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有林晚,我带回家的女朋友,还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无辜的询问。
第一次交锋
我妈把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我姐陈静立刻停下了夹菜的手,我爸的酒杯也悬在了半空。
只有林晚,我带回家的女朋友,还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无辜的询问。
她不知道,这声响,是冲她来的。
“陈阳,你过来一下。”我妈站起身,脸色铁青,丢下一句话就往阳台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给林晚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她却不安地攥紧了衣角。
我跟着我妈走到阳台,她“唰”地拉上玻璃门,隔绝了餐厅里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像嘶嘶作响的蛇。
“什么什么意思?”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个女孩!”她指甲都快戳到我鼻尖上了,“脸上那道疤,你是瞎了吗?从眉毛拉到嘴角,晚上开灯都得吓一跳!你带这么个玩意儿回家,是诚心要气死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
“妈,那道疤是她小时候为了救邻居家小孩,被火烧的。那是见义勇为的勋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勋章?什么勋章!”我妈气笑了,“我只知道,我儿子领回家的媳妇,得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能给我长脸的!不是这种……破了相的!”
“破相”两个字,她说得又重又狠。
我感觉自己的血一下子就涌到了头顶。
“妈,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林晚她是个好女孩,善良、能干,对我好,这就够了。”
“够了?怎么够!”我妈的音量开始控制不住,“她家是哪儿的?父母干什么的?有车有房吗?一个月挣多少钱?你问过吗你就往家带!”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她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助理,工资不高,但她很努力。我们俩在一起,房子可以一起奋斗,车子可以慢慢买。”
我妈听完,愣了三秒,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
“孤儿?没爹没妈?还是个破相的?陈阳,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你图她什么?图她会做饭?图她不要彩礼?你这是扶贫还是娶老婆?”
“我图她这个人!”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我喜欢她,我想跟她过一辈子!这跟她有没有钱,有没有父母,脸上有沒有疤,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就是鬼迷心窍了!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客厅里,我爸和我姐肯定都听见了。
林晚坐在那,肯定也听见了。
我能想象到她现在有多坐立难安,多委屈。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又酸又疼。
我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
林晚果然低着头,脸埋在头发里,肩膀微微耸动。
我爸叹着气,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我姐陈静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我走到林晚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冰凉,还在发抖。
“我们走。”我说。
林晚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但她还是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了摇头。
“别,叔叔阿姨饭还没吃完……”
“吃什么吃!”我妈跟了出来,指着林晚,“你还挺会装可怜啊?我告诉你,我们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容不下你这种不清不楚的女人进门!赶紧走,以后别再来我们家!”
这话说得太重了。
重到连我爸都听不下去了,他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我妈把矛头转向我爸,“你看看她那张脸!带出去人家怎么看我们家?还以为我们家穷得只能娶个残废!”
“够了!”我猛地一拍桌子,盘子里的菜都震得跳了一下。
“林晚是我要娶的妻子,我爱她,尊重她。你们可以不祝福,但请你们也尊重她,尊重我!”
我拉起林晚,她的身体还在抖。
“对不起,叔叔阿姨,打扰了。”她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挣扎着保持礼貌。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好像也关上了我和他们之间最后一丝温情。
楼道里很黑,林晚的哭声压抑不住了。
她靠在我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陈阳,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傻瓜。”我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什么傻话。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你妈妈说得对,我……我配不上你。”
“你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我捧起她的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还有那道从她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疤痕。
这道疤,在我眼里,从来不是缺陷。
它记录了她的勇敢和善良。
我低头,轻轻吻在那道疤痕上。
“林晚,我们结婚吧。”
她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现在,就去。”我说,“我不想再让你受任何委... -->>
“陈阳,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你妈妈说得对,我……我配不上你。”
这道疤,在我眼里,从来不是缺陷。
它记录了她的勇敢和善良。
我低头,轻轻吻在那道疤痕上。
“林晚,我们结婚吧。”
她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现在,就去。”我说,“我不想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没有祝福的婚礼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点公式化的惊讶。
“两位,想好了?”
