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皇子陆啸发了疯似的冲进椒兰殿,拿剑指着我:“谁准你碰母后留下来的东西?抢了她的位置还不够,如今连这些娇弱的花都不放过吗?”
先皇后留下的七彩玫瑰衰败了。
我命人清了土壤,种上喜欢的桔梗。
五皇子陆啸发了疯似的冲进椒兰殿,拿剑指着我:“谁准你碰母后留下来的东西?抢了她的位置还不够,如今连这些娇弱的花都不放过吗?”
见我不说话,他红着眼气愤呵斥: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全天下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看着面前这个精心抚养长大的皇子。
内心疲乏不堪,再无心力解释。
“你大概等不到那一天了。”
因为,我快死了。
1.
胸腔中涌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我赶忙伸出手,用帕子接住这口鲜血。
身旁伺候的宫女大惊失色,焦急道:
“娘娘!您怎么又呕血了?”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连带着剑都收回了几分。
“你别装了!我可还没动手。”
我摆了摆手,将帕子扔进火堆,恹恹道。
“将那些桔梗花,埋了吧。”
“如此,你还满意?”
他瞪了我一眼,嗖地一下将剑收回峭中。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椒兰殿外,风雪交加,冷风刺骨。
少年消失在雪中。
这是我来到汴京的第六年。
也是皇帝陆淮锦力排众议,为我空置后宫的第六年。
臣子们骂我善妒,不知廉耻,仗着一张脸霍乱江山。
如今,连精心抚养的陆啸都开始恨我。
眼泪落在带血的丝帕上,吓煞了一旁的宫女。
我收回目光,抱紧了怀中温热的狸猫。
也罢,留不住那些娇弱的花,好歹还有狸猫陪我。
我在这紫禁城,也不算孤身一人。
傍晚,陆淮锦照例来椒兰殿用膳。
他脱下狐裘,随口一问:“听说啸儿今日在你这大闹了一场?”
我盯着他,勉强地嗯了一声。
陆淮锦叹了口气,将一块桂花糕放在我面前。
“景月,他幼年丧母,这些年虽得你抚育,可到底不是亲生,心里不舒坦在所难免,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骨碟中的桂花糕,没了用膳的胃口。
“阿淮,这是我最讨厌的糕点。”
他一怔,带着歉意笑了笑。
“抱歉,我忘了。”
“不过,吃一块好不好?”
陆淮锦到底是皇帝,看似温文尔雅的背后,隐藏着狂风席卷般的强势。
我自然无法拒绝。
就像,我无法拒绝自己需要像先皇后一样唤他“阿淮。”
想到这是先皇后喜欢的食物,我的胃涌起一阵干呕。
胸腔中的血味更重了。
夜里,陆淮锦将我拥入怀中,冷冽的气息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吻朝我袭来。
“阿棉……”
我猛地一激灵,推开了他。
陆淮锦眼中的情欲渐渐褪去,看着我的目光逐渐冰冷。
“景月,我说过,不要打断我。”
我硬着头皮,问出了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阿淮,三年之期已过,你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2.
暴怒伴随着衣物的撕扯声在寝宫中响起。
陆淮锦撕咬着我的唇,低声怒吼:“你……休想!”
床板的吱呀声伴随着男人的低喘,让我忆起往昔。
及笄那年,父亲一个小县令被冤入狱。
我带着父老乡亲,千里入京。
敲响了大理寺门外的登闻鼓。
那年,正逢先皇后薨。
我这张和先皇后相似的脸立刻入了陆淮锦的眼。
他认真听完我的陈词,派遣官员调查。
奈何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父亲最终难逃一死。
我在御书房哭成泪人,拼了命地磕头,求他宽限时日。
我定能找出冤枉父亲的凶手。
陆淮锦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却说:“法理难容,贪污,就是死罪。”
那天的汴京城,乌云密布。
雷雨淅沥,浇在我渐冷的心头。
我望着殿外那条长长的石阶,心想着死了也好。
一只手猛地揽过了我的腰。
陆淮锦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色,在白日竟黑得阴沉。
“你疯了?敢在宫里寻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天子怒容。
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怕。
我心如水,水滴石穿。
汴京这座石城我闯过了,也伤透了。
天子之怒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陆淮锦透过我的眼眸,仿佛看透了什么,叹了口气。
“三年之约,你进宫陪我三年,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查明真相。”
往事如烟,映入眼帘。
柳暗花明的代价汹涌可怖。
我如约寻到了凶手,救了父亲。
陆淮锦却将我困在这深宫中,一年,一年,又一年。
……
我醒来时,床榻已空。
宫女替我更衣,将一份名册抬了上来。
“娘娘,皇上说这是五皇子这周的课业,请您过目。”
我望着窗外纷飞的暴雪,缓缓开口。
“从今往后,他的课业不必再呈给我,让太傅看着办吧。”
初入宫那年,陆啸还是个小小的奶团子。
他抱着我,哭得惊天动地。
那一声声母妃,融化了我柔软的心。
可随着日子渐长,他对我的依赖渐少,恨意渐长。
我这才发现。
原来,他始终介意我这张与先皇后相似的脸。
也同群臣一样,恨我蛊惑了他的父皇。
3.
