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掌故|更匠 机器水 15瓦电灯泡 南岸下浩的那些老故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3-19 07:46 1

摘要:生长在重庆南岸下浩的我,从小便在纵横交错、跌宕起伏、风光旖旎的老街跑上跑下,十几条街巷、店铺作坊、洋行庭院、寺庙宝塔、岩坎溪流……闭着眼都能找到位置。只要不上学,便与毛庚朋友想出千奇百怪的“耍”的花样,母亲说我“千翻”,墙壁上都是脚板印……

新重庆-重庆晨报

生长在重庆南岸下浩的我,从小便在纵横交错、跌宕起伏、风光旖旎的老街跑上跑下,十几条街巷、店铺作坊、洋行庭院、寺庙宝塔、岩坎溪流……闭着眼都能找到位置。只要不上学,便与毛庚朋友想出千奇百怪的“耍”的花样,母亲说我“千翻”,墙壁上都是脚板印……

回顾那些儿时曾经的欢乐和艰难,如今已耄耋之年的我仍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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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浩老街的打更匠邱幺爸

记得20世纪50年代初,下浩老街还一直有打更匠。据说是自“湖广填川”龙门浩兴旺后便兴起的老规矩,一以贯之数百年。

我认得打更的邱幺爸,他住在葡萄院街旁茶亭街口吊脚楼。听他说,他爷爷的爷爷就是打更匠。当年的半条街,都难找有钟表的人家,人们白天看日头,晚上听打更来估算时间。邱幺爸怕时辰不准,家里还备有一个挂钟和一个座钟,听说是上面配的。白天有不少人上门去看时问点,他也从不嫌麻烦。

邱幺爸打更兼顾了四项职责:一是白天在屋门口摆个义茶摊,免费为过往路人供应老鹰茶解渴,还备有金灵丹、十滴水等药物作应急救护;二是“引火点”,那个年代有的人家连火柴都舍不得买,家里要起火煮饭,就要拿根纸媒纸(用草纸搓成筷子粗细的引火物),去邱幺爸家那根一年365天都燃着的香上接火;三是春夏每晚七点左右、秋冬每晚六点左右,在下浩七八处交通要道或临街房屋柱头的“鸡毛腿”处,挂桐油灯笼作路灯照明。待次日凌晨再逐一取下,若遇大风灯火被吹熄那是常事。凡挂灯笼处,都钉有一块蓝底白字的“小心火烛”搪瓷牌;四是传统打更匠每晚要打五更,但不知什么原因下浩一直只打二更。时辰一到,邱幺爸便要提着铜锣、中气十足地边走边喊“小心火烛、防偷防盗”,沿茶亭街、彭家湾、米市街、下浩正街认真负责地走一圈,一趟打更巡逻大约一炷香的时长。

打更匠的收入,来源于慈善捐赠和民政拨款,服务态度和质量要受监督。邱幺爸面慈心善乐于助人,人缘好,天天走街串户,每见路石松动、石板缺损,他总是不声不响及时修复。有人把钥匙锁在屋头请他开锁,有蛇盘在家中请他吆喝走,他都会出手相助。为增加收入,邱幺爸也会揽点私活,譬如哪条街新开了家草药铺、哪家水烟丝好抽、哪条巷子新推出的生煎包好吃、某家孩子婚娶、某家老人殡天……他都能编成言简意赅、朗朗上口且煽情动人的四言八句在打更时播报,而且随便人家给多少“谢仪”,从不计较。

回想起来,下浩打更的终结时间大约是1952年底。从那以后,深夜的老街便再无邱幺爸那洪亮的吆喝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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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吃山水、江水到吃“机器水”

下浩枕山襟水,从涂山和清水溪下泻的两三条溪流滋润着老街,穿街过巷、绕房过屋,还有不少房舍架在溪流之上,人在房中住、水在屋下流,别有一番风韵情趣。老街有木桥、石桥、廊桥十余座,无房无桥处,溪流涧瀑在黄葛树浓荫密布的呵护下一路流向长江。而今董家桥、门朝街、望耳楼交界处,还保留了飞流直下落深潭(马角凼)这一让人大饱眼福的景观。

下浩先后迎来湖广填四川、重庆开埠、抗战移民三次发展机遇,由于定位在教育、洋行、商业、餐饮、航运、堆栈、居家、小作坊等方面,因此长期保持了生态相对平衡和久远的绿水青山。1954年前,我家屋后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水、渗入的井水,可挑回家直接饮用,溪流边还可洗衣淘菜。当然,若遇冬干春旱、溪水断流、井水枯竭,下浩摩肩接踵的人流那就不得不下长江去取水。爬坡上坎男女老少的挑水大军,堪称蔚为壮观。

从“双龙拱卫”处汲水,上门朝街、过董家桥,挑水到我家,共有11级台阶、250多个梯坎,单边将近一里路,着实劳累。年轻媳妇、青头姑娘洗涤衣物,只得背着背篼邀三约四来到“龙门”“浩梁”,边洗衣服边摆龙门阵。看行船、看造船、看打鱼人和扯船子(纤夫)拉船,往往“洋船”(蒸汽轮船)一过,被掀起涌来的大浪吓得惊叫。

