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岁工程师被辞一年接到前公司维修单子,人事:你这个废物来干嘛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8-26 18:47 1

摘要:那只蚂蚁很小,比米粒还小,却拖着一粒比它自己大三倍的面包屑,走得一瘸一拐,但很坚定。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趴在窗台上,看一只蚂蚁搬家。

那只蚂蚁很小,比米粒还小,却拖着一粒比它自己大三倍的面包屑,走得一瘸一拐,但很坚定。

外面的天是灰色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拧不出水,也见不到光。

一年了。

整整一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干这个。看蚂蚁,看云,看楼下那棵半死不活的广玉兰什么时候掉光最后一片叶子。

手机震动得像一条被电击的鱼,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疯狂弹跳。

是个陌生号码。

我本能地不想接。一年来,陌生号码通常只意味着两件事:催债的,或者卖保险的。

但它一直响,不屈不挠,像极了窗台上的那只蚂蚁。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抓过来。

“喂?”我的声音有点哑,像生了锈的合页。

“喂,是……是李工吗?”

一个年轻、犹豫,又带着点惊慌的声音。

李工。

这个称呼,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已经一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我是。”我说。

“李工!太好了,是我,小王,王浩啊!您还记得吗?以前在三组的那个实习生!”

王浩。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来了。一个戴黑框眼镜,很瘦,见谁都先鞠躬的年轻人。我被辞退前,带过他两个月。

“记得。有事吗?”

“李工,您……您现在有空吗?能不能……能不能来公司一趟?”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怕被谁听见。

公司。

那两个字像两根冰锥,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去年的今天,我抱着一个纸箱子,走出了那栋闪着玻璃光的大楼。

“去干什么?”我问,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晨曦……晨曦系统出问题了!”王浩的声音急得快要哭出来,“停了,整个三号生产线全停了!德国专家视频连线搞了一天,没用!现在所有人都疯了!”

晨曦。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

那是我一手带队,花了三年时间做出来的东西。从第一行代码,到最后一颗螺丝。它就像我的孩子。

一个……被我抛弃,或者说,抛弃了我的孩子。

“找我干什么?”我问,“你们不是有的是专家吗?年薪几百万的那种。”

“他们不行!”王浩脱口而出,“这套系统底层架构是您写的,好多东西只有您懂!李工,求您了,就当帮帮我,再这么下去,我们整个项目组都得完蛋!”

我沉默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

我能想象到那边的场景。控制室里亮着一片红灯,警报声尖锐地嘶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屏幕束手无策,经理的咆哮声能掀翻屋顶。

那曾经是我的战场。

而现在,我只是一个在窗边看蚂蚁的,无业游民。

“李工?”

“地址没变?”我问。

“没变没变!”

“钱怎么算?”我又问。

这个问题让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但没办法,我需要钱。女儿下个月的画画班费用还没着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这个……李工,按、按外面师傅的维修费算,可以吗?三百一个小时……您看行不行?”

三百。

我以前在那栋楼里,一个小时的价值,远不止这个数。

我的血好像一点点凉下去了。

“行。”我说,“我一个小时后到。”

挂了电话,我站了很久。

窗外,那只蚂蚁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它的“粮食”搬回了家。

我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一个落了灰的帆布工具包。

拉开拉链,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些工具静静地躺在里面,每一件都曾是我的伙伴。我用指腹擦过一把扳手的冰冷手柄,上面还有我当年不小心磕出的一个小缺口。

我换上了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一条没有褶子的裤子。对着镜子,我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头发白了一半,眼神浑浊,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地挂着。

这才一年啊。

怎么就老成这样了?

出门的时候,天开始下雨。

不大,就是那种细细密密的,像牛毛,粘在人身上,阴冷阴冷的。

我没打伞。

坐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看着窗外的景象一点点变得熟悉。

那家我吃了五年的面馆还在,只是招牌旧了。那个我每天都会经过的报刊亭,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快递站。

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快到公司的时候,雨突然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像一首杂乱无章的进行曲。

我在公司前一站下了车。

我想走过去。

我想再看看那栋我工作了十五年的大楼。

它还是那么高,那么气派,玻璃幕墙在阴雨天里反射着铅灰色的冷光,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门口的保安换了人,不认识我。

他拦住我,眼神里带着标准的警惕。

“你好,找谁?”

