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冷宫的苔藓爬满了石阶,苏晚晴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囚衣,指尖触到的,是刺骨的寒凉。今日,是萧长风登基大典,也是他迎娶新后柳拂衣的日子。普天同庆,唯有她这座废院,被遗忘在喧嚣之外。
冷宫的苔藓爬满了石阶,苏晚晴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囚衣,指尖触到的,是刺骨的寒凉。今日,是萧长风登基大典,也是他迎娶新后柳拂衣的日子。普天同庆,唯有她这座废院,被遗忘在喧嚣之外。
【普天同庆……呵呵,我的夫君,用我苏家满门的鲜血,铺就了他的登基之路,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远处隐约传来礼乐之声,那喜庆的音调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扎进她的耳膜,直抵心脏。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萧长风的大婚,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却从未想过,他会另娶他人,而她,会沦为阶下囚。
三日前,身为太子太傅的父亲苏远被指通敌叛国,苏家一百七十三口,一夜之间,尽数下狱。证据确凿,是她亲手为萧长风抄录的边防图。那曾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信任,他说是为了江山社稷,让她帮忙参详,她便将父亲书房的机密图纸默画给他。
谁知,这竟成了催命符。
“娘娘,该喝药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走进来,屋内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重而苦涩的气味。
苏晚晴看着那碗药,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这是安胎药,也是催命汤。萧长风还念着她腹中的孩儿,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派人送来汤药,却也默认了柳家对她的“处置”。
【他想要这个孩子,却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母亲。柳家容不下我,更容不下我腹中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龙裔。萧长风,你好狠的心。】
“放下吧。”她声音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
老嬷嬷将药碗重重地放在桌上,转身离去,连多余的一眼都懒得施舍。
苏晚晴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棵枯死的槐树,思绪飘回了三年前的杏花微雨时。那时,他还是不受宠的七皇子,在皇家围猎中被兄弟算计,身负重伤,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正在赏花的她的视野里。
她是京城第一才女,苏家嫡女苏晚晴,而他,只是一个前途未卜的落魄皇子。她救了他,为他包扎伤口,为他出谋划策,助他一步步从无人问津的皇子,走到权倾朝野的太子之位。
他说:“晚晴,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光。待我君临天下,必许你凤位,与你共享这万里江山。”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那么炙热,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她信了,信得义无反顾,信得飞蛾扑火。她为他动用苏家所有的人脉,为他散尽千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背叛了最疼爱她的父亲。
【白月光?呵呵,原来不过是用来照亮他帝王路的踏脚石。光亮所及之处,便是他的天下,而我这轮月亮,也该陨落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断了她的回忆。
来人一袭明黄龙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无俦,正是新帝萧长风。他挥退了左右,偌大的冷宫,只剩下他们二人。
“晚晴。”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见地疲惫,“你……还好吗?”
