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朝年间,宝庆府邵阳县有个叫江游的人,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工匠家庭。家里有五个兄弟,他排行第三。
明朝年间,宝庆府邵阳县有个叫江游的人,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工匠家庭。家里有五个兄弟,他排行第三。
在社学里念了两年书后,就没再去了。家里孩子多,若全都去念书,哪里交得起束脩呢。
是以,江父让孩子们一个个轮着去读,每人识点字就行了。识了字,去外面找事情做,比那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会好上许多。
江游十岁还差五个月时,从社学出来,年纪还太小,基本什么都做不了。到外面找事情,只能先从学徒做起。
学徒是三年期限,没有工钱拿。每天的事情主要是跟着老伙计学技能,再就是做些店铺里的杂役活,比如打扫卫生,搬搬货物等。
有的店主会包吃住,一日三餐都在店里吃。虽说饭菜以粗粮、蔬菜为主,但长年这么算下来,还是可以为家里省去不少钱。
江游很想找这种店铺,在街上一家家地问。但问了也是白问,即便是学徒,老伙计会介绍自己亲朋好友过来,对个不知根底的外人,东家连正眼都不会瞧。
江游在街上问了两天,没有收获。不过,生活中总有些凑巧,让人歪打正着。
晌午时,江游饿得饥肠辘辘,从兜里拿出半个冷馒头,坐在一家名叫永盛布行的店铺屋檐底下吃。
才咬了两口,就见门里匆匆走出来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下台阶时,没踩稳,趔趄了一下,从袖子里掉出个物件。
男人没发现,径自往右走去。江游眼利,看清那东西是个精致的木盒,想必里面的东西不便宜,连忙站起身叫住男人,“您东西掉了。”
男人顿足,回头去看,果然是自己的。转身去捡了,瞟都没瞟江游一眼,就准备离开。
有几个准备来布行买东西的妇人见到,纷纷低声议论。
“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提醒他掉东西了,他连声谢谢都没有。”
“这不就是布行的东家胡三辛吗?他怎么能这样呢?”
“前两日,我在他家买布给相公做身衣裳,结果布缩水得厉害,只能留给大儿长大后再用了。唉!”
“看来这德行不好的人,也做不出什么好布,只晓得专门坑蒙我们这些客人。”
……
男人确实是这家布行的东家胡三辛,木盒中装的根最近新流行的金钗,是他用来讨好姘头兰娘的。
本不愿搭理这些妇人,想假装没听见,直接走人。可一见本要进店买东西的妇人们停住脚步,打算去另一家布行时,胡三辛就有些着急了。
开门做生意,谁会跟顾客过不去呢?跟顾客过不去,就是跟钱过不去。当下挤出笑脸,转过身打量江游。
江游身上的衣裳破旧,上面打着两个补丁,但还算干净。这一瞧就不是乞丐,而是穷人家的孩子。
大晌午的,他蹲这啃馒头,肯定不会是来买布,很有可能是在找事情做。
暗忖了一番,胡三辛摆出一副很和气的样子,向江游问道:“小哥儿,谢谢你提醒我。这到吃晌午饭的点了,你怎不回家去呢?”
江游垂手站立,很老实地答道:“我在找学徒做,能包吃住的那种。”
胡三辛面色不变,心底里轻嗤一声,这么点大的人,事情做不了,心气还挺高。不过没关系,布行前些天正好走了个伙计,让他进来做几天杂活。先把这些妇人哄住,日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让这小子滚。
盘算过后,胡三辛笑眯眯地说道:“小哥儿为人诚实,我永盛布行又是一向讲诚信,就喜欢你这样的人。过来我这做学徒,如何?管吃住哦。”
江游简直要傻掉了,好事这么快就掉自己身上了?
