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相亲咖啡馆的冷气开得有些足,苏青葙拢了拢单薄的针织衫,指尖冰凉。她面前的男人,是母亲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介绍的第十二个相亲对象。
相亲咖啡馆的冷气开得有些足,苏青葙拢了拢单薄的针织衫,指尖冰凉。她面前的男人,是母亲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介绍的第十二个相亲对象。
男人叫顾长庚,职业是医生,据介绍人说,是市一院最年轻的心外科副主任。他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干净有力,骨节分明。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不耐烦地看表,只是安静地端着一杯美式,目光沉静地落在窗外的车水马龙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观察。
苏青葙的心跳得有些乱。不是因为紧张或羞涩,而是因为恐惧。
就在刚才,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最后通牒:“隔壁张总说了,只要你点头,二十万彩礼立马到账,你弟弟的赌债就能平了!这个医生要是看不上你,你就赶紧回来!”
她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油腻肥胖的张总,以及一个模糊却让她窒息的未来片段——红色的、充满争吵的婚房,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绝望的哭泣。
这是她的秘密,一个被她当做诅咒的能力。从十八岁那年高烧醒来后,她偶尔能通过触碰某些物品,或在情绪极度激动时,看到一些关于未来的、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从未出过错。
【不能回去,绝对不能。】苏青...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必须抓住眼前这根唯一的稻草。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上了顾长庚转回来的视线。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古井,不起波澜,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苏小姐,”他开口,声音比她想象中更低沉温和,“介绍人说,你很着急结婚。”
他的直接让苏青葙有些措手不及,脸颊微微发烫。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是。”
“我也是。”顾长庚说得坦然,“家里催得紧,工作忙,没时间谈漫长的恋爱。我需要一个妻子,一个合作伙伴,来应对家庭和社交的压力。我们可以婚后慢慢培养感情,如果培养不出来,也可以作为盟友,和平共处。”
他的话像一份商业合同,清晰,冷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对苏令仪来说,这恰恰是最好的。她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爱情,她需要的是一个安全的、能让她摆脱原生家庭的港湾。
她放在桌下的手,因为紧张,不小心碰到了桌腿。
嗡——
一瞬间,一个清晰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画面里,是同一个男人,顾长庚。他站在一间公寓的门口,眉头紧锁。一个中年妇女正对着他撒泼打滚,尖锐地哭嚎着:“你这个没良心的!骗了我女儿!你必须给我儿子五十万!不然我就死在你家门口!”
而顾长庚只是冷静地挡在门口,将一个瘦弱的身影护在身后。他沉声说:“阿姨,我们已经结婚了,青葙的事就是我的事。但她的钱不是提款机,更不是用来填无底洞的。请回吧,否则我只能报警处理了。”
画面消失了。
苏青葙的心脏狂跳起来。
画面里的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瘦弱身影,就是她。而那个撒泼的女人,是她的母亲,周玉兰。
这个男人,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眼前所有的迷雾。就是他了。
苏青葙猛地抬起头,迎着顾长庚略带探究的目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顾医生,我们结婚吧。现在就去。”
顾长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审视着眼前的女孩,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她似乎比我更急。】顾长庚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见过无数病患家属的绝望,但这种燃烧着自己的决绝,却很少见。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问道:“苏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闪婚不是儿戏。”
“我知道。”苏青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异常坚定,“我需要一个丈夫,一个法律上承认的伴侣,来帮我摆脱一些……无法摆脱的麻烦。我可以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我会做饭,会打理家务,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合法的身份和一处安身之所。”
她几乎是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掀开了。她没有别的筹码,唯有坦诚。
顾长庚沉默了。他看着她,仿佛在评估这份“合同”的可行性。几秒钟后,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苏青葙的心沉了下去。【他要走了……】
然而,顾长庚却对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走吧。”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家离民政局不远,现在去,还赶得及。”
苏青葙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户口本带了吗?”顾长庚又问。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机械地回答:“……带了。”为了随时准备逃离,户口本和身份证她一直都带在身上。
“那就好。”顾长庚的手依然悬在半空,等着她。
苏青葙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仿佛看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她不再犹豫,将自己冰凉的指尖放进了他温暖干燥的掌心。
半小时后,两本崭新的红本本被递到了他们手中。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青葙看着手中的结婚证,依然觉得像在做梦。她就这么结婚了,和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人。
“我家在江畔名邸,三栋十五楼。”顾长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收拾东西。”
“不用了,”苏青葙立刻摇头,“我……我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她那个家,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顾长庚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说:“好,那先回家。”
家。这个字让苏青葙的心莫名一酸。
顾长庚的家是一套装修简约的平层公寓,黑白灰的主色调,干净得一尘不染,但也冷清得没有人气,像一个高级的样板间。
“你的房间在那边,主卧带独立卫浴。我住次卧。”顾长庚指了指方向,“家里有新的洗漱用品和床品,你可以先用着。缺什么,我们下午去买。”
苏青葙有些意外:“你不住主卧?”
