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23年，格鲁什科夫出生于通辽名城罗斯托夫，父亲是一名矿业工程师，从家庭到家乡，无不注定了他老通辽正鸽旗的命运。在格鲁什科夫出生后，随着他的逐渐长大，他的全家都怀疑，自己家的基因是不是发生什么突变了？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维克多·米哈伊洛维奇·格鲁什科夫的特点的话，那就是——跟他一比，基托夫都算是学习能力差的。
1923年，格鲁什科夫出生于通辽名城罗斯托夫，父亲是一名矿业工程师，从家庭到家乡，无不注定了他老通辽正鸽旗的命运。在格鲁什科夫出生后，随着他的逐渐长大，他的全家都怀疑，自己家的基因是不是发生什么突变了？
从四岁半开始，格鲁什科夫就拥有了独立看书的能力，而且阅读速度极快，很快读完了能找到了所有书籍。除了阅读能力外，格鲁什科夫还拥有照相机般的记忆力，跟他一比，埃里克森都算是健忘的。八岁那年，小格鲁什科夫曾经挑战连续十个小时不重样的诗歌背诵，差点把他爹给吓死。
童年和父母在一起的格鲁什科夫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大家可以想象，在格鲁什科夫上学之后，别说同学，老师都汗流浃背了。由于学业过于简单，在上初中的时候，格鲁什科夫已经自学完了所有大学高数课程，以至于高中时的他无聊到只能靠研究理论物理来打发时间了。
高中毕业后，格鲁什科夫毫不意外的进入了莫斯科大学，可是他的毕业时间不太好，他是1941年6月21号毕业的，当格鲁什科夫参加完毕业典礼后，他刚睡了一觉，就听见广播里说——德国佬发动偷袭了！
在战争爆发后，格鲁什科夫毫不犹豫的走入了征兵处，跟基托夫一样，他表示自己对数学和物理也算比较擅长，我要当炮兵！但是，征兵处的人却拒绝了他——我们不怀疑你的能力和勇敢，可是你这高度近视实在没法上前线，还是做点后方工作吧！
遗憾的是，格鲁什科夫并没有在后方躲过这场战争。1942年夏季，格鲁什科夫所在的城市沦陷，格鲁什科夫和母亲撤退不及，都留在了沦陷区，在被德军占领后，母子俩人加入了游击队。在之后的游击战争中，格鲁什科夫的母亲被德军枪杀，这成了他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战争结束后，身心俱疲的格鲁什科夫回到了学术事业中。他于1952年成为了副教授，1953年，由于解决了多个经典数学难题，他成为莫斯科数学学会成员。1956年，在接触了基托夫的书后，格鲁什科夫对控制论和计算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加入了乌克兰科学院控制论研究所，希望把数学和控制论、计算机更紧密的结合起来，进一步发展基托夫的构想。
相比于基托夫这种科学狂人，格鲁什科夫的沟通技能相当高，他为人随和，跟上下级关系都很好，还搞出过不少有趣的故事。
讲学时的格鲁什科夫
比如，格鲁什科夫曾经和研究所里的同事们，一起虚构了一个由机器人统治的国家，这个国家有自己的宪法和货币，甚至还有护照，护照的封皮印着一个吹萨克斯的机器人，其风格跟《原子之心》颇有相通之处。
正是出于这种对科学的热爱，在基托夫提出了统一组网的构想后，格鲁什科夫和同事们很快响应，大家认真的开始探讨这个想法，最终一致认为，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可是，计划可行并不代表能被批准，在基托夫被打断吟唱后，大家不得不认真考虑，如何让苏联高层真正的接受这个计划呢？最终，格鲁什科夫想到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苏联的计划经济，很快就要完蛋了！
从苏联建立开始，计划经济就与这个国家深深的绑定在了一起。在苏联解体后，很多人将其原因归咎于计划经济的原罪论，这个结论其实是并不完全准确的。
实际上，在苏联建国初期，计划经济对于苏联的建设和安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列宁斯大林时代，由于国家贫弱不堪，苏联必须集中资源解决工业化问题，在短时间内实现快速发展。计划经济体制很好的统筹了资源，让苏联实现了快速工业化，对苏联的建立功不可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苏联经济走出了斯大林时代后，其缺陷就逐渐表现出来了。
首先是误差，计划委员会制定计划，是依据从各地收集呈报来的各种信息，但这些信息在层层上报的过程中不可能不出现误差，内容越多、误差越大，根据错误信息制定的计划必然不可能完美。随着苏联经济体量越来越大，这种误差不断积累，已经严重影响了经济运行。