“想好了。”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紧紧握着林晚的手。
她的手心还有点凉,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颤抖了。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说:“新娘笑一笑,开心点。”
林晚努力地扯动嘴角,但那个笑容里,带着太多我看得懂的酸楚和勉强。
我伸出手,轻轻抚过她脸上的疤痕,对摄影师说:“就这样拍吧,她怎么样都好看。”
摄影师愣了一下,随即善意地笑了。
“咔嚓”一声,我们的人生被定格。
照片上,我笑得灿烂,像个傻子。林晚靠着我,眼神里有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拿到那两个红本本的时候,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娶了我想娶的姑娘。
这就够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亲人的祝福,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婚房。
我们就住在我们之前合租的一室一厅里,小小的,但很温馨。
我给她戴上那枚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戒指,不算大,但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委屈你了。”我说,声音有点哑。
林晚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不委屈。”她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口,“陈阳,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知道,她在逞强。
哪个女孩不幻想自己的婚礼?
哪个女孩不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对她好,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甜蜜。
林晚把我们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会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我疲惫时给我捏捏肩膀。
她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真实,一天比一天灿T烂。
偶尔,她会对着镜子,下意识地用头发遮住那道疤。
每当这时,我都会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亲吻那道疤。
“别遮,这是你的勋章。”
她就会回头,靠在我怀里,笑得像个孩子。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显然,我妈并不打算让我们这么安生。
那天,我刚下班,就看到我妈和我姐陈静坐在我们那张小小的沙发上,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
林晚正局促地站在一边,手里端着两杯水,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妈,姐,你们怎么来了?”我皱起眉。
“怎么?我们还不能来了?”我妈把手里的名牌包往旁边一扔,发出“砰”的一声,“我来看看我儿子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她的视线在我们这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屋里扫了一圈,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啧啧,就这么个鸽子笼,亏你住得下去。”陈静也开了口,她嫁了个小老板,向来看不上我这种“穷奋斗”的。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我把公文包放下,走到林晚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水杯。
“晚晚,去做饭吧,我来招待。”
林晚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我妈看着林晚的背影,冷哼一声。
“还挺会使唤人啊。娶了个保姆回来,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妈!”我加重了语气,“她是我妻子,不是保姆。”
“妻子?你们那也叫结婚?”陈静嗤笑一声,“没酒席,没彩礼,连个像样的戒指都没有。陈阳,你这不叫结婚,你这叫‘捡’了个老婆。”
“捡”这个字,太刺耳了。
我气得直想笑:“姐,你当初嫁给姐夫,彩礼收了三十万,酒席办了五十桌,戒指是三克拉的钻戒,风光吧?可姐夫在外面养了几个,你知道吗?”
陈静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冷冷地看着她,“至少我的婚姻,干干净净。”
“你!”陈静气得说不出话。
我妈一看女儿吃了亏,立刻火力全开。
“陈阳,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为了个外人,连你姐都敢顶撞了?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给你指条明路的。”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拍在茶几上。
照片上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李总的女儿,今年二十四,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人家不嫌弃你没房没车,只要你跟那个扫把星离了,立马就能结婚。”
我看着那张照片,觉得荒谬至极。
“妈,你是不是疯了?我已经结婚了。”
“可以离啊!”我妈说得理所当然,“又没孩子,离了不就完了?你娶了李总的女儿,工作、房子、车子,什么都有了!你还奋斗个什么劲儿?”
“我的生活,不需要靠出卖婚姻来换。”我把照片推了回去,“你们要是来看我们过得好不好,我欢迎。要是来拆散我们,那门在那边,不送。”
我妈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坚决,气得脸都紫了。
“好,好,你真是被迷了心窍了!我倒要看看,你守着这个破相的女人,能过出个什么花来!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
她抓起包,拉着陈静,气冲冲地走了。
门被摔得震天响。
厨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冲进厨房,看到林晚蹲在地上,正在捡碎掉的碗片。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我都听到了。”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陈阳,我是不是……真的拖累你了?”
生活的鸡毛蒜皮
“拖累?”
