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涛把一杯温水放在我手边的茶几上,杯子底下还细心地垫了个软木杯垫。
“老婆,跟你商量个事儿。”
林涛把一杯温水放在我手边的茶几上,杯子底下还细心地垫了个软木杯垫。
我们家的沙发是浅灰色的布艺沙发,坐久了会有点塌陷,但陷在里面很舒服。我就那么陷着,看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他挨着我坐下,沙发又往下陷了一块。
“我弟,林瑞,你也知道,工作一直不太顺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遥控器按了静音,客厅里只剩下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我知道,这句开场白后面,通常没什么好事。
“他那个工作,跑业务的,没个车确实不方便。客户都看面子,你懂的。”林涛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商量的、甚至有点讨好的语气。
我转过头看着他。他长得挺周正,是我们大学同学,当初我看上他,就是觉得他脾气好,对人温和。
“所以呢?”我问,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我看中一款宝马3系,优惠下来,落地差不多四十万。我想……”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我的脸色。
“我想,我们账上不是还有些钱吗?先给他提一辆。他有面子了,单子好谈,以后出人头地了,肯定会记得我们的好。”
我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客厅的灯光很亮,照得林涛的脸有些不真实。我们结婚五年,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好像不怎么认识眼前这个人。
我们的账户上,确实有钱,五十多万。那是我从毕业开始,一笔一笔攒下来的,加上这两年做理财规划挣的佣金,每一分都带着我熬夜看盘的痕迹。
这笔钱,我们说好了,是用来换房子的首付,或者将来孩子的教育基金。
现在,他要拿这笔钱,给他那个二十五岁、一份工作干不了三个月、眼高手低的弟弟,买一辆四十万的宝马。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他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萌萌,我知道这笔钱对我们很重要。但林瑞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这个当哥的,能不拉他一把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口上。
01
“四十万,不是四千块,林涛。”我把遥控器放下,声音很平静,“这笔钱的用处,我们之前是有规划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探讨一个家庭财务问题,而不是在吵架。我是做理财规划的,习惯了凡事都用数据和逻辑说话。
“我们的房贷每个月一万二,我的车贷还有一年才还清。这五十万里,有二十万是定期,取出来利息会损失很多。剩下的三十万,给了林瑞,我们账户里就空了。万一有什么急事,怎么办?”
我一条一条地跟他分析,像是在给客户讲解理财产品配置。
林涛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规划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帮林瑞把事业搞起来。他好了,我们不也脸上有光吗?”他还在试图说服我,“再说了,这钱就算我们借给他的,以后他会还的。”
“他拿什么还?”我问,“他现在一个月工资五千,自己花都不够。你指望他拿什么还四十万的车款,还有后续的保险、保养、油费?”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戳破了他编织的美好幻想。
林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揽着我肩膀的手也收了回去。
“孟然,我跟你好好商量,你非要这么算计吗?”他的称呼从“老婆”、“萌萌”,变成了我的全名。
我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信号。
“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老婆,我弟不就是你弟吗?你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这么冷漠?”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这不是算计,这是我们未来生活的保障。我以为他会懂。
“这不是计较,林涛,这是现实。”我深吸一口气,“我们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我每天加班到深夜,你应酬喝到胃不舒服,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的小家过得更好,不是为了满足林瑞不切实际的虚荣心。”
“虚荣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弟!”林涛的声音抬高了八度,“有个好车,是事业的敲门砖,这是投资!你不懂我们男人在外面的难处!”
“我开的还是辆大众Polo,我也在外面跑业务,我的难处你懂吗?”我忍不住反问。
那辆Polo是我用自己工作第一年的积蓄付的首付,小小的,但为我遮风挡雨,我挺宝贝的。
“你能跟他比吗?你是女的,人家客户不会挑剔你。他是男人,出去谈生意,开个破车,人家会觉得他没实力!”林涛的逻辑开始变得奇怪。
我不想跟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这没有意义。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空调的送风声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很久,林涛站起身,丢下一句话。
“这事我妈也知道,她也很支持。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他走进了书房,用力关上了门。
我知道,他把婆婆搬出来了。这是他的杀手锏。
02
果然,不到十分钟,婆婆的电话就打来了。
手机在茶几上嗡嗡震动,屏幕上“婆婆”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
我没接,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
很快,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是婆婆发的,一连串长长的语音。
我点开,听筒里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萌萌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通情达理。林瑞这孩子,从小就命苦,他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俩长大,吃了多少苦……”
又是这套说辞。每次只要事情涉及到林瑞,婆婆就会把陈年旧事翻出来,讲一遍她当年的不容易。
“……现在他哥有出息了,娶了你这么好的媳服。你们的日子过好了,可不能忘了你弟弟啊。他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有辆好车,他就能签大单,就能升职加薪,就能娶媳妇了。你们帮他一把,不就是帮自己吗?”