“我一个人住,哪里都一样。”顾长庚说得云淡风轻,“你是女孩子,住主卧方便些。”
说完,他便走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打个电话,处理一下工作。”
苏青葙握着冰凉的矿泉水瓶,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环顾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家”的地方。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她终于……逃出来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像一个催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苏青葙!你死哪里去了?张总的司机都到楼下了!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周玉兰尖锐的咆哮声从听筒里传来,震得她耳朵生疼。
苏青葙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声音冷了下来:“妈,我不会回去的。”
“你说什么?”周玉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嫁给张总,你弟弟的腿就要被人打断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他的赌债,不是我造成的。”苏青葙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为他的人生买单了。”
“你这个白眼狼!我白养你这么大了!苏青葙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苏青葙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被母亲逼迫、被弟弟索取的画面。她累了,真的累了。
“好啊。”她轻声说,“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将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做完这一切,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大口喘着气。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顾长庚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苏青葙有些狼狈,不知该如何解释。
“家庭问题?”顾长庚走了过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她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我结婚……主要就是为了摆脱他们。”
“我说了,我们是盟友。”顾长庚递给她一张纸巾,“需要我做什么?”
苏青葙摇摇头:“暂时不用,谢谢你。”
【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她在心里想。根据她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果然,第二天一早,门铃就被粗暴地按响了。
苏青葙通过猫眼一看,心脏瞬间沉了下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她的母亲周玉兰,还有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苏子昂。
“开门!苏青葙!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贱人,敢骗我!”周玉兰一边砸门一边咒骂着。
顾长庚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他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服,看到苏青葙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你家人?”
苏青葙点点头,手心满是冷汗:“嗯。”
“躲起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顾长庚走到门边,平静地说,“我去开门。”
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周玉兰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气度不凡的男人,愣住了。
“你……你是谁?苏青葙呢?”
“我是她丈夫,顾长庚。”顾长庚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两位有事吗?”
丈夫?!
周玉兰和苏子昂都惊呆了。
“丈夫?!”周玉兰反应过来,立刻像个炮仗一样炸了,“好啊你个苏青葙!你为了躲张总,竟然随便找个野男人把自己嫁了?你把我儿子的前途放在哪里?”
她说着就要往里冲,却被顾长庚伸手拦住了。
“阿姨,请注意你的用词。”顾长庚的眼神冷了下来,“这里是我的家,不欢迎你们撒野。”
“你的家?我女儿嫁给你,你的家就是她的家!我这个当妈的来看看女儿,天经地义!”周玉兰叉着腰,开始耍横。
苏子昂也帮腔道:“就是!姐,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我的债怎么办?你赶紧跟这个男的离婚,去嫁给张总!”
苏青葙从顾长庚身后走出来,看着眼前丑陋的嘴脸,心中一片冰冷。这就是她的亲人。
“我不会离婚的。”她看着周玉兰,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我的事也跟你们没关系了。”
“没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周玉兰冷笑一声,“养你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门都没有!我告诉你,要么,让他拿出二十万,把你‘买’过去!要么,你就乖乖跟我们回去!”
【她果然是为了钱来的。】苏青葙的心彻底冷了。
她正要开口,顾长庚却先她一步说话了。
“二十万?”他看着周玉兰,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讥讽,“阿姨,你是在卖女儿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彩礼!天经地义的!”