“我找三号生产线的王浩。”

他打了个内线电话,确认了一下,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然后递给我一个访客的胸牌。

塑料的,上面印着“临时”两个字。

我把它挂在脖子上,那根廉价的带子勒得我皮肤有点痒。

我记得我以前的工牌,是金属的,很有分量,上面有我的名字,我的照片,还有我的职位——高级工程师。

走进大厅,一股熟悉的中央空调的味道涌了进来。恒温的,干燥的,带着一丝电子设备特有的微热气息。

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行色匆匆的年轻面孔,空气里漂浮着咖啡和打印机油墨的味道。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笑着跟我打招呼,叫我一声“李工”。

我像个闯入别人世界的幽灵。

电梯门开了,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他们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那种对陌生外来人员的漠然。

我低下头,走进去,按下了“7”.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光滑的金属内壁反射出我的影子,模糊,佝偻。

“叮”的一声,七楼到了。

门一开,王浩那张焦急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李工!您可算来了!”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走,带我去看。”我言简意赅。

穿过长长的、安静的走廊,两边是透明的玻璃隔间,里面的人都在埋头工作。我目不斜视,但眼角的余光还是能瞥见一些熟悉的位置,如今都坐着陌生的人。

我的那个位置,靠窗的那个,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桌上摆着一盆绿萝。

我以前也养过一盆仙人掌。

据说能防辐射。

“李工,就是这里。”王浩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

一股热浪和巨大的噪音瞬间扑面而来。

三号生产线的控制室。

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十几个人挤在不大的空间里,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敲键盘,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末日来临的表情。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正在对一个技术员咆哮。

“废物!一群废物!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时!再有一个小时解决不了,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我认得他,新来的生产总监,姓张。我走的时候,他刚来。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张总监的咆哮停了下来,他皱着眉,用一种很不悦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谁?”他问王浩。

王浩吓得一哆嗦,赶紧小声说:“张总,这位是……是外面请来的维修师傅。”

他不敢说我的名字。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维修师傅?”张总监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就他?你们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靠不靠谱啊?”

我没说话。

我只是看着那块巨大的主控屏幕。

上面一片血红,一个刺眼的“ERROR”标志在正中间闪烁。各项参数都是混乱的零。

我的“晨曦”,真的病了。病得很重。

“让他试试吧,张总,”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循声望去,是个老同事,以前关系还行。他冲我无奈地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张总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的!别在这儿碍眼!”

我脱下外套,把它递给王浩,然后拎着我的工具包,走向了控制台。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等等。”

我停下脚步,回头。

一个穿着精致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抱着一个文件夹,站在门口。

是人事部的Linda。

一年前,就是她,微笑着,把一封辞退信和一张冰冷的N+1补偿支票,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她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每一个字。

“李工,我们非常感谢您过去十五年为公司做的贡献。但是,公司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更有冲劲的年轻人。您知道的,45岁,已经过了黄金年龄,思维和精力都跟不上了。希望您能理解。”

她今天化着更浓的妆,眼神也比那天更加锋利。

她看到了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夹杂着惊讶和嘲讽的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李工吗?”

她故意把“李工”两个字拖得很长,充满了刺耳的意味。

控制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张总监的脸色也变了:“Linda,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Linda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在给我倒计时。

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你这个废物,来干嘛?”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沉重得像是在敲鼓。

废物。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一年来的所有委屈、不甘、自我怀疑和压抑,在这一刻,全都翻涌了上来。

我的手在抖。

我想转身就走。

我想把工具包狠狠地砸在她的脸上。

我想告诉他们,没有我,你们谁也别想让“晨曦”再亮起来。

但是,我不能。

我想起了女儿。想起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爸爸,我们这个月还能去上画画课吗?”

