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周明，在县城中学教语文。每次整理旧照片，看到那张泛黄的山区支教合影，我总会想起十年前的夏天，想起那个让我脸红心跳的下午，还有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李娟。

我叫周明，在县城中学教语文。每次整理旧照片，看到那张泛黄的山区支教合影，我总会想起十年前的夏天，想起那个让我脸红心跳的下午，还有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李娟。

那年夏天，我刚大学毕业，响应学校号召去了秦岭深处的望月村支教。村子坐落在半山腰，土路坑坑洼洼，汽车开不进去，只能靠步行。村长王大爷背着我的行李在前头引路，嘴里不停念叨：“周老师，委屈你了，咱这儿条件差，但孩子们都盼着老师来呢。”

望月村小学就三间土坯房，窗户糊着塑料布，风一吹哗啦啦响。全校一共二十八个孩子，分三个年级，我是唯一的正式老师，兼任校长、炊事员。第一节课点名时，一个瘦小的男孩总是低着头，我点到“李阳”，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脸涨得通红：“到！”

下课后我问王大爷：“李阳这孩子咋回事？看着怯生生的。”

王大爷抽着旱烟：“这娃命苦，爹妈前年上山采药摔没了，跟他姐过活。他姐叫李娟，比你大两岁，在山下镇上打零工，供他上学。”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操场上李阳孤单的背影，决定周末去他家家访。

周五下午放学，我提着从镇上买的饼干和文具，跟着李阳往他家走。山路陡峭，他走得飞快，我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李阳，慢点。”我喊他。

他停下来等我，小手在衣角上使劲搓：“周老师，俺家穷，没啥好招待你的。”

“老师不是来吃招待的，就是想看看你家。”我拍拍他的肩膀，这孩子瘦得硌手。

他家在山坳里，一间低矮的瓦房，院墙是石头垒的，院门口种着几棵玉米。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女人哼歌的声音。李阳正要喊“姐”，被我一把拉住了。

“别喊，你姐可能在忙。”我示意他小声点。

可他没听明白，扯着嗓子喊：“姐！周老师来家访了！”

屋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歌声也停了。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在院子里等，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碎花短袖的姑娘探出头来，看见我们愣了一下，脸“唰”地红了。

我这才发现，她上身的衣服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身上，头发还往下滴水，显然是刚在屋里洗澡。山里条件差，没有浴室，就在屋里用大盆擦洗。更让我尴尬的是，她慌乱中没系好扣子，领口敞着，能看见白皙的皮肤。

“对……对不起！”我赶紧转过身，心跳得像打鼓，“我们在院子里等！”

李阳还没明白咋回事，傻乎乎地问：“姐，你咋了？”

“没咋！”李娟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先在院子里坐着，我换件衣服！”

我坐在院角的石头上，浑身不自在，耳朵里嗡嗡响。刚才那一眼像烙铁一样烫在我脑子里——她眼睛很大，鼻梁挺翘，虽然皮肤晒得有点黑，但五官很周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周老师，俺姐做饭可好吃了，晚上给你做腊肉炒笋。”李阳献宝似的跟我说。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还有板凳倒地的声音，估计她也慌得手忙脚乱。过了好一会儿，李娟才从屋里出来，换了件蓝色的粗布褂子，头发梳成了马尾，低着头不敢看我。

“周老师，让你见笑了。”她声音细若蚊蝇，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没事没事，是我们来得太突然了。”我赶紧站起来，脸也红了，“打扰你了。”

晚饭时气氛很尴尬，李娟埋头扒饭，偶尔给李阳夹菜，几乎不跟我说话。我问起李阳的学习，她才抬起头：“这娃笨，让周老师多费心。他要是不听话，你该打打该骂骂。”

“李阳很聪明，就是胆子小了点。”我看着李阳，“以后上课要积极发言，知道不？”

李阳使劲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吃完饭李娟收拾碗筷，我想帮忙，她连连摆手：“周老师你坐着，我来就行。”