“彩礼?”顾长庚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我是个医生,不太懂这些。不过,我认识一位律师朋友,专门处理家庭纠纷。或许你们可以跟他谈谈,看看根据法律,你们这种行为叫‘彩礼’,还是叫‘敲诈勒索’。”
周玉兰看着名片上“xx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头衔,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这么不好惹。
苏子昂却是个浑人,他见要钱不成,恼羞成怒,指着顾长庚的鼻子骂道:“你他妈吓唬谁呢?我告诉你,今天不给钱,我们就赖这不走了!”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周玉兰见状,也有样学样,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没天理了啊!女儿嫁了人就不要妈了啊!大家快来看啊!”
这正是苏青葙预见到的画面。只是她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她紧张地看向顾长庚,怕他会因此厌烦自己。然而,顾长庚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他只是拿出手机,平静地按下了三个数字。
“喂,110吗?这里是江畔名邸三栋十五楼,有两位不速之客在我家门口寻衅滋事,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请你们来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玉兰和苏子昂的耳朵里。
两人都傻眼了。他们撒泼耍赖惯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硬茬。
“你……你敢报警?”周玉兰的声音都哆嗦了。
“为什么不敢?”顾长庚淡淡地反问,“难道你们的行为,不违法吗?”
眼看事情要闹大,周玉兰和苏子昂终于怕了。他们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青葙骂了几句“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然后不甘心地离开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顾长庚关上门,回头看向苏青葙。
“谢谢你。”苏青葙低着头,声音很小。她觉得自己像个麻烦的根源。
“不用。”顾长庚走到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再说一遍,我们是盟友。你的麻烦,也是我的麻烦。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自己扛,交给我。”
他的眼神太过沉静,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苏青葙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结婚二十四小时,这个男人给她的安全感,超过了过去二十多年家人给她的总和。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周玉兰他们没有再来闹过,或许是被顾长庚的报警吓住了。苏青葙也渐渐适应了和顾长庚的同居生活。
他是个作息极其规律的人。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晨跑,回来做一份简单的早餐。他做的三明治很好吃。然后去上班,晚上通常要很晚才回来,有时甚至直接睡在医院。
他们交流不多,但相处得很和谐。苏青葙承包了家里的家务和晚餐。她会做好饭菜等他,如果他回来晚了,就用保温盒装好。他会在她打扫卫生时,默默地把碍事的家具搬开。
这种相敬如宾的模式,让苏青葙感到很舒服。没有争吵,没有索取,没有那些让她窒息的亲情绑架。
一天晚上,顾长庚难得准时下班。苏青葙做了四菜一汤,两人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饭。
“我下周要出差,去北京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大概三天。”顾长庚突然开口。
“好,我知道了。”苏青葙点点头,“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顾长庚顿了顿,又说,“我不在家,你自己注意安全。门锁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苏青葙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异样。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的安全。
吃完饭,顾长庚去书房看资料,苏青葙在厨房洗碗。她拿起顾长庚用过的水杯,正要冲洗,指尖触碰到杯壁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画面。
**一片火海!**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地点似乎是一个仓库。画面一转,她看到顾长庚躺在地上,额头流着血,似乎失去了意识。而他身边,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拿着棍棒,一步步逼近……
“啊!”苏青葙失声尖叫,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顾长庚听到声音,立刻从书房冲了出来:“怎么了?”
他看到苏青葙脸色惨白地站在一地碎片中间,浑身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我……我没事,”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抖得厉害,“手滑了。”
顾长庚皱起眉,他不信。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到?”
他的手很温暖,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苏青葙摇摇头,但身体的颤抖却无法停止。那个画面太真实了,顾长庚倒在地上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行,我不能让他出事。】
她猛地抓住顾长庚的手,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你下周要去北京出差?”
“是。”
“能不能不去?”她几乎是恳求着说。
顾长庚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为什么?这次研讨会很重要。”
苏青葙无法解释。她不能告诉他自己能预知未来,他会把她当成疯子。她只能找借口:“我……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种毫无根据的理由,显然无法说服一个信奉科学的医生。
顾长庚沉默了片刻,说:“青葙,只是一个出差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越是这么说,苏青葙就越是心慌。她知道自己的预感从不会错。那个火海,那些人,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整晚都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可怕的画面。她试图从中寻找更多的线索。仓库……火……那些凶恶的男人……
等等,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上,好像有一个蝎子纹身!
这个细节让苏青葙精神一振。她想起来了,她弟弟苏子昂前段时间在电话里哭诉,说他招惹了一群放高利贷的,为首的那个老大,外号就叫“蝎子”!