我蹲下去,握住她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手边的碎瓷片捡起来。
“说什么傻话。没有你,我的人生才是一片灰暗。”
我把她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别听她们的。她们不懂。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林晚在我怀里点了点头,但身体还是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我妈和姐姐的话,像一根根刺,扎进了她心里。
那道疤,是她心里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而我的家人,偏偏就揪着这一点,不依不饶。
这件事之后,林晚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甚至开始偷偷接一些设计的私活,熬到半夜,就是想多挣点钱,证明她不是我的拖累。
我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得不行。
“晚晚,别这么辛苦。钱我来挣,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想为你分担一点。”她总是这么说,眼睛里带着一丝固执。
我拗不过她,只能每天晚上给她热一杯牛奶,监督她早点睡觉。
我以为,只要我们俩齐心协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但生活的琐碎和家人的“骚扰”,远比我想象的更磨人。
我妈隔三差五就会打个电话过来,内容千篇一律。
“陈阳啊,你那个表弟要结婚了,你这当哥的,不得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
“你给他包个大红包啊!一万块,不多吧?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让人看扁了。”
我气笑了。
“妈,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我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给表弟包一万的红包?”
“怎么就揭不开锅了?你不是还有个老婆吗?她不挣钱啊?让她出啊!反正她没爹没妈的,钱留着也没地方花。”
每次听到这种话,我的火气都“噌”地一下冒上来。
“她的钱是她的钱,我没资格动。红包的事,我量力而行,最多五百。”
“五百?你打发叫花子呢?陈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电话被我妈愤怒地挂断。
这样的“打秋风”电话,层出不穷。
今天是我二姨家孩子满月,明天是我舅舅家儿子升学。
在他们眼里,我结了婚,就该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而林晚,就是那个可以被无限压榨的“提款机”。
因为她没有娘家撑腰。
我把这些事都拦了下来,没告诉林晚。
我不想让她再为这些事烦心。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天,我姐陈静直接杀到了我们家。
当时我正在加班,家里只有林晚一个人。
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晚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她那个有些陈旧的首饰盒。
盒子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了?”我心里一沉。
林晚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陈阳,你姐姐……把你送我的那条项链拿走了。”
那条项链,是我用第一笔奖金给她买的,虽然不贵,但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她说她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缺条项链,就……就直接从我脖子上摘走了。她说,反正我也没什么机会戴,借给她撑撑场面。”
林晚说得断断续续,委屈得不行。
“她还说……还说我一个破相的,戴那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气直冲头顶。
欺人太甚!
我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陈静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吼了过去:“陈静!你马上去把项链给林晚送回来!”
电话那头的陈静显然没想到我火气这么大,愣了一下,随即也拔高了声音。
“吼什么吼!不就一条破项链吗?至于吗?我戴戴怎么了?我是你亲姐!她一个外人,跟你才认识多久?”
“她是我老婆!比你这个亲姐亲多了!”我气得手都在抖,“我告诉你,半小时内,项链不送回来,我就去你婆家,把你那些破事全都抖出来!我看你那个‘豪门阔太’还当不当得下去!”
“陈阳!你疯了!”陈静的声音变得尖利。
“你试试看我疯不疯!”
我“啪”地挂了电话。
林晚拉着我的胳膊,担忧地说:“陈阳,别这样,为了一条项链,伤了姐弟和气……”
“她不配当我姐!”我看着林晚,“晚晚,你记住,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怼回去!天塌下来有我撑着!你是我老婆,不是受气包!”
林晚看着我,眼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但这一次,带着感动。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
陈静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把项链往我手里一塞。
“给你!真是小家子气!为了个外人,连亲姐姐都威胁!”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冷冷地开口。
陈静不耐烦地回头:“又干嘛?”
“道歉。”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跟林晚,道歉。”我一字一句地说。
陈静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让我跟她道歉?她配吗?”
“不道歉,你就别想走。”我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还是陈静先败下阵来。
她不情不愿地对着林晚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我关上门,把项链重新给林晚戴上。
“以后,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林晚摸着胸口的项链,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抱住了我。
“陈阳,谢谢你。”
“傻瓜,我们是夫妻。”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保护公主的骑士。
虽然我的国度很小,我的盔甲很旧,但为了我的公主,我愿意对抗整个世界。
遗落的信物
日子在鸡毛蒜皮和偶尔的甜蜜中,一天天过去。
我以为,最大的风浪已经过去了。
我妈和我姐虽然依旧不待见林晚,但经过上次的“项链事件”,她们也收敛了不少,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我的工作渐渐有了起色,接了几个大项目,奖金也多了起来。
我们开始计划着,攒够了首付,就买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房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天晚上。
我们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财经人物访谈,采访的是国内首富,顾天成。
顾天成是个传奇人物,白手起家,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但他为人低调,很少在媒体上露面。
电视上的他,年过五十,两鬓微白,眼神深邃而悲伤。
主持人问他:“顾先生,您已经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还有什么遗憾吗?”