她在灶台前忙碌，背影纤细却透着一股韧劲。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我看着她的侧影，想起下午那尴尬的一幕，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周老师，俺家没多余的床，今晚你跟俺弟睡炕，我去邻居家挤挤。”她端着水出来，把碗往我面前一放，又赶紧缩回去。

“不用不用，我睡椅子就行。”我赶紧说。

“那咋行？你是老师。”她坚持要走，披上件外套就出了门。

山里的夜晚很冷，我和李阳睡在土炕上，他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窗外传来虫鸣和风声，还有远处隐约的狗叫声。想起李娟单薄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凌晨时分，我被冻醒了，看见炕边多了条厚棉被，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我知道是李娟回来过，心里暖烘烘的。

第二天一早我要回学校，李娟已经做好了早饭，玉米粥和红薯饼。吃饭时她终于敢看我了：“周老师，昨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敲门就进来了。”我赶紧表态，“你别介意。”

她脸一红，低下头笑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在脸上漾开。“周老师，以后周末没事就来家里吃饭，我给你做腊肉。”

从那天起，我和李娟熟悉起来。她每周都会来学校给李阳送换洗衣物，顺便给我带些吃的，有时候是腌菜，有时候是烤红薯。每次来她都不怎么说话，放下东西就走，但我发现她总会偷偷看我上课。

有一次我讲《背影》，说到父亲为儿子买橘子的情节，看见窗外李娟站在那里，眼圈红红的。下课后她递给我一个布包：“周老师，俺娘留下的腊肉，你尝尝。”

“又让你破费了。”我接过布包，沉甸甸的。

“不值钱的东西。”她笑了笑，“李阳说你讲课文可好听了，比村里的广播还好听。”

我被她夸得脸红，挠着头说：“我也是瞎讲。”

期中考试后，李阳的成绩进步很大，尤其是语文，从倒数几名冲到了中游。我拿着成绩单去家访，李娟正在院子里晒玉米，看见我来，赶紧拍掉手上的灰：“周老师来了？快进屋坐。”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给我倒茶时动作自然了很多。“李阳这娃多亏你了。”她眼里带着感激，“俺没啥文化，教不了他，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看。”

“应该的。”我看着院子里晾晒的玉米，金灿灿的，“今年收成不错？”

“还行，够吃了。”她叹了口气，“就是镇上的活儿不好找，想多挣点钱给李阳买课外书，难。”

我心里一动，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这钱你拿着，给李阳买资料。”

“不行不行！”她赶紧摆手，“你工资也不高，俺不能要。”

“就当是提前预支的奖金，等李阳考了第一名，你再还我。”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她的手很粗糙，布满了茧子，却很暖和。

她捏着钱，眼圈红了：“周老师，你是好人。”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她说起父母去世后的艰难，说自己怎么一个人扛起这个家，说李阳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我说起我的大学，说起城市的样子，她听得眼睛发亮。

“俺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呢。”她向往地说，“等李阳放暑假，俺带他去县城看看，也让你指指路。”

暑假很快就到了，我要回城里探亲。临走前一天，李娟来送我，手里提着个布包。“周老师，这是俺自己绣的鞋垫，你带着路上穿，软和。”

布包里是两双蓝底白花的鞋垫，针脚细密，绣着简单的花纹。“太好看了，你手真巧。”我真心赞叹。

“不值钱的玩意儿。”她低着头，“你……还会回来不？”

“当然回来，下学期还要给你们上课呢。”我看着她的眼睛，“我还等着吃你的腊肉炒笋呢。”

她笑了，酒窝又出来了：“等你回来，俺给你做一大锅。”

回城的路上，我摸着鞋垫上的花纹，心里甜滋滋的。我妈看出我的不对劲，追着问我是不是在山里处对象了。我红着脸否认，心里却在想李娟的样子。

假期结束回到望月村，刚到村口就看见李娟和李阳在等我。她穿着件新做的红格子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见我就跑过来：“周老师，你可回来了！”

“想我了？”我开玩笑说，说完就后悔了，脸一下子红了。

她也红了脸，低下头说：“李阳天天念叨你。”

