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当今这个信息飞速传播的时代,知识的获取变得前所未有的便捷,线上购物的兴起更是让人们足不出户便能将心仪书籍收入囊中。然而,每年3·15期间,那些隐藏在互联网消费领域中的种种侵权现象便会被逐一曝光。今年,电商平台上盗版图书泛滥的问题格外引人注目,其影响之恶劣,令
在当今这个信息飞速传播的时代,知识的获取变得前所未有的便捷,线上购物的兴起更是让人们足不出户便能将心仪书籍收入囊中。然而,每年3·15期间,那些隐藏在互联网消费领域中的种种侵权现象便会被逐一曝光。今年,电商平台上盗版图书泛滥的问题格外引人注目,其影响之恶劣,令人痛心疾首。
走进各大电商平台,各种诱人的图书销售标语充斥着屏幕。“1元1本,全是新书,都是正版”,这般极具吸引力的话语,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消费者的目光。还有“马伯庸《长安的荔枝》,9.9元”“书厂倒闭,清仓处理”等宣传,让人觉得仿佛是在捡漏。在直播间里,主播们声嘶力竭地吆喝着,书的价格低得超乎想象,简直比“白菜”还便宜。而在电商平台的页面上,“历史低价”“厂家特惠”“正版两折”等字样随处可见,同一本书的价格在不同店铺之间竟相差数倍。这看似诱人的价格背后,却隐藏着诸多问题。不少消费者满心欢喜收到书后,却发现书散发着一股臭味,纸张质感极差,甚至怀疑自己花了正版的钱,到手的却只是一本粗制滥造的“印刷物”。
盗版书的泛滥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近年来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财经作家吴晓波就曾遭遇过这样的糟心事,他购买了三本自己所著的书籍,分别是《激荡十年,水大鱼大》以及《激荡三十年》上下册,没想到到手的竟然都是盗版。作家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等作品,在单个电商平台上被盗卖的数量合计竟高达500多万本。更令人气愤的是,有的作家新书甚至还未正式首发,便已经遭遇盗版,并且以远低于正常价格在网络平台上预售。盗版,已然成为图书产业的一颗“毒瘤”,随着互联网平台成为图书销售的新渠道,这颗“毒瘤”的危害范围不断扩大,从以往街头巷尾的小书摊,蔓延至全国960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甚至滋生出了一条完整的灰色产业链,从执照申请、商标注册,到出版社授权、开店,各个环节一应俱全。
在315前夕,《IT时报》的记者展开了深入调查,发现淘宝、抖音、拼多多、京东等多家主流电商平台,都难以幸免地存在售卖盗版书的情况。这些盗版书的成本往往极为低廉,可能仅有几元钱,然而利润却高得惊人,可达4 - 5倍。令人惊讶的是,电商平台对于入驻卖书商家的要求并不严格。有代理公司甚至直言,仅需2700元,便能够在平台上为商家“包开店”。从近年来警方破获的多起盗版案件中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的手段十分狡猾,他们常常在多个平台开设数十家网店,消费者自以为在不同店铺间精心挑选,实则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张源近期在京东“百亿补贴”中的一家第三方专营店,购买了一本号称全新正版的《百年孤独》,价格仅为13.79元。他满心期待着收到一本心仪的经典之作,可当书到手时,却大失所望。封面制作粗糙,硬书壳已经出现变形,翻开内容,漏字、重影等问题层出不穷。张源立即找到京东客服进行投诉,然而最终的处理结果仅仅是退货退款。令人无奈的是,这家第三方专营店依旧在平台上活跃,那本问题重重的《百年孤独》也依旧打着正版的旗号继续售卖。
张源的经历并非个例。在“黑猫投诉”平台上,以盗版书为关键词进行搜索,结果竟出现了近三千条投诉。被投诉的电商平台涵盖了京东、抖音直播间、淘宝第三方图书店、拼多多拼单买书等几乎所有常见的电商平台。灵灵在2月13日于一家淘宝“百亿补贴”店铺购买了《薛金星教材全解》,收到书后,她发现纸张异常薄,印刷字体不仅小,还存在歪斜模糊的情况。作为教辅资料,这样的质量严重影响孩子学习,不仅让孩子看了眼花,而且笔顺歪斜还会误导孩子。灵灵联系商家和淘宝客服后,得到的解决办法也只是退货退款。
