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茶事——一位干部的田野手记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20 17:17 3

摘要:老张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指捏着发皱的皇历,指腹反复摩挲着“惊蛰”与“春分”的分界:“伍干部,今儿到底算哪头?”我望着坡地上鹅黄茶芽在晨雾里舒展腰肢,指尖忽然沾了山岚的潮气,忍不住笑出声:“惊蛰醒土,春分立茶,该给茶树裁新衣喽!”

作 者 伍齐厚

老张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指捏着发皱的皇历,指腹反复摩挲着“惊蛰”与“春分”的分界:“伍干部,今儿到底算哪头?”我望着坡地上鹅黄茶芽在晨雾里舒展腰肢,指尖忽然沾了山岚的潮气,忍不住笑出声:“惊蛰醒土,春分立茶,该给茶树裁新衣喽!”

话音未落,山坳里此起彼伏响起竹耙梳开草屑的沙沙声,惊醒了沉睡千年的茶马古道。我分明看见,明朝马帮驮茶的铜铃在茶树新芽间轻轻摇晃。

一九八六年的春分注定不寻常。就在那天,我揣着县城墨香的调令来到流水区公所。分管农业的我包驻新坝乡,从此把家安在了田间地头。跟茶农打交道的日子里,乡党委书记邱耀明、乡长李春海成了我的左膀右臂,却默契地给我留足独行乡野的自由。

初到火烧垭村的茶场,老支书老远就迎过来:“领导来了,礼数不可废。”我摆摆手笑笑:“老哥,您忙您的,我就是想在茶园里溜达溜达。”乡间工作最是讲究个热络,“老哥”这声招呼一出口,立马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晨光初绽时,茶山便裹上了金色薄纱。茶农们早已在茶垄间躬身忙碌,粗糙手掌抚弄新芽的姿态。像是在给初生的孙儿梳头。我这回下乡,既想摸清乡亲们对春茶的念想,更惦记着全区茶产业的收成。

跟随老张钻进茶园,看他俯身查看墒情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农在检视自家的田亩:“这片茶园啊,就像咱自个儿的娃儿,须得细心伺候。”我默默点头,接过锄头与他并肩翻土。翻土声此起彼伏,深浅间距竟分毫不差,恍惚间自己也成了跟着节气走的庄稼人。

茶苗刚栽那阵,田间管理最是揪心。杂草在雨露滋养下疯长,跟茶苗抢养分。我们猫腰拔草的身影,总伴着日头东升西落,额头的汗珠子在阳光下闪着碎银子似的光,可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嫩绿的茶丛。

病虫害防治是场持久战。有天正巡园呢,老张突然指着叶片惊叫:“快看,这是茶蓑蛾(也叫茶袋蛾)!得赶紧治!”各家茶农闻声而动,联防联治灭虫治病。眼见茶园恢复生机,我和乡亲们都长舒一口气。

春分时节的天说变就变。晴天里张罗遮阳网遮烈日,阴雨天忙着疏通沟渠防积水。碰上倒春寒,茶农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愣是在茶园里守通宵,用苞谷秆、稻草和塑料薄膜搭起暖暖的帐篷,活像是守护襁褓里的金疙瘩。

晌午歇晌时,茶园角落的小屋里飘出阵阵茶香。我端着粗瓷碗跟老张唠嗑:“今年茶苗长得喜人,春茶准能卖个好价钱!”老张黝黑的脸上泛着油光:“这春茶可是全家老小的指望,品质好了价钱自然高,娃儿学费就不愁喽。”朴实的话语里,藏着对日子最实在的盼头。

傍晚收工时分,夕阳给茶园披了件绛红的纱衣。茶农们扛着锄头,拖着疲惫却踏实的背影往家走。老张硬拽着我到他家蹭饭,酸菜搅团的热气氤氲中,老嫂子端上自家烤的柿子酒,我们推杯换盏间,尽是泥土般的实在劲儿。

这段跟茶农们在一起的日子,让我真切触摸到土地的温度。他们手掌的厚茧是岁月的勋章,眼角的笑纹里盛满对土地的深情。次年春分,我收到个沉甸甸的包裹——几斤毛尖茶裹在油纸包里,还有一张纸条:“伍干部,火烧垭张哥的一点心意,您可得收下!”我悄悄买了复合肥送到他家,托乡政府的同志说是“政府帮扶”,追春茶肥。咋瞒得住?老张拍着大腿笑:“我晓得是咋回事。”望着茶园新绿,我忽然明白:干部的职责,不过是做土地与百姓间的信鸽。

如今每逢春分,总会想起老张那双布满裂口的手。他曾攥着我的手腕教我辨土,带我在茶垄间丈量春天。而今,当春茶香飘满山谷时,当年的新茶早已化作茶马古道旁的石碑,唯有那句“惊蛰醒土,春分立茶”,仍在岁月深处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伍齐厚,男 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区人。工作之余,看书写作,在相关报刊发表一些小文章。编撰《汉滨教育志》和创办《汉滨教育》月刊(后停刊),曾兼职《安康广播电视报》编辑。公务员退休。)

编 辑 杨居平

来源:农民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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