顾天成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有。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弄丢了我的女儿。”
他说,二十年前,他当时还在创业初期,妻子病重,他忙于生意,疏于对女儿的照顾。
一个下雨的午后,他四岁的女儿在家门口玩耍时,失踪了。
从此,音讯全无。
“我找了她二十年。”顾天成对着镜头,眼眶泛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一直找下去。”
主持人又问:“那您有什么信物或者线索吗?”
顾天成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镜头给了个特写。
那是一块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玉佩,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这是她出生时,我特意请人给她打的,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晚晚’。”
“晚晚?”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林晚。
她的脸色,在电视屏幕的光影下,白得像一张纸。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晚晚,你怎么了?”我慌了,赶紧关掉电视,抱住她。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下雨……火……好痛……”
她开始说胡话,双手抱着头,表情痛苦。
“晚晚!林晚!你醒醒!”我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陷进了我的肉里。
“陈阳……我……我好像……见过那块玉佩……”
我的心,猛地一跳。
“在哪儿见过?”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她痛苦地摇着头,“我一想,头就好痛……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有火,有哭声,还有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
她说着,突然开始干呕。
我吓坏了,赶紧给她拍背,倒水。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渐渐平复下来,蜷缩在我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等她睡着后,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
我打开她那个陈旧的首饰盒。
这个盒子是她从福利院带出来的,里面装着她为数不多的“家当”。
除了我送她的那条项链,还有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我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件一件地仔细翻看。
在盒子最底层,我摸到了一块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我拿出来一看,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块小小的长命锁,银制的,已经氧化发黑了。
锁的样式很普通,但上面,用稚嫩的笔触,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
一朵,祥云。
和电视上顾天成拿出的那块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拿着那把小锁,手都在抖。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升起。
林晚……晚晚……
顾天成的女儿,也叫晚晚。
失踪的时候,四岁。
林晚对自己四岁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是被警察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发现的,当时发着高烧,脸上还有烧伤。
因为找不到家人,就被送进了福利院。
这一切,都太巧了。
巧合得,让我不敢深想。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林晚,她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我走过去,轻轻抚平她的眉头。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我不敢想象。
我把那把小小的长命锁,紧紧攥在手心。
不管她是福利院的孤儿林晚,还是首富的千金顾晚晚。
她都是我的妻子。
是我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这件事,我必须查清楚。
我要帮她,找回她失去的人生。
鸿门宴上的羞辱
查证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要困难。
顾天成的身份太特殊,他的寻女启事虽然公开,但联系方式却被层层保护,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我试着给他的公司发邮件,打电话,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
而我那个不安分的表弟,婚期定了下来。
我妈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这次的语气不容置喙。
“陈阳,你表弟的婚礼,你和林晚必须来。”
“妈,我们就不去了吧,送份礼金就行了。”我实在不想带林晚去那种场合,接受亲戚们“检阅”的目光。
“不行!”我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必须来!还得把林晚带上!我倒要让亲戚们都看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好’媳妇!”