几个还没离开、在一旁看热闹的妇人觉得这机会不错,催促他:“愣着做啥?还不赶紧答应下来。永盛布行很有名的,听说给伙计的月钱比别家高呢。”
江游回神,弯腰给胡三辛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东家。”
“随我进来。”胡三辛点头,率先往店里走。
江游老实地跟在他身后,感觉跟做梦一般。
妇人们也不去别家买布了,当即也跟着进店看热闹。
胡三辛把管事的叫来,郑重其事把江游交到他手中,嘱咐道:“有啥本事都教出来,别藏着掖着的。”
最后离开之前,还特意拍了拍江游的肩膀,“朱管事是有本事的人,我这店就靠他撑着。你跟着他学,用不了三年,保准不用再做学徒。”
这话听得江游心花怒放,嘴拙,不知该说什么,只会使劲点头。
孩子比妇人更好哄,胡三辛满意地走了。
他心中笃定,如此一来,那些妇人肯定会留在自家店里买东西。而且,今后还会带来更多的顾客。
果不其然,此情此景令那几个妇人被感动到了,纷纷夸赞胡三辛。
“东家是个善心人呐,小哥儿没白做好事。”
“可不,好心总是有好报的。”
“咱不能让善良的人吃亏,就在他店里把布买了……”
店门外发生的事情,朱管事不知晓,但毕竟是永盛布行的老伙计,东家的为人还是清楚的。
让一个年轻的伙计带着江游去熟悉各处环境,自己则热情待客,把店里新到的布料介绍给那几个妇人。
年轻的伙计名叫潘福,布行招学徒,他昨天跟朱管事都说好了,让自己的弟弟过来。现在位置被人给抢了,自然心里怨得不行,故而对江游没个好声气。
后来的几天,潘福明里暗里地欺负江游,甚至还让其他的伙计一起为难他。
江游不知就里,虽困惑周围的人为何敌视自己,但没多想。在外头做事,大欺小,恶欺善的事情多了去,除了隐忍,也没别的办法。
他很认真地做着其他伙计交代下来的事情,扫地抹灰,跑腿送东西。一天下来,其实也是很累的。即使这样,还是很难让人满意。
一般新来的学徒,对生意不熟悉,没办法在店里招待客人,但每天搬运货物,还是需要做的。
江游不行,年纪小没气力。可若只会扫地抹灰跑腿,店里要这样的学徒干吗呢?太不划算了,这跟白白养着一个人有何区别呢?毕竟,这些杂活谁都可以兼带着做。
再者,三年后,江游也才不过十三岁,仍然做不了什么,实在不如找个年纪大一些的人划算。
这笔账,谁都会算。是以,在这店里,江游的存在显得多余,自然他的努力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一天下午,新化县林记大商铺来这订了很多货物,要求次日清晨前全部打包好。当天傍晚,店里伙计吃过饭后开始做事。
林记是永盛布行最大的客户,布行有一半的生意都是来自他家,得罪不起。伙计把货物全都准备完毕,朱管事还特意检查一番,才放众人去歇息。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装车时,林记的伙计发现有几捆布被弄得脏污了,这些布还是林记东家特别交代定制的。
又因为是定制品,仓库里没有存货可以替换。胡三辛气得大发雷霆,让朱管事追查是谁干的。
潘福说:“搬货物时,江游也在帮忙,我看到他摔了一跤。”
此话不言而喻,昨天下午下了雨,地面有积水。这要是摔了跤,布匹掉在地上就会被弄脏。如果再把这弄脏的布与干净的布叠放在一起,那干净的布肯定也会脏了。
这种事情,老伙计都能想得明白。只有新来不懂事、年纪又小的人,才不会考虑这么周全。
朱管事信了潘福的话,阴冷的目光看向江游。
江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辩解道:“当时我跟大伙儿一起去仓库,不知是谁伸脚绊了我。摔倒时,我手中并没有东西,地面上也是干净的,没有水。”
江游说的是实话,可没有人相信。人若是对你有成见,你跟他解释一千遍一万遍,他都不会听的。
朱管事认定了就是他干的,并告诉了胡三辛。
林记的人刚把货物运走,下一瞬,江游就被胡三辛赶出门去了。
实际上,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一个叫王祥的伙计搬货时脚下打滑,将一捆布掉在了地上。虽说他很快把布抱了起来,但布还是被泥水弄脏了。
王祥大约是怕挨骂扣工钱,不敢吭声。见四下无人注意,就把这捆布与其他布匹叠放在一起。这么一来,紧挨着的干净布匹也被弄脏了。
潘福当时就在他身后,整个过程看得清楚。不过没说出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不想得罪王祥。
而朱管事开始追责时,潘福心生一计,嫁祸给江游。其实江游早晚会被赶走,只是潘福太心急了,等不得。
在这世上,欺负弱小总是很容易的,因为他们难以反击,更谈不上报复。
江游感到无比沮丧,怎么也想不通这里的人为何这么坏,像条条毒蛇都会咬人。
孩子一旦受到了委屈,最先想到的就是回家。家是避风的港湾,江游也想回去。
但当他想起十天前告诉爹娘自己在永盛布行当学徒时,他们脸上那由衷的笑容,他就犹豫了,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困境和不好的消息。
思虑再三,江游决定再去寻一份学徒的事情做。可今天心情低落,他在城里转了一大圈,硬是没勇气开口。
太阳西落,很快天就要黑了。一天下来,除了饼铺的老板见他可怜给了一块饼充饥外,他几乎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不过,心事重重的他,没觉得有多饿,磨磨蹭蹭地往家走,寻思着要怎样跟爹娘解释。
离家还有三里多路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长长的巷子中,家家户户紧闭着大门,油灯的微光透过窗户,显得静谧又温暖。
看到这些灯光,江游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很想赶紧回到家中。这么想着,他加快了脚步,随后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到转角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妇人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她的头深深地低垂着,双手环抱着弯曲的双腿,仿佛筋疲力尽。
江游跑过去了,想了一想,又跑了回来,问她:“大婶,您是需要帮助吗?”
