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张缩在工地临时搭建的钢管棚里，一边哆嗦一边往纸杯里倒热水。纸杯底部有个小洞，热水一点点渗出来，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他也懒得再换，就捧着杯子，趁水还没完全漏完，赶紧喝两口。

雨水季节的工地比平时更难熬，湿漉漉的工装裤贴在腿上，像挂了两块冰。

小张缩在工地临时搭建的钢管棚里，一边哆嗦一边往纸杯里倒热水。纸杯底部有个小洞，热水一点点渗出来，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他也懒得再换，就捧着杯子，趁水还没完全漏完，赶紧喝两口。

“小张，你怎么了？”工地负责人老韩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份图纸，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皱巴巴的。

“没事儿，可能有点感冒。”小张揉了揉鼻子，从兜里掏出两片感冒药，干咽了下去。

“那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两天？这几天雨大，也干不了什么活。”老韩看了看天空，乌云压得很低，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小张摇摇头：“没事，再说后天是交工日期，耽误不得。”

说这话的时候，小张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栋楼上。那是他们这一个月的工程，一个四层小别墅的内部装修。最后期限就是后天，老板郑总特意强调过，一定要准时完工，因为有个重要客户要来看房。

老韩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里的图纸递给他：“这是客户昨天又改的方案，你看看。”

小张接过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好几处修改的地方。他皱了皱眉，这意味着他们要把已经做好的部分推倒重来。

“客户真是…”小张没说完，老韩摆摆手打断了他：“郑总说了，客户要求必须满足。加班费另算。”

加班费。小张在心里默默重复这三个字。虽然他心里清楚，所谓的加班费最后很可能会因为各种理由被扣掉大半。不过现在他需要钱，真的需要钱。

他的女儿小雨今年上小学一年级，开学要交的费用比他想象的多得多。而且孩子的课外班，妻子坚持要报，说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小张不是很理解这种说法，他自己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在农村的普通学校念的，最后不也找到了体面的工作吗？

不过他没有反对妻子的决定，只是默默地接下了更多的活，希望能多赚一点钱。

感冒加重的速度比小张预计的要快。到了晚上，他已经开始发烧，头晕得厉害。工地上的其他工人都已经回宿舍休息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加班，想把改动的部分先设计出来。

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

“你今天回来吗？”电话那头，妻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可能回不去了，这边有急活，要熬夜。”小张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里突突地跳。

“小雨今天在学校被老师表扬了，说她数学考了满分。”妻子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小张笑了：“真的吗？那太好了。小雨真棒。”

“她说想给你看她的试卷。”

“你拍张照片发给我吧。”小张说，“改天我一定好好奖励她。”

挂了电话，小张望向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哗啦啦地打在临时搭建的铁皮屋顶上，声音震耳欲聋。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不一会儿，妻子发来了女儿试卷的照片。考卷上密密麻麻的草稿，最后得了100分，老师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张把这张照片存进了手机相册，然后继续低头设计图纸。他的额头很烫，但他没有停下来休息。

三天后，小张终于把所有的改动都完成了。虽然期间发烧到39度，但他硬是靠着意志力和感冒药撑了下来。最后一天，他甚至熬了个通宵，确保所有细节都符合客户的要求。

当郑总带着客户来验收时，他们对工程非常满意。客户一边参观一边点头，不停地称赞。郑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还特意走到小张旁边，低声说：“干得不错。”

小张虚弱地笑了笑。这三天他几乎没怎么睡觉，人瘦了一圈，眼睛布满血丝。但听到这句夸奖，他还是感到一阵欣慰。

然而，到了发工资的那天，小张发现自己的工资少了将近三千元。

“这是怎么回事？”他拿着工资条去找财务。

财务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头也不抬地回答：“你上周迟到了两次，然后有天请假了半天，再加上材料损耗费，都扣掉了。”

“什么请假半天？我这个月一天假都没请！”小张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系统上记录的就是这样。”财务依然头也不抬，“有问题去找韩主管。”

小张找到了老韩，老韩一脸为难：“这个…郑总说你那天下午不在工地，算是请假。”

“哪天下午？”

“就是你去医院打针那半天。”

小张瞪大了眼睛：“那是郑总自己让我去的！我发烧到39度多，他怕我在工地昏倒，才让我去医院打针的！”

老韩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我知道，但郑总说规定就是规定。不在工地就是请假，请假就要扣钱。”

小张站在那里，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起那三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发着高烧坚持工作，晚上睡在工地的简易床上，枕头下垫着退烧药，每隔四小时就要吃一次。就连去医院打针，也是趁着午休时间，打完针就赶回工地继续干活。

而现在，不仅加班费没有，反而因为去医院被扣了钱。

小张强忍着怒气走出了办公室。刚出门，他就看到郑总站在走廊里，正低头看手机。

“郑总。”小张走过去，尽量保持语气平静，“我想问问，为什么我的工资被扣了三千多。”

郑总抬起头，扫了他一眼：“财务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但是…”

“小张，”郑总打断他，“公司规定就是这样。谁生病也不能例外，否则人人都说自己生病，那工作怎么安排？”

小张咬着牙没说话。他看着郑总，突然注意到对方手腕上戴着的新手表，金光闪闪的，一看就价值不菲。想到自己为了这个项目熬了三个通宵，就连发高烧都没有休息，结果不仅没得到加班费，反而被扣了钱，他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郑总，我…”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有个会要开。”郑总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张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可怜的工资条，久久没有动弹。