陆淮锦大概是气我提了离开之事。
整整一周没来椒兰殿。
我也难得清闲。
这天,母亲递了帖子进宫。
跪在地上,求我为底下的妹妹寻条出路。
她字字恳切,言语中尽是为我好。
我却神情冷漠。
父亲是个难得的好官。
他复职后,回了江南任职。
唯有母亲借着我的势,在京中为自家姊妹寻遍良婿。
三年前,为了保住妹妹们的亲事,她求我一定要留在宫中。
如今,为了保住温家的势,她求我给陆淮锦送一个姊妹。
我闭上眼,想要忘记权势带来的恶。
睁眼却见母亲充满希翼的目光。
“娘娘,都是自家亲人,您就帮帮温家吧。”
我望着那张于我极为相似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的纯真少女。
她根本不知,这紫禁城的恶。
“回去吧,皇上不喜新人。”
少女明媚的眼眸瞬间黯淡。
母亲急了。
“景月!你知不知道外头人都怎么说你?”
“他们骂你妖后啊!”
母亲的话如惊雷,炸响于耳。
我捂着帕子,剧烈咳嗽。
“母亲…也以为吗?”
她跪坐在地,言辞筹措。
“娘自然是站你这边的,可…”
“你就留下妹妹吧,娘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
我笑了笑,捂紧了手中带血的帕子。
“您老人家是怕我哪天死了,温家再无出头之日吧。”
母亲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们明知我的病,却次次劝我别任性。
对她们来说,皇帝的宠爱,是殊荣,是盔甲,是温家难得的好气运。
除了我那远在江南的爹爹,谁又会管我的死活呢?
可我又不敢告诉他。
我怕我那傻爹爹,会做傻事。
少女急切的声音,将我的回忆拉回。
“姐姐,您就让我进宫陪陪您吧,我一定不会争宠的!”
我望着她那张与我极为相似的容貌,笑了笑。
“你叫什么?”
母亲瞧着有戏,替她答道:
“温景澜!她是你表姨家的孩子。”
表姑家的孩子,死活…就与我无关了。
“皇宫不比外面自由,入了这紫禁城,就是一生,可再无反悔余地了。”
少女明媚的眼眸亮了亮,朝我拜谢。
“谢谢娘娘!谢谢阿姊!”
我的病来势汹涌,急坏了生着闷气的陆淮锦。
他匆匆赶来椒兰殿,向太医发怒:
“养你们这群庸医干什么用?怎么吐这么多血?”
“治不好朕的皇后,你们全部跟着陪葬!”
床榻前,太医战战兢兢,跪倒一地。
有人状着胆子说:“皇上,娘娘这是肝气郁结,是心病啊……”
陆淮锦急红了眼,抱着轻飘飘的我咬牙切齿。
“你就非得朕放你出宫才肯罢休?”
“温景月,你是不是在装病?”
我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檀香,眼眸酸涩。
是啊,怎么就非得出宫呢?
就这么做先皇后一辈子的替身不好吗?
拥有这滔天的权势不好吗?
我大概,是想念江南水乡。
父亲做的那碗热腾腾的粥吧。
4.
陆啸得知我生病,急冲冲地来了椒兰殿。
他不像陆淮锦,关心我的病情。
而是捧来一堆课业,扔在我面前,恶狠狠地说:“别给小爷装可怜,不就是吓了你一趟吗?至于吗?”