李阳拉着我的手：“周老师，我姐给你留了好多核桃。”

那天晚上，李娟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腊肉炒笋、炖土鸡、凉拌野菜，还有一瓶自酿的猕猴桃酒。“周老师，俺敬你一杯，谢谢你照顾李阳。”她端起酒杯，眼睛亮晶晶的。

酒有点甜，后劲却很大。几杯下肚，我头晕乎乎的，看着李娟红扑扑的脸，鼓起勇气说：“李娟，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她也有点醉了，眼神迷离。

“我……我喜欢你。”我心跳得飞快，声音都在抖，“你愿意……愿意跟我处对象不？”

她愣住了，手里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周老师，你……你别开玩笑。”她站起来想走，腿一软差点摔倒。

我赶紧扶住她，她的手冰凉，身子在发抖。“我没开玩笑，我是真心的。”我看着她的眼睛，“从第一次……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她抬起头，眼泪掉了下来：“可我配不上你，我没文化，还是个农村姑娘……”

“我不在乎！”我打断她，“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善良、能干、孝顺。这些比啥都重要。”

李阳在旁边拍手：“俺姐当周老师媳妇，好！”

李娟被他逗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我把她搂进怀里，她的身子软软的，带着酒香味。“周老师，你可不能骗俺。”她在我怀里哭着说。

“不骗你，一辈子都不骗你。”我摸着她的头发，心里像吃了蜜。

我们处对象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王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周老师，你可是咱村的福星，不光来教书，还把最能干的姑娘娶走了。”

李娟见了我总是脸红，却不再躲着我。她会在我备课的时候给我扇扇子，会在我洗衣服的时候抢着帮忙，会在晚上送我回学校时，偷偷牵我的手。山里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支教期满的时候，我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学校让我回县城中学任教，可我舍不得李娟和孩子们。李娟看出我的犹豫，主动说：“周老师，你回县城吧，那里条件好。我带着李阳，等你稳定了，我们再去找你。”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握着她的手，“我跟学校申请，把你和李阳接到县城去。李阳在县城上学，你……你跟我结婚。”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俺们能去县城？”

“真的。”我把她搂进怀里，“以后你不用再去镇上打零工，我养你和李阳。”

我和李娟在县城办了婚礼。婚礼很简单，就请了学校的同事和几个亲戚。李娟穿着红裙子，化了淡妆，美得让我看呆了。王大爷特意从山里赶来，拉着我的手说：“周老师，李娟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我会的。”我看着李娟，她正给李阳夹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现在李阳已经上初中了，学习成绩很好，还当了班干部。李娟在县城开了家小杂货店，卖些山里的土特产，生意不错。每天下班回家，她都会给我做我爱吃的腊肉炒笋，就像当年在望月村那样。

有时候我们会坐在阳台上，看着县城的灯火，说起刚认识的时候。“都怪你，第一次去家访就撞见我洗澡，害我好几天不敢见你。”她捶着我的胳膊，脸红扑扑的。

“那不是故意的。”我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再说了，要不是那次‘意外’，我咋会发现你这么美的姑娘？”

“就你嘴甜。”她靠在我怀里，“周明，跟你在一起，真好。”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紧握的手上。我想起望月村的土坯房，想起院门口的玉米地，想起那个让我脸红心跳的下午。命运真奇妙，一次偶然的支教，一次尴尬的相遇，竟然让我和这个大山里的姑娘结下了一辈子的缘分。

现在李娟偶尔还会绣鞋垫，只是不再给我绣，而是给我们的女儿绣。女儿刚满三岁，眼睛像她，笑起来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她们母女俩的样子，我心里就像揣了个暖炉，热乎乎的。

那年山区的月光，照亮了我人生的路，也让我找到了一辈子的幸福。有些相遇看似偶然，其实早已是命中注定。就像我和李娟，从尴尬的初见，到相濡以沫的夫妻，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却终究被缘分紧紧连在了一起。

来源：百合谷追寻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