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8年立冬,16岁的二姑攥着半块红薯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媒婆的胶鞋碾过满地婚书碎屑时,她突然将红薯砸向树干,红瓤在"婚姻自由"的标语上炸开血花——这是她撕毁的第七封婚约。
1968年立冬,16岁的二姑攥着半块红薯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媒婆的胶鞋碾过满地婚书碎屑时,她突然将红薯砸向树干,红瓤在"婚姻自由"的标语上炸开血花——这是她撕毁的第七封婚约。
"嫁就嫁手艺人!"她抹了把嘴边的红薯渣,夕阳把补丁摞补丁的衣襟染成嫁衣色。七天后,她穿着借来的红布鞋迈进王家院子,陪嫁是偷藏的三副竹牌。
洞房夜,二姑父掀盖头的手被竹牌硌得生疼。新妇盘腿坐在炕头摆牌阵,月光在竹牌刻痕里流淌:"东南西北各归各位,碰!"木匠丈夫在墙角刨着婴儿床,刨花混着牛粪味卷进洞房,竟与麻将声生出奇异的和谐。
1978年谷雨,二姑攥着扫盲班通知书冲进牛棚。正在接生的丈夫抬头,见她八个月的身孕顶着桌沿,汗湿的刘海粘在扫盲班招生简章上。"接生完这窝牛崽子就去。"她夺过沾血的草绳,在新生牛犊脖颈系了个蝴蝶结。
深夜,通知书在灶膛蜷成灰蝶。二姑摸黑在婴儿床底板刻字,刨刀划破指尖时,三女儿突然啼哭。血珠滴在"识字"二字上,像盖了枚倔强的印章。
1999年惊蛰,二姑的擀面杖将八仙桌敲出裂痕。城里来的儿媳阿秀立在碎瓷片中,脖颈挺得像只受惊的白天鹅:"妈,现在都用洗碗机了。"
"机器能替你奶孩子?"二姑抖开百家被,三百块碎布里藏着四个孩子的尿渍。争执声惊飞檐下家雀,却没看见儿媳偷偷把老式腌菜坛搬进厨房,用手机拍下每道腌制工序。
转折发生在2008年雪夜。二姑关节炎发作跌进地窖,阿秀徒手扒开积雪,指甲缝渗出的血在雪地画了道红杠。婆媳俩在腌菜堆里熬到天亮,二姑突然摸到坛底褪色的布条——那是阿秀用口红画的腌菜流程图。
"比当年会计室的账本还精细。"二姑嘟囔着,任由儿媳背自己回屋。晨光里,阿秀耳后的褐痣与她年轻时照镜子的位置分毫不差。
2023年除夕,老宅同时亮着电子灯笼和煤油灯。大女儿调试着智能药盒,三女婿直播母亲打麻将,儿子给轮椅装北斗定位。二姑突然掀开檀木箱,泛黄的扫盲班通知书与阿秀的孕期B超单叠在一起,被塑封成特殊家谱。
"胡了!"二姑甩出翡翠麻将时,全家福从智能相框弹出。照片里她抱着曾孙指导木工活,阿秀的羊绒衫与她补丁袄的色块完美拼接。四个子女的手机同时震动,家族群跳出新消息:二姑用赢的牌资给全家买了识字软件会员。
月光漫过老屋檐角时,二姑父仍在后院刨木头。新制的八仙桌嵌着智能屏幕,榫卯处藏着降压药仓。麻将牌在电子灯光下流转,四十年前刻在婴儿床底的"识字"二字,此刻正在孙辈的平板电脑上闪烁如星。
来源:孔子百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