“也就父皇吃你这套,我可不吃!”
“你要是死了,我可得好好烧个高香,点个炮竹庆祝!”
我望着这个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少年,轻声开口:
“陆啸,我想出宫。”
“你不是讨厌我吗?放我出宫如何?”
他面露嘲笑,语气不屑地望着我:“就你?又想的什么招数对付父皇?”
“哦~你们女人惯会用的,欲擒故纵!”
“我这么傻吗?上当让你骗。”
我低声笑了,胸腔里的血气乐得震动。
“是啊,我在骗你,我在做戏。”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少年如落贯耳的嘲笑声渐行渐远。
六年了。
这父子俩,一个将我当作先皇后的替身。
一个…恨我入骨。
5.
陆淮锦不再来椒兰殿了。
听说他去了温景澜的院子,在里面待了一整夜,夜里还换了四次水。
臣子们大喜。
即便还是温家女,可这么多年过去,也终于等来我失宠了。
他们都期望,温景澜能替天子诞下龙嗣。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我想起三年前的冬天。
陆淮锦不肯放我出宫,抱着我的腰餍足地刮骨疗毒。
他说,入了这紫禁城,便生生世世是他的人。
死,也出不去。
可他答应过我的啊!
信念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我哭着喊着求着,求他放我走。
他冷淡地,沉默着,他说:“景月,我一人呆在这深宫太寂寞了,留下来陪我吧。”
那天,胭脂染红了酒,桂花醉倒在墙头。
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紫禁城墙头,闷出了一口痰血。
太医说,“娘娘郁结于心,还请保重身体。”
又过了一年,我知出宫已是奢望,求陆淮锦赐我一个孩子。
他沉默了半宿,贪恋地将我搂得更紧了。
“景月,我这辈子不想再有孩子了。”
厚重的城墙断了我的前路,枕边人一声不想断了我的期许。
胸腔里的酸胀哽在喉间。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陆淮锦,根本不会让任何人怀上他的孩子。
6.
隔日,赏赐如流水般进入椒兰殿。
公公声称,这是陆淮锦给我的谢礼。
谢我,替他觅得知心人。
“皇上让老奴告诉娘娘,您的心愿实现了,等过了年,便放娘娘出宫。”
欢喜来得汹涌澎湃。
我惊得从床塌上支起身子,剧烈咳嗽。
“当……真?”
公公眯着眼,笑道:“皇上何时骗过娘娘?自是真的。”
我自嘲一笑,陆淮锦过往那些迂回拒绝的言辞映入眼帘。
他骗我,何止一次。
而今,我倒是想信他一回。
奢望也好。
可怜也罢。
我都想,信他一回。
我开始大口吃饭。
晒太阳。
听太医的话多走动。
我第一次完整地带着欣赏的目光看这紫禁城。
第一次站在高大的宫墙之下不窒息。
再一次……对未来有期待。
大雪皑皑,压在砖红色的宫墙上。
初春的太阳就这么熠熠生辉,为汴京翻了趟旧历。
迎来了新年。
我怀着欢喜的心,尽心筹办着宫宴。
温景澜如今已被封为温美人。
她巧笑倩兮,捂着帕子问我:“只是过个新年,娘娘就这般高兴?”
我兴致勃勃吩咐着,不屑于搭理她。
她爱这深宫锁院,我可不爱。
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都留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
那里开阔,自由,馥郁着浓浓烟火气。
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曾经的温景澜不明白,如今的温美人又怎会明白?
7.
宫宴上,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陆淮锦。
他疏离地落座我身旁,不曾有半分温情。
我怔了怔,却也觉得无所谓。
买卖不成情谊在。
如今买卖将成。
他高不高兴,与我倒是不太相关了。
“皇后就没什么想说的?”