我明白了。
这不是邀请,这是鸿门宴。
她就是想在所有亲戚面前,公开羞辱林晚,让我们下不来台。
“好,我们去。”我答应了。
与其躲避,不如直面。
我不能再让林晚活在躲躲藏藏的阴影里。
挂了电话,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林晚。
她的脸色,果然白了。
“陈阳,我……我可不可以不去?”她小声说,眼神里满是怯懦。
我握住她的手:“晚晚,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次,我们抬头挺胸地去。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最好的,值得被所有人看见。”
我的鼓励,给了她一些勇气。
婚礼那天,我特意去商场,给林晚挑了一件得体的连衣裙。
淡紫色的,很衬她的肤色。
我又拉着她去做了个发型,巧妙地用刘海修饰了一下脸侧的疤痕,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当我们出现在酒店门口时,我能感觉到,林晚还是紧张的,她的手心全是汗。
“别怕。”我低声说,“跟紧我。”
一进宴会厅,所有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我妈和我姐站在门口迎宾,看到我们,脸立刻拉了下来。
“还真敢来啊?”陈静阴阳怪气地说。
我妈则上下打量着林晚,撇了撇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得再好,也遮不住那张脸。”
林晚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把她往我身后拉了拉,挡住我妈的视线。
“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积点口德。”
我拉着林晚,径直往里走。
我们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桌,同桌的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大家互相不认识,气氛尴尬得能结出冰来。
婚礼仪式开始,司仪在台上说着煽情的祝词,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拥吻。
台下一片掌声和起哄声。
而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表弟娶的那个新娘,我见过一次,骄纵蛮横,对我这个表哥都爱答不理。
可就因为她家里有点小钱,我妈和我姨妈就把她夸上了天。
而我身边这个善良、温柔、坚韧的林晚,却因为出身和容貌,被他们踩到了泥里。
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敬酒的时候,高潮来了。
我妈领着新郎新娘,第一桌不敬,第二桌不敬,直接走到了我们这最偏僻的一桌。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我们身上。
“来,小伟,给你哥和你……嫂子,敬杯酒。”我妈在说到“嫂子”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充满了嘲讽。
表弟端着酒杯,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林晚。
新娘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连杯子都懒得举。
“哥,”表弟干巴巴地说,“祝你……呃……”
他“呃”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祝福的话。
我妈立刻接了过去,笑得一脸“和善”。
“祝你啊,早日想明白,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话一出,周围几桌的亲戚都发出了压抑的笑声。
林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我能感觉到,她的尊严,正在被我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片一片地撕碎。
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没看我妈,也没看表弟,而是直视着那个一脸傲慢的新娘。
“弟妹是吧?”我笑了笑,“今天你结婚,当哥的没准备什么大礼,就送你一句忠告吧。”
所有人都看着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听说,你爸的公司最近资金链有点问题,欠了不少外债。你今天这场婚礼,办得这么风光,想必花了不少钱吧?”
新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容更深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别看我表弟老实,就觉得他好欺负。他要是知道,你爸是想靠着你这笔彩礼去填公司的窟窿,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你!”新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表弟的脸也白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我妈也懵了,她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场合,把这么大的一个雷给爆出来。
“陈阳!你疯了!你这是要毁了你表弟的婚事啊!”她尖叫起来。
“毁了?”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看好戏的亲戚。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们可以看不起我,可以嘲笑我,但你们谁要是敢动林晚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我放下酒杯,拉起身边早已呆住的林晚。
“我们走。”
在所有人震惊、愤怒、复杂的目光中,我带着我的妻子,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这个令人作呕的“鸿门宴”。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晚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有泪水,有震惊,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璀璨的光芒。
“陈阳……”
“嗯?”
“你刚才……好帅。”
她说着,突然踮起脚尖,在我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像羽毛,像电流。
我愣住了。
然后,我笑了。
能为她遮风挡雨,扫平一切障碍,大概就是我这辈子,最帅的时刻了。
真相的裂缝
那场不欢而散的婚礼之后,我们和我妈那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据说,表弟的婚礼当场就闹翻了,新娘家觉得我们家故意让他们难堪,两家人差点打起来。
我妈打电话过来,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就是个白眼狼,为了一个外人,把整个家族的脸都丢尽了。
我一句话没说,听她骂完,然后平静地告诉她:“以后没事别打电话了,我们想过点清净日子。”
然后,我拉黑了她和我姐所有的联系方式。
世界,终于清净了。
林晚似乎也从那件事里获得了某种力量。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怯懦和自卑。
走在路上,她不再下意识地用头发遮挡脸颊。
面对别人的目光,她也能坦然地回视。
她开始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她的设计才华,也渐渐被公司的领导所赏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而我,也没有放弃寻找关于顾天成女儿的线索。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二十年前关于儿童失踪的旧闻,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本地论坛的角落里,我翻到了一个陈年的帖子。
发帖人说,二十年前,他住在城郊的一个旧工厂附近。
他记得,有一个下雨天,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进了那个废弃的工厂。
他当时觉得害怕,没敢声张。
后来,警察在那附近拉起了警戒线,他才知道,好像是有人贩子。
这个帖子下面,零星有几个回复,大多都是在指责楼主为什么不早点报警。
但其中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楼主提到了那个工厂的名字——“红星机械厂”。
而林晚的福利院档案里,记录的被发现地点,正是“红星机械厂”附近。
线索,对上了。
我又想起了林晚那天晚上说的胡话。
“下雨……火……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火?