苏晚晴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那曾让她心动不已的容颜,此刻看来,只觉得无比陌生和讽刺。他龙袍上的金线刺痛了她的眼。
“托陛下的福,还活着。”她淡淡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萧长风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不喜欢她这副模样。她应该是鲜活的,是爱娇嗔的,是会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潭死水。
“我知道你恨我。”他走近几步,试图去拉她的手,“但苏太傅野心太大,他与北狄私通,朕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晚晴,你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大局?”苏晚晴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凄厉,“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何来野心?那张边防图,是你让我画的!萧长风,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萧长风的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晚晴,休得胡言!此事与你无关,你安心养胎,朕已经封你为妃,待风声过去,朕会……”
**“妃?”**
苏晚晴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我苏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性命,就只换来一个妃位?萧长风,你这皇位,坐得安心吗!”**
她的质问像一把利刃,狠狠插进萧长风的心脏。他后退一步,脸色难看至极。
“你父亲的死,是罪有应得!是柳丞相揭发的,与朕无关!”他几乎是低吼出声,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柳丞相?”苏晚晴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啊,柳丞相。所以,你娶了他的女儿柳拂衣为后,用我苏家的倒台,换来柳家的全力支持。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过河拆桥!萧长风,你真是天生的帝王!”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萧长风的脸上。他所有的伪装和借口,在她清醒而绝望的目光下,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朕……”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的,他承认。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默认了柳家的构陷,他牺牲了苏家,也牺牲了她。他以为他可以补偿她,给她仅次于皇后的尊荣,保住他们的孩子。他以为她会懂他的苦衷。
【我懂,我怎么会不懂。】苏晚晴在心中冷笑,【我懂你的野心,你的薄情,你的狠绝。是我太傻,以为自己是例外。】
“药,你喝了么?”萧长风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那碗已经冰凉的药汤上,“太医说你身子弱,要按时服药。”
苏-晚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当着他的面,端起了那碗药。
萧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以为她终究还是顾念着腹中的孩子,服软了。
然而,苏晚晴并没有喝。她只是端着碗,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冰冷如霜。
“萧长风,你听好了。”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决绝,“这个孩子,是我苏家的血脉,他绝不会认一个害死他外祖全家的仇人为父。”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整碗漆黑的药汤,尽数泼在了他明黄的龙袍上!
墨色的药汁瞬间浸透了华美的衣料,在他胸前晕开一大片丑陋的污渍,如同他内心深处无法洗刷的罪孽。
“你!”萧长风震惊地看着她,勃然大怒,“苏晚晴,你放肆!”
“我放肆?”她将手中的空碗狠狠砸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我苏晚晴此生做过最放肆的事,就是爱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砰!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头撞向旁边的廊柱。
她不要再见到他,不要再呼吸着与他一样的空气。她要用自己的死,化作一道永不消散的诅咒,生生世世,纠缠着他!
“不要!”萧长风目眦欲裂,飞身扑过去,却只来得及抱住她软软倒下的身体。
鲜血从她的额角涌出,染红了他惊慌失措的眼。
“晚晴……晚晴!”他颤抖着抱紧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传太医!快传太医!”
苏晚晴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她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
【孩子……我的孩子……】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听到一个焦急而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
“苏姑娘,撑住!”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不再是冷宫那股腐朽的霉味。苏晚晴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青色帐幔,身下的床铺柔软而温暖。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她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正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捣药。男子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面容清隽,气质温润,一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安。
“你是……”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在下顾青芷,是一介游医。”男子放下手中的药杵,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小心地扶她起身,“那日你在宫中……是我将你救出来的。”
苏晚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片段,撞柱的决绝,萧长风惊恐的脸,还有腹中流逝的生命。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已经一片平坦。
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顾青芷看出了她的悲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声道:“孩子……没能保住。姑娘,节哀。”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苏晚晴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那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不为萧长风,只为那个还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那是她苏家最后的血脉。
