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谈到南方丛林的那段生活,每一位老兵们眼里闪闪的泪花,即便他们聊的,都是些当兵岁月中琐碎的日常小事,他们的眼眶里闪烁的都是激动的泪花。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每一次相聚,他们总是这样开心,开心得像天真的孩子。听完他们的故事,我终于明白,他们眼中的泪花就是纪念他们青春岁
【散文】那串闪闪的泪花
作者/段金华(国防战士)
谈到南方丛林的那段生活,每一位老兵们眼里闪闪的泪花,即便他们聊的,都是些当兵岁月中琐碎的日常小事,他们的眼眶里闪烁的都是激动的泪花。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每一次相聚,他们总是这样开心,开心得像天真的孩子。听完他们的故事,我终于明白,他们眼中的泪花就是纪念他们青春岁月的一朵朵芬芳的岁月之花。
这就是我熟悉的108兵站的老兵。
为了进一步了解勐腊108兵站在上世纪70年代为援老筑路部队提供保障的情况,最近我邀约了李思文、胡贵茂、朱保荣、李翔昌等几位老兵,在昆明市西山区团结乡进行了一次小型的聚会。
老兵们都进入了耄耋之年,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编辑出版了《兵站轶事》等文献资料,并在今年“八• 一”被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但我总觉得他们的故事还很多,我还没有听够,总想在他们的故事中,再挖掘出点什么。
1.
几乎兵站所有的老兵,在《兵站轶事》中,都有一席之地,不知何故,朱保荣没有,正因为如此,我才有了写他的欲望。那天我与他见面时,他总是说自己的文化低了 。
我说上世纪60年代高小生都是知识分子了,他不屑一顾地说:莫说了,说出来给你家们笑话,天天戴着红袖章去“闹革命”,其实就是跟着那些大孩子乱折腾、瞎胡闹,很多人到了部队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领津贴的时候只会按手印。大概是我看电影《白毛女》看多了,对按手印反感,所以我的名字是写得不错的。”
朱保荣1973年从昆明入伍,到西双版纳勐腊的108兵站当赶骡马运送物资的骡马兵。他们主要负责援老筑路作战部队的后勤保障支援。
朱保荣反复强调自己“没文化”,但谈起他在边疆的生活总是眉飞色舞,非常的生动,还有身临其境的现场感。他和连队卫生员 “大胆摩雅”胡贵茂,一直不停地相互回忆着他们在部队时,利用周末到邻近连队找老乡玩,到南腊河畔的青草地上放牧军马的趣事。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啊,那是他们心头磨灭不了的生动画面 。
当晚霞将一片片火红的云朵投入南腊河中,将南腊河染得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美丽的织锦,这织锦又宽又长从无忧湖漂出,一直向南往前延伸汇入一江连六国的澜沧江。
一群婀娜多姿的傣家姑娘唱着歌来到河边,她们柔美的身材让年轻的赶马兵感到心浪翻腾,他们呆呆地看着她们一边挽起筒裙一面缓缓进入水中,最后将筒裙裹在头上,便开始在水里嬉戏,一会儿她们边穿着筒裙边回到岸边的大石头上,梳洗她们的长发。
当她们发现有几个年轻的大军哥也在河边时,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有的还故意大声逗他们:“大军哥,下来洗澡啰,水里凉快呢。”
朱保荣他们被吓得顾不得河边放牧的军马,头也不回地往营房里跑,等跑到营房门口,才发现军马没有跟着回来。“呀,军马还在河边呢。”他们又赶紧跑回边去找军马。
这匹军马可不能丢啊,它可是骡马队的宝贝,它还是筑路部队“一号首长”的坐骑 。就在不久前,他还牵着这匹从内蒙古参军的枣红马“小六”,送“一号首长”到筑路前线视察,一路上“小六”可争气了,不管是山坡还是平地,它都把蹄子踩得稳稳的,让“一号首长”坐得很舒服,甚至还会时而发出一阵阵鼾声。
到了宿营地,它乖乖地在草地上吃着青草和朱保荣为它准备的红糖、盐粒。时不时望望一会儿忙着和首长警卫员一起砍竹子割茅草搭简易草棚,一会儿捡柴生火煮芦谷米稀饭的主人,望一会儿就打一个响鼻,那“噗噗、噗噗、噗”的声音仿佛对主人说:“老伙计,你也辛苦了,歇一下吧。”
摄影:刘思功
2.