难道……这件事跟苏子昂有关?
他们找不到自己,就把目标转向了顾长庚?
这个猜测让苏青葙不寒而栗。是她连累了他。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第二天,苏青葙对顾长庚说自己要回娘家一趟,拿点东西。顾长庚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同意了。
苏青葙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去了苏子昂经常厮混的一家网吧。她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看到了苏子昂和一个黄毛混混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
她悄悄跟在后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昂哥,你姐夫是个医生,肯定有钱。蝎子哥说了,只要把他骗到城西那个废弃仓库,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管了。到时候你的债一笔勾销,还能分我们点好处。”
“这……这不好吧?他毕竟是我姐夫……”苏子昂还有一丝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你姐那么对你,你还管她死活?再说了,我们只是要钱,又不会真把他怎么样。你想想你的腿,再不还钱,蝎子哥可就要动手了!”
苏子昂被说动了,咬了咬牙:“干了!”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苏青葙的耳朵里。她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为了自己的赌债,他竟然真的要对顾长庚下手。
她悄悄录下了他们的对话,然后立刻离开了。
她没有报警。她知道,以苏子昂的狡猾,就算警察抓了他,他也能把自己摘干净,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高利贷团伙身上。而且,打草惊蛇,只会让蝎子那帮人更加疯狂。
她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既能救下顾长庚,又能让这群人渣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反复回忆着那个预知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火……仓库……蝎子纹身……顾长庚倒下的位置……
【如果,火灾是提前发生的呢?】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可靠,又能帮她处理后续法律问题的帮手。
她想到了顾长庚给她的那张名片。那位姓秦的律师。
她拨通了秦律师的电话。
“秦律师您好,我是顾长庚的……妻子,苏青葙。我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想请您帮忙。”
三天后,顾长庚出发去北京。
苏青葙把他送到机场,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顾长庚看着她眼底的担忧,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苏青葙后脚就联系了苏子昂。
电话里,苏青葙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子昂,你快帮帮我!顾长庚他……他家暴我!我把他保险柜里的一些首饰和现金拿了出来,现在没地方去,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苏子昂一听有钱,眼睛都亮了:“姐,你说真的?他在哪儿?”
“他去北京出差了,三天后才回来。我不敢回家,怕被我妈骂。你到城西那个废弃仓库等我,那里偏僻,不会有人发现。我把东西分你一半,你帮我找个地方躲几天。”苏青葙按照计划,说出了那个关键的地点。
苏子昂毫不怀疑,立刻答应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所有的钱都弄到手。
挂了电话,苏青葙立刻给秦律师发了条信息:【鱼已上钩。】
下午四点,城西废弃仓库。
苏子昂早早就到了,蝎子和他的几个手下也埋伏在了周围。他们都以为,今天会等到一只肥羊。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苏青葙,而是一辆辆呼啸而至的警车。
警察如同神兵天降,将整个仓库包围得水泄不通。蝎子那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地。苏子昂更是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警察同志,我……我是来找我姐的!不关我的事啊!”
“带走!”为首的警官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被押上了警车。
与此同时,仓库的另一头,一处早就被苏青葙用手机录像功能对准的角落里,一个定时装置启动了。一些浸了汽油的棉絮被点燃,瞬间燃起了不大不小的火苗,并触发了仓库老旧的烟雾报警器。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秦律师派来的人用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苏青葙没有出现在现场。她坐在秦律师的车里,看着手机上传来的实时画面,手心全是汗。
秦律师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一丝惊讶:“苏小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不仅预测到了他们会犯罪,还设下了这个局。利用他们‘绑架勒索’的意图,引他们入瓮。再用一场‘意外’的小火灾,坐实他们‘绑架未遂’和‘纵火’的双重罪名。最关键的是,你全程没有露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苏青葙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顾医生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秦律师由衷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苏子昂和蝎子团伙被抓。警方在他们身上搜出了绳索、刀具等作案工具。苏青葙提供的录音,以及苏子昂引诱她去仓库的通话记录,都成了铁证。虽然他们矢口否认想绑架顾长庚,只说是普通的债务纠纷,但在“纵火”这条罪名面前,他们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这个高利贷团伙被一网打尽,苏子昂也因为涉嫌协同犯罪,被拘留调查。
而这一切,远在北京参加研讨会的顾长庚,毫不知情。
他回来那天,苏青葙去机场接他。
看到她,顾长庚有些意外:“怎么来了?”