“那四十万,我知道不是小数目。可你们年轻人能挣,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林瑞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了。妈求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的,成全他吧……”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恳求。
我关掉手机,靠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不是一个家庭内部的财务分歧,这是一场亲情绑架。
我和林涛,是夫妻,是一个独立的经济共同体。但在他们母子眼里,我似乎只是这个家庭的财富保管员,而林涛,有权随时支配这笔财富,去填补他原生家庭的窟窿。
我的意见,我的规划,我的辛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瑞“需要”。
第二天早上,林涛没有跟我说话,早饭也没吃就出门了。
餐桌上,我给他准备的三明治和牛奶,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冷战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安静得像个冰窖。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他回家越来越晚,一身酒气,倒头就睡。我做好的饭菜,他一口不吃。
婆婆的电话和微信,每天准时轰炸。从一开始的哭诉,到后来的指责。
“萌萌,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
“你挣钱多,了不起吗?林涛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你要是不愿意拿钱,是不是想逼我们林家去借高利贷?你是想逼死我们娘俩吗?”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我把婆婆的微信拉黑了。她就换林涛的手机给我发。
林涛也没有阻止。他默许了这一切,甚至,他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他用沉默和冷暴力,和他母亲的哭闹与指责,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想要把我困住,让我妥协。
我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审视我们的婚姻。
我爱林涛,爱他的温和,爱他的体贴。但这份爱,在“他弟弟要买宝马”这件事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我发现,他的温和,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他的原生家庭。
任何触碰到这个底线的人或事,都会让他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冷漠甚至无情的一面。
而我,现在就站在这条底线上。
03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周后。
那天我提前下班回家,路过小区楼下的咖啡馆,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涛。
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
林涛正把一杯卡布奇诺推到女孩面前,脸上的笑容,是我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的温柔。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没有进去,就站在街对面的树荫下,远远地看着。
他们聊了很久,女孩一直在笑,林涛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去猜。
但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施加更重的压力。
他知道我爱他,在乎他。所以他用冷暴力,用和其他女孩的暧昧,来逼我低头。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回到家,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看着窗外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晚上十点,林涛才回来。
他没喝酒,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他看到我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下,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换了鞋,准备去洗澡。
“我们谈谈吧。”我开口,声音沙哑。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想通了?”
这个“想通”,指的是什么,我们心知肚明。
“下午在咖啡馆的那个女孩,是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我的。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朋友而已。怎么,你还想限制我交朋友?”
“林涛,”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结婚五年了。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应该有基本的坦诚。”
“坦诚?你跟我坦诚了吗?”他冷笑一声,“我弟的事,我跟你商量,你呢?句句都是钱,句句都是计算。孟然,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有些可笑,“是我让你失望,还是我没能满足你和你家人的无理要求,让你失望?”
“无理要求?”林涛的火气也上来了,“给我弟买辆车,就是无理要求了?你一个月挣好几万,拿出四十万就那么要你的命吗?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扶贫了?”
“扶贫”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中了我的心脏。
原来在他心里,他是这么看我的,这么看我们的婚姻的。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在他眼里,不过是“挣得多”的资本,是理所应当反哺他全家的储备金。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张我爱了这么多年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些过往的甜蜜,那些海誓山盟,在“四十万宝马”面前,都变成了笑话。
我忽然明白了,这场仗,我不能再用常规的方法去打。
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道理,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我的退让,只会换来他们更进一步的索取。
我必须换一种方式。
一种能让他们真正感到痛,能让他们明白我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04
“好。”
我说了一个字。
林涛愣住了,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同意了。给林瑞买车。”
他眼里的戒备和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萌萌,你……你真的同意了?”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避开了。
“但我有几个条件。”我平静地说。
“你说,你说!别说几个,几十个我都答应!”他急切地表态。
“第一,这四十万,算是我个人借给林瑞的。要写正规的借条,按银行同期利弊计算利息,三年内还清。他要是还不上,你来还。”
林涛的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点头:“没问题!”