妇人没有回答,江游又问了一遍。妇人这才抬起头,打量了江游一会儿,开口说道:“你……看得见我?”
江游没有听出话意,老实回答,“我的眼睛很好,再加上两旁都有灯光,是能看清您的。”
妇人微微点了点头,“孩子,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家去。”
“没事,不着急,我先扶您站起来。”江游以为妇人是跌倒了站不起来,便伸手去扶她。
哪知伸手过去,竟直直地穿过了妇人的身体。江游愣住了,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妇人苦笑,“孩子,我是鬼,但是个好鬼,不会害你的,你放心。”
江游傻傻地点头,“嗯,我不害怕了。”
话是这么说,双腿还是忍不住地打抖。
妇人再次安慰他,“我与你无冤无仇,不会害你的。你赶紧回家吧。”
“嗯。”江游答应了,侧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忽又顿足,转身走了回来,“大婶,我觉得您肯定是需要人帮忙。”
妇人温和地笑了笑:“我的确是需要帮助,但你年纪还太小,帮不了我。”
“可是,我可以请别人来帮忙呀。”江游语气里满是关心,“还可以帮你叫来家人。”
妇人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轻巧地换了个,“孩子,这么晚了,你为何还在外面?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话触到了江游的伤心处,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忍不住把在永盛布行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
“永盛布行啊……”妇人低头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在沉思,不说话了。
江游没走,索性坐在她旁边抹眼泪,今儿实在是太委屈了。
过了一会儿,妇人抬起头,问他:“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去找林记商铺的东家林绍成,他今日有事没走成,就住在太平客栈。”
“太平客栈我是认得的,离我家不远,我现在就去。”江游一口答应下来,“可是,我找到他后,应该说什么呢?”
妇人站起身来,说道:“时辰不早了,他习惯早睡,我边走边跟你讲。”
一路的叙述中,江游听得毛骨悚然,手脚冰凉。哪怕他跑动起来,身子半天也没热乎。
妇人名叫谢菀,是胡三辛的原配妻子。谢菀出身于一个布商之家,十三岁时没了母亲,父亲再娶。继母姓金,进门时,带了一个比谢菀大两岁的女儿冬秀。
谢菀母亲钟氏在世时,曾给女儿定下了一门亲事。男方姓潘,家境富裕,只等谢菀及笄后嫁过去。而冬秀也有一门指定的亲事,男方就是胡三辛。
那时,胡三辛家非常贫穷,人又长得难看,跟潘公子没法比。但这门亲事是冬秀过世的父亲定下,无法退掉。冬秀不甘心,一直拖着不肯嫁。
金氏母女羡慕又嫉妒谢菀,便想了个法子,让两个女儿同时出嫁,趁机调包。
那日接新娘,是潘家先来,金氏想法子把谢菀迷晕,让冬秀上了潘家的花轿。胡家来时,金氏着人把谢菀送上他家花轿。
因蒙着红盖头,又有金氏存心打掩护,没人发现新娘子错了。等洞房揭盖头,才发现不对劲。冬秀姿色比谢菀好,那天又着重打扮了一番,更是娇艳欲滴。潘公子心生欢喜,便将错就错。
胡家穷,胡三辛对媳妇没那么多要求,何况谢菀长得并不差,端庄大方。
于是乎,这场弄错了的婚事,潘胡两家都不计较。
但有个问题,人弄错了,嫁妆也弄错了。冬秀是没什么嫁妆的,而谢菀的嫁妆是钟氏特意备下的,里面还有钟氏自己当年的嫁妆。
金氏想这些嫁妆如人一样,错了就错了,不必换回来。谢菀当然不肯,她说人可以不换,嫁妆必须换回来。
她的态度很坚决,金氏没办法,只得退一步,同意换回一半,并让谢菀的父亲做和事佬。
金氏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一个没有嫁妆的女儿嫁到潘家,是会被婆家人看不起的。更何况,冬秀还是谢家的继女。为了让女儿日子过得和美,谢菀的嫁妆她怎么都不肯松手。
谢菀哪里会不晓得她的打算呢,更清楚这场错嫁就是金氏做了手脚。所以执意不肯松口,不换回全部嫁妆就对簿公堂。
谢父劝说无用。对此,他暴跳如雷,声称如果谢菀敢上公堂,从此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谢菀还是不为所动,坚持上公堂讨回公道。
不少人劝她退让,说:“家和万事兴。”
谢菀笑了笑,道:“父爱则母敬,母敬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则万事兴;父懒则母苦,母苦则子惧,子惧则家衰,家衰败三代。”
熟知她家事的人听罢,不再劝了。
可以讲,谢父是个极其荒唐只顾着自己享乐的人,除了吃喝嫖赌,正经事一样都干不来,整个家靠钟氏支撑维持着。钟氏过世以后,谢父仍是担不起家主的责任,还是年仅十三岁的女儿谢菀站出来,撑起了一个家。
谢菀心里很清楚,即便她忍让,也带不来任何改变。这辈子,她是依靠不到父亲的。金氏做出这种事,父亲对她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呢?不指望了,靠自己!
