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五从老张家出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老张家的窗户，嘴里嘟囔着：“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番外篇

1

十五从老张家出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老张家的窗户，嘴里嘟囔着：“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他怎么也想不通，老张怎么会知道他梦里那个叫笑笑的姑娘，甚至连他喝了一瓶白酒续梦的事都知道。这可不是一句“我猜的”能解释清楚的。

回到家，十五灌了一大杯凉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还算帅气的脸，忽然想起在老张那个“问心局”里照镜子的经历——虽然老张说那是什么太阴界、内景，但十五只记得自己当时帅得很稳定。

“管他什么局，反正哥们出来了。”十五拍拍脸，决定不再多想。

然而那天晚上，十五又梦到了笑笑。

这次不是在什么模糊的梦境里，而是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正是十五老家县城的那条老街。笑笑就站在街角的槐树下，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会来？”十五惊讶地问。

笑笑点点头，声音依然那么悦耳：“因为你想见我啊。”

十五一时语塞，这话还真没错。自从上次梦醒，他确实时不时会想起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梦中人。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笑笑自然地拉起十五的手，温度真实得不像在做梦。

他们穿过老街，来到一处十五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小学时的学校。奇怪的是，校园里空无一人，操场上的秋千自顾自地微微晃动着，仿佛刚刚有人离开。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十五问道。

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教学楼三楼的一个窗户：“那是你以前的教室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在那里被老师罚站过整整一节课，就因为说了句‘月亮上可能住着比我们更聪明的兔子’。”

十五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

这是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的童年糗事。那天是中秋节前的一天，老师让大家写关于月亮的作文，十五突发奇想说了这么一句，结果被老师认为是故意捣乱。

笑笑狡黠地眨眨眼：“在梦里啊。你忘了吗？我们曾经在很多梦里见过面，只是你醒来后都不记得了。”

十五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狼嚎。他猛地一惊，想起老张故事里的黑狼。

笑笑的脸色也变了：“不好，它又来了！”

“谁？黑狼吗？”十五紧张地问。

笑笑摇摇头：“比黑狼更可怕是‘遗忘’。”

话音刚落，十五就看到周围的景物开始褪色，就像老照片曝光过度一样逐渐变白。笑笑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

“别怕，下次月圆的时候，我们还会见面的。”笑笑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记得去找那盘磁带。”

“什么磁带？”十五急切地问，但笑笑已经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发现整条街道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白。

然后他醒了。

2

第二天一早，十五就匆匆赶往老张家。

听完十五的叙述，老张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一口烟：“你是说，她提到了‘磁带’？”

十五急切地点头：“对！你说这会不会和你那个问心局有关？笑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会一次次梦到她？”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向卧室。片刻后，他拿着一个老旧的鞋盒子走出来，盒子里装满了各种旧物：几张褪色的照片、一个锈蚀的铁皮青蛙，还有——一盘磁带。

磁带盖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1995年中秋晚会录音”。

“这是……”十五拿起磁带，隐约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

老张的眼神有些悠远：“这是我爷爷生前留下的东西之一。去年整理遗物时，我本来想扔掉的，不知为什么还是留了下来。”

十五翻来覆去地看着那盘磁带：“这和我梦到的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老张诚实地说，“但既然你梦到了‘磁带’，而我又恰巧有这么一盘，不妨听听看。”

两人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台老旧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后，磁带缓缓转动，先是传来一阵沙沙的杂音，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报幕：

“下面是县一中三年级二班张明月同学的诗朗诵——《月亮的猜想》。”

十五猛地一震：“这声音是笑笑！”

老张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我姑姑年轻时的声音！她曾经是县广播站的播音员，后来……”

录音机里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朗诵着一首充满想象力的诗歌，讲述了一个孩子对月亮的各种奇思妙想。诗中提到了月亮上可能住着聪明的兔子，有会抽烟的狼，还有守护梦想的大象。

“这是我！”老张惊呼道，“这是我小学时写的诗！居然被录下来了。”

十五呆呆地说：“所以笑笑是你姑姑？可是她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

老张的表情变得复杂：“我姑姑，二十年前的中秋节晚会上，她本来要主持完节目就结婚的。但那晚现场发生了意外事故，她为了救一个孩子，被砸下来的灯架击中了头部。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医院里躺着。”

十五忽然想起什么：“你说的县一中晚会是不是1995年9月9日那天？”

老张惊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十五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天晚上，我和爸妈吵了一架，跑出家门，无意中溜进学校礼堂，躲在后台看晚会。那个救孩子的播音员，我亲眼看到了事故发生的全过程！”