拼多多同样未能幸免。计划考研的小王在2月20日于拼多多拼单购买了一本粉笔笔试讲义,到货后却发现纸质印刷质量差,上面还有污渍。小王联系商家讨要说法,商家却倒打一耙,称是小王自己弄脏的。小王向平台举报后,拼多多的处理方式也仅仅是退货退款,并未对商家采取下架等处罚措施。与此同时,“一元一本”的低价书大量涌入抖音直播间,店铺往往打着“倒闭清仓”或“新店开业”等旗号进行直播带货。记者在多个直播间向主播和客服询问,得到的回答均是全新正版书籍,然而在下方评论区,却有不少用户反馈买到的是盗版书。去年,南都大数据研究院发起的盗版书网络问卷调查显示,超八成半受访者都曾在电商平台、直播间买到过盗版书,工具书、少儿图书、社科、教材教辅、小说等类别成为盗版的“重灾区”。
记者以低于3折的价格,从抖音直播间、拼多多、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分别购买了多本疑似盗版书进行测试。这些书的质量之差令人咋舌,不仅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纸张薄得如同蝉翼,而且还出现了严重的纸张掉粉情况。
根据我国《出版管理条例》第三十五和第三十六条规定,无论是单位还是个体商户,从事出版物零售业务,都需要经过县级人民政府出版行政主管部门的审核许可,取得《出版物经营许可证》;通过互联网等信息网络从事出版物发行业务的单位或个体工商户,同样应当依照条例规定取得该许可证。这意味着,线上线下从事出版物销售,都必须具备相应资质。
记者随后以入驻店铺卖书为由,分别致电拼多多、淘宝、抖音、京东平台咨询。拼多多客服表示,除了个体工商户/企业营业执照、商标注册证这些基础资质外,若为出版社经营,需有《图书出版许可证》《出版物经营许可证》;若为非出版社经营,则需提供《出版物经营许可证》、书籍的征订发行委托书或者能证明商品来源的合法凭证。其中,个人店铺和企业店铺要求有所不同,个人店铺具备《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即可,企业店铺则要求《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出版社授权证明以及能证明商品来源的合法凭证。淘宝的要求与拼多多类似,个人店铺和企业店铺的资质要求也有所区别。京东和抖音无论哪种店铺类型,都需要提供营业执照、《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商标注册证、品牌方或出版社提供的授权证明。
记者在抖音大美无疆图书企业店购买书籍后,对书籍质量提出质疑并要求商家提供出版社授权认证。该店铺先是表示书号、刊号等正版标识都印在书本详情页,让记者自行查阅;接着又以同事不在为由,称晚点才能发来授权证明;再次追问后,又表示授权证明有更新,需要找出版社再要一份。然而,3天过去了,记者始终没有收到授权证明。记者购买的书籍为华龄出版社的《易经》,华龄出版社工作人员表示,目前授权书籍较多,无法具体到单个店铺,但出版社书籍质量有保障,若该店铺书籍质量差,极有可能并非直接从出版社获得授权。
在拼多多的焉莲语言文学专营店里,记者购买了一本莫言的《不被大风吹倒》。一开始商家对于书籍是否正版并未正面回应,只强调质量好,在记者再三追问下,才承认是高清复制版。在拼多多另一家小苏打图书专营店,记者购买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点开店铺资质时,只显示营业执照已上传,却没有任何详细信息和执照。当记者询问拼多多官方客服查看商家《出版物经营许可证》和出版社授权证明时,客服却要求记者申请并上传个人信息以及身份证正反面照片才能获取。
记者进入一家名为“华南书苑”的抖音直播间,只见直播画面中没有主播出镜,只有书摊上贴着一张写着“一元一本,特殊原因不解释”的字样。该直播账号显示粉丝数为54万,已售件数达169万件。主播和客服均称所售书籍为正版,但当记者要求查看出版社授权证明时,对方表示没有证明,让记者去商品链接里查看相关书籍信息。根据抖音提供的实名认证信息,记者发现该账号所属企业为佛山市禅城区柒喜精选饰品店,然而企查查工商信息显示,该企业为个体工商户,经营范围主要是珠宝、服饰、日用品等,并不包含图书、出版物销售这一项。记者进入“华南书苑”的小黄车,发现里面的商品链接指向了不同的书店。
一位在印刷出版行业深耕了十几年的负责人王亮向记者透露,盗版书的制作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拿着正版书进行扫描、复制、印刷、出版,这种盗版书比较容易辨认,比如图像不清晰,复印有重影等问题较为明显;另一种则是按照正版书的格式,重新排版、制版、印刷,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盗版书工艺质量相对较好,比较难以辨别真伪。盗版书的主要成本集中在印刷和装订环节,相比正版书,成本要低将近80% - 90%。即使盗版书以正版书四五折的价格出售,利润也能翻四五倍。