事情闹到最后,谢菀赢了官司,嫁妆追了回来,但从此她也没了娘家。
有人指责谢菀不孝,对长辈不敬,这样的女儿不如不要。
谢菀淡然回应,“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从此,再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她变卖部分嫁妆,开了个织染坊。以前在娘家就有管事的经验,再开新铺子,便没那么难了。
谢菀是个有主见且执着的人,这种性情让她在生意上是成功的,但也为以后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世人常说,娶妻不贤毁三代,却少有人讲,嫁夫不好毁一生。谢菀很能干,不仅把织染坊的生意打理得很好,还把永盛布行的生意做得不错。
胡家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完全是因为谢菀嫁进来后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是全能的,谢菀顾了生意,就顾不了家。并且,还没能给胡三辛添个一男半女的。因此,胡家长辈对她是颇有微词。
胡家贫穷的时候,胡三辛老实本分地做人。那会儿也没人看得起他,谁会喊个穷小子出去喝酒玩耍呢?
有了钱后,身边自会有朋友主动来结交。越来越有钱后,也就越来越多奉承巴结的人,哄得胡三辛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大爷了。
去花楼喝酒,有美人作陪,你再多出些钱,怎么使性子都成。胡三辛玩得那叫一个畅快,夜里连家门在哪都不记得了。
怡红楼后面的兴安街上有个卖水酒的小寡妇,名叫兰娘,长得柔媚,比怡红楼的花魁都好看。
胡三辛贪恋她的身子,兰娘贪图他的钱财,两人就这么勾搭上了。经常在一起颠鸾倒凤,尽享鱼水之欢。
一年后,兰娘有了身孕。胡三辛很欢喜,想把她娶回去做妾。
可兰娘有志气得很,跟胡三辛说,“我只做正妻,不做妾。”
胡三辛为了难,让谢菀做妾,这可能吗?遂一口回绝,“想都不要想。”
这时,兰娘变了脸,“不让我做正妻,我便上衙门告你强行奸污了我。”
胡三辛和兰娘的第一次,确实是胡三辛酒后用了些蛮力,事后虽用大笔钱财哄住了兰娘,但还是脱不了强行奸污的干系。
胡三辛不愿与兰娘闹翻,倒不是怕上衙门,主要还是喜欢这个女人,她比谢菀体贴温柔。谢菀整天忙里忙外,夜里在床上实在没有兰娘有风情。
对于他而言,最好的状态无非是花着谢菀赚的钱,享受着外面美人如水般的身子。可这种状态如今要打破,这让他犯了难。
胡三辛哄住兰娘,说给些时日让自己想办法。一拖再拖,兰娘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这下兰娘催促得愈发紧了,胡三辛没有办法,回家与老母亲商量。
胡母虽说是个乡下农妇,却泼辣得很。当年金氏几次想退了冬秀的亲事,都在胡母这儿连遭拒绝。胡母拿金氏死去丈夫说事,回回在旧理上能加个新理出来。金氏哑口无言,不是她的对手。
胡母听儿子说兰娘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便动了心。谢菀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且每日又那么忙,指望她生孩子恐怕有些难。
于是,胡母想出一个主意,让谢菀暂时让出正妻的位子,把兰娘先娶进门,等孩子生下后再好好划算。
主意拿定后,她让自己的丈夫以胡家家主的身份,把这个决定告诉谢菀。另外强调,谢菀是胡家的媳妇,应为胡家的后代着想,无后便是不孝。
胡家的意思,谢菀既然嫁进了胡家,就得无条件听从长辈们的安排。
谢菀是个有主见的人,当然是不肯答应。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劝过数次,都无法阻止他的荒唐,没想到公婆还更为荒唐。
谢菀觉得这个家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当即表示,自己可成人之美,与胡三辛和离,免得胡家为难。
对胡家人而言,和离并不是不可以,但谢菀必须净身出户,不得把家财带走。
