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当代历史认知体系里,汉武帝北逐匈奴被赋予了极高的正义性,普遍被视为汉朝对匈奴长期侵略的有力反击。这种观念借由各类电视剧和历史教科书的传播,深入人心。电视剧里,匈奴常被塑造成凶狠残暴甚至有可能让汉朝亡国灭种的强敌,汉武帝则是雄才大略、为保家卫国和守护百姓毅然北
(本文为今日头条「头条深一度」独家稿件。)
在当代历史认知体系里,汉武帝北逐匈奴被赋予了极高的正义性,普遍被视为汉朝对匈奴长期侵略的有力反击。这种观念借由各类电视剧和历史教科书的传播,深入人心。电视剧里,匈奴常被塑造成凶狠残暴甚至有可能让汉朝亡国灭种的强敌,汉武帝则是雄才大略、为保家卫国和守护百姓毅然北伐的英明君主。
历史教科书也多从民族自卫、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民族尊严的角度,高度肯定汉武帝北伐匈奴,将其塑造为一场正义且必要的战争。
然而,古人对汉武帝北伐匈奴的看法与今人截然不同。
在古人眼中,这场战争的定性并非如此简单纯粹,不少人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汉武帝为满足自身欲望,受到臣子蛊惑而兴兵,并因为识人不明而导致了先胜后败。
以史学巨著《史记》为例,在《匈奴列传》中,“太史公曰”的部分,就隐晦指出了:
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时之权,而务谄纳其说,以便偏指,不参彼己;将率席中国广大,气奋,人主因以决策,是以建功不深。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
翻译成现代文就是,当时讨论匈奴的观点,往往只关注短期的问题,为了谋自己的权势,顺着汉武帝的心思,提出片面观点,不考虑双方的实际情况,只是一味凭借中国地大人多和鼓舞民气,天子靠着这些信息做决策,结果没能真正建功,虎头蛇尾。就像尧虽贤明,也得靠禹安宁九州。所以要成功干大事,要用对人啊!一定要用对人啊!
尽管在漫长的历史传抄过程中,这部分内容可能被后人调整,但从中仍能窥探出司马迁所代表的当时知识分子群体,对汉武帝这场战争和人物的评价。
再看《史记·正义》中的注释也说,武帝“务谄纳小人浮说,多伐匈奴,故坏齐民”,明确表明后世史家也认为,汉武帝“多伐匈奴”造成了害民的结果。
那么,真实的汉匈战争究竟如何?
我们可从军事技术和物质条件等方面,对汉匈双方进行深入对比。
西汉名将陈汤曾明确指出,在他所处时代之前,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到他那时,虽情况变化,但仍能达到“一汉还能当三胡”的程度。
背后关键在于军事技术和物质装备上的巨大差距。
兵器方面,汉军在当时大量使用铁质兵器,著名的环首刀长度可达2米左右,堪称冷兵器时代的利器。同时,汉军配备的强弓硬弩威力巨大,其中筋角木复合弓力量尤为强大。这种复合弓制作工艺复杂,需要大量木材、动物筋、牛角、鱼胶等多种材料,巧妙组合后具备超强弹性,能射出更远、更有力的箭矢。
匈奴在兵器和装备上则相对落后。
匈奴多使用单体弓,以盘羊弓最为典型。盘羊弓用羊的羊角作为弓胎,虽羊角较长,但与汉军的复合弓相比,射程和威力都存在明显差距。
甲胄方面,从考古出土文物和历史记载看,匈奴的铁甲数量并不多。这意味着战场上匈奴士兵的防护能力不及汉军,更容易受到敌方兵器伤害。
《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匈奴武器“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铤。”
从这段记载能清晰了解匈奴武器特点。他们主要采取骑射战术,突击能力不足。与汉军作战时,匈奴常采取“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的游击战术。
当汉军大规模集结时,匈奴利用机动性优势迅速遁走,拉长汉军补给线,试图拖垮汉军。可一旦双方正面会战,汉军凭借先进兵器、强大兵力和战术体系,优势就很明显。
这也是晁错在汉文帝时上书谈论汉匈战争时,提及:
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
翻译过来就是,平地决战,汉军的轻车和骑兵,优于匈奴骑兵;强弩的射远准确性,匈奴的弓箭也比不了;拥有坚固铠甲和利刃(长戟、短剑)的汉军,白刃战也优于匈奴人。
那么,匈奴人的优势是是什么呢?