当天晚上，他发烧到40度，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导致免疫力下降，感冒加重成了肺炎。这一住院就是三天，妻子不得不请假来照顾他，小雨则被送到了外婆家。

躺在病床上，小张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这些年的工作。他在郑总的公司干了五年，从一个普通工人做到了设计主管，工资却一直没有太大的涨幅。每次加班，说好的加班费总是会因为各种理由被扣掉一部分。而像这次生病被扣工资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翻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女儿那张得了满分的试卷。照片里，女儿写的最后一道应用题是：“爸爸每天工作10小时，一个月工作30天，如果每小时的工资是30元，那么爸爸一个月可以挣多少钱？”

小张苦笑了一下。如果生活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出院后，小张决定辞职。他把辞职信交给老韩时，老韩似乎并不惊讶。

“我其实早就猜到你会辞职，”老韩说，“郑总那人就是这样，对员工从来不体谅。你这次被扣的钱，明明应该算工伤补偿才对。”

小张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临走前，老韩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回到家，妻子正在厨房做饭，小雨则在客厅的小桌子上写作业。看到爸爸回来，小雨兴奋地跑过来：“爸爸，你看我新买的文具盒！”

小张蹲下来，接过女儿递来的文具盒。那是个普通的塑料盒子，上面印着卡通图案，不过对于一年级的小朋友来说，这大概就是宝贝了。

“好看吗？是妈妈买的！”小雨骄傲地说。

“真好看。”小张笑着回答，然后摸了摸女儿的头，“爸爸以后会多陪陪你。”

小雨似乎没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又跑回去写作业了。

妻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回来啦？饭马上就好。”

小张走进厨房，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灶台上的锅里正炖着排骨汤，香气四溢。这是他最喜欢的菜之一，每次回家闻到这个味道，疲惫感都会减轻不少。

“我辞职了。”小张说。

妻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切菜：“为什么？”

“郑总那人，”小张搓了搓手，“算了，不提他了。”

妻子没再问，只是说：“那你准备找新工作吗？”

“嗯，会找的。不过我想先休息几天。”

妻子点点头：“也好，你最近太累了。”

吃完晚饭，小张帮忙洗碗，然后陪女儿写作业。这是他很久没有做过的事情了，以前他总是早出晚归，回到家时女儿已经睡了。

看着女儿认真写字的样子，小张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辞职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现在，他有时间陪伴家人了。

一周后，小张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小张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李总，上周在郑总的工地上看房子的那个客户。”

小张愣了一下，想起来了，那是他最后负责的那个项目的客户。

“李总您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很欣赏你的设计和施工质量，想请你来我的公司谈一谈。”

小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谈…谈什么？”

“工作啊，”李总笑了，“我听说你从郑总那里辞职了，正好我公司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工程主管。薪水比你在郑总那里高一倍，还有五险一金和年终奖。怎么样，有兴趣吗？”

小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问：“您怎么知道我辞职了？”

“郑总饭局上提了一嘴，说是你因为被扣工资就辞职了，还说你不懂感恩。”李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那么拼命完成的工程，怎么还被扣工资？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你是因为生病去医院被扣的钱。”

小张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传到客户那里。

“郑总那人我早就看不惯了，”李总继续说，“做生意靠的是诚信，对待员工也是一样。像你这样有才华又肯吃苦的人，他不珍惜，我珍惜。”

“我…”小张深吸一口气，“谢谢您的赏识，但我想先考虑一下。”

“没问题，”李总爽快地说，“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公司等你。地址我一会儿发短信给你。”

挂了电话，小张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谁的电话？”妻子问。

小张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完，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是好事吗？薪水翻倍，还有五险一金。”

“是啊，”小张点点头，“但是…”

“但是什么？”

小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在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如果不是郑总扣我工资，我可能不会辞职，李总也不会找到我。”

妻子笑了：“你呀，想太多了。这就是你的能力得到了认可。”

小张看着墙上女儿的照片，那是去年春游时拍的，小雨穿着校服，笑得很开心。旁边挂着的日历还停留在去年的11月，因为太忙，他们一直忘了换新的。

“也许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小张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小张准时去了李总的公司。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装修公司，办公环境比郑总的公司好多了。李总亲自接待了他，带他参观了公司，介绍了工作内容和团队成员。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参观完后，李总问。

小张点点头：“我接受这份工作。谢谢您的信任。”

李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好了。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回家的路上，小张的心情格外轻松。他走过一家文具店，想起女儿的文具盒，于是走进去，买了一套全新的彩色笔和一个更好的文具盒作为礼物。

走出文具店，小张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郑总。郑总正要进一家高档餐厅，看到小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假装没看见，径直走了进去。

小张笑了笑，也没打招呼，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那天晚上，小张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自己找到新工作。饭桌上，他跟妻子和女儿说起自己的新工作，新同事，还有新老板。

“爸爸，”小雨突然问，“你以后会不会还生病？”

小张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女儿的头：“爸爸会注意身体的，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

小雨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继续吃饭。

饭后，小张坐在阳台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妻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茶。

“想什么呢？”妻子问。

“我在想，”小张接过茶杯，“有时候看起来的坏事，可能是好事的开始。”

妻子微笑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他一起看星星。

远处，城市的灯光闪烁，像是无数颗散落的星星。小张突然觉得，生活中的起起落落，也许就像这些光点一样，组成了完整的夜空。

那一刻，他感到了久违的平静与希望。

来源：自由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