其次是成本，尤其是人力成本。由于计划经济需要大量精算和信息收集工作，在电子化到来之前，这些工作全都需要人力来完成。在斯大林时代，由于经济体量相对较小，对人力的占用问题还不算严重，可随着苏联经济的发展，这些岗位开始呈几何式增长。
1956年，根据苏联官方的统计，苏联全国有三百万人在从事会计、统计、登记、计算等系统性工作，其比例超过总人口的1%。而根据格鲁什科夫的计算，他认为，如果这个趋势不加以改变，到70年代末，苏联经济就将陷入巨大的困境，到1980年，为了维持计划经济占用的人力将是现在的40倍，将完全拖死整个国家，如果想要挽救经济，就必须要出重拳！
在得出这些结论后，格鲁什科夫将他的研究成果迅速上报，很快就吸引了一位大佬的注意——苏联总理柯西金。
当时的柯西金还只是苏联的副总理（部长会议副主席），在看到报告后，柯西金邀请格鲁什科夫来莫斯科面谈。
在谈话中，柯西金认为，格鲁什科夫的推论实在太过惊悚，他希望格鲁什科夫进行更广泛的调研，同时最好结合你的特长，拿出解决方案。
于是，格鲁什科夫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旅行，从波罗的海到白令海，从东德到朝鲜，到了1962年，他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原来的推导结果完全正确，苏联经济不止存在巨大的人力黑洞，其计划和执行中的误差也大的离谱，如果不立刻改变，到1990年就会彻底崩盘（这个预测惊人的准确）！
当然，除了这个惊悚的结论外，格鲁什科夫也拿出了解决方案，它将其命名为“国家信息记录和处理自动化系统”，简称OGAS系统！
在格鲁什科夫的构想里，OGAS将建立一个由莫斯科中心机房、全国两百个城市的中级管理端和全国的两万个基层终端构成的三层计算机网络。在网络建立后，苏联计划经济的所有数据将统一通过计算机上传，中心机房可以任意调取任何数据并实时计算，而作为底层的终端，除了上传和下载功能外，还具备互相访问功能，还可以与其他终端实现通讯，以便实时掌握与自己相关区域的情况，随时沟通调整计划。
对于这一套理论，你是否感到有些熟悉呢？实际上，这种信息沟通网络的想法在现代已经完全实现，我们一般称之为互联网。
除了彼此联通外，格鲁什科夫还提出，对于该网络来说，信息沟通只是一个最初的功能，当平台建立后，其功能可以逐步扩张。通过编程，我们可以实现很多前所未有的功能，比如多地信息的实时数据对比，无纸化的在线支付、自然语言的人机互动等等。而且，吸取了之前被国防部截胡的教训，格鲁什科夫这次设计的是一个纯民用网络，200亿！只需200亿卢布（接近苏联年预算的七分之一）！十五年之内，OGAS系统就能帮国家赚回一千亿，届时苏联将爆发难以想象的生产效率，精准的制定和执行所有计划，共产主义到时候就真正的实现了啊！
格鲁什科夫那个充满想象力的团队
对于这么一份逆天的计划，苏联人如何反应且不论，美国人先疯了。在报告提交的同一年，中情局获知了OGAS项目的内容，立刻将其视为重大威胁，并认为一旦项目成功，苏联的生产力可能会得到巨大释放，要求美国科学界必须将其视为战略威胁。
在OGAS项目提出后，基托夫被格鲁什科夫所描绘的前景深深折服，他以前辈的身份硬挤进了格鲁什科夫的团队，甘心给人家当助手。除了基托夫外，穗宗对OGAS也很感兴趣，出国访问时还时常拿来吹牛。有了各方认可，格鲁什科夫备受鼓舞，开始展开一系列前期工作，1964年，他亲自设计了利沃夫电视厂的自动化控制系统，在试运营后颇为稳定，紧接着他又开始了算法语言的创建，开发了分布式数据库的管理模式。
格鲁什科夫研究所
格鲁什科夫之所以紧赶慢赶，是因为他非常了解OGAS系统最大的障碍——阻碍这个项目实现的最大问题，不是其实现的成本，而是计划经济体系下的百万漕工！
OGAS的设计初衷，是帮助苏联克服人力成本问题。换言之，一旦该系统实现，将使上百万人下岗，无数的官僚将失去权力，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
果然，当1964年，OGAS系统进入高层各部委审核时，苏联中央统计局率先发难，
他们提出该网络存在机密经济数据暴露的可能性，如果随便一个终端就能获知中央整体计划，那我国岂不是再无经济秘密可言？
对于这个意见，基托夫愤怒不已，他认为这纯粹是因为统计局的虫豸们害怕他们欺上瞒下的罪行曝光！而格鲁什科夫则劝说基托夫，咱们这工作就这样，哪怕被甲方气死一万次也不能辞职，只有拥有这种万死不辞的精神才能成功。他开始按要求修改计划，两年以后，格鲁什科夫提交了新的方案，新系统的统计数据将会以专线的方式向统计局汇报，避免了泄密的可能。
基托夫团队弄出的超算M_100
然而，中央统计局搞定了，国家计划委员会又跳了出来，他们认为OGAS的终端录入功能难度太大，操作计算机需要重新培训专业操作员，核算下来其成本远高于格鲁什科夫所说的预算，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对于这个理由，格鲁什科夫也不太好反驳，只能继续改进方案。回到基辅后，他的团队把小型晶体管计算机搞出了新花样，在键盘之外加入了一种新的输入形式——光笔！你们不是嫌敲键盘难度大吗？纯手写总没问题吧？
