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三十多岁开始,我就在这片山坡上种草药。要说这事儿怎么开始的,还得从我爹说起。那年我爹得了一场大病,村里的老郎中给抓了一副药,里头有味药材说是山上挖的,贵得很。我爹喝了两副,家里的存钱就见了底。
春天刚过,山上的草药已经钻出了头。我这把老骨头,又要开始忙活了。
从三十多岁开始,我就在这片山坡上种草药。要说这事儿怎么开始的,还得从我爹说起。那年我爹得了一场大病,村里的老郎中给抓了一副药,里头有味药材说是山上挖的,贵得很。我爹喝了两副,家里的存钱就见了底。
那会儿我不服气,想着这野草也能值钱?就去山上找,还真让我找到了。后来我就琢磨着,与其上山挖,不如自己种。
第一年种了半亩地,谁知道收成不好。我爹笑我:“这玩意儿可不是种大白菜。”
我不信这个邪,买了几本破旧的中医书,晚上点着煤油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那时候赶上农忙,白天干活,晚上看书,媳妇儿还要照顾几个娃,累得不行,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书本上还留着口水渍。
有一次,我去县城卖药材,遇到一个老中医。他看我挑的药材,说:“你这药,种得不对劲。”
我一愣:“咋不对劲了?”
“药材讲究’山地朝阳,冬暖夏凉’,你这些八成是背阴处种的。”
我回去后,把药材全挪到了向阳坡。那年收成,比往年好了两成。
就这样,我渐渐摸索出了门道。哪种药材喜欢阴凉,哪种喜欢阳光,哪种需要潮湿,哪种需要干燥,我都记在一个发黄的本子上。本子上还沾着一些草药的汁水,翻起来有股苦涩的味道。
我家厨房柜子上摆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是我十年前从集市上淘来的。农忙时节,我就开着收音机收听农业节目,听别人种田经验。有一次,收音机里说到了一种叫”七叶一枝花”的草药,说是很珍贵。我灵机一动,想着我们这山上好像有这种草。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着锄头上山,翻了好几个山头,终于在一个阴湿的山谷里找到了几株。我小心翼翼地挖了回来,在自家的山坡上开辟了一小块地方种上。
那会儿,镇上的药铺老板笑我:“老刘,你这是瞎捣鼓,七叶一枝花值钱是值钱,但是人工种植的不行,得是野生的才有药效。”
我也不反驳,只是笑笑。其实我心里清楚,七叶一枝花可以人工种植,但是需要特殊的环境,我还没完全掌握技术。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药材种植面积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半亩地到现在的二十多亩。可是,收入却不见增长。每年到了收获季节,我都要去镇上的药铺卖药材,价格总是压得很低。
药铺老板总是说:“老刘啊,你这药材质量不行,现在市场上都要无公害的,你这种法太老土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压价,但也没办法。我的药材要么卖给他,要么就烂在山上。
有一年,我听说县城里开了个药材市场,就骑着三轮车,带着一麻袋的药材去碰运气。可到了那里,人家看我衣着寒酸,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还说:“大爷,你这药材没有检测报告,我们不敢收。”
我问:“检测报告咋弄?”
那年轻人冷笑一声:“去药检局,一份报告几千块钱。”
我当时就蒙了,我这一麻袋药材也就卖个千把块钱,检测报告就要几千?
就这样,我又把药材拉回了家。媳妇儿看见我没卖出去,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去厨房烧火做饭。
厨房里,锅盖被热气顶得咣咣响,像是在抱怨什么。我坐在门槛上,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了自己布满皱纹的手。
“这双手,还能干多久?”我自言自语。
我的大儿子早就去了城里,做了建筑工人。小儿子在县城开了个小饭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都不愿意回来种地,更别说种药材了。我也理解,年轻人嘛,都想过好日子。
村里的人都笑话我,说我傻,大把时间种什么药材,还不如种玉米、蔬菜来钱快。我媳妇儿也劝我:“老刘,你都六十多了,歇歇吧,咱们种点菜自己吃就行了。”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些年,我看着村里的年轻人都走了,留下的老人也渐渐地离开了人世。我们这一代人,像是被时代遗忘在了山沟里。
但我不甘心。我总觉得,我的药材是有价值的,只是没遇到懂行的人。
去年夏天,我侄子回来了。他在城里做生意,开了个健康产品公司。他来看我,看到我种的药材,眼睛一亮:“二叔,你这是七叶一枝花?”
我点点头:“是啊,我种了三十多年了。”
“这可是宝贝啊!现在市场上很少有人工种植的七叶一枝花,都是野生的,价格贵得很。”
我不以为然:“药铺老板说人工种植的不值钱。”
侄子笑了:“他那是忽悠你呢。二叔,你这药材种得怎么样?产量多不多?”
