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死刑不是电视剧里那一声枪响,了事了。你是法警,穿着制服,看着案卷,以为跟日常一样,就是换个地方、换个人,但你真拿上枪,真到了刑场……那就不一样了。我第一次,被安排执行死刑那天,天灰蒙蒙的,雾都堵在心头。你得亲手把一个人的命收了,还不止一个。这事后来跟谁聊,其实
死刑不是电视剧里那一声枪响,了事了。你是法警,穿着制服,看着案卷,以为跟日常一样,就是换个地方、换个人,但你真拿上枪,真到了刑场……那就不一样了。我第一次,被安排执行死刑那天,天灰蒙蒙的,雾都堵在心头。你得亲手把一个人的命收了,还不止一个。这事后来跟谁聊,其实都觉得不是一般的难,甚至有点后怕。
其实,2001年年底才轮到我在这个位置。刚调来的那些天,说实话,安逸得很。我们看守所偏在边上,犯人少,枪决的事也就很少摊上头。那阵子我倒有点侥幸,算是混了个清闲差吧,每天,围着院子溜达,偶尔给犯人递个饭,没人催没人管。直到有些犯人开始闹事,我才知道这份工作冰冷的另一面。
还记得那个精神有点不对劲的女犯人。你对她放松警惕转个身,她能把打火机生吞下肚,疼得在地上打滚。局里的人手不够,医生又请不过来,只得亲自押着她去医院做手术。说到底,即使是案子没审完的罪犯,人还是得照顾的,不能甩手不管。自打那次后,我们押送犯人都多留个心眼,防着他们在路上捏出什么花招。人命关天,这里不是电影,大家心里清楚,犯到死罪的犯人,往往最难缠。
后来突然来了一桩急事,班长找我谈话,说所里的老法警出意外了。那老前辈惯常是执行枪决的主力,硬气得很,枪击犯人也是铁手、铁心。可惜这次,押送途中让犯人咬掉一根手指。你说这事巧不巧?组织只得临时安排他休息,养伤去了。那个枪决任务,就这么落到了我的头上。
班长其实怕我垮了,领着我去刑场“踩点”。枪支发下来,握在手里,不像平时训练那样轻巧。刑场说白了,就是块荒地,乱草没过脚面,风吹起来呜呜响。没什么“正规”,有时就在空房子里解决,有时选在人烟稀少的田野——但这回不一样。上头要求去学校操场“公开处决”,本意是给小镇上的人“上堂法理课”,像八九十年代那些枪毙案场,围的人里三层。只是临时又说要改集市,怕孩子们看到心里留下伤疤。临时拉场地,司机一句话催着大家快点上车。
那天说来还真有气氛。天刚亮,雾气像锅盖罩在头顶,我连早饭都顾不上扒几口,被一通忙活追赶着。车开到监狱门口,不用说,犯人小虎和小赵已经等着了。两人的手脚被法绳缠好,行动不便,可眼里还是冒着火。一个头发乱得像锅刷子,一个嘴角还带着昨夜剩的食物渣。一上车,他们就试图摸我的枪。幸亏我反应快,没被他们得逞——这种时候,你真得干到心里去,不能马虎。
坐在他们旁边,那种气氛,说不上来。有点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又有点像心里被什么猛兽咬了一口。车往刑场赶,盘山路兜了好几个圈,对面两个犯人安静到反常。不是那种认命的平和,更像是心底有怒,有不甘。我跟他们一米都不到,就差一步。但这一刻,我的世界只剩手下紧握的枪,还有皮肤里钻进灰蒙阴冷的风。
刑场远不如我想象的“豪华”,甚至很破败。踩着湿泥进来,后背嗖嗖的凉,那天第一次意识到,这事不会是轻松交差。身边的同事看着我,嘴里说着“不是一般人”,其实都是套话,怕我心理上放不下包袱。但再怎么安慰,你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说不怕是假的。
我挤出话问那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小虎和小赵并非生来恶棍——还都是名校出来的知识分子。家境好得不得了,父母做生意挣大钱,标准的“金钥匙家庭”。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孩子不该去做鬼鬼祟祟的事。可命运偏偏开这样的玩笑。小虎、小赵,本事没照正路用:门锁三两下能撬开,古董、画廊、老头的钱,都摸得清清楚楚。城市里夜晚多热闹,他们像两团鬼影,没人能防得住。
巧的是,案发那天,还跟一场麻将有关。牌桌上有个叫李富贵的,嘴巴直,吹嘘家里存款有四万。说起来挺普通——2000年那个年月,工资几百块,四万,都是天文数字了。小虎和小赵相视一眼,盘算起夜里行动。没想杀人,纯是偷东西,谁料李富贵被胶带封住口鼻,命丧家中。两人仓促逃走,没料到命案已成,手上留下指纹。事情很快暴露,警察顺藤摸瓜,案子没多久就成了铁案。这两个本该在社会上风风光光的青年,被锁进了死刑名单里。
到了集市,群众三三两两站成圈,空气里没有平日的嘈杂,只剩沉重的等候声。我身为法警,带着重重心事,手心全是汗。法官念词时,眼睛里不知是冷漠还是悲怜。有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骂街,也有的人不敢看。
最后一关,所有动作都像提前彩排过。我听见指令,打开保险,枪举起来,手却一直在抖。子弹打出,一声响,两个人倒下了。可我本想让他们痛快一点,结果小虎没死透,地上打滚,那惨叫撕扯了所有人的神经。我封不住枪的震颤,补枪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是铁心还是麻木。
一切结束,地上的血渍和人群的脚步声像是刻在脑子里的咒语。后来组织也知道我的状态不稳,安排心理医生跟我聊。医生很耐心,反反复复给我“开解”,可那段日子——你敢信?我老是在梦里回到刑场,身上全是血,枪在手上怎么都甩不掉。你再怎么按流程办事,哪怕知道他们罪有应得,到头来,那一刻的冲击还是像伪装不住的伤疤。
说到底,这种工作不是谁天生就能适应的。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不是我,而是老法警还在,也许结局会不一样?或者他们没走到这步,是不是更好?想不明白。人生的命运拐点多得数不清,总有点意外,总有点不舍。但是,有些路,是一步踏进去就再回不了头的。
到现在,那一年的阴影还绕在我梦里。对于那些走错路的人,对我们这些不得不扣动扳机的人,究竟谁该被原谅,谁能被理解?也许只有天黑时,真想通了,才能说得清吧。
来源:峡谷幽闲听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