1968年，格鲁什科夫满心期待的将OGAS新版计划再次提交审核，然后，计划委员会也不装了，列出了一堆理由，表示我们没必要搞这种综合功能的网络，一个bug是bug，多个bug能work，既然咱们的计划经济现在还能转的动，其实没必要大改。咱们部门内部组个单一功能的小网络也就行了。
这下格鲁什科夫真破防了，这么好个项目，光审核就审了四年，从穗宗审到了勋宗，改了好几版后你告诉我项目不做了？格鲁什科夫气的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回了基辅，以后啥工作也别找我了，我有点急事先睡了。
然而，在基辅冷静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听说美国在1969年建成了阿帕网（国防部高级计划局网络，一般认为是互联网的雏形）后，责任感还是驱使着格鲁什科夫继续尝试。进入70年代，勋宗时代的停滞趋势已经非常明显，格鲁什科夫之前的预言得到了验证，他本人因此获得了和高层直接对话的机会。
1970年10月1日，格鲁什科夫在克林姆林宫中向包括勋宗在内的一系列苏共高层当面汇报了OGAS系统，他极力向高层说明，所有的投入都将在未来十五年内获得五倍的回报。但是，包括勋宗在内的所有政治局成员都存在一个顾虑——如果所有功能都实现了，那经济究竟掌握在谁手中？
在斯大林之后，去中心化一直是苏联高层的共识，如果苏联将一切的的经济决策全部交给计算机，那岂不是相当于创造出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决策者，电子小慈父，赛博斯大林？计算机没有意识形态色彩，它真的能理解我们苏联人想要什么吗？换句话说，它还接受人的指挥吗？
而且，经济系统是个极为复杂的系统，虽然格鲁什科夫的模型看起来很完美，但谁能保证它真的能在现实中的运转不出问题？将国计民生的根本问题用来做实验，让上百万人下岗，至少在斯大林之后，没有哪个苏联决策者敢下这种决心。
最后，将OGAS彻底拍死的意见来自于财政部，在苏共二十四大上的讨论会上，财政部长瓦西里的发言一锤定音——没钱，无论中央批不批准都没钱。二百亿卢布啊，比苏联全年出口额都高，我上哪搞出这么多预算来？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虽然在之后，格鲁什科夫还是试图挽回，弄出过一个缩小的方案，但最终还是因为缺乏资金而失败。至此，苏联彻底与苏式互联网的诞生擦肩而过了。
实际上，苏联高层对于OGAS的阻碍，并非有意为难。即使该项目得以顺利实施，恐怕也很难如格鲁什科夫理想般运行，按照六七十年代的计算机水平，计算机网络很难真正主导复杂的经济系统，而项目所需的二百亿卢布也实在太过惊悚，项目被否决也是意料中事。只不过，这个极度先进的想法留给了人们太多的想象空间，OGAS也许会失败，但它万一成功了呢？
格鲁什科夫绘制的OGAS系统图
1982年1月，格鲁什科夫因癌症病逝，年仅58岁，作为世界的顶级数学家和控制论学家，格鲁什科夫留下了无数的作品给后人参考，在全球均有大量学者受其影响。在生命的末期，饱受病痛折磨的格鲁什科夫已经不再关注学术，而是回归于家庭。他在临终前安慰妻子：“别担心，有一天我们地球的光会到达遥远的星系，在每个星系我们都会再次年轻，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作为自己的后辈和亲家（基托夫的儿子娶了格鲁什科夫的女儿），格鲁什科夫的英年早逝给了基托夫巨大的打击。基托夫活到了2005年，亲眼见证了苏联解体和现代互联网的兴起。最终，基托夫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一生的遗憾——“我看到了光，却没有让他照亮屋子”。
业余时间钓鱼的格鲁什科夫
时至如今，当互联网已经遍布全球时，人们终于意识到，基托夫和格鲁什科夫走的路是对的。虽然他们没有成功，但历史验证了他们的正确。没有人知道一个建成了计算机网络的苏联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从这个角度讲，《原子之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一款游戏，它是在基托夫和格鲁什科夫去世的多年之后，在两位大师所毕生追求的网络世界里，真正构筑了一个他们穷尽一生都未曾抵达的梦想国度。
来源：小约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