我拿出那本发黄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每年的种植情况。侄子翻看着,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二叔,你这是个宝藏啊!”他合上笔记本,激动地说,“我下次带专家来看看。”
我半信半疑,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失望。
三个月后,侄子果然带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来了。那人自称是省中医院的专家,看了我的药材后,直摇头。
我心里一沉,以为又要被否定了。
“老人家,你这种植方法太传统了,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恰恰因为传统,你的药材药效保存得非常好。”
他告诉我,现在市场上的药材大多是速生的,用了化肥农药,药效大打折扣。而我这种传统方法种出来的,虽然产量低,但是质量高,非常符合现在市场对天然有机药材的需求。
我半信半疑:“那能值多少钱?”
专家笑了:“如果通过有机认证,价格至少是普通药材的十倍。”
我惊呆了。十倍?那我这二十多亩地,一年岂不是能赚…
侄子拍拍我的肩膀:“二叔,不止呢。我们检测了你的土壤,这片山坡的土质非常适合种植高端药材,而且你这里的七叶一枝花、天麻、黄精等品种,在市场上是稀缺资源。如果整片山坡都规划起来,再加上开发药材旅游,保守估计,这片山坡价值两个亿。”
我听到”两个亿”这个数字,差点晕过去。我这辈子连”万”字头都没见过几次,何况是”亿”?
侄子看我不信,拿出一份资料,上面详细列出了各种药材的市场价格、土地评估价值、旅游开发潜力等。
“二叔,我公司愿意投资这个项目。我们可以合作,你出土地和技术,我们出资金和市场。怎么样?”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侄子。曾经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孩,现在西装革履,谈笑间就能拿出上亿的投资。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媳妇儿问我:“老刘,你在想什么呢?”
我说:“我在想,我这辈子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媳妇儿笑了:“你这人啊,认准的事就一直做,不管别人怎么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我走到山坡上,看着那些嫩绿的药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年,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着锄头上山,风里来雨里去。膝盖磨破了,腰扭伤了,手上的茧子厚得能扎人。村里人都笑我傻,连媳妇儿有时候也会抱怨。
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蹲下身,摸了摸一株七叶一枝花的叶子,叶子上还有晨露,凉凉的,滑滑的。这些药材,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看着它们从小苗长成大株,年复一年。
远处,村里的鸡叫声、狗吠声此起彼伏。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一天又开始了。
我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一个月后,我和侄子签订了合作协议。他的公司投资五千万,改造山坡,建设药材基地和旅游景点。我负责技术指导,并获得30%的股份。
签约那天,县里的领导都来了,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侄子特意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但我没穿,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老衬衫。
记者采访我,问我有什么感想。我想了想,说:“我就是个种地的,没啥感想。”
记者又问:“您坚持种植药材四十年,有什么秘诀吗?”
我笑了:“没啥秘诀,就是不听别人笑话,认准了就干。”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老头正在下象棋。看到我,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老刘,你行啊!”
我笑笑,没说话,径直走回家。
媳妇儿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我回来,问:“咋样?”
我点点头:“签了。”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很快又收起来,说:“那以后咱们怎么办?”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们都老了,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该干嘛干嘛呗。”我说,“不过,我想去县城买个新收音机,那个老收音机天天跑电,烦死人了。”
媳妇儿笑了:“就你事多。”
晚上,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大儿子、小儿子都回来了,还带着孙子孙女。饭桌上,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未来的计划。
大儿子说要辞职回来帮忙,小儿子说要把饭馆开到景区里去。媳妇儿则一直在给孙子夹菜,一边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
饭后,我坐在院子里的老藤椅上,点了一支烟。春天的晚风吹过,带着泥土和草药的清香。
侄子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二叔,您不高兴吗?”
我摇摇头:“高兴,只是有点不真实。”
“二叔,您这些年太辛苦了。”侄子说,“我小时候,就记得您天天在山上干活,风雨无阻。”
我笑了:“不辛苦,我喜欢。”
侄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二叔,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七叶一枝花,是在一本药材图鉴上。那时候我就想,这么珍贵的药材,一定很难种植。没想到,您早就种了几十年。”
我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慢慢消散在夜色中。
“其实,”我慢慢地说,“我一直相信,只要做对的事,总有一天会有回报。”
侄子点点头,眼里闪着光:“二叔,您说得对。”
夜深了,家里人都睡了。我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四十年前,我也是这样仰望星空,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时候,我刚开始种药材,满怀希望。
四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只是角色变了。从一个被人嘲笑的”傻子”,变成了一个即将拥有亿万财富的”智者”。
但我知道,我还是那个我,一个喜欢种药材的老农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里面塞着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我,站在刚开垦的山坡上,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认准了,就坚持。”
这是我这辈子的信条,也是我留给后人最宝贵的财富。
夜风吹过,带着药材的清香,久久不散。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准备明天一早,照常去山上看看我的药材。
毕竟,习惯了四十年,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而且,我还想看看,那些被我精心培育了四十年的药材,在未来会怎样改变我们这个小山村的命运。
或许,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吧。
不是那两个亿,而是那份坚持的价值。
来源:橙子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