“第二,买车的钱,从我们共同账户出。但是,家里的财政大权,从今天开始,完全归我。你每个月的工资,都要上交。我会给你留出足够的零花钱和应酬费用。”
这等于切断了他私下补贴他家的可能。
他犹豫了几秒钟,咬了咬牙:“也行。”
“第三,”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这件事,我不想经过你和你妈,我要直接跟林瑞谈。”
林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找他谈什么?我跟他说就行了。”
“不,”我摇摇头,“这么大一笔钱,关系到他未来的‘事业’,我觉得,我这个做嫂子的,有必要亲自跟他交代一下,也顺便关心一下他的职业规划。毕竟,这笔‘投资’,我需要看到回报。”
我特意在“投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他可能觉得我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或许在他看来,我已经妥协了,这些条件不过是我为了保全自己面子,提的一些无关痛痒的要求。
他想得太简单了。
“好,都依你。”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以为他赢了。
他不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不再是被动防守的那一方。从现在起,我要主动出击。
第二天,我主动给林瑞打了个电话。
“林瑞吗?我是你嫂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还有点懒洋洋的:“哦,嫂子啊,什么事?”
“你哥应该跟你说了吧?你买车的事,我同意了。”
“真的啊?!”他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嫂子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了!”
这句恭维,听起来格外讽刺。
“不过,我有些事情想当面跟你聊聊。关于这辆车,也关于你未来的发展。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我说。
“行啊行啊,随时都有空!”他回答得非常爽快。
“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在你家附近的星巴克见。”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林涛,你和你妈,都以为把我拿捏住了。
你们把我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提款机。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提款机,也是有自己的程序的。
不按程序操作,是取不出钱的。
05
第二天,我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穿上了我最贵的一套职业套装,那是我为了谈下一个大客户特意买的,平时都舍不得穿。
我开着我的小Polo,准时到达了约定的星巴克。
林瑞已经到了,正坐在窗边的位置上玩手机,脚还不停地抖着。
他看到我,立刻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嫂子,你来了!”
“坐吧。”我把手里的包放在对面的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打量着他。二十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染成了时髦的亚麻色,看起来精神,但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浮躁。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从一个跟在林涛屁股后面的小不点,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曾经也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他上大学的生活费,有一半是我出的。他毕业找不到工作,在家里待业一年,也是我劝林涛不要给他太大压力。
可是人心,好像是会变的。
“嫂子,今天穿得真漂亮,像女强人。”他恭维道。
“我本来就是。”我淡淡地回应,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喝点什么?”
“我随意,嫂子你点吧。”
“那就两杯美式,谢谢。”我点了单。
林瑞的脸垮了一下,他不喜欢喝苦咖啡。
服务员走后,他搓着手,有些迫不及不及地开口:“嫂子,我哥都跟我说了,谢谢你啊。你放心,等我以后发达了,一定给你和大哥买大别墅!”
他画的饼,又大又圆。
我笑了笑,没接话。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一份是购车协议的样本,另一份,是我打印出来的,一份标准的个人借款合同。
“这是什么?”他有些不解。
“先看看。”我说。
他拿起那份借款合同,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借条?还要算利息?”他的声音拔高,引得邻座的人都朝我们看过来。
“别激动,”我端起刚送来的美式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味道很苦,但能让人保持清醒,“我们一件一件说。”
“这四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它是我和你哥辛辛苦苦攒下的,准备换房子的钱。现在拿出来给你买车,性质上,就是我们这个小家庭,借钱给你这个独立的成年人,去发展你的事业。”
“亲兄弟明算账,这么大一笔钱,写个借条,是对我们双方的保障。你觉得呢?”
林瑞的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我……我没钱还啊……”他小声嘟囔着。
“我知道你现在没钱。”我点点头,似乎很理解他,“所以,我们再来谈谈第二件事,你的事业规划。”
我把那份购车协议样本也推过去。
“你哥说,这辆宝马是你事业的敲门砖,是投资。我很赞同这个说法。但任何投资,都需要看到回报率。你打算怎么用这辆车,来为你自己,也为我们这笔投资,创造价值?”