陆淮锦凉薄的语气轻轻传来。
我勾起嘴角,真诚地看向他。
我说:“谢谢皇上,愿意放我走。”
这声谢,是真诚的。也是忐忑的。
我怕。
怕愿望落空。
怕天子反悔。
好在陆淮锦没有反驳。
他轻轻笑了,举起酒杯大手一挥。
“那朕也敬皇后一杯,谢皇后——陪朕许久。”
天上攸地炸响一束烟花,喧闹声中。
陆淮锦的眼眸亮得迷人。
曾几何时,我也在这双眼中醉倒过。
可惜,他的爱都随着那具封棺的尸体,入土为安了。
酒杯相碰。
我同陆淮锦,对月畅饮。
醉迷了眼。
锣鼓声在午夜中敲响,所有人举杯相碰。
那声声祝愿背后的寓意。
是鸟儿终能飞回山林。
隔日,我将这些年得来的赏赐分给了伺候的宫女们。
在她们红着眼的祝愿下。
孤身一人前往御书房。
公公很快放了行。
我的步子也跟着轻快起来。
很快,那扇通往自由的门打开了。
我俯身请安,双眸期待地看向陆淮锦。
“阿淮,新年已至,你答应之事,是否该兑现了?”
陆淮锦抬了抬眸,嗯了一声。
没了动静。
我疑惑的瞬间,只见公公带着太医走进御书房。
“让太医给你把把脉。”
陆淮锦语气淡淡,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我的心却提在了嗓子眼。
下一秒,手腕被握住,太医大喜,跪拜在地。
“恭喜皇上,娘娘的病大好了!”
这一句大好,让我脑袋眩晕,浑身颤抖。
我抬眸,看向陆淮锦,双唇发颤。
他的话如惊雷入耳。
摧毁我所有幻想。
“太医说唯有这样方能治你心疾。”
“既然好了,便回椒兰殿呆着吧。”
回椒兰殿?
怎么是回椒兰殿呢?
我该回家的。
我的家在江南水乡呀。
不在这深宫锁院。
我晃着脑袋,跌跌撞撞。
不愿相信这事实。
一口闷血猛地涌上我的嗓子眼。
喷涌而出。
染红了雕龙的柱子。
我的身子轻飘飘地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
陆淮锦瞪大双眸,惊慌失措地朝我扑来:
“景月!!!”
8.
病如催山倒。
御书房门前,跪倒了一大片太医。
他们窝缩着身子,颤颤巍巍,大气不敢喘。
“说!朕的皇后究竟什么时候能醒!”
“不是说大好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陆淮锦怒气升腾,气得青筋暴起。
为首的太医壮着胆子回话。
“本来是大好的……可娘娘忽然受刺激,心脉不稳,恐……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茶盏轰隆一声碎裂在地。
陆淮锦怒极攻心,一口鲜血染红了椒兰殿。
他晃着身子,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太医吓得冷汗直流,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啊!”
手心处传来一阵温热。
一滴泪顺着脖颈滚入我的耳后。
我依稀感觉到陆淮锦佝偻着身子,在颤抖,在忏悔。
“景月……早知道,朕就放你走了。”
早知道……
人生哪有早知道。
9.
我昏睡了整整一周。
陆淮锦除了上朝,都在椒兰殿守着我。
期间陆啸也来过。
他不信我的病是真的,理直气壮地带着宫外的大夫为我诊治。
“这女人惯会装可怜,底下那些大臣都说了,她就是个妖后!”
宫女们惶恐地跪了一地。
陆淮锦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陆啸脸上。
这大概是陆啸第一次被打。
他红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陆淮锦。
“父皇,您打我?”
他嘶吼着,不服地抗争着,像曾经的我。
“您凭什么打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您看看那些大臣们怎么说的,他们是都是这个女人将你迷的你神魂颠倒,都是她在霍乱江山!”
这些话,如利剑般刺入陆淮锦的心口。
他猛地捂着胸口,指着陆啸怒道:
“住……口!”
陆啸大惊失色,慌忙将养心丸塞进陆淮锦口中。
“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说了,父皇您别气。”
陆淮锦胸腔起伏,跌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床榻上的我,神色复杂。
“她没有错,这些年,是朕不肯放她走。”
殿内檀香环绕,鸦雀无声。
陆啸神色惊讶,呢喃自语。
“什么?”
身旁的公公恭敬开口,将一切言明。
陆啸跌坐在地,久久没有言语。
良久后,他坐起身,像三年前的陆淮锦一样。
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她的福气!”
10.
“历朝历代,哪有皇帝为皇后空置后宫的。”
“她该知足!”
岁月的回旋镖,挥刀向陆淮锦。
他再也控制不住心绪,喷出一口老血,向后倒去。
“父皇!!!”
