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日,我读周其星的新作《我在海岛当老师》,感触颇深。我和其星曾在同一所学校工作,是情深意笃的道友。那些年,其星无论做语文教师还是班主任,都展示了他澎湃激越的浪漫诗性。后来,他去了深圳实小,在那里一如既往,更上层楼,开展“诗教”实验,结出累累硕果。在南澳岛的日子
海岛的孩子们与周其星老师探讨如何写好一首诗。柳洁 摄
《我在海岛当老师》 周其星 著 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
近日,我读周其星的新作《我在海岛当老师》,感触颇深。我和其星曾在同一所学校工作,是情深意笃的道友。那些年,其星无论做语文教师还是班主任,都展示了他澎湃激越的浪漫诗性。后来,他去了深圳实小,在那里一如既往,更上层楼,开展“诗教”实验,结出累累硕果。在南澳岛的日子里,其星又和一批同道继续播撒“诗教”的种子,在海岛大地,在孩子们的心田,书写了一首首深情款款、梦幻迷人的海上田园诗!
我和其星都是地地道道的书痴,以诗文传道,是我们共同的志业。当年和其星以及其他众多老师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共同缔造了一个以学科阅读、大主题阅读、中外经典阅读、当代作家系列阅读等为主要领域,以课堂阅读、班级阅读、亲子阅读、社区阅读、自主阅读等为主要渠道,以星级评价为主要杠杆的全域阅读生态。我给这个项目冠以“天堂鸟飞翔计划”的名称,并提出了彰显“诗·史·思”理念的“文化阅读”主张,大家致力于将阅读的诗意感受、史韵体验和思想感悟融为一体,丰富孩子的精神世界。
“诗教”在我国源远流长。《礼记·经解》中就有“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的说法,这里的“诗”指的是《诗经》。《诗经》历来被尊为六经之首,《论语·泰伯》记录了孔子的一句话:“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也把诵读《诗经》作为修身养性、缔造情理人生的启蒙课程。上古教育注重口耳相传,朗朗上口、易被接受的韵语文学便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口承诗教自然普遍流行。这也是尽管遭遇秦火,许多书籍失传,“诗三百”却保全下来的缘故,所谓:“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故也。”(《汉书·六艺略》)
尽管后来书面文化日渐发达,但致力于吟诵歌谣、声律启蒙、口授诗文的诗教依旧以其独特的美学魅力和教化作用得以流传。戏曲理论家齐如山先生曾回忆道:“我三岁尚未学认字时,便跟着老太太们数嘴儿,数嘴儿就是学民歌民谣,我会的很多,约有好几十套。”“我从三岁上,就从着先父在枕头上认字号,并带着学念诗,是光用嘴念,不认字。彼时的风气,书香家的小儿,多数学念的诗,如‘床前明月光’‘三日入厨下’等等这些五言绝句,尽因绝句短而易记也。”(《齐如山自述》)这是多好的诗教传承啊!
令人欣慰的是,如今,不少人都在弘扬诗教传统,周其星也是这个佼佼者群体中一颗闪烁耀眼光芒的明亮之星。他在南澳岛用生命激情书写的《我在海岛当老师》,记录了在那里的一段让童心起舞、绽放、激荡与飞扬的诗教之旅,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绝假纯真而又五彩斑斓的生命世界,它交织着真、趣、爱、智、美等无与伦比的儿童精神,凝聚着孩子们在经历能动与受动、情感与理智、苦恼与快乐等内心冲突中,构建心灵成长史的诗意历程。所有这些,都足以成为成人世界和教师世界的精神向导。
我始终认为,童言即诗,在不受束缚的自由情境中,儿童的想象性语言具有天然的诗性。加德纳在《艺术与人的发展》一书中就列举大量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儿童很早在对话和即兴言谈中经常出现的修辞现象,很容易使人想起大作家特意作出的努力。儿童会轻易地在那些感动过无数诗人、文学家和艺术家的对象中,看出花朵与女人、星星与眼睛、沉睡与死亡、战斗与烈火等等之间的联系;他们往往为了表达某种情绪和意义而运用生动的创造性想象,能说出诸如“一个孤独的老蜡笔”“像口红一样的毯子”“裤子在生气”“一块不老不少的蛋糕”“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儿全身上下都赤着脚”“这匹马真可怜,因为它挖不到自己的鼻子”之类的话语,所有这些在儿童话语中具有无可争议的普遍性。
的确,我们会发现,小屁孩儿们可以不假思索地运用明喻、夸张、排比、拟人、摹声、重叠、诘问、呼告、对比等修辞手段,尽情展示他们的童心,一如天籁自鸣,率性而为,如风行水上,自然成趣。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认为,这是儿童“超验”的“精神”的显现。他说:“童话作为精神,自发、天真,未加雕饰的产物,除却精神本来面目外,不能很好地反映任何东西。”“精神”不同于一般所说的“意识”“心理”。“精神是从外部降诸人的一个魔法师。”“它是一种超验、超自然、呼吸般的存在,如同生灵降临节发生的奇迹的风一样,常以生发、激励、燃情、振奋、活跃、生翼、疾速等面貌出现,具有动力的性质。”(《童话中的精神现象学》)
在我看来,儿童的“精神”思维,乃是一种非二元的“非实体性”思维,它折射了儿童独有的“万物有灵论”或诗性思维方式。在这里,主体与客体、过去与未来、因果与并列、偶然与必然、苏醒与梦寐、死亡与复生、灵魂与肉体、神灵与人物、他人与自我、虚幻与真实等差异和区别都了无意义。童诗的精神性创造不管在成人看来有多么荒诞,在儿童看来却有无可争议的“真实”性,因为想象、幻想甚至做“白日梦”是儿童真实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儿童是“真实地想象”的,成人则汲汲于“想象的真实”,儿童不会以理性或功利之心伤害、糟蹋自己的想象,美丽而奇特的想象自然而然地从心灵里流淌出来,儿童就这样用它为自己建造了天人合一的精神居所,享受它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欢愉。这就是童心,也是童诗的秘密,所以,呵护孩子的童心是教育者的神圣使命。它不仅有利于孩子的创作,更有利于孩子的成人。所谓“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李贽《童心说》),所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孟子·离娄章句下》),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最后,我想引用周其星书中的一句话作结,并表达对他的诗教的敬意和祝福:“相信诗歌的伟力,自有神奇发生。”
(作者系江苏省特级教师。题图选自《我在海岛当老师》)
《中国教育报》2025年03月19日 第10版
作者:李庆明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