“我需要看到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包括你的业务目标,月度、季度、年度的业绩规划,以及一个清晰的还款计划。什么时候能还上第一笔款,什么时候能还清全部本息。我需要看到具体的数据和方案,而不是‘等我发达了’这种空头支票。”
林瑞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像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可能以为,我叫他出来,只是象征性地“关心”几句,然后就会爽快地把钱给他。
他没想到,我会跟他来真的。
“嫂子……你……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他结结巴巴地问。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平静地看着他,“林瑞,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指望着家人给你铺路。你哥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这辆车,我可以给你买,但你必须让我看到,你配得上这辆车。”
“我说的这些,你今天可以先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把计划书做好了,再来找我。我们再谈下一步。”
我看着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这就是林涛口中“只差临门一脚”的弟弟。
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规划不清楚,只想着靠一辆豪车来装点门面的成年巨婴。
把四十万投在他身上,其风险,比投在任何一支垃圾股上都要高。
“嫂子,”林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压抑不住的恼怒,“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在占你便宜?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摇摇头,“我只是在用一个成年人对待另一个成年人的方式,来跟你谈这件事。如果你觉得这是看不起,那只能说明,在你心里,你还没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为自己人生负责的成年人。”
说完,我站起身,拿起了我的包。
“咖啡我请了。你慢慢想。”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这番话,会原封不动地传到我婆婆和林涛的耳朵里。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着我。
但这一次,我准备好了。
06
我回到家,林涛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他很少抽烟,除非是真的遇到了烦心事。
看到我进门,他猛地站起来,双眼通红地瞪着我。
“孟然,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道,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今天对林瑞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借条?计划书?你是在羞辱他,还是在羞辱我?”
我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上拖鞋,整个过程不紧不慢。
“我没有羞辱任何人。”我走到他面前,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在认真地对待这笔四十万的‘投资’。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是我亲弟弟!不是你的客户!你用得着跟他来这一套吗?”
“正因为他是你弟弟,我才更要这么做。”我说,“如果是个外人,我根本不会考虑借这笔钱。林涛,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毫无底线的给予,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你给了他一辆他目前能力根本无法承担的车,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然后呢?他会为了配得上这辆车去努力工作吗?不,他只会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然后会向你索取更多。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你准备用我们未来几十年的生活去填吗?”
“你少在这里给我讲大道理!”林涛不耐烦地打断我,“我只知道,你让我,让我妈,让林瑞,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你让我们家成了个笑话!”
“哦?”我挑了挑眉,“让你们成为笑话的,是我提出的合理要求,还是你们提出的无理要求?”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他的引线。
“孟然!”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这车,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我的心也跟着一紧。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悲哀。
这就是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丈夫。
为了他弟弟的一辆车,他可以对我恶言相向,甚至动手。
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但他抓得更紧了。
“林涛,你弄疼我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失控了,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但没有放开。
“萌萌,”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又变成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祈求的调调,“算我求你了,行吗?别再闹了。我们安安稳稳地把车买了,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回不去了,林涛。”我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你决定用冷暴力逼我,从你妈打电话骂我,从你为了你弟对我动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身体僵住了。
我趁机抽回我的手,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这件事,我还是那句话。”我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要么,林瑞拿着一份能说服我的计划书和借条来找我。要么,就此作罢。”
“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看着他,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我从未想过,但此刻却无比清晰的决定,“如果你觉得,你的家人比我们的婚姻更重要,那我们之间,或许也该做个了断了。”
说完这句话,我没再看他是什么反应,转身走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靠在门板上,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曾经那么努力地经营我们的婚姻,维护我们的小家。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付出,就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的。比如,一个真正把你当成自己人的丈夫。
窗外的夜色很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我和林涛之间,可能真的要完了。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不想再委屈自己。
如果这段婚姻,需要我放弃自我,放弃底线去维系,那我宁可不要。
07
接下来的一周,是死一般的沉寂。
林涛没有再跟我争吵,他直接搬去了书房睡。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却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的碰撞都刻意避开。
婆婆也没有再打电话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来给我致命一击。
我没有坐以待毙。
我开始默默地整理我们家的所有资产。房产证,我的工资流水,共同账户的明细,各种投资理财的合同。
我把属于我婚前财产的部分,单独做了标记。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非要走到那一步,我至少要保证,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能全部带走。
我甚至咨询了我的一个律师朋友,关于财产分割和离婚诉讼的一些法律问题。
朋友听完我的故事,只说了一句:“孟然,你做得对。对这种拎不清的男人,就不能心软。你的善良,要有锋芒。”
是的,我的善良,要有锋芒。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以为一味的忍让和付出,就能换来家庭的和睦。
那不是和睦,那是懦弱。
周五的下午,我正在公司整理一份客户资料,林涛给我发了条微信。
“晚上回家吃饭,我妈和林瑞都过来。”
没有商量,是通知。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冷笑。
鸿门宴,终于要来了。
“好。”我只回了一个字。
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我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宝马4S店。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销售热情地接待了我。
“女士,您好。想看哪款车?”