我想起妻子,想起她为了省钱,已经很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每天晚上还要偷偷出去做钟点工。

我想起银行发来的催款短信。

尊严,在生存面前,有时候,一文不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又冷又硬,呛得我肺疼。

我没有看Linda,也没有看任何人。

我只是转过身,重新走向那个冰冷的控制台。

“我是来修机器的。”

我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声音说。

Linda的冷笑声在我身后响起:“修机器?你?别把我们这几千万的设备给修报废了。”

“Linda!”张总监似乎也觉得她的话有点过分,出声制止了一下。

“张总,您不知道,这位李工,一年前就是因为能力跟不上,被公司‘优化’掉的。现在让他来修我们最核心的系统?这不是开玩笑吗?”

“够了!”我猛地回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一刻,我什么都忘了。忘了女儿,忘了房贷,忘了所有需要忍气吞声的理由。

我只知道,他们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晨曦”。

“你,”我指着Linda,一字一句地说,“什么都不懂。所以,请你闭嘴。”

我的声音不大,但控制室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Linda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大概从没想过,一个被她亲手裁掉的“废物”,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冷冷地看着她,“想让我修,就给我安静的环境。不想让我修,我现在就走。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戴上工具包里的防静电手套,打开了主机柜的门。

张总监和几个技术负责人对视了一眼,最终,他咬了咬牙,对Linda说:“Linda,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们。”

Linda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踩着高跟鞋,像一只愤怒的斗鸡,气冲冲地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把耳朵贴在冰冷的机柜上,闭上了眼睛。

“晨曦”的电流声,很微弱,像一个垂死病人的呼吸。

“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在心里默默地问。

没有人知道,我和这台机器之间的“对话”。

当年设计它的时候,我加入了特殊的声波监测系统。每一种不同的运行状态,都会发出一种独特的、人耳几乎无法分辨的低频声。

但我能。

我听了它三年。

它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是……供电模块吗?”我喃喃自语。

“李工,我们检查过了,所有供电线路都正常。”旁边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声说。

我没理他。

我打开工具包,拿出我那把用了十年的万用表。

它的屏幕有点老化,数字显示得有些模糊,但它比这里任何一台崭新的仪器都让我信赖。

我开始一根线一根线地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控制室里很安静,只剩下仪器发出的轻微的“滴滴”声,和大家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围在我身后,看着我这个“废物”,用着最老土的办法,做着最基础的排查。

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在嘲笑我。

但他们不知道,越是复杂的系统,问题往往出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这是经验。

是无数个不眠之T夜,是用无数杯苦咖啡和掉光的头发换来的,刻在骨子里的直觉。

“找到了。”

我轻声说。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我指着一根被包裹在厚厚绝缘层里,毫不起眼的信号线。

“这里,电压有0.01伏的波动。”

“不可能!”刚才那个技术员立刻反驳,“这个波动在安全范围之内!系统日志没有任何报警!”

“系统日志是人写的。”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物理定律,不是。”

我拿起一把特制的剥线钳,小心翼翼地,像个外科医生一样,剥开了那根信号线的绝缘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绝缘层被剥开的那一刻,我们都看到了。

在线芯内部,有一个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黑色斑点。

是内部短路。

因为短路点太微小,所以没有触发警报,但它产生的微弱电压波动,却像病毒一样,干扰了整个系统的核心逻辑判断,导致系统为了自我保护而强制锁死。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想不通,我是怎么在成千上万根线路里,单凭一个老掉牙的万用表,和自己的耳朵,就找到了这个“幽灵”。

“快!换线!”张总监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喊。

“不能换。”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

“这条是核心总线,和主板是焊死的。要换,就要整个主板一起换。你们有备用的吗?”

张总监的脸一下子白了。

“晨曦”的主板是德国定制的,重新采购,加上运输和安装调试,至少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这条生产线每天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那……那怎么办?”王浩快急哭了。

我没说话。

我从工具包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像首饰盒一样的金属盒子。

打开它,里面是一套精细得像绣花针一样的焊接工具。

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当年为了买这套工具,我花掉了整整两个月的工资。

“所有人,退后三米。”我低声说。

“李工,您……您要干什么?”