林晚脸上的疤,是不是就跟那场火有关?
那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是人贩子吗?
他为什么要把林晚带到工厂?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决定,要去那个“红星机械厂”看一看。
那个工厂早就废弃了,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我找了个周末,瞒着林晚,一个人开车去了那个地方。
工厂很大,到处都是荒草和生锈的机器。
我根据那个帖子的描述,在工厂里四处寻找。
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我发现了一间被烧毁了一半的厂房。
厂房的墙壁被熏得漆黑,房顶也塌了一大半,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里,就是当年的火灾现场吗?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烧焦的木头和杂物。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烟火味。
我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在废墟里仔细地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突然,我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用手电筒一照,那是一个被烧得变形的铁盒子。
我把盒子从废墟里扒拉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些被烧得残缺不全的纸张。
大部分都已经看不清字迹了。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心里不抱什么希望。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张被压在最底下的,保存得相对完好的纸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像是一封信的残页。
上面的字迹,因为被水浸过,有些模糊,但还能勉强辨认。
“……哥,我对不起你和嫂子……我不是人……我被猪油蒙了心,听了那个女人的话,把晚晚……我没想害她,我只是想……拿到钱就……没想到工厂会着火……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
信的落款,只有一个字。
“诚。”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封信……
信息量太大了。
“哥”、“嫂子”、“晚晚”。
这显然是写给顾天成夫妇的。
写信的人,自称“诚”,是顾天成的弟弟?
他偷走了晚晚,是为了钱。
而那个火灾,是一场意外。
这根本不是什么人贩子拐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为了赎金的绑架!
而绑匪,竟然是孩子的亲叔叔!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手抖得厉害。
我似乎已经能拼凑出当年的真相了。
顾天成的弟弟,为了钱,绑架了自己的亲侄女。
在藏匿的过程中,工厂意外失火。
他可能以为林晚已经死在了火灾里,畏罪潜逃,留下了这封忏悔信。
而林晚,命大,被人发现,救了回来,却因为烧伤和惊吓,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个真相,太残酷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林晚知道了这一切,她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而顾天成,如果他知道,自己找了二十年的女儿,是被自己的亲弟弟害成这样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站在废墟中央,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个潘多拉的魔盒,我到底,要不要打开?
迟来的会面
我犹豫了很久。
最终,我还是决定,要把真相告诉林晚。
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有权利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不能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就剥夺她知情的权利。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
饭桌上,我把我的发现,和我的推测,都告诉了她。
包括那把祥云图案的长命锁,和那封残缺的信。
林晚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
她只是拿起那把已经被我擦拭干净的小银锁,在手里反复地摩挲着。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我。
“陈阳,我想……见他一面。”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好。”我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这一次,我没有再通过官方渠道。
我利用我工作上积攒的一些人脉,辗转找到了顾天成的一位私人助理的联系方式。
我给那位助理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我没有提绑架的事,只是说,我妻子可能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我们有一些信物,希望能和他见一面。
我还附上了那把祥云长命锁的照片。
邮件发出去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把这当成又一起骗局。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你好,是陈阳先生吗?我是顾天成先生的助理,我姓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王助理,你好。”
“顾先生已经看到您的邮件了。他希望,能尽快和您的妻子见一面。您看,今天下午方便吗?”
对方的效率,高得惊人。
“方便,方便。”我连忙说。
我们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那是一家很私密的茶馆。
挂了电话,我看着身边的林晚,她紧张得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别怕。”我抱着她,“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有我。”
下午,我们提前半小时到了那家茶馆。
包厢里,已经有一个人等着了。
是王助理。
他看到林晚脸上的疤,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 ઉ 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礼貌地请我们坐下,给我们倒了茶。
“顾先生马上就到。”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晚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终于,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顾天成。
他比电视上看起来,更显苍老和疲惫。
他的目光,在进门的一瞬间,就落在了林晚的脸上。
那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眼神。
有震惊,有激动,有心痛,有愧疚……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我们走来。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晚的脸,尤其是那道疤痕。
他走到桌前,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眼泪,先流了下来。
林晚也看着他,眼圈,一点一点地红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仿佛,要透过这二十年的时光,看清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像……真像……”顾天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太像你妈妈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林晚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又颤抖着收了回去。
他怕吓到她。
王助理适时地开口:“陈先生,您说,您有信物?”