“他对外宣称,你病故了。”顾青芷又道,“一场大火,烧了整个冷宫,也烧掉了你‘苏晚晴’这个身份。”
苏晚晴慢慢止住了眼泪,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片淬了毒的寒冰。
“死了?”她喃喃自语,随即冷笑起来,“也好,死了好。苏晚晴已经死了,死在了萧长风登基的那一天。”
活下来的,将是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恶鬼。
“顾先生,为何要救我?”她看着顾青芷,目光锐利。她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顾青芷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缓缓道:“家父曾受苏太傅提携之恩,我虽是一介草民,却也知恩图报。苏家蒙冤,我无力回天,但保住苏家最后一丝血脉,是我唯一能做的。”
苏晚晴沉默了。父亲一生清廉,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却不想,在他死后,敢于伸出援手的,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者。
“大恩不言谢。”她挣扎着要下床,对顾青芷行了一个大礼,“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苏晚晴,只有为苏家复仇的幽魂。先生若不嫌弃,请受我一拜。”
顾青芷连忙扶住她:“姑娘不必如此。你身体尚未痊愈,安心休养才是。至于复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新帝根基未稳,柳家权势滔天,不可操之过急。”
“我明白。”苏晚晴的眼神坚定得可怕,“我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我要把他最珍视的东西,一样一样地从他手里夺走,让他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在顾青芷的悉心照料下,苏晚晴的身体渐渐康复。她不再是那个娇弱的闺阁小姐,每日除了养伤,便是跟着顾青芷学习医术和毒理,同时,她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将父亲书房里那些关于朝政、兵法、权谋的藏书,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复盘。
父亲曾说,她若为男子,必是经天纬地之才。可惜,她将这一身才智,全都用在了为萧长风铺路上。
【如今,我要用这脑子,为他挖好坟墓。】
顾青芷看着她每日手不释卷,眼中时而闪过狠厉的光,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仇恨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一年后。
江南,烟雨楼。
一个化名“青梧”的神秘女谋士横空出世。她从不出面,只通过书信指点,便帮助江南最大的盐商陈家,在与官府的博弈中大获全胜,一举垄断了江南的盐运。
此后,“青梧先生”的名声不胫而走。她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无论是商战还是官场倾轧,只要得了她的指点,便能无往不利。无数人一掷千金,只为求她一封锦囊。
而这位神秘的“青梧先生”,正是苏晚晴。
她利用江南陈家作为自己的棋子,在短短一年内,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信息网和资金库。江南的富庶,成了她复仇的第一块基石。
而此刻,远在京城的皇帝萧长风,却过得并不舒心。
登基一年,他夙兴夜寐,勤于政事,想做个名垂青史的明君。然而,朝堂之上,柳丞相一党独大,处处掣肘,让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名无实。后宫之中,柳拂衣骄纵善妒,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与他心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妻子形象相去甚远。
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想起那个死在冷宫火海里的女子。
他时常会去冷宫的废墟上坐一坐,那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没有错,为了皇权,牺牲是必要的。可每当想起她临死前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他的心就如同被凌迟一般。
他后悔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还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他不知道。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大太监福安小声提醒道。
萧长风回过神,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其中一份,正是关于江南盐运的。
“这个陈家,背后似乎有高人指点。”他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福安,派人去查查,这个‘青梧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并不知道,他想要寻找的人,正是他以为早已化为灰烬的枕边人。而她,已经为他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正等着他一步步踏入。
苏晚晴的第二步棋,是动摇柳家的根基。
柳家的权势,主要来源于两方面:一是朝堂上的党羽,二是军中的势力。柳丞相的侄子柳乘风,手握京畿卫戍之权,是萧长风身边最重要的一股军事力量,也是柳家最坚实的靠山。
【要扳倒柳家,必先剪除柳乘风这个羽翼。】
苏晚晴通过陈家的情报网,得知柳乘风为人贪婪好色,且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迷信方术,渴望长生。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她让顾青芷以“云游道人”的身份接近柳乘风,声称能炼制“长生不老丹”。顾青芷的医术本就高明,加上苏晚晴提供的几个玄之又玄的药方,很快便取得了柳乘风的信任。
柳乘风将顾青芷奉为上宾,在自己的府邸中专门为他修建了炼丹房。
“道长,这丹药,何时能成?”柳乘风看着丹炉中熊熊的火焰,眼中满是贪婪的渴望。
顾青芷抚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将军莫急。此丹需九九八十一天,吸收天地之精华方能炼成。只是,尚缺一味最关键的药引。”
“何种药引?道长尽管说,上天入地,本将军也给你找来!”
顾青芷微微一笑,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个字。
柳乘风听后,脸色大变。
顾青芷所说的药引,竟是皇家贡品——西域雪莲。此物三年一开花,极为珍贵,皆存放于皇宫大内,由专人看管。私自盗取,乃是死罪。
“这……”柳乘风面露难色。
顾青芷冷笑一声:“将军若连这点决心都没有,又何谈长生?贫道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便要拂袖离去。
“道长留步!”柳乘风急忙拦住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就是一株雪莲吗?为了长生,本将军豁出去了!”