“宝马3系。”我说。
销售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把我引到了一辆展车前。
“这是最新款的325Li M运动曜夜套装,也是我们卖得最好的一款。您看这外观,这线条,多漂亮。”
我围着车走了一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真皮座椅的触感很好,车里的空间也确实比我的小Polo宽敞太多。
“落地大概多少钱?”我问。
“这款车指导价是三十多万,加上购置税、保险这些,全部办下来,大概在四十万左右。具体的价格,我们还可以再谈。”销售专业地介绍着。
四十万。
我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钱。
我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想象着林瑞开着这辆车,在朋友面前炫耀的样子。
想象着林涛和婆婆脸上得意的笑容。
而我,像个傻瓜一样,付出了所有,却只换来了一身伤痕。
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谢,我再考虑一下。”我对销售说。
“好的女士,这是我的名片,您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走出4S店,天已经完全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显得有些不真实。
我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林瑞的电话。
“林瑞,我是嫂子。”
“……嫂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你的计划书,做得怎么样了?”我问。
“我……我还在想……”
“不用想了。”我打断他,“明天上午九点,我带你去提车。”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爆发出的狂喜。
“真的吗?!嫂子!你真的想通了?!”
“对,我想通了。”我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过,在去4S店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地方?什么事?”他好奇地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发动了我的小Polo。
车子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我知道,今晚的家,会是一个战场。
而明天,我会亲手结束这场战争。
用我的方式。
08
我回到家时,婆婆和林瑞已经到了。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婆婆在厨房里忙碌着,林涛在给她打下手,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我,像个外人。
看到我,婆婆立刻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仿佛之前那些恶毒的指责,从来没有发生过。
“萌萌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瑞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冲我嘿嘿地笑,眼神里带着一丝讨好和得意。
林涛走过来,很自然地想接过我手里的包,也被我避开了。
“我自己来。”
我换了鞋,把包放好,走进厨房洗手。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我平时喜欢吃的。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
婆婆不停地给我夹菜,热情得让我有些不适应。
“萌萌,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林涛也是,你得多关心关心萌萌。”
林涛也附和着:“是是是,妈说得对。”
他们演着一出家庭和睦的戏码,而我,是他们需要收买的观众。
我安静地吃着饭,没有说话。
一顿饭,在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结束了。
我主动收拾碗筷,婆婆赶紧拦住我:“放着放着,我来洗,你去客厅休息。”
我没跟她争,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好戏,要开场了。
婆婆洗完碗,和林涛、林瑞一起,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形成了一个三堂会审的阵势。
还是婆婆先开的口。
“萌萌啊,”她搓着手,一脸的慈爱,“之前是妈不对,妈说话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妈也是太心急了,为了林瑞的事,乱了分寸。”
“是啊嫂子,我也有不对,我不该那么不懂事。”林瑞也跟着道歉。
林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他们以为,给我一个台阶,我就会顺势而下。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忽然觉得很想笑。
“妈,林瑞,你们不用这样。”我开口,语气很平静,“车的事,我已经想通了。”
三个人眼睛同时一亮。
“我今天下午,已经给林瑞打过电话了。”我继续说,“我约了他明天上午九点,一起去提车。”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即爆发出婆婆惊喜的叫声。
“真的啊?!萌萌,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媳妇!妈没看错你!”她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林涛也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走过来,想坐到我身边,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过,”我的话锋一转,“在去4S店之前,我还要带林瑞去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林涛问。
“民政局。”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林涛、婆婆、林瑞,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僵在了那里。
“民政局?”林涛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去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办正事。”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既然这辆四十万的车,是我出钱买给林瑞的,相当于我个人对他的一笔巨大投资,或者说,是一份沉重的责任。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应该更进一步,才能匹配得上这份责任。”
“你哥,作为林瑞的亲哥哥,都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而是把它转嫁给了我这个嫂子。说实话,我觉得我这个‘嫂子’的身份,有点担不起。”
“所以我想了一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我和你哥,先把婚离了。”
我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响。
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瑞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林涛的脸,则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孟然,你疯了?!”他冲我吼道。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和你离婚之后,财产分割清楚。我再和林瑞,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这样一来,我就是林瑞的合法妻子。我给他买车,买房,都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大家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你觉得呢?”
