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从十几岁起投身革命,戎马生涯,算来已半个世纪了,这半个世纪中,最使我难忘的,是三年游击战争。在那三年中,红军主力北上了,和党中央失去了联系,根据地被敌人分割占领,几十倍于我的敌人,不分昼夜,对我进行围追堵截,打的仗,吃的苦,走的路,都是中国革命史上罕见的。我
三年游击战争的序幕
斗争胜利的情景,使人永远留念,艰难困苦的日子,更使人终身难忘。
我从十几岁起投身革命,戎马生涯,算来已半个世纪了,这半个世纪中,最使我难忘的,是三年游击战争。在那三年中,红军主力北上了,和党中央失去了联系,根据地被敌人分割占领,几十倍于我的敌人,不分昼夜,对我进行围追堵截,打的仗,吃的苦,走的路,都是中国革命史上罕见的。我这里只回忆一下三年游击战争开始,红218团建立前后的一段情景。也可以说是三年游击战争的序幕吧。
腥风血雨
我的故乡,在鄂豫皖根据地的中心区域。1929年,先后爆发了立夏节起义和六霍起义,建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11军32,33师。不久,鄂豫皖根据地连成了一片,接连打败了蒋介石的三次大规模围剿。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红军发展到6个正规师,5万多人,建立了20多个县级政权和20多万赤卫军、游击队等地方武装,根据地面积达4万平方公里,人口350万。土地改革、经济建设闹得热火朝天,整个苏区,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革命景象。昔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反动统治阶级,威风扫地,广大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笑逐颜开。
但由于王明机会主义路线的错误和我党战略上的转移,红四方面军西去后,1934年11月,红25军,又北上了,整个根据地,几乎没有正规红军了。十多万国民党军和地方反动武装,闯入了根据地,蒋介石驻武汉“剿共总司令部”部署他们:“(一)匪区壮丁(指有劳动能力的人,笔者注)一律处决;(二)匪区房屋一律烧毁;(三)匪区粮食一律分到铲共队或撤出匪区……”于是,在广大苏区,一系列古今中外骇人听闻的大惨案发生了。匪徒们的口号是“有民就有匪,民尽匪尽”,“驻尽山头,杀尽猪牛,见影就打,鸡犬不留!’他们专门组织了杀人队,开展杀人比赛。杀人手段,无奇不有。挖眼、刻心、穿鼻、破腹、碎削、剥皮、戴红帽子(铁香炉烧红套头)、穿红绣鞋(犁桦尖烧红穿在脚上)、挂画(将人钉死在门板上)、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火烧、冰冻、吊死、活埋……残忍至极,目不忍睹。
敌人除了大屠杀外,还实行了烧光、抢光的政策,整个苏区,尸骨遍地,庐舍成墟,田园荒芜,很多地方成了白天不见人,晚上不见灯的无人区。到1934年冬,整个鄂豫皖苏区,仅存有赤城、赤南、六安六区、鄂东北等4小块残缺不全的根据地。群众不足千户,我机关干部、伤病员、游击队、便衣队、红军战士亦仅1000余人。由于敌人实行保甲连坐,不断进行搜山、烧山,我几小块根据地连互相联络和革命武装活动也很困难,枪支弹药十分缺乏,衣食无着,长期吃不到盐,几乎全靠树根、野菜为生,根据地群众还要靠红军打粮过日子。这年冬天,好象特别来的早,冷的狠,刚刚立冬,就下了几场小雪,战士们单衣破衫,饥寒交迫。
久经革命烈火锻炼的鄂豫皖苏区军民,并没有被敌人的暴行所征服,没有被困难所吓倒。在那腥风血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表现了坚强的革命意志和崇高的革命气节。他们用红土在岩石上写道:“树也砍不完,山也烧不尽,只要青山在,到处有红军。”
红军、游击队、便衣队,虽然枪支少,弹药缺,少吃缺穿,但从未停止过斗争。他们提出非常豪迈的口号:“高山石洞是我房,野菜树根是我粮,红军战士志如钢,誓把白匪消灭光!”经常利用山熟、路熟、人熟的有利条件,活动于敌人据点之间,袭击敌人,镇压反动分子。人民群众感到革命的火种仍在熊熊燃烧。