“想早点见到你。”苏青葙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对他笑了笑。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不带任何负担和伪装。
顾长庚愣了一下,觉得眼前的妻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回到家,一切如常。
苏青葙没有提仓库的事,顾长庚也没有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直到晚上,新闻里播报了一条本地新闻。
“本市警方于近日成功打掉一个暴力讨债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五名。据悉,该团伙还涉嫌一宗绑架未遂及纵火案……”
新闻画面里,苏子昂和蝎子被打上了马赛克,但苏青葙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正看着她,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关掉了电视,客厅里顿时一片寂静。
“是你做的?”他开口,语气很平静。
苏青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瞒不住了。
她点了点头,准备接受他的质问,甚至……厌恶。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喜欢一个满腹心机,甚至能“预知”危险的妻子。
然而,顾长庚却只是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冒险?”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后怕和心疼。
苏青葙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我……”她哽咽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都知道了。”顾长庚的声音很轻,“秦律师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我的妻子,为了保护我,导演了一出好戏。”
苏青葙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顾长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让我不要去出差,是因为你预感到了危险,对不对?”
他猜到了。这个理智到极点的男人,竟然相信了最不科学的“预感”。
苏青葙再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是。我能看到一些……未来的片段。我看到你在一个着火的仓库里,被人打伤了……”
她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了他。她以为他会震惊,会恐惧,会把她当成怪物。
可顾长庚听完,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的颤抖:“辛苦你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苏青葙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解。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卸下所有防备的港湾。
这件事,也成了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他们的相处不再是相敬如宾的盟友,而多了一丝寻常夫妻的温情和默契。
顾长庚会主动和她分享医院里的趣事,她也会把自己的小发现告诉他。他开始戒掉了喝冰美式的习惯,因为苏青葙说对胃不好,给他换成了温热的红茶。她偶尔会做一些黑暗料理,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然后给出专业的“医学建议”,比如“下次可以少放点盐,钠摄入过多对心血管不好”。
苏青葙的家庭,也迎来了最终的审判。
周玉兰在得知儿子被抓后,来找过苏青葙一次。这一次,她没有撒泼,而是哭着求她,让她去跟警察说情,放过苏子昂。
“青葙,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忍心看他坐牢吗?”
苏青葙看着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妈,当他伙同外人,准备绑架你女婿的时候,他有把我当成他亲姐姐吗?当你们为了二十万彩礼,要把我卖给一个老男人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成亲生女儿吗?”
苏青葙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诛心。
“他有今天,是咎由自取。法律会给他最公正的审判。”
说完,她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周玉兰的哭天抢地。
从那以后,周玉兰再也没有来过。苏青葙后来听说,因为没了经济来源,也受不了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她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不知去了哪里。
苏子昂最终因绑架未遂、协同纵火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苏青葙的世界,终于彻底清静了。
她和顾长庚的生活,步入了正轨。她找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清闲自在。她开始学着插花,烹饪,把那个原本冷清的公寓,布置得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顾长庚依旧很忙,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家。家里那盏为他留着的温暖的灯,成了他最深的牵挂。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常里,悄然发生着质变。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正好。苏青葙在阳台侍弄她的花草,顾长庚靠在躺椅上看书。
苏青葙不小心被玫瑰的刺扎了一下,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她“嘶”了一声。
顾长庚立刻放下书,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熟练地为她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苏青葙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脏漏跳了一拍。
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一个新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涌入了她的脑海。
这一次,没有危险,没有争吵。
