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的油烟机发出老旧的嗡鸣，我盯着锅里翻滚的姜汤，水汽在眼镜片上凝成白雾。
厨房的油烟机发出老旧的嗡鸣，我盯着锅里翻滚的姜汤，水汽在眼镜片上凝成白雾。
客厅传来婆婆中气十足的吆喝：“排骨汤要放当归，我昨天不是说了吗？”
我握汤勺的手顿了顿，不锈钢锅沿映出自己发黄的脸色。
十年了，自从婆婆摔断腿住进这个六十平的老房子，她挑剔的声调就像墙角的霉斑，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每个角落。
“妈，当归吃完了。”
我擦着手往卧室走，掀开印着牡丹花的门帘。
婆婆正把一摞红彤彤的存折往行李箱夹层里塞，听见动静猛地转身，暗红毛衣蹭到桌角的玻璃杯，“哗啦”一声碎在地上。
“要死啊！”她慌慌张张用脚踢开碎片，“大晚上不声不响的......”
我的目光定在行李箱里露出的拆迁协议书上。
三个月前老家院子拆了，一百二十万。婆婆说钱存定期了，要等律师来分。
“小斌明天接我去住段日子。”
她突然挺直佝偻的背，“这些年辛苦你了，等过年......”
手机在围裙兜里震动，是丈夫的短信：“妈把存折都转给小弟了！我刚看见银行通知！”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台上，像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女子高烧40度，我哭着给婆婆打电话，她说：“小宝才两岁离不得人，你们打车去医院嘛。”
此刻婆婆枯树皮似的手正死死护着行李箱，“小弟要换学区房，小宝马上初中......”
她嘴唇翕动，“你们家婷婷都上大学了......”
我摸到口袋里那张养老院宣传单，烫金的“尊享晚年”四个字硌着掌心。
那是昨天在社区服务中心，王主任看我的黑眼圈时硬塞的。
“妈，”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明天我送您去小弟家。”
宣传单顺着行李箱拉链滑进去时，婆婆正忙着把枇杷膏往箱子里塞：“小斌媳妇咽炎老不好......”
第二天一早，小叔子开车来接婆婆。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的手说：“小斌啊，妈这些年可想你了。”
我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丈夫站在我旁边，脸色铁青。
他昨晚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叹气。
“妈，您真的要走？”丈夫终于忍不住开口。
婆婆摆摆手，“你们家婷婷都上大学了，你们也轻松了。小斌家孩子小，需要人照顾。”
我冷笑一声，“是啊，我们家婷婷上大学了，学费还没着落呢。”
婆婆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哎呀，钱的事以后再说嘛。”
小叔子赶紧打圆场，“嫂子，您别生气，妈也是为我们好。”
我懒得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丈夫跟进来，低声说：“桂芳，你别这样，妈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就能偏心？”我打断他，“这些年我们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没数吗？”
丈夫沉默了。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一向孝顺，不愿意跟婆婆顶撞。
婆婆搬去小叔子家后，我们的生活似乎平静了许多。
然而，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电话突然响起。
是小叔子的声音，带着慌乱：“嫂子，妈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医院......”
我和丈夫赶到医院时，婆婆已经昏迷不醒。小叔子站在病房外，脸色苍白。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需要长期护理。”小叔子低声说。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们不是要照顾妈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小叔子低下头，“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孩子还小，学区房还没装修好......”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那张养老院的宣传单，“那就送妈去养老院吧。”
丈夫惊讶地看着我，“桂芳，你......”
我打断他，“这些年我们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没数吗？现在她需要人照顾，小叔子一家推三阻四，我们难道还要继续忍下去？”
丈夫沉默了。
最终，我们在养老院签了看护协议。
婆婆住进养老院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丈夫整日沉默寡言，偶尔会盯着婆婆的房间发呆。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我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安慰他。
一天晚上，我在整理衣柜时，发现了一个发黄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映入眼帘——那是十年来我为婆婆记录的每一笔开销：医药费、营养费、生活费......甚至还有她偷偷塞给小叔子的钱。
我的手微微发抖，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这些数字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我的心上。
十年，整整十年，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丈夫走进房间，看见我手里的笔记本，愣住了。
他接过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桂芳......”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擦掉眼泪，“辛苦有什么用？妈心里只有小叔子一家。”
丈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去找小弟，这笔钱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拉住他，“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妈已经这样了，我们......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几天后，女儿婷婷从学校回来。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书包里鼓鼓的。
我帮她整理书包时，发现了一张助学贷款申请表。
“婷婷，这是怎么回事？”我拿着申请表，心里一阵酸楚。
婷婷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妈，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知道家里现在很困难，所以......”
我一把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傻孩子，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学费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操心。”
婷婷在我怀里哭了起来，“妈，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奶奶的事我都知道了，她怎么能这样对你们......”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却忽略了女儿的感受。
她长大了，懂事了，却也开始为这个家操心。
晚上，丈夫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婆婆的手机。
他的脸色阴沉，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桂芳，你过来看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走过去，看见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条聊天记录。婆婆和小叔子的对话清晰地显示着：
“妈，拆迁款什么时候转给我？”
“等过段时间，我找个理由搬去你家住，钱就都给你。”
“那大哥那边怎么办？”
“他们有钱，不用管他们。”
我的手紧紧攥住衣角，心里一阵刺痛。原来，婆婆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她从未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心里只有小叔子一家。
丈夫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摔在茶几上，“我真是瞎了眼，这些年居然还想着孝顺她！”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生气了，现在看清了也好。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再为这些事烦心了。”
丈夫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桂芳，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
婷婷的学费问题解决了，丈夫也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为这个家努力。
某个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去养老院看望婆婆。
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妈，我们来看您了。”丈夫轻声说。
婆婆转过头，看见我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站在一旁，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曾经的委屈和愤怒，如今都已化作平静。我知道，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离开养老院时，婷婷突然拉住我的手，“妈，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笑着摸摸她的头，“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为这个家付出，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们。”婷婷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是啊，无论经历了什么，只要家人在一起，就还有希望。
婆婆在养老院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她的离去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很快消散。
我们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丈夫变得更加体贴，婷婷也顺利完成了学业。
某个清晨，我整理衣柜时，又看到了那个发黄的笔记本。
我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心里没有怨恨，只有释然。
那些曾经的委屈和痛苦，如今都已化作回忆，成为我们一家人共同走过的岁月。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
有苦有甜，有泪有笑。但只要心中有爱，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完
来源：丫丫红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