握起拳头
皖西、豫南的几小块根据地的少量武装,虽然尚能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开展斗争,但是分散的,没有统一指挥,缺乏对全局的了解,对当时的局面是很难应付下去。
11月初,皖西北道委书记高敬亭来到道委机关所在地熊家河,把几小块根据地的红军、轻伤病员、道委机关以及部分游击队、便衣队统一组成一个团,命名为中国工农红军25军73师218团。下设两个营和一个生产队,全团约700人。赤城、赤南、六安六区和三区等地方武装仍保留部分建制,统一由道委指挥。
红218团各营及生产队编制是:
1营:由红25军74师2营4连、3营8连、9连3个连队组成。这3个连队都是25军由皖西向鄂东北转移时,在陶家河战斗中负担护送伤员与主力失去联系来到熊家河的。
2营:是由在燕子河长山冲突围出来的原28军82师200余人组成。
生产队—第3营:原是25军苦工队(亦叫生产队),多是肃反中被错定为改组派、AB团、第三党、反革命而“自首”过的团营连排干部,他们被罚苦役,专门从事挑粮、抬伤员、打粮等任务。全队90多人,没有枪支,每人除一根扁担外,配有一把大刀。他们赤胆忠心,认为不信任是暂时的,当挑夫、抬伤员,都是革命工作,他们就凭着火热的革命感情,以非常劣势的装备,创造着惊人的奇迹。
红218团成立前,根据地军民,经常是数日粒米不见,为了解决根据地部队和群众吃粮问题,11月15日,道委决定由218团作掩护,由生产队带一部分群众到霍邱南边的白塔贩、下骆山一带打粮。下午1点钟,生产队和道委交通队十多个同志向大顾店方向试探粮源。这时,安徽省保安团在大顾店探得了我打粮队的情况,向我打粮队进犯,被生产队侦察发觉。他们早想杀敌立功,为根据地人民报仇,去掉受冤屈的帽子,一致要求与敌决一死战。他们经过与交通队十几个同志分析,认为:敌系地方保安部队,多为兵痞流氓,贪生怕死,是红军手下败将;我虽然只有扁担大刀,但都是久经疆场的老战士,英勇善战,还有交通队十多支短枪,便于近战,可隐蔽有利地势,打个敌人冷不防,为主力消灭敌人造成有利形势。于是,生产队一边向团部报告,一边隐蔽,待敌接近时,采用近战、肉搏战杀伤敌人。下午两点多钟,敌前卫营越过漫林河,成三角队形搜索前进,先是对山坡草丛一阵盲目射击,见没有动静,便一拥而上,占领山头。生产队全体战士猛地跃出草丛,抡起大刀、扁担,冲人敌群,一阵喊杀声,上百根扁担、大刀,左劈右砍,交通队十几支短枪也发挥了近战的威力,打的敌人晕头转向,难以招架,伤亡惨重,一片混乱。但当敌人发现我只有大刀扁担和少量短枪时,便拼命顽抗,战斗十分激烈。生产队、交通队战士,为使敌人火力施展不开,始终与敌人杀在一起,白刃格斗。互相厮杀约半个小时,我1,2营从下骆山方向喊杀而来,切断了敌人向漫林河撤逃的后路,分三路直插敌群。生产队战士见主力赶来,士气更旺,奋勇拼杀,敌遭我四面冲杀,死伤过半,余敌纷纷缴械投降。敌后续部队得此消息,吓得不敢前进,逃回大顾店。由于生产队作战有功,战后,将缴获的武器装备,配给了生产队,以生产队为基础编为第3营。
红218团,是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建立的。她是白色包围中的一面革命红旗,她给倍受摧残的根据地人民带来了希望,她是保卫红色根据地的一个握起的拳头。
摇篮里的战斗
红218团的诞生,特别是下骆山打粮,歼灭了安徽省保安团的1个营,敌人大为震惊。鄂豫皖剿共总指挥部便以数万兵力,从商城、固始、六安、霍山、罗田将我皖西根据地包围起来;同时,又从汤家汇·、金寨、麻埠、叶集、方集用小包围圈重点包围我赤城、赤南、六安六区这三小块根据地,进攻重点是道委机关所在地—熊家河!敌人妄图以这种大军压境,重点围攻的方法,将我刚诞生的红218团,消灭在革命摇篮里,彻底摧毁我红色根据地。