谢菀觉得这家人真是无耻可笑,忍住气,好好地与他们商量。
她说,“染织坊和永盛布庄都是我用嫁妆慢慢做出来的,这些年你们没操一点心,相反,我赚得的钱都分了些给你们,让你们衣食无忧。和离后,我依然会拿钱养着你们,你们不用担心生活会困苦。有我一口吃的,必少不了你们的。”
晓之于理,动之以情的话,并没有打动胡家人。
胡母冷笑,“什么叫你养着我们?现在弄得好像我们要得你的施舍似的。你要搞搞清楚,既嫁进来,是胡家的人了,不仅嫁妆属于胡家,所赚得的钱财都属于胡家。”
谢菀气极反笑,“布庄初开时,我问您借点钱周转。您不肯,说布庄的生意跟胡家没有关系,欠下的债由我谢菀承担。现在布庄赚钱了,倒变成胡家的了。您能不能讲点道理?”
胡母恼羞成怒,“讲道理?谁家儿媳敢跟婆婆顶嘴?我要上衙门告你忤逆不孝。”
对此,谢菀求之不得,平静地说道:“行,那咱们就让官爷来评这个理。”
胡母也就嘴上逞能,衙门是铁定不会去的。首先这事自家不占理,再者,她可没有忘记谢菀初嫁进胡家时,为了把嫁妆要回来,跟继母亲父对簿公堂的狠劲。
这事过后,双方又争执了两回。谢菀干脆主动提出和离,写下财物分割书。她做了最大的让步,现银全部归胡家,染织坊和永盛布庄归自己。
其实没了周转的现银,染织坊和永盛布行就是空壳,要继续下去,需要谢菀去借银。而谢菀是宁愿自己累死,也要摆脱胡家。
没想到,对于这样的分配,胡家人一点都不满意。染织坊和永盛布行是下金蛋的鸡,只得蛋,不得鸡,自家就是吃亏了。因为金蛋会用完,而鸡呢,还在一直下蛋。
对此,谢菀再次让步,把染织坊和永盛布庄给他们,自己得现银。
可胡家人还是不满意,说谢菀会借机在店铺里做手脚,以此报复他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菀没有了办法,说了句:“那还是去衙门吧。”
扔下这句话,她就去睡了。
辛苦赚钱养着这么一家子人,让他们好吃好喝,到头来还要被他们惦记着钱财。谢菀不但身体累,心里更累,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谢菀这辈子,只在母亲活着时,过得还算安稳。母亲走后,十三岁的她以瘦弱的肩膀撑起一个家,经历的种种不堪无人诉说,只能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咽。
等她成长,成为染织坊和永盛布行的东家时,她以为自己经历的苦难已经够多,甚至还天真地想过,否极泰来的日子,是不是终于等到了?
可老天好像没有打算放过她,除去把人世间繁杂的事一样一样往她身上扔之外,最后,让她遇到的,是人性最大的恶。
当夜,胡家夫妇和胡三辛一起,趁着谢菀熟睡,用绳子把她紧紧捆绑起来。谢菀惊醒,拼命挣扎,无奈力气不够。
胡父按住她,胡母把漏油的漏斗插进她嘴里,让胡三辛把烧滚的油灌下去。
谢菀被活活折磨死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睛仍然愤怒地圆睁着。
此仇她誓必报,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也绝不罢休!
胡家对外谎称谢菀突然得了急病,走得匆忙。又说这病犯得凶险,恐有传染,于是没有停灵,装入棺材后就下葬了。
胡家人合谋欲杀害谢菀时,胡母说,“反正她是个没娘家的人,死了不就死了,没人管。”
果真,谢菀死了的消息传到谢家,谢家没有来一个人。
既然没有人过问此事,凶手们自然就逍遥法外,日子过得快活,毫无负罪感。
谢菀心中恨意极甚,冤魂不肯散去,苦苦寻找能看得见自己的人。
日子过去了大半个月,没想到遇上了江游,而他居然还能看到自己。
说完自己的事,谢菀笑着跟江游说:“老天终于开眼,想必不会放过恶人。”
江游哭得唏哩哗啦的,“我以为,我今天见到的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没想到,婶婶见到的才是。”
到了太平客栈门口,江游顿足,他跟谢菀说:“婶婶,我怕我说不清楚这些话,坏了您的大事。您可以附在我身上,亲自跟他讲。”
谢菀没答应,“孩子,这样对你的身体会有损害的。”
江游执意如此,“我读过书,附一次死不了的。婶婶是好鬼,不会害我。”
谢菀笑了,“你这么相信我?”