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五会梦到笑笑——那是被深埋的记忆在梦境中的复苏。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十五不解地问。

老张深吸一口气：“或许和问心局有关。那天我看月亮的时候，不只是我进入了内景，可能也无意中打开了一条通道，让一些本该被遗忘的联系重新建立起来了。”

3

中秋过后第三天，十五和老张一起去市立医院看望笑笑的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已经四十多岁，长期卧床让她的肌肉有些萎缩，但依然能看出清秀的轮廓。护工正在给她擦拭身体，见有人来，礼貌地点点头。

“张小姐今天情况不错，早上还睁了一会儿眼睛呢。”护工笑着说。

十五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笑笑，难以将她和梦中那个活泼的姑娘联系在一起，却又莫名觉得亲切。

老张轻声对十五说：“我姑姑叫张笑笑，曾经是县里有名的才女，能歌善舞，声音特别好听。事故发生后，未婚夫等了她三年，最后还是在家人的压力下另娶了。我爷爷至死都放不下这个女儿，每年中秋都会在她的病房里放一盒新磁带，录下家人的祝福和外面的新鲜事。”

十五忽然明白了：“所以那盘磁带……”

“应该是其中之一。”老张点点头，“我爷爷相信姑姑能听见，总有一天会醒来。”

十五默默地走到病床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笑笑的手：“笑笑姐，如果你能听见，我想谢谢你。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推开那个孩子，被砸中的可能就是躲在道具箱后面的我了。”

那是十五从未对任何人说出的秘密——当时他只有七岁，吓得不知所措，事故发生后偷偷溜走了，甚至没敢告诉任何人他在现场。

就在这时，笑笑的手指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十五和老张都愣住了。紧接着，笑笑的眼睛缓缓睁开，迷茫地看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十五脸上。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小豆丁，长这么大了。”

十五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豆丁”正是那天晚上笑笑把他藏在道具箱后时对他的称呼。

4

笑笑苏醒的消息震惊了全院医生。大家都说这是一个奇迹，只有十五和老张知道，这或许与那次奇特的中秋经历有关。

出院后，笑笑需要长期做康复训练。十五主动承担起了接送的任务，渐渐地和笑笑越发熟悉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笑笑虽然昏迷了二十年，思维却依然敏捷，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更神奇的是，她偶尔会说出一些十五梦中发生的事情，仿佛她也曾在那里与他相遇。

一个午后，十五推着笑笑在公园里晒太阳。笑笑忽然说：“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很美，对吧？”

十五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天晚上？”

“就是你进入问心局的那天。”笑笑平静地说，“我也在那里，就是那只兔子。”

十五猛地停下脚步，绕到笑笑面前蹲下：“你说什么？那只零零碎碎的兔子是你？”

笑笑点点头：“或者说，是我意识的一部分。在漫长的昏迷中，我的意识似乎能够偶尔进入那个空间，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那天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就跟了过去，结果看到了你和明月。”

十五恍然大悟：“所以你那些关于世界本质的理论……”

“一半来自我昏迷前的阅读和思考，一半来自在那个空间的所见所闻。”笑笑微笑着说，“在那里，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与现实中不同。我看到了很多可能发生的未来，也看到了很多被遗忘的过去。”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比如，我看到了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推开那个孩子，你会被灯架砸中，伤势严重甚至可能残疾。而我会因为内疚一辈子活在痛苦中，永远不可能和未婚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十五怔怔地问：“所以你是故意救我的？”

笑笑摇摇头：“当时哪想那么多？只是本能反应罢了。但在那个空间里，我看到了这种可能性的前因后果。万物确实相互联系，每一个选择都会引向不同的未来。”

远处，老张提着水果向他们走来。笑笑望着侄子的身影，轻声对十五说：“明月经历的问心局，让他找到了自我。而你也有自己的问心局要面对。”

十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的问心局呢？笑笑姐？”

笑笑笑了笑，目光投向远方：“我的问心局早在二十年前就完成了。而现在……”她轻轻拍了拍仍然无力的双腿，“或许就是重新学习如何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吧。”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十五推着笑笑，和老张并肩慢慢走着。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落在笑笑的头发上，闪闪发光。十五忽然想起老张故事里那个下雪的场景，想起大象给的围脖。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笑笑腿上。

笑笑抬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和梦中一样温暖。

十五忽然明白，问心局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考验，而是人生路上的一面镜子，让人看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和渴望。而每个人的问心局都不一样，答案也各不相同。

就像老张选择了与世界和解，而他呢？或许他的问心局才刚刚开始。

远处，一轮淡淡的月亮已经悄悄爬上天空，尽管还是白天，却已然在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来源：幽默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