【鱼儿,上钩了。】远在江南的苏晚晴,接到顾青芷的飞鸽传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三日后,夜。
柳乘风利用职权之便,买通了看守贡品的侍卫,潜入库房,成功盗走了雪莲。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苏晚晴布下的另一张网中。
第二日早朝,御史台官员当朝弹劾,称皇家贡品失窃,矛头直指京畿卫戍失职。
萧长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柳丞相本想将此事压下,却不料,物证——那株被盗的雪莲,竟在柳乘风府中的炼丹房被搜了出来。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柳乘风百口莫辩,被打入天牢。
柳丞相在朝堂上为侄子求情,声泪俱下,却被早已对柳家心生不满的萧长风驳回。最终,柳乘风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不回京。京畿卫戍之权,被萧长风收回,交由了自己的心腹掌管。
柳家,被斩断了一只最重要的臂膀。
朝堂之上,萧长风看着跪在下面色如土的柳丞相,心中竟涌起一股久违的快意。他感觉自己终于夺回了一部分属于皇帝的权力。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
处理完柳乘风的事,萧长风愈发对那个神秘的“青梧先生”感到好奇。一个身在江南的谋士,为何能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她的每一步,都像是算准了人心,精准地打击在柳家的软肋上。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晚晴。
当年,她也曾这样为他分析朝局,为他出谋划策。她的聪慧,她的远见,丝毫不逊于朝中任何一个老臣。
【难道……】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掐灭。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那场大火,他亲眼所见。】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地生根发芽。他开始疯狂地派人搜集关于“青梧先生”的一切信息,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扳倒了柳乘风,苏晚晴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她的下一个目标,是柳家的钱袋子——柳丞相的小舅子,户部侍郎周扒皮。
此人掌管国库,贪得无厌,多年来,通过各种手段中饱私囊,其中最大的一笔,便是每年负责采买军粮的巨额款项。
苏晚晴要做的,就是将他的贪腐罪行,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让陈家以江南粮商的身份,主动与周扒-皮接触,许以重利,声称有一批上好的军粮可以低价卖给他。周扒-皮见有利可图,欣然应允。
双方约定在京郊的一处庄园验货交易。
那一日,周扒-皮带着巨额银票,满心欢喜地来到庄园。迎接他的,却不是陈家的管事,而是一群从天而降的御林军。
原来,苏晚晴早已将周扒-皮贪腐的账本,以及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匿名送到了都察院。
周扒皮人赃并获,当场被捕。从他家中,更是搜出了数百万两的贪污赃款,数目之大,震惊朝野。
萧长风龙颜大怒。国库空虚,边关将士尚在饿肚子,他的臣子,竟然贪腐至此!
此案牵连甚广,户部上下几乎被清洗了一遍。柳丞相因为是周扒皮的姐夫,也受到了牵连,被萧长风当朝训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柳家的势力,再次遭到重创。
朝堂之上,看着柳党人人自危的模样,萧长风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掌握了这座江山。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个神秘的“青梧”有关。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青梧”,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青梧先生”。
而此刻的苏晚晴,已经悄然离开了江南,来到了京城。
她住进了顾青芷在京郊购置的一处僻静宅院。这里,将是她复仇的最后一个战场。
“你做得很好。”苏晚晴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顾青芷,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
顾青芷接过茶杯,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轻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柳家已是强弩之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要的,不只是柳家倒台,我还要萧长风,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的最终目的,从来都不是扳倒柳家,而是诛心。
她要让萧长风亲手毁掉他最在意的皇权,让他众叛亲离,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已经在疯狂地找你了。”顾青芷有些担忧,“你化名青梧,‘梧’者,凤栖之木。他那么聪明,迟早会猜到。”
“我等的就是他来找我。”苏晚晴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决绝,“这场戏,总要有当面对质,才算精彩。”
她知道,萧长风对“苏晚晴”的死,心存愧疚。这种愧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酵成一种病态的执念。而她,就要利用这种执念,给他致命一击。
很快,萧长风的密探就查到了“青梧先生”的踪迹,指向了京郊的这处宅院。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萧长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换上便服,亲自策马,连夜赶了过去。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庭院里。
萧长风推开院门,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残月。
那背影,与他记忆深处的身影,缓缓重合。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晚晴?”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女子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面容依旧是苏晚晴的模样,只是褪去了当年的天真烂漫,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和彻骨的冰冷。她的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正是当年撞柱留下的。
真的是她!她没有死!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萧长风,他大步上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站住!”苏晚晴冷冷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萧长风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她疏离而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痛:“晚晴,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让你失望了。”苏晚晴站起身,与他保持着距离,“我命大,从火海里爬了出来。”
“朕……我没有……”萧长风语无伦次,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晚晴,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宫,好不好?我把皇后之位给你,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补偿给你!”