江游很认真地点头,“嗯,听婶婶说话,比那些人好得太多。”
随后催促谢菀快一些,否则客栈要关门了。
谢菀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办。
接下来,江游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晌午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床边围了好些人。有爹娘和兄长,还有林记商铺的东家林绍成,甚至永盛布行的朱管事和王祥也在。
江游懵得很,不知这些人为何紧张地盯着自己,开口问林绍成:“您帮婶婶报了仇吗?”
能这么问,说明已经恢复了,众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林绍成含笑回答,“已经办妥了。”
谢菀的魂魄附在江游的身上后,找到林绍成,说明来由。林绍成深知事关重大,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带着她去官府击鼓告状,请求开棺验尸。
谢菀虽是一介商人,但也是女子中的传奇,县令对她是有印象的,但县令不太相信鬼力乱神的事情。
是以,即便谢菀的魂魄附在江游的身上,站在他面前,他也以为是胡闹。挖坟开棺验尸不是小事,需得经过胡家人同意,否则他这个县令也要担责任的。
因着县令夫人也在永盛布行买衣料,谢菀就挑了几件所知的县令家事说出。县令这才完全相信,立即派官差和仵作前往谢菀的坟地,不用告知胡家。
尸体开始在腐烂,但不妨碍忤作的勘验。最后得出的结果,与谢菀说的一致。
县令差人把胡家人都抓来,开堂审讯。胡三辛是从兰娘的被窝里拖出来的,衙役把兰娘也带到了公堂。
那么,兰娘是怎么回事呢?她是个暗娼,原本是青楼女子,被一个外地商人赎出来做小妾。
但商人的妻子是个悍妇,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她进门。无奈之下,商人只好在此地为她买了个铺子,让她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
起初,商人还会来看她。后来有了新欢,就把她给忘了。兰娘不愿辛辛苦苦只赚一点小钱,于是在暗中做起了皮肉生意。遇上胡三辛,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城里的布行中,最出名的两家是永盛布行和瑞祥布行。瑞祥布行店铺大,开的年数也长,但生意却不及后来居上的永盛布行。
谢菀做生意是很厉害的,瑞祥布行的东家樊慧昌争不过她,就想出了个损招。私底下允诺兰娘一大笔钱,让她去勾引胡三辛。而后想办法嫁去胡家,给谢菀添堵。只要家宅难安,分了谢菀的心,她的生意必定就会受到影响。
商场上的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樊慧昌本是要搅乱胡家,却没料到搅掉了谢菀的一条命。只能讲,胡三辛和他爹娘实在太坏太蠢了。贪眼前之利,绝长远之源。
兰娘跟了胡三辛快一年,月事照常来。怀不上身孕,怎么有理由进胡家,又怎么能完成任务得到钱呢?
毕竟是在青楼待过的人,见识的男人多,兰娘怀疑胡三辛的身子有问题。于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与不同的男人偷欢,果然就怀上了。
至于究竟哪个男人是腹中孩子的爹,她自己都不清楚。但这不妨碍她凭借孕肚要挟胡三辛,放话要当正妻。
兰娘阅“男”无数,很笃定自己把这男人牢牢地握在了手中。只要有男人的宠爱,她根本无惧男人的原配会如何。
确实,胡三辛为娶她,绞尽脑汁地筹谋要如何除妻。
案情真相大白,胡家三个杀害谢菀的凶手被判斩首;樊慧昌被打了三十大板;兰娘有孕在身,不好杖刑,她虽没直接杀人,也被视为帮凶,投入牢中。
第二天一大早,官府把永盛布行和织染房,以及胡家都贴了封条,派官兵把守,不许人随意进出。
谢菀的魂魄附在江游身上告状的事情很快在城里传开,人们纷纷骂胡家人不是东西。
“这种人啊,畜生都比他们有良心。”
“是啊,当初得了谢菀嫁妆的好处,把日子过得好起来,却一点都不妨碍如今可以翻脸不认人。”
朱管事很快也知晓了这些事情,当得知江游为了让谢菀申冤,情愿自己被附身时,他既惊讶又内疚。把手头的事情交代好,匆匆往门外走。
路上碰到了王祥,王祥问他:“这是急着去哪呢?”
