?我是不会再跟你回去的。」
我的话彻底地刺痛了他,宋澜月神色落寞地看着我,「是因为我射了你一箭,你还在恨我吗?」
「其实那一箭……」
「其实那一箭你并未用尽全力,所以伤口不深,仅仅流了片刻的血就止住了。否则凭借你精湛的箭术,没有人能在你的箭下活命。」
「你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你只是想让我爹觉得你不在乎我,觉得我对你而言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你想让我炸死,然后再来救我。」
「对么?」
宋澜月的脸色一片惨白,他也没想到我已经都知晓了这些吧?
那一天,他将箭对准了我,我能在他的箭下活命我就知道了,他并不想要我死。
他或许事后派人寻找过我,但是等我清醒过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彩珠逃离了皇宫。
他所有为我的打算和谋划,我都懂。
可是一箭穿心的感觉太痛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一箭却 实实在在的射在了我的身上,伤害是真实的。
我没有想要怪他的意思,但是我也的确不想待在他的身边。
我自小活在丞相府,有丞相嫡女之名,却无嫡女之实,一直活得战战兢兢。
后来嫁给宋澜月却被我爹逼着杀他,我不忍心这样对待他,生活也是备受煎熬。
如今我好不容易逃到塞外逍遥快活,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静姝,跟我回去吧,我可以皇后……」
我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必了。」
宋澜月这个人向来傲慢,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却用这种近乎卑微的眼神看着我。
「宋澜月,你是知道的,不管是丞相府的生活还是永安王府的生活,我都不喜欢!」
我看着他悲伤的神情,叹了口气,「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回去吧。」
我实在是不需要回去当他的什么皇后,荣华富贵我不稀罕,我要的生活他也给不了,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宋澜月还想说些什么,微张了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混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他神情落寞地走出了这家酒楼。
说书先生的故事也落下来帷幕,精彩的结局惹得满堂喝彩叫好。
我站在二楼,依靠在围栏上,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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