我把目光转向林瑞。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嫂……嫂子……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地看着他,“林瑞,你不是想要宝马吗?你不是想走上人生巅峰吗?跟我结婚,是通往这条路最快的捷径。车,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买,而且不用你还。以后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给得起,我都可以给你。”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要把我,当成你唯一的依靠。从此以后,你的人生,由我来负责。你愿意吗?”
我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们三人的心上。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婆婆哆哆嗦嗦地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个一向温顺、隐忍的妻子,会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
却不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掀翻整个棋盘。
09
“孟然!你闹够了没有!”林涛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有些嘶哑。
“我没有闹。”我平静地回答,“我是在提供一个,我认为最能解决问题的方案。”
我把目光再次投向林瑞,他已经吓得不敢看我了,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林瑞,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吗?”
“我……我……”他支支吾吾,求助似的看向他哥和他妈。
婆婆终于缓过神来,她从沙发上“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你……你这个女人!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想拆散我们家吗?!”
“妈,”我看着她,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这个家,到底是谁在拆,您心里不清楚吗?”
“从你们决定要我出钱给林瑞买车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没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了。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外人,一个可以随意索取的对象,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你们逼我,用冷暴力,用亲情绑架,用各种方式逼我妥协。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尊重过我一分一毫?”
“现在,我不想跟你们玩那些虚的了。我把一切都摆在台面上,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们怎么反而接受不了了呢?”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扇在他们脸上。
林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够了!”他大吼一声,打断我的话,“离婚是吧?好!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你是不是真的敢跟林瑞去领证!”
他说着,就冲进书房,拿出了一本红色的本子,用力地摔在茶几上。
是我们的结婚证。
“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谁不去谁是孙子!”他指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好啊。”我点点头,拿起了我的手机和车钥匙,“那就不等到明天了。我们现在就来说清楚。”
我站起身,看着林瑞:“林瑞,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你。你如果来了,这辆宝马,我今天晚上就给你下定金。如果你不来,那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径直走向门口。
“你去哪儿?”林涛在我身后喊道。
“去一个,能让我喘口气的地方。”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婆婆的哭喊声,和林涛砸东西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
坐进我的小Polo,我关上车门,隔绝了身后的一切嘈杂。
我趴在方向盘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这五年,像一场笑话。
我赢了这场战争,却输掉了整个婚姻。
但我不后悔。
有些底线,一旦退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我一夜没睡,但精神却异常地好。
我看着民政局庄严的大门,心里一片平静。
九点整,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不远处。
林涛从车上下来,脸色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他看到了我,眼神复杂地走了过来。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
我看了看他身后,空无一人。
林瑞,没有来。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林瑞或许蠢,或许懒,但他不傻。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那辆宝马,他接不起。
“他没来。”我说,陈述一个事实。
“嗯。”林涛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我们,还进去吗?”我问。
林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
他转过身,默默地走向了马路对面。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知道,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我没有叫住他。
我在民政局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升得老高。
我拿出手机,给我的律师朋友发了条信息。
“离婚协议,可以准备了。”
三天后,我搬出了那个承载了我五年青春的家。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临走前,我把那辆Polo的车钥匙,和一张银行卡,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卡里有二十万。
算是,我给他最后的体面。
我开着新买的车,离开了那个小区。
车不是宝马,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一款小巧的SUV。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嫂……不,孟然姐。”是林瑞的声音,听起来很颓丧。
“什么事?”
“对不起。”他说,“我哥……他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是我太混蛋了,对不起。”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说。
“那辆车……我不要了。我去找了份正经工作,在一家餐厅做学徒。我想,踏踏实实地,从头开始。”
我有些意外,但随即又释然了。
或许,这场闹剧,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让一个长不大的男孩,开始学着长大了。
“挺好的。”我说,“加油。”
“你……和我哥,真的没可能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前方宽阔的马路,笑了。
“林瑞,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粘不起来了。”
挂了电话,我打开了车载音乐。
一首欢快的歌,在车厢里回响。
我踩下油门,车子轻快地向前驶去。
我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从今以后,我的方向盘,只握在我自己手里。
来源:海边欢乐冲浪的刺激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