“飞线。”

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技术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谓“飞线”,就是在比指甲盖还小的主板芯片上,用一根特殊的合金线,绕过短路点,重新连接电路。

这个操作,对手的稳定性和精准度的要求,堪比心脏搭桥手术。

稍有不慎,整个主板就会彻底报废。

“太……太危险了!”

“李工,还是等厂家来吧!”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劝阻。

我戴上了一个高倍放大镜,打开了无影灯。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只剩下那块小小的芯片,和上面密密麻麻、比蜘蛛网还复杂的电路。

我的手,很稳。

稳得不像一个一年没有碰过这些东西的人。

我的呼吸,很轻。

轻到我自己都感觉不到。

那一刻,我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回到了那个刚刚进入这栋大楼,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热情的,年轻的自己。

我忘了自己是个被辞退的“废物”。

我忘了身后那些复杂的眼神。

我忘了那个还在等着我拿钱回家的女儿。

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我的“晨曦”。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只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我把最后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合金线,精准地焊接到位时,我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

汗水滴下来,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有点烫。

我直起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了。”我说。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看着那个被我“手术”过的芯片。

那根飞线,在灯光下,像一道银色的彩虹,完美地跨越了那个致命的短路点。

“这……这就好了?”张总监的声音有点抖。

“重启系统。”我言简意赅。

一个技术员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敲下了重启命令。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主控屏幕。

红色的“ERROR”消失了。

屏幕暗了下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屏幕亮了。

熟悉的蓝色开机界面出现了。

“晨曦”的LOGO在屏幕中央缓缓旋转。

紧接着,一行行的系统自检数据显示出来。

“CPU……OK!”

“内存……OK!”

“硬盘……OK!”

“外设接口……OK!”

“核心逻辑……OK!”

当最后一行“System Ready”的绿色字符跳出来的时候,整个控制室,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几个年轻的工程师甚至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

王浩的眼眶红了,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张总监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李工!不,李大师!您真是神了!太感谢了!您救了我们!救了整个公司!”

他的手很热,很有力,和我一年前握过的那只,判若两人。

我抽回我的手,默默地开始收拾我的工具。

那些曾经嘲笑过我的人,此刻都用一种混杂着敬畏和羞愧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工具一件一件地擦干净,放回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

就像一个打完了仗的士兵,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李工,”张总监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讨好的意味,“您看……刚才的事,是个误会。Linda她不懂技术,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我代表公司,向您道歉!”

我没说话。

“那个……李工,我知道,您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吧?”他试探着问。

我拉上工具包的拉链,站起身。

“我听说,公司最近准备成立一个新的技术攻坚部门,专门处理这种疑难杂症。我想,没有人比您更适合领导这个部门了。薪水……待遇……绝对比您之前高!翻一倍!您看怎么样?”

翻一倍。

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

如果是在昨天,不,哪怕是在三个小时前,我听到这个条件,我可能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会点头哈腰地感谢他,感谢公司给了我这个“废物”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是现在,我心里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口古井。

我看着张总监那张热切的脸,看着他身后那些期待的眼神。

我看到了那栋大楼外面,铅灰色的天空。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有几缕阳光,挣扎着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照亮了窗户上的一片尘埃。

我突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谢谢。”我说,“不用了。”

张总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为……为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工,您是不是对待遇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

我摇了摇头。

“这里,”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感到无比陌生的地方,“已经不适合我了。”

我拎起我的工具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所有人都自动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块重新亮起蓝色光芒的主控屏幕。

“晨-曦”,这两个字,在屏幕上闪闪发光。

“好好对它。”我轻轻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然后,我走了出去。

我没有再回头。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我的脚步很轻快。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直到我拐过一个弯,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在大厅,我遇到了正准备上楼的Linda。

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惊讶,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我没看她,径直走到前台,把脖子上的“临时”访客牌摘下来,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她用一种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得意什么?不还是个修破机器的。”

我停下脚步。

但我没有回头。

我只是淡淡地说:“是啊。但这个世界上,有些‘破机器’,只有我能修。”

说完,我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

雨后的街道,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里有一股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手机响了。

是王浩。

“李工,您……您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

“嗯。”

“张总让我问您,维修费……怎么给您?”