20世纪50年代初,国家经济建设提速,下浩枣子湾水管零件厂、门朝街702仓库群、周家湾南岸针织厂、觉林寺新民牙刷厂等陆续建成,下浩老街周边人口骤增,生活污水、生产废水直排溪流,从此溪流的水再也不能用于居民生活。

1955年底,政府将“机器水”(即现在的自来水)水管铺设到了工厂和学校。1956年5月1日,供应住家户的下浩“机器水”站,在董家桥熊家大院对面建成。水站有专人管理放水,大桶一挑收费2分钱、小桶一挑收费1分钱。为统一标准计量,凡来水站接水的木桶必须打“火漆印”注册,大桶单只超过50斤处、小桶单只超过25斤处,一律锯个缺缺。从此,下浩人结束了吃井水和溪沟水,以及下到长江挑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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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励志穷人孩子早当家

20世纪50年代初,家父因病去世,从此家道中落,留下我上面三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最小的弟弟当时还不满两岁,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母亲婉拒了“荣军”“革干”的求婚,也拒绝了领养弟弟妹妹的好心人。

为了生存,两个年岁稍大的姐姐到重庆茶厂打零工,小的一个姐姐边读书边给人包月洗衣服。出身大户人家的母亲不仅知书识礼,一手针线活也远近闻名。祖母又传给母亲一箩筐木“楦头”和各式鞋样,母亲就靠一根针,起早摸黑接左邻右舍的衣服来做,给张三李四家纳鞋上底维持一家生计。

缠过小脚的母亲就像一个“黄桶”箍箍,紧紧地把子女箍住、护紧,宁肯自己吃苦受累,全家人也“一个都不能少”。我这个调皮捣蛋的“千翻”娃儿,也一夜长大懂事,包挑了两家人的吃水,还上山捡柴、下煤炭窑捡煤炭。为多帮母亲减负,我在屋后溪沟边开垦出两张乒乓球桌大小的菜地,种的莴笋、苋菜、芹菜、藤菜、南瓜等,可供家里一半吃菜所需。有时吃不赢,还叫弟弟妹妹拿去桥上卖。

年岁稍长,力气大了些,我便利用课余时间上杨家岗担黄沙(工厂翻沙模具用),经卜内门在太平渡上船。还利用星期天、寒暑假,参与建设上新街电影院,修筑过涂山湖水库、龙门浩至黄桷垭公路。

至今,我都难忘母亲说的那句朴实无华的话:“力气用了力气在,只要肯吃苦勤快,善学、善思、善作、善成,必定不会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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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用了20多年15瓦灯泡

当年,电力供应十分紧张,下浩除机关团体、洋行学校、军事单位、外贸企业外,绝大多数居民和小商家都是用煤油灯或菜油、桐油灯照亮。儿时,入夜我最喜欢听评书,讲得最好的茶亭街口蔺家茶馆,有十一二张八仙桌,天天客满,照明则是从屋梁上吊下来的七八盏“亮油壶”。

我家对面的两个院子,住的几乎都是龙门浩小学和觉林寺小学的老师,其中不乏像王昭云、甘俊碧、胡雪冰、谢俊梨等名师。老师受人尊重,两个院子的老师家家都通电用电灯照明。住在我们院子的龙门浩小学老师张大青,学校为她拉了用电专线,整个院子十几家人,只有她家有电灯照明。母亲瞅准机会找张家外婆商量,说晚上在菜油灯下做针线活太伤眼睛,恳请他们搬家时把用电权转让给我家。张家外婆长期找母亲做针线活,与母亲关系好,于是说通了女儿知会学校,把用电权转让给了我家。母亲为人也厚道,专门给张家外婆和三个外孙一人缝制了一套新衣服,一人做了一双崭新布鞋。此外,母亲还让我帮张家外婆搬家、从老码头运送三个月的焦炭。因为年龄小,每次只能挑50斤,那时龙门浩不通公路,爬山过田坎实在辛苦。张家外婆看我懂事勤快,每次都要给我下一大碗香气扑鼻的小面,另外还给一两角钱小费。

我们院子有十二三户人,唯有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的“穷人”先用上电灯。弟妹们激动得欢呼雀跃,一天扯着拉线开关几十次点亮又拉灭,从而引来羡慕嫉妒恨。好在母亲为人谦和肯帮忙,与邻里相处融洽,才没受刁难。街坊邻居还推选母亲当居民代表和房管所房租代收员。

1958年5月1日,海棠溪至弹子石公路通车前后,彭家湾建起供电所、灯光篮球场,702仓库与搬运站合作,在门朝街上街口建起货运缆车,大街小巷有了路灯照明,彻底解决了下浩地区商业和居民用电问题。当时的电费两角钱一度,为省钱,我家不仅一直用15瓦灯泡的最低起步瓦数,还在板壁上开了一小方框,让一灯照两屋。这种15瓦的电灯泡,也是当时低收入家庭的首选,我家前前后后用了20多年。

□张川耀(作者系原现代工人报社社长)

来源:新重庆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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