就是骑兵骑术优良,匈奴马质量佳,可以来去如风,可以翻山越岭,匈奴人更是吃苦耐劳,风雨疲劳,饥渴不困。
说白了,能跑,能逃,就是不能打。
所以,从整体战略层面看,匈奴从来没有汉朝建立真正的战略优势,仅具备战术上的机动性优势,能在千里、数千里的长城边境线,利用骑兵快速移动,随时随地寻找突破口,但这种突破难以形成足够深度,无法对汉朝核心统治区域构成致命威胁,更不会出现像后来蒙古南下灭亡宋朝、女真建立的金和清朝南下灭亡中原王朝那样的情况。
白登之围最为人熟知,在这场战役中,匈奴虽成功围困部分汉军,甚至困住皇帝刘邦,但实际上,他们仅围困了一小部分,跟随刘邦冒进的车骑,总数并不太多,32万汉军的主力步兵,仍在周勃的统帅下,于后方缓慢接近。而匈奴单于亲自率领的主力精锐,也自始至终未能拿下被围困的刘邦所部。
这充分说明,匈奴军事实力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强大,而刘邦之所以约和脱困,并不是说他没有拼死一搏的能力,而是在国内诸侯王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不能以身冒险,把老底全部拼光,与其说他害怕的是匈奴,不如说,是害怕内患。
在刘邦死后,匈奴冒顿单于对吕后的羞辱也是常被提及的事件。
当时,冒顿单于写信给吕后,言辞极为无礼,称吕后丧夫,自己缺个媳妇,询问吕后能否去侍奉他,这当然是极具羞辱性的挑衅行为。
然而吕后的应对是卑辞厚币,客客气气地回复单于,称自己岁数大了,无法伺候。
可问题是,不能简单将吕后此举理解为畏惧匈奴,这更多是当时复杂政治环境下的无奈之举。
当时函谷关外有众多刘姓诸侯王,不乏野心勃勃之人,早在异姓王时期,韩王信就因被派往边境而叛逃,燕王卢绾作为刘邦的少年玩伴,最终也选择背叛,他们都曾引匈奴兵侵犯汉朝边塞。
七国之乱时期,赵王遂同样引匈奴兵,企图与匈奴里应外合,对抗汉朝。这些都表明,当时汉朝政治环境极为复杂,匈奴能与汉朝内部反叛势力勾结,对汉朝统治构成威胁。
所以,吕后的退让,并不能理解为打不过,而是不想给内部的野心家,制造机会。
汉初面对匈奴最大的困境,其实是边郡人口大量流失的严峻问题。由于长期战争,从上郡一直到右北平、辽东这一线的边郡地区,人口锐减。
这些都导致汉文帝之前,边境防御力量相当薄弱。为加强边境防御,汉文帝采取一系列措施,其中最重要的是移民实边。他采纳晁错提出的“入粟拜爵”建议,通过给予粮食和爵位,吸引百姓前往边境定居。
有了粮食和人口支持,边境防御力量才得到有效充实。
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汉景帝才得以对匈奴采取强硬政策,双方冲突不断。但景帝去世后,太皇太后窦氏重新主政,恢复了文帝时期相对缓和的对匈政策。
不过一个非常神奇的现象就是,自汉文帝时期,汉朝与匈奴开放边境互市后,匈奴单于和主要部落甚至选择近塞而居,往来于关市下,表明他们非常重视与汉朝的贸易往来。而这种贸易关系,哪怕在汉文帝、景帝时代的敌对时间,也并没有断绝。
这表明,汉初与匈奴关系并非简单敌对,而是在战争与和平、冲突与交流间不断徘徊。
此外,汉初与匈奴和亲时,所送女子多是宗室女,而非真正的公主,并不像电视剧中演绎的皇帝要送亲女儿去和亲的场景。
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汉朝和匈奴是以一种平等邦交的姿态,进行外交,匈奴单于自称北方骑马拉弓之民的天子,称汉朝皇帝是南方城居之人的天子,汉文帝在国书中也完全认可这一点。
综上所述,汉武帝北伐匈奴这一历史事件,背后的历史真相远比想象中复杂。古人的评价、汉匈双方真实实力对比以及汉初复杂政治环境,可以为理解这场战争提供真正多元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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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刘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