“补偿?”苏晚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用什么补偿?用你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来补偿我苏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性命?还是补偿我那个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萧长风的心上。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翕动着:“我……我可以为你父亲平反,我可以追封他……”
“不必了。”苏晚晴打断他,“我父亲的清白,不需要你来施舍。我会亲自为他洗刷冤屈。”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萧长风,你以为我今天见你,是为了和你谈条件的吗?”
萧长风一愣:“那你是……”
“我是来告诉你,游戏,才刚刚开始。”苏晚晴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扳倒柳乘风,揭发周扒皮,都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她的眼神让萧长风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苏晚晴了。她是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你……你想做什么?”他声音干涩地问。
“我想做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苏晚晴说完,转身便要回屋。
“晚晴,别走!”萧长风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放手。”
“我不放!”萧长风固执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痛苦和哀求,“晚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重新开始?萧长风,你配吗?”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萧长风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子里,夜风吹过,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
从那天起,苏晚晴便开始了她最后的收网计划。
她将当年柳家如何伪造证据,构陷苏家通敌的来龙去脉,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卷宗。其中,最关键的证据,是一封柳丞相写给北狄将领的密信。这封信,是顾青芷从柳乘风的旧部那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信中,柳丞相与北狄约定,待他日助萧长风登基后,便会割让燕云十六州。
这才是真正的通敌叛国!
苏晚晴将这份证据,交给了朝中一位素与柳家不合,且刚正不阿的老臣——太尉林正德。
林太尉看到证据后,震惊不已,当即表示,定会在朝堂之上,弹劾柳贼。
与此同时,苏晚晴还做了另一手准备。她让陈家将柳家多年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罪证散播出去,京城内外,民怨沸腾。
一时间,柳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长风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臣子,听着林太尉一条条列举着柳家的滔天罪行,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看向站在百官之首的柳丞相,对方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陛下!柳贼通敌叛国,罪不容诛,请陛下降旨,将其满门抄斩,以正国法!”林太尉义正言辞地跪下。
“请陛下降旨,严惩国贼!”满朝文武,跪下了一大半。
萧长风的目光扫过众人,他知道,大势已去。柳家这棵大树,已经彻底倒了。而推倒这棵树的,是他曾经最心爱的女人。
【她是要借我的手,来报仇。】
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悲哀。他这个皇帝,从始至终,都只是她复仇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准奏。”他疲惫地吐出两个字。
柳家倒了。柳丞相被判凌迟,柳家满门抄斩。皇后柳拂衣,被废黜后位,赐死于长春宫。
行刑那日,萧长风独自一人登上了皇城的最高处。他看着柳家人头落地,看着百姓们拍手称快,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赢了,他彻底摆脱了柳家的控制,成为了一个真正大权在握的君主。
可他也输了,输掉了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知道,苏晚晴的复仇,还没有结束。柳家,只是她用来对付他的第一把刀。
果然,柳家倒台之后,朝堂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各大世家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为了争夺柳家留下的空缺,明争暗斗,将朝堂搅得一片混乱。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有“青梧先生”的影子。她似乎在有意地挑拨离间,激化各方矛盾,让整个朝局都陷入一种失控的境地。
萧长风焦头烂额,他发现自己虽然手握皇权,却根本无法控制住局面。他曾经倚重的臣子,如今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猜忌和疏离。
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这天夜里,他又一次来到了苏晚晴的住处。
苏晚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院子里已经备好了一壶清茶。
“这朝堂,如你所愿,乱了。”萧长风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沙哑。
“乱世,方能见人心。”苏晚晴为他倒了一杯茶,动作从容不迫。
“你到底想怎么样?”萧长风看着她,“你毁了柳家,毁了我的朝堂,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你错了。”苏晚晴摇了摇头,“我从不想毁掉你的朝堂。我想毁掉的,只是你心中的皇权大梦。”
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着他:“萧长风,你以为你坐上这个位置,就能成为一代明君,开创盛世吗?你看看现在的你,疑心重重,众叛亲离,除了这把龙椅,你还剩下什么?”