“打到我卡上就行。按说好的,三百一小时。我从进门到出门,一共三个小时,九百块。”

“李工!”王浩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这怎么行!您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挽回了上千万的损失!张总说,至少要给您……二十万!作为技术顾问费!”

二十万。

这笔钱,可以解决我眼下所有的问题。

可以交女儿的学费,可以还上个月的房贷,还能让妻子不用那么辛苦。

我沉默了。

说不心动,是假的。

我甚至能想象到,拿到这笔钱时,女儿和妻子开心的笑脸。

但是……

我抬起头,看着那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楼。

它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笼子。

我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飞出来。

还要再为了二十万,被它重新套上锁链吗?

“不用了。”我说。

“李工?”

“就九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顿了顿,补充道,“这是我作为一个‘维修师傅’,应得的。其他的,我不要。”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王浩粗重的呼吸声。

“我明白了,李工。”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带着哽咽和无比敬佩的语气说,“您……多保重。”

“你也是。”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感觉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

路过那家我吃了五年的面馆,我走了进去。

“老板,一碗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再加一个蛋。”

“好嘞!”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香气扑鼻。

我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

面很劲道,汤很鲜美,牛肉炖得烂烂的。

和我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吃得很慢,很认真。

吃完了面,把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走出面馆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

九百元。

我笑了。

我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百货大楼。”

半个小时后,我站在了儿童绘画用品区。

琳琅满目的画笔、颜料、画板,像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我找到了那个女儿在橱窗前站了很久,却懂事地从来没开口要过的,那个最贵的专业级绘画板。

“你好,就要这个,帮我包起来。”

我刷卡的时候,手一点都没抖。

拎着那个大大的盒子,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刚毕业的年轻人。

他也是这样,拎着一个工具包,意气风发地走进那栋大楼,相信自己能用技术改变世界。

后来,他被世界改变了。

他变得世故,变得麻木,变得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直到今天。

直到他被那个世界狠狠地抛弃,又被狠狠地羞辱之后,他才突然发现。

真正的价值,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不是那个金属的工牌,不是那个好听的头衔,也不是那个让人羡慕的薪水。

而是你骨子里的那份热爱,是你安身立命的那门手艺,是你在任何时候,都能靠自己,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的底气。

回到家,我打开门。

女儿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

“爸爸,你回来啦!”

妻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面粉。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

我把手里的盒子递到女儿面前。

“哇!”女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最亮的星星,“是……是给我的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欢呼着拆开包装,抱着那个比她半个身子还大的绘画板,又蹦又跳。

“谢谢爸爸!我爱死你了!”她在我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那一刻,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妻子走过来,看着那个价格不菲的绘画板,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她只是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帮我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累了吧?饭马上就好。”

我点了点头。

我走进房间,换下那身已经有些汗湿的衬衫。

窗外,晚霞满天,像一幅绚烂的油画。

楼下那棵半死不活的广玉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枝头竟然冒出了几个小小的、嫩绿的新芽。

我突然想起,出门时看到的那只蚂蚁。

它那么小,却能拖动比自己重几倍的东西。

它不抱怨路有多远,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它。

它只是认定了方向,然后,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那只蚂-蚁。

生活就是那片我们必须搬回去的面包屑。

有时候,我们会迷路,会摔倒,会被风吹雨打。

但只要我们不放弃,只要我们还相信自己,就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走到窗边,看着女儿在灯下,兴奋地试用着她的新“武器”。

她画得很认真,小小的脸上,满是专注和喜悦。

那一刻,我心里无比地踏实。

我可能不再是那个年薪百万的“李工”了。

我只是一个修机器的,一个靠手艺吃饭的,一个能给女儿买得起她喜欢的东西的,普普通通的父亲。

但我觉得,这样,挺好。

真的,挺好。

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您好,是李师傅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气又诚恳的声音,“我听三号生产线的王工说,您技术特别好。我这边有个设备,也遇到了点麻烦,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我看着窗外,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我笑了。

“有时间。”我说,“地址发给我。”

新的生活,好像,就这么开始了。

来源:荒台思古意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