朱管事如实告之后,说道:“江游帮了老东家,我得去向他赔礼。”
王祥坦然道,“那我也一起。”
这两人是铺子里的老伙计,先是跟着谢菀在织染坊做事,永盛布行成立,他们又来到了此。可以讲,他们跟谢菀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作为老伙计,王祥不是不知道林记商铺这个客户很重要,但把脏了的布与干净的布混放在一起,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谢菀不明不白的死,王祥怀疑是胡三辛所为,他早知此人品性很差。只是手中没有证据,自己做不了什么,那只能把布行的生意给搅了,不能便宜胡三辛。
前文说了,林记商铺是永盛布行最大的客户,如果没了这个客户,那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朱管事的想法和王祥一样,他在检查备货时,其实发现了这个问题。虽不知道是谁做的,但猜到应该是老伙计。于是,他也不说出来,就是想要林记东家和胡三辛离心。
只是没想到,脏了的布被林记商铺的伙计发现了。朱管事想维护住老伙计,只能牺牲无辜的江游了。
在江游的床前,朱管事和王祥把事情说清楚,然后郑重其事地跟他道歉。
江游愣了一瞬,随即大方说道:“没事,大家都是为了帮婶婶。”
听到此话,众人不禁相视而笑。
谢菀鬼魂告状的事情也传到了谢家,谢家很快来人。在谢菀坟前装模作样哭了一阵后,找官府要她的财物。
理由是,谢菀没有子嗣,胡家又是凶手,那么,谢菀所有的财物理应被她父亲接管。
县令拒绝了谢家的要求,声称谢菀对她的财物已经有了安排。
谢家的人不甘心,追问是怎样的安排,到底是给了何人。
县令微微一笑,道:“谢菀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感谢江游,自然是把财物都给了他。在江游十七岁前,织染坊和永盛布行由林记商铺的东家林绍成代为经营管理,赚得的钱财可由林绍成自由支配。”
“当然,谢菀交代完这些的时候,林绍成也在本官面前表态,他对织染坊和永盛布行的一切经营行为,都可由官府监管,以确保生意平稳过渡到江游手中。”
谢家的人很不甘心,还想为自己再争取。
县令不予理睬,末了,不耐烦地扔了一句话出来,“在你们眼中,谢菀的财物重过于她的命!”
林绍成把谢菀所有的后事都处理完后,跟江游的父亲商量,让江游继续读书。
江父对此没有意见,以往是没钱,不得已让孩子只念两年书。如今手头宽裕了,家里的孩子都可以去读书。
此后,林绍成经常往来两县。有时遇上江游无事,便会跟他讲些生意上的故事。
在江游十七岁,织染坊和永盛布行交到他手中时,林绍成已经把这两个生意做得很大了,且把分铺开到了周边的县城。
江游惊讶于他经商的能力,同时心中又很疑惑。林绍成既有织染的技艺,又对此行极为熟稔,为何当年会在永盛布行拿货呢?
那日林绍成去拿货时,明明很急,可第二天却没走,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耽搁下来?
还有,谢菀为何会那么相信他?这些年,林绍成毫无私心地帮忙打理谢菀的生意,真的只是为了兑现诺言,将生意平稳过渡到自己手中吗?