“你为了这个位置,牺牲了你的爱人,牺牲了你的良知,牺牲了所有信你爱你的人。你得到了天下,却也失去了全世界。这样的皇帝,当着有意思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萧长风的心上。
他无言以对。
是啊,他得到了天下,可他快乐吗?不,他一点也不快乐。他每天都活在猜忌和孤独之中,活在对过去的悔恨之中。
“我为你父亲平反了,追封他为护国公。”他试图挽回些什么,“苏家的冤屈,已经昭告天下。”
“那又如何?”苏晚晴淡淡地说道,“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造成的伤害,也永远无法弥补。”
她站起身,走到了院子中央。
“萧长风,我今天,就给你一个选择。”她背对着他,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城外,顾青芷已经备好了马车。我可以跟你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前提是,你放弃这皇位。”
萧长风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巨大的希望在他心中升起,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愿意”。
可是,皇位……
那是他用尽心机,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才得到的东西。他真的能轻易放弃吗?放弃了皇位,他还是谁?
他的脸上,露出了挣扎和犹豫。
苏晚晴没有回头,但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迟疑。
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他亲手杀死自己最后的一点念想。】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江山和美人,你终究,还是选择了江山。”
“不……不是的,晚晴!”萧长风急忙站起来,想要解释,“我……”
“不必说了。”苏晚晴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从你犹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我不会跟你走,我也不会再留在京城。这天下,是你萧长风的天下,与我苏晚晴,再无干系。”
她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有怜悯,有决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萧长风,愿你在这孤高的皇位上,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外。
顾青芷正等在那里,他对着她温和一笑,伸出了手。
苏晚晴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两人相携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萧长风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没有杀他,也没有夺他的皇位。她只是让他看清了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让他永远活在悔恨和孤独之中。
这才是最残忍的复仇。
砰!
他一拳砸在石桌上,茶水四溅。
“啊——!”
一声痛苦而不甘的嘶吼,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久久不散。
数年之后。
江南的一处小镇,杏花又开。
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正在院子里教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读书。一个温婉的女子,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手中做着针线活。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娘,说书的又在讲那位‘青梧先生’辅佐新帝,拨乱反正的故事了。”男童放下书,跑到女子身边,仰着头,眼中满是崇拜。
女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那都是前尘旧事了。”
男子走了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晚晴,该吃饭了。”
苏晚晴回头,对他一笑。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释然和温暖。
她早已放下了过去。苏家的冤屈已经洗刷,恶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的她,只想和身边的人,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而远在京城的皇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日益消瘦。
他遣散了后宫,独居在冰冷的养心殿。每到深夜,他都会拿出一支早已褪色的玉簪,那是当年他送给苏晚晴的定情信物。
他常常会做一个梦,梦里,她还在他身边,对着他笑,喊他“长风”。
可梦醒之后,只剩下无边的孤寂和悔恨。
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他知道,这便是苏晚晴给他的,最终的结局。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