以400页32开的正版课本为例,纸张需要200张,加上印刷、装订成本,约为4元 - 6元,再算上版权、编排、发行等费用,总成本大约为13元。而盗版书可以省去版权、编排、发行等费用,如果再使用劣质纸张进行批量生产,成本压缩到5元以内并非难事。王亮表示,这样的盗版教辅,即使在电商平台以9.9元的价格出售,利润依然十分可观。去年,浙江省台州市公安局捣毁了一起涉及多省的重大盗版书制售案。警方调查发现,该团伙在电商平台上销售盗版书的金额高达800多万元,这些书成本约为5元,售价却为25元,利润率高达400%。
为了让消费者信以为真,该团伙并不会一味降低价格,而是采用“限量特供”“会员专享”等常见宣传语,将书价定为正版书的7 - 8折,从而迷惑消费者。为了迎合电商销售模式,盗版书团伙还会同时开设多家店铺,让消费者误以为有更多选择,实际上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去年3月,上海虹口警方查获一处位于河北省的盗版书窝点,该团伙售卖的盗版书价格是零售价的七成,实际成本却不到三成,并且在同一家电商平台开设了多达41家店铺,让消费者防不胜防。
电商平台对于卖书商家的资质要求看似严格,实际上却存在诸多漏洞。记者发现,在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上,竟然可以买到办理相关证件的“一条龙”服务。在淘宝或京东的搜索框中输入“出版物经营许可证”,便能看到“全国出版营业执照”“图书网店资质”“出版社授权”等各类出版相关的代办业务。一位负责电商平台《出版物经营许可证》代办的客户经理表示,1500元,5 - 8天就能拿到证,并且适用于小红书、淘宝、快手、抖音等各大电商平台,还包认证通过。
出版社授权证明同样可以代办,漓江出版社、河南美术出版社、广西美术出版社、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等出版社的授权证明,报价在300元 - 1200元不等。一位京东代办商家向记者推荐,在抖音搞直播卖书,两个出版社授权加上1500元的《出版物经营许可证》,一共2700元,包认证通过,官网可查。记者发现,买到疑似盗版书的店铺大多为个人商铺,而一些企业商铺即便资质齐全,却依然售卖盗版书籍。一位代办商家直言,开店之后,平台并不会审核上架的书是否获得出版社授权,这些证明不过是进入平台的敲门砖而已。
在拼多多平台,记者买到疑似盗版书后,第一时间联系商家,上午10点发消息,直到下午1点商家才回复一个“在”字,随后便让记者申请售后退货退款,态度十分不积极。记者向平台反馈,人工客服先是发来一段保护知识产权的客套话,并未提及具体的维权方式和处理办法,然后让记者等待专员核实处理,最终回复却不了了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只有申请售后退货退款,若想要处罚商家,需通过自助服务“申请处罚商家”,但还要等待平台审核。
原斌春节前在京东一家名为金悦的图书专营店买书,商家迟迟未发货,正月十五过后才收到书,结果却是盗版。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京东第三方书店买到盗版书,此前在另一家名为士付的图书专营店也有过相同遭遇。向平台投诉后,商家以一本退款和一本补寄正版的方式处理,平台并未采取任何惩罚性措施。原斌对此十分气愤,他认为这些“盗版网店”正是抓住了平台处理方式的漏洞,一旦客户投诉,就采取低姿态处理,只要平台不采取严厉措施,即便客户在商品评价中揭露真相,他们也只需下架盗版书便可掩盖事实,如此一来,不断会有新的消费者上当受骗。
李薇在天猫的巧牧图书旗舰店购买了一本《精神健康讲记》,收到书后,仅从封面颜色便感觉疑似盗版,书中图片更是模糊不清。当她想要维权时,却发现该店铺已经清空所有商品下架。李薇将正版书与疑似盗版书的对比图发给平台,多次沟通后也仅得到退货退款的结果。她期望出版社能鉴别真假,却始终未得到回应。她表示自己并非在乎所谓的假一赔三,而是对售假商家未受到任何惩罚感到不满,平台的不作为让她十分恼火。
维权最有效的方式是将疑似盗版书寄至出版社,由出版社出具鉴定书,然后向平台申请假一赔三或惩罚性赔偿。但从记者实际维权过程以及众多消费者反馈来看,对于个人提出的鉴定要求,很多出版社并不接受。消费者往往需要投诉到当地市场监管局或者由平台发起鉴定要求才行,这让大部分消费者望而却步。
来源:曹县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