形势是非常严重的,红218团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道委、根据地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面对敌我力量如此悬殊,本来就很小的根据地被包围得越来越小,连回旋都有困难的情况下,道委书记高敬亭没有采纳多数同志提出的跳到外线,避实就虚、相机歼敌的正确意见,反而批评这些正确意见是不顾根据地的右倾怯战情绪。错误的决定摆开架势,与敌决战,和根据地人民同生死与根据地共存亡。命令仅有100多人的赤城、赤南一、二路游击师到外线去牵制敌人,红218团,兵分三路坚守熊家河。一、二路游击师,人少,弹药缺,根本无力牵制敌人,这样就使218团处于十分困难的地位。
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仅数百人的红军,置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之中。敌人侦察,得知我人少,弹药不足,便组织多路梯队,重叠进攻。我各个阵地,虽顽强坚守,击退了敌无数冲锋,杀伤了不少敌人,但敌人仍有增无减,冲锋人数一次比一次多,火力一次比一次猛烈;我军子弹打一粒少一粒,无法补给,战士伤一个少一个,无法补充。有的战士子弹打完了,全靠用刺刀捅,石头砸,靠在敌人死尸上下子弹,打击敌人,根本不能制止敌人的进攻。就这样死打硬拼,硬是坚持了3天3夜,第4天下午,我惟一能威胁敌人的制高点—鸡冠山,一个连人只剩下4个人了,阵地无法保存,整个战场的坚持无望了。
这时,敌人又从我左侧叶家院墙攻来,我军几乎没有还击敌人的子弹了,如不再迅速突围,全军将有立刻覆没的危险。当时,已近黄昏,高敬亭才下决心撤退。经稍加组织,全团仓促向朝阳山方向突围。但敌人穷追不舍,我还未撤进朝阳山,敌人又几路围攻过来;我们又转向东北,向小南京方向突围,直到天黑,敌人认为他们已设下了多层包围圈,我们无法突围,便没有攻击,我军才好容易奔到小南京一个山林子里隐蔽起来。时值严冬,寒风刺骨,半夜里又下起了大雪,我军激战3昼夜,大部分同志一餐未进,连冻带饿,一夜也未能人睡。
第2天拂晓,我军还未判明敌情,决定去向,敌人又蚁聚山下向我进攻。我军只得一面组织少量兵力掩护,向南突围,连翻几座大山,幸有熟悉道路的赤城县委书记石裕田带路,才甩掉了敌人。第3天又被敌人发觉,从四面包围而来。战士们实在不愿意再走了,也确实走不动了,还有部分伤员寸步难行,一致要求道委批准,与敌人决战。经一再说服,不是怕大家牺牲,而是要保存革命火种,才说服了大家。于是留商北大队几十人掩护,218团冲出重围,经芳草贩到达与湖北接壤的胭脂、墨园。
几天后,商北大队也来到胭脂和墨园,与218团会合了,并带来了非常不幸的消息:我熊家河根据地被敌106师完全占领了,并修了十几个碉堡,很多革命家属和群众被杀害了,隐蔽在西峰山的后方医院,被敌人破坏,30多个伤病员,全部遇难。战士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不痛心流泪,激起了对敌人的无比愤恨!
熊家河之危,使高敬亭注意总结经验教训了。218团何去何从,他召集了连以上干部会议,进行了研究。大家认为,我虽然暂时脱离了敌人,但仍然在敌人大包围圈之中,形势仍然是很险恶的。必须迅速撤离根据地,向外线游击,相机歼敌,补给枪支弹药和粮食衣服。于是部队便向潜山、太湖、英山边境转移。1935年1月31日,行军到抱儿山时,遇鄂东北少共道委书记方永乐率鄂东北独立团冲过千难万险,送来了中央和鄂豫皖省委给高敬亭的指示信。两军在艰难困苦中会师,干部、战士欢欣鼓舞,高兴万分。
鄂豫皖省委给高敬亭指示信中,传达了党中央指示:鄂豫皖省委奉中央命令率红25军北上,责成高敬亭重新组成鄂豫皖边区党的领导机构,并以现有武装为基础,重新组建红28军,继续坚持鄂豫皖边区的斗争。高敬亭根据这个指示,带红218团和鄂东北独立团向太湖方向游击。在太湖凉亭坳,召开了党的干部会议,传达了中央和省委指示,以红218团和鄂东北独立团为基础,建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28军。高敬亭任军政委。从此,揭开了三年游击战争的帷幕,踏上了更为艰苦的征程。
来源:白马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