椒兰殿乱作一团。
皇帝皇后相继病倒,汴京朝野动荡不安。
陆啸作为先皇后留下的最小幼皇。
留在汴京的唯一皇子,被迫监国。
短短几日,忙得焦头烂额不说。
奏章看得一塌糊涂。
朝臣忐忑。
陆啸若无治国安邦之才。
这偌大的国家,该交给谁?
短短半月,骂我是妖后的流言更盛了。
席卷在整个汴京中,人人传颂。
陆啸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当初随口说下的豪言壮志。
我的污名就这么传啊传,传遍了大江南北。
传到了江南水乡。
一月的汴京,冬去春来。
二月艳阳高照之时,我终于睁开了眼。
整个人像被车轱辘碾压过似的浑身酸痛。
身旁伺候的宫女惊喜地大喊:“娘娘醒了!快去禀报皇上!”
陆淮锦来得很快。
他比我早三日苏醒,就这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比任何时刻都莽撞。
他来时,我站在窗边。
窗外的桃花刚刚长出新芽。
蝴蝶抖着翅膀围着花蜜转了一个又一个圈。
我红着眼,双唇毫无血色,扭过头,轻轻地问陆淮锦。
“阿淮,窗外景色真美,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11.
陆淮锦猩红了眼,伸出手想要将我抱紧。
我后退一步,踉跄着,摇了摇头。
不要了。
帝王的宠爱,代价太大。
我的身和心,千疮百孔。
要不起了。
“景月……你就这么恨我吗?”
陆淮锦看着我,眼尾泛红,表情苦涩。
恨?
没有爱,何来的恨。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替身。
那些偶尔迸发出的幻想,也都被一碗碗绝子药击成粉碎。
我哪里,还会有恨。
我晃了晃头,轻轻开口:
“阿淮,我不恨你。”
“我只是,真的想回家了。”
云楼帐暖,微风轻拂,吹在我瘦削的身躯上。
弱不经风。
陆淮锦闭上眼,声色沉痛。
“好。”
意料之中的欣喜没有在我脸上浮现。
我轻轻弯下身子,跪在地上,像只蝼蚁般向那个可以决定我生死的男子磕头。
重重磕头。
“景月,谢皇上成全。”
我太想回家了。
陆淮锦,求你,放我回家吧。
我这一跪,击垮了帝王心中牵强又无理的自尊。
他看着我,下定决心。
凉薄的眼眸中浮现一丝为数不多的深情。
问我:
“景月,这些年待在朕身边,你开心吗?”
我看着他忐忑的目光,缓缓开口:
“开心。”
他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了。
12.
陆淮锦这回终于信守承诺,下了将我送回江南养病的圣旨。
我却没能走出这汴京。
父亲,带着父老乡亲一纸状书,将皇上告上了御史台。
他拿出早年间,我给他寄去的书信,拍在那些道貌岸然的御使头上。
“我女儿,冰雪聪明,天真果敢,敢孤身一人进京击鼓救父,怎会是蛊惑帝王的妖后?”
“敢问大人,何为蛊惑?何为妖后?”
“我女儿从一开始就是被迫进宫的,圣上答应三年放行,如今六年过去,我这个当父亲的原以为她是遇上了良人,得到了幸福,谁曾想,她身上背负的竟是妖后这样的罪名!”
“我温良翰,今日就来替小女辩一辩!这满朝文武都奈何不了的皇上,是如何被小女这一弱女子蛊惑的!”
父亲声嘶力竭,将一封封印好的家书挥洒。
他携众乡亲在御史台写下万人血书。
求百官,还我一个公道。
消息传到宫中时,我正抱着狸猫准备踏上马车。
公公一声惊呼,阻挡了我的脚步。
他将御史台之事,娓娓道来。
我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红了双眼。
差一点,就走出这红墙了。
怎么就这么难呢。
13.
我重新披上官服,前往金銮殿。
隔着厚厚的宫门,传出络绎不绝的争论声。
言辞激烈的大臣进言:“皇上,温家女为祸后宫多年,其父更是胆大妄为,胆敢在御史台上叫嚣,臣认为,其心当株!”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众人异口同声,向讨伐毒瘤般齐心协力。
那张金銮殿的大门有千斤重,硬生生让我给推开了。
望着大臣们悲愤交加的双眸,我问陆淮锦:
“皇上,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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