画面里,是几年后的同一个阳台。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摇摇晃晃地扑进顾长庚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而顾长庚抱着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得快要溢出来的笑容。画面的一角,是她自己,正含笑看着他们,肚子微微隆起,显然怀着二胎。
那是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温暖的未来。
画面消失,苏青葙却久久无法回神。她的脸颊烫得厉害,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怎么了?”顾长庚处理好伤口,发现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脸颊绯红。
“没……没什么。”苏青葙慌乱地别开视线。
【原来,我的能力,不只可以预见灾难,也可以窥见幸福。】
顾长庚看着她羞赧的样子,眼神暗了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青葙。”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我们可以先婚后爱。”
苏青...葙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现在,可以开始爱了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青葙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那里面,是她看得懂的、炙热的深情。
她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那个最初为了逃离而做出的仓促决定,最终却通向了最幸福的未来。
又过了一年。
苏青葙的能力依旧时灵时不灵,但她已经不再将其视为诅咒。它更像一个生活中的小插件。
比如,顾长庚下班前,她摸了一下他的车钥匙,就能“看”到他今天特别想吃糖醋排骨。
再比如,医院里有一个棘手的病人,病情反复,顾长庚和同事们一筹莫展。苏青葙无意中碰到了病人的一个旧钱包,脑海里闪过一个病人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地吃下一颗红色胶囊的画面。
她把这个“预感”告诉了顾长庚。顾长庚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顺着这条线索去追查,最终发现病人一直在私下服用一种成分不明的海外保健品,而那种保健品正好和医院的处方药相冲,才导致了病情的反复。
问题解决后,顾长庚的同事们都惊叹于他的“神之直觉”,只有顾长庚自己知道,他有一个拥有“超能力”的宝贝妻子。
他把苏青葙保护得很好,从不向外人透露分毫。这是属于他们夫妻之间,最甜蜜的秘密。
这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顾长庚提前下班,买了一大束苏青葙最喜欢的白玫瑰,还订了她心心念念很久的一家私房菜。
苏青葙也准备了礼物——她亲手织的一条羊绒围巾,是顾长庚喜欢的灰色。
晚餐的气氛很好,烛光摇曳,映着两人含笑的眼眸。
“顾医生,”苏青葙喝了一口红酒,脸颊微醺,“结婚两周年快乐。”
“顾太太,”顾长庚举起酒杯,与她轻碰了一下,“同乐。”
放下酒杯,顾长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苏青葙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设计简约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银杏叶,做得栩栩如生。
“银杏的花语,是坚韧与沉着,永恒的爱。”顾长庚起身,绕到她身后,亲手为她戴上,“很像你。”
冰凉的链身贴上温热的皮肤,苏青葙的心里甜得冒泡。
“谢谢,我很喜欢。”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顾长庚坐回原位,故作严肃地看着她。
“什么?”
“两年前,在咖啡馆,我们才见第一面,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地,要和我闪婚?”顾长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的笑意,“难道那时候,你就‘预见’到,我会是个好丈夫?”
这是他一直很好奇,却从没问出口的问题。
苏青葙的脸微微一红,她想起了当时那个让她下定决心的画面——他将她护在身后,对她的家人说“青葙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决定逗逗他。
“不全是。”她故作神秘地说,“其实,我当时看到了一个画面。”
“哦?什么画面?”顾长庚饶有兴致地追问。
“我看到……你在手术台上,戴着口罩,眼神专注又认真,你手里的手术刀,挽救了一条生命。”苏青葙半真半假地编织着谎言,“当时我就觉得,一个能如此尊重生命的男人,人品一定不会差。所以,我就赌了一把。”
这个答案,显然让顾医生非常受用。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透着一股满足和骄傲。
苏青葙看着他信以为真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才不告诉你,我是因为看到你会帮我怼我妈,才赖上你的呢。】
真正的缘分,或许就是这样。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陷于一次奋不顾身的守护,忠于一生细水长流的陪伴。
饭后,两人手牵着手在江边散步。晚风轻拂,带着江水的湿润气息。
苏青葙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怯懦的声音:“是……是青葙吗?”
是周玉兰。
苏青葙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我没别的意思。”周玉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子昂他……他在里面表现得很好,获得了减刑。他说他知道错了,对不起你。我……我也知道错了。青葙,妈对不起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隐约的抽泣声。
苏青葙的心情有些复杂。恨吗?当然恨过。但时过境迁,当她已经拥有了幸福,那些曾经的伤害,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了。”她淡淡地回应,“你们……多保重。”
挂了电话,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最后一点包袱。
顾长庚握紧了她的手:“都过去了。”
“嗯。”苏青葙侧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那些不堪的,痛苦的,都成了过往。而她身边这个人,和即将到来的、充满阳光的未来,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篇章。
她闭上眼睛,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安心地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这一次,她的脑海里没有出现任何画面。
一片安宁。
因为最美好的未来,无需预知,已在身边。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