这些谜题萦绕在江游的心底,挥之不去,但他始终不敢问出来。因为林绍成不愿意提起那些往事,似乎那是他不能触碰的伤痛。
对于初涉商场的新手,江游无疑是生涩的。他行事谨慎,不多话,跟在林绍成后面看他如何做生意。
两年后,林绍成让他独自行事,江游每一步都走得踏实。不敢说把原有的生意再扩大,只但愿自己能安稳守住现状。
又过了两年,江游被打磨更加成熟,能独当一面了,林绍成这才完全从织染坊和永盛布行抽身出来。
江游成年了,是时候娶媳妇成家。他的母亲看中了一个女子,欲给他定下这门亲事。
对此,江游没什么意见,无可无不可,随母亲安排。
那日正巧林绍成来了邵阳县,听闻此事后,趁着空暇,给他讲了一个自己的故事。
这个故事,和谢菀有关,也揭开了江游心中多年的谜团。
林绍成和谢菀是在生意场上相识的,林家也做织染生意,两家虽是分处两县,但说毫不牵扯,这是不太可能的。
争抢大生意时,林绍成和谢菀常能碰到面。两家织染出的布料,在各自县里都属上乘,所以两人的竞争也最为激烈。
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谢菀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提出和林绍成比试一场。两家各拿出十种布料,由专人评出优劣。谁输谁退出,以后去对方铺中拿货。
林绍成答应了,也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谢菀那里的布料织染得更有新意。从此关闭织染坊,去永盛布行买布。
因为这场比试,林绍成喜欢上了谢菀,爱得深沉。他认为,如果这世上有一个真正懂他的人,那一定就是谢菀。
只是,此时他已婚,她已嫁。他不可能做休妻的事,谢菀也不可能做妾。
动之以情,发止于礼。这份情感被林绍成埋藏得很深,从未向人提及,甚至连谢菀也不知。
每回林记商铺过来拿货,林绍成必定会跟过来。其实这种小事原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他执意这样,不过是为了想见谢菀一面。
那日也是如此,他行程匆匆,但仍是坚持过来。哪怕见到谢菀只是简短地问声好,然后离去,这样也能让他心满意足。
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谢菀突然过世的消息,林绍成怎么都不敢相信。推掉了第二天所有的事,专程去谢菀的坟前拜祭她。再后来,就是江游知道的事情了。
人生当中总有些遗憾,是你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感叹: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林绍成希望江游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成亲,好好地守护她,而不是为了将就。
江游泪眼朦胧地听完这些话,就把母亲那边给回拒了。
过了半年,听说林绍成生病了,江游便去新化县看望他,在那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林绍成得的是轻微的风寒,喝了几副汤药,已经全好了。江游之所以没离开,是因为在那里遇到了林绍成大哥的女儿林锦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江游央求林绍成给自己做媒。林绍成让他先回去,考虑清楚了再来。
江游不肯,赖在林家不走。
林绍成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去找大哥商量,说江游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人品没有问题。
林绍成的大哥听过江游的一些事,也认可这个年轻人。在征得女儿同意后,答应了这门亲事。
又是半年过去,江游大婚。酒宴连办三天,请了众多宾客,家中各处喜气洋洋。
林锦书有个八岁的妹妹林锦画,小名钏儿,跟着陪嫁的人过来玩耍,酒宴结束了也不愿离去。
因为是最小的女儿,钏儿在林家备受宠爱。林锦书也很喜欢这个妹妹,索性留她下来住一阵。
林锦书跟江游说,“别看钏儿年纪小,却是极为聪慧,她特别喜欢织染布艺,常常在家里捣鼓,你不如带她去织染坊看看。”
江游答应了,第二天就抽空带着妻子和钏儿去。
在坊中逛了一圈后,钏儿兴趣索然,说染色师傅调配出的颜色好难看。
林锦书尴尬,忙把她拉到自己身旁,跟师傅解释,“妹妹在家中被宠惯了,口无遮拦。”
而钏儿却挣脱开姐姐的手,跑到染色师傅身旁,指着他调配好的颜料说,“再加点紫草,出来的颜色会更亮。”
染色师傅是织染坊的老伙计,仔细想了想,依她言加了紫草。果真,这会儿的色彩比之前的好看不少。
江游见了,很高兴,夸赞钏儿聪慧。
钏儿轻哼一声,道:“这有什么,我还会很多你们调配不出的颜色。”
问江游要了纸笔,写下好几种颜色的调制配方递给他。
江游大喜过望,问钏儿要什么做奖赏。
钏儿撇了撇嘴,“姐姐喜欢穿新衣裳,那就去布行挑几块好看的布料吧。”
此时,永盛布行的客人很多,伙计个个忙碌得很。
江游领着她们先去后堂喝茶吃糕点,再让朱管事拿些时兴的布料过来。
后堂的布置与谢菀在时一模一样,十多年来,江游甚至连那个青瓷花瓶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
钏儿打量着四周,喃喃说道:“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听到这句话,江游顿时激动起来,心跳加快,眼睛紧紧盯着她,期盼她能再说些什么。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热烈,把钏儿吓到了,对他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跟小叔那儿好像。”
小叔,指的是林绍成。江游哑然失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江游也有。
谢菀的事情过后,江游再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梦过她。
江游满心希望谢菀能投个好胎,就独自去寺庙请师父做了一场法事。
这件事情,他跟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么多年,他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愿望到底成真了没有。
不过,看到钏儿的那一幕,江游突然就释怀了。
他笃信,谢菀已卸去往昔的沉重,脚下新途,每一寸都洒满希望,每一步都迈向光明。她的人生,定会是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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