“无忧花开金灿灿,大军哥哥守边防,我为哥哥戴朵花,军民同心打豺狼。”这是当年流传在边城勐腊的一首拥军歌曲。它是当年边疆各族人民,拥戴人民解放军的真实写照。
那些年兵站在完成为前线筑路、作战部队做好保障任务的同时,也会派出官兵到附近寨子里开展政策宣传,巡诊看病,放映电影等群众工作,至今寨子里的老人们还记得兵站官兵到寨子里驻村支农的情景。他们说,寨子边的大青树叶子多得数不清,大军为老百姓做的好事说不完。
40多年后走进望天树下,南腊河畔的曼龙勒、曼龙代,让兵站政治处干事李翔昌百感交集的是,他的房东老会计家老式缝纫机的玻璃板下面,还压着一张黑白照片,那照片上面是年轻的他和战友们与寨子里乡亲们的合照。
李翔昌眼里噙着眼泪,回想起当年在老会计家吃过的糯米饭,烤小鱼,还有香蕉、菠萝、泡果、甘蔗……清晨他们和老咪涛(大妈)一起舂米、蒸糯米饭,白天他们和老百姓一起下田插秧、收稻,晚上一起在马灯下学习,一起在打谷场上看电影,一起唱歌跳舞联欢。
摄影:刘思功
那是一段承载着兵站年轻士兵激情与梦想的浪漫岁月。 哪些年,当时勐腊公社位居南腊河畔的几个傣族寨子,跟过年过节一样高兴的事就是,每个月,兵站电影组都会到几个支农点放电影,每逢电影日,老队长早早就广播通知叫人将寨子中心广场打扫干净,老咪涛备好美食,小龙英们早早收拾打扮,头上插着鲜艳的花朵,穿上最漂亮的花筒裙,小龙崽们欢天喜地占好位置,只等天黑电影放映。
为让老乡们看懂电影故事,兵站政治处还会找几名县城中学读书的傣族学生,到现场用傣语为老乡们翻译电影大意。那个时候不让明目张胆的搞商品经济,看电影就成了傣族老咪涛们卖点小商品赚点盐巴钱的最好理由,同时也是军增进民情谊的好机会,各有所求。
往往电影还没散场,烧烤摊,米线摊飘出的香味弥漫在电影场的上空,卖花生瓜子和油炸粑粑的小商贩早已经围满整个电影场。电影散场后电影组的干部战士就被村里的长老和伙子姑娘们簇拥着喝酒,他们不断地往小战士的碗里夹菜,嘴里还不停地说:“吸啰,吸饱饱才能当好兵呢。”
李翔昌是个瘦小的学生兵,每一次喝酒都成了让他很为难的事,无奈龙英、龙崽们围着他起哄:“喝啰、喝啰,大军哥喝啰”,当他鼓起勇气喝下一杯酒时,全场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水水水”的欢呼声。
那一夜,“水水水”的欢呼声在南腊河畔村寨的上空回荡,一浪高过一浪,看一场电影也许就是那个特殊年代能够给人们最好的精神慰藉。
摄影:刘思功
3.
胡贵茂是连队的卫生员,经常背着药箱跟老乡看病。别看他只是个小小的卫生员,但他医术不赖,又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也许是那个年代的老百姓很少打针吃药的原因,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往往是两片药喂下去,或者一针打下去就见效。一次,一位男青年在钐草时不下心钐到了大腿,他拿出手术器械消毒、止血、缝针、包扎,十几分钟就完成了一例“外科手术”。从此以后,老乡们见他就叫他“大胆摩雅小胡” 。
朱保荣也会牵着“小六”和其他战友一道去帮生产队驮驮粮,运运肥。那年南腊河发大水是“小六”和其他无言战友一起,帮助生产队抢出了刚收割的水稻。
“大军哥辛苦了,大军哥喝一口香茶,大军哥吃个香蕉……”寨子里的姑娘们,挑着吃的喝的笑盈盈地走过来了。
兵站政治处副主任张德润和管理员李思文赶紧迎上前接过姑娘们的担子
他们知道这些美丽的姑娘非常倾慕来为她们帮忙的小伙子,小伙子们呢也很喜欢这些漂亮大方的姑娘们。只是部队有严格的纪律管着,战士是不准在驻地谈情说爱,作为部队领导他们得为那些小豹子一样的兵们把好这个关呢。管理员李思文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吃了的东西都要照价付款。
在兵们的眼中,新中国成立前就参军的张德润是和蔼可亲的大叔,1964年参军的李思文是算盘扒得啪啪响的“铁哥”,他把所有的物资油料等管得死死的,把每一分钱捏得紧紧的,大家背后叫他“李老抠”,他无所谓的笑笑:“抠就抠嘛为公家当老抠我愿意 。”
摄影:刘思功
李思文还透露了一个情况,寨子里有个姑娘看上了兵站的小伙子,说非大军哥不嫁。生产队长专门找兵站领导请求部队成全这件事。张德润副主任做了很多解释工作,这件事才算有个了结。
看上了谁呢?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尽都一头雾水。
到底看上了谁呢?大家又望望李思文,李思文笑眯眯地回答道:“他们看上了亲人解放军!”
大家发出了一阵哄笑。 这时,我看见了他们眼睛里那串闪闪的泪花。
来源:白浪情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