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9年前，河南汝州寇庄的寇女士永远记得那个燥热的傍晚：患有精神障碍的父亲像往常一样在村口转悠，却再也没有回家。家人把汝州周边的乡镇、县城、车站翻了个底朝天，寻人启事贴了一茬又一茬，派出所也备了案，可父亲就像被大地吞没，音讯全无。直到2025年6月29日，一通来自

9年前，河南汝州寇庄的寇女士永远记得那个燥热的傍晚：患有精神障碍的父亲像往常一样在村口转悠，却再也没有回家。家人把汝州周边的乡镇、县城、车站翻了个底朝天，寻人启事贴了一茬又一茬，派出所也备了案，可父亲就像被大地吞没，音讯全无。
直到2025年6月29日，一通来自杞县派出所的电话划破漫长的黑夜——“你父亲找到了。”

那天下午，寇女士和哥哥驱车170公里赶到杞县救助站。推门的一刹那，她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佝偻、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疤痕，更让人心碎的是，父亲刚满56岁，牙齿却已掉光，说话时“嘶嘶”地漏风。她扑过去抱住父亲，老人愣了几秒，才用沙哑的声音喊出她的小名，“妞……我回来了。”

从父亲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寇女士拼出了9年暗无天日的人生轨迹：
2016年，他在村边被一辆无牌面包车强拉上车，先被卖到郑州管城区的一家黑砖厂。砖厂地处黄河滩区，高墙电网，门口拴着大狼狗。他被逼每天凌晨4点起床，和水泥、搬砖坯，动作稍慢就被工头用钢筋抽。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打得头破血流；第二次逃跑，对方干脆拔掉了他四颗门牙以儆效尤。
2020年后，他像牲口一样被转卖：平顶山叶县、商丘民权县、开封兰考县……每到一处，他的名字都被换掉一次，“老傻”“老狗”“老寇头”成了他全部的代号。砖厂里像他这样被拐来的精神障碍者、残障人士至少有20人，有人被铁链拴在机器旁，有人被锁在狗笼里。
今年6月，兰考那家砖厂因环保检查风声紧，工头连夜把“老弱病残”拉到杞县郊外丢弃。父亲一路流浪，被好心人报警，这才有了那通跨越9年的电话。

7月2日，寇女士带着家人重返兰考指认现场。砖厂大门紧锁，高墙上的监控被拆得只剩电线。她报警后，当地警方在厂区内找到5名神情呆滞的残障工人，其中一人脚上还拴着断掉的铁链。警方初步查明，该砖厂2020年后多次非法用工，但幕后老板已闻风而逃。寇女士追问：“那些被转卖的人怎么办？那些工头、人贩子有没有被处理？”办案民警只回了一句“在调查中”。

截至发稿，父亲已被送入汝州精神康复中心治疗。医生诊断：重度营养不良、创伤后应激障碍、牙龈萎缩不可逆。寇女士每天陪在病房，用针管一点点把流食打进父亲嘴里。她说：“我不怕照顾他一辈子，我怕的是还有无数个‘父亲’仍被锁在砖厂的黑暗角落。”

她把父亲的遭遇发到网上，短短48小时，视频播放破千万，留言里出现几十条“我家人也在砖厂失踪”的呐喊。7月5日，河南省公安厅宣布成立“打击黑砖厂非法用工”专项行动组，对郑州、开封、平顶山、商丘等地同步收网。那天夜里，寇女士站在病房窗前，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轻声对父亲说：“咱们回家，也让别人回家。”

来源：大卫行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