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祥云长命锁,放在了桌子上。
顾天成看到那把锁,身体猛地一震。
他颤抖着手,把锁拿了起来。
“是它……是它……”他喃喃自语,“我找人打的,全世界就这一把……”
他抬起头,看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和恳求。
“孩子……你……你还记得什么吗?”
林晚摇了摇头。
她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
顾天成的眼神,暗了下去。
王助理说:“顾先生,我们还是……先做个鉴定吧。”
这是最科学,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我们都没有异议。
王助理当场就联系了专业的鉴定机构。
工作人员很快就到了,采集了顾天成和林晚的血样。
“结果最快明天下午就能出来。”
做完这一切,顾天成似乎还是不愿意离开。
他看着林晚,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晚点了点头。
“你脸上的疤……”
“是小时候,不小心烧的。”林晚平静地回答。
她没有说实话。
我明白,她是不想让眼前这个,可能是她父亲的男人,太过自责和心痛。
她总是这么善良。
顾天成看着她,眼里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是爸爸……对不起你……”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铁腕人物,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即使隔了二十年,即使记忆已经消失,但那种源自骨血的牵绊,却依然存在。
首富的千金
第二天下午,王助理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陈先生,结果出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
“鉴定结果显示,林晚小姐,确实是顾先生的亲生女儿。”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时,我的心,还是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我身边的这个,吃了二十年苦的姑娘,真的是首富失散多年的千金。
我挂了电话,看向林晚。
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是和我一样的复杂情绪。
“晚晚,”我走过去,抱住她,“你找到爸爸了。”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轻轻地颤抖起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
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了。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来接受。
顾天成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当天晚上,一列车队,就停在了我们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为首的,是顾天成和王助理。
顾天成一见到林晚,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她。
“晚晚……我的女儿……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二十年的思念、愧疚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数迸发。
林晚的身体,一开始是僵硬的。
但感受着这个男人滚烫的泪水,和那份沉甸甸的父爱,她的身体,也渐渐地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爸……”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虽然生涩,但清晰。
顾天成听到这一声“爸”,哭得更凶了。
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父女相认,看得我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眼眶发酸。
情绪平复后,顾天成拉着林晚的手,怎么也看不够。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他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
“顾叔叔,您这是干什么!”
“陈阳,”他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拍了拍,“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晚晚。谢谢你,把她带回我身边。”
“她是我妻子,照顾她,是应该的。”我说。
顾天成看着我们这个小小的,甚至有些简陋的家,眼里的心痛,又多了几分。
“晚晚,陈阳,跟我回家吧。这里……太委屈你们了。”
我和林晚对视了一眼。
我们知道,从今天起,我们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家,在市中心最顶级的富人区。
那是一栋,我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像是城堡一样的别墅。
我们搬进去的时候,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整齐地站成两排,恭敬地喊着:“欢迎大小姐回家。”
林晚显然很不适应这种阵仗,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
我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
顾天成把我们带到一间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很大,装修得像公主的卧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崭新的女孩用品。
“晚晚,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房间。”顾天成说,“从你失踪以后,这个房间,每年都会重新布置一次。爸爸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林晚看着这个房间,眼圈又红了。
顾天成又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陈阳,这里面,是一点心意。我知道,这些年,你和晚晚过得不容易。密码是晚晚的生日。”
我没有接。
“顾叔叔,我娶晚晚,不是为了钱。”我认真地说,“我爱她,跟她是谁的女儿,没有关系。”
顾天成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
“好,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人。”
他收回银行卡,转而对林晚说:“晚晚,爸爸已经把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到你名下了。从今天起,你就是顾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林晚和我,都惊呆了。
顾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那是一个,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爸,这太多了,我不能要。”林晚连忙推辞。
“傻孩子,这都是爸爸欠你的。”顾天成摸着她的头,满眼宠溺,“爸爸的这一切,以后,都是你的。”
一夜之间,我的妻子,从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变成了身价千亿的豪门千金。
这个转变,太快,太梦幻。
晚上,我们躺在那个大得有些过分的床上,都有些睡不着。
“陈阳,”林晚靠在我怀里,小声说,“我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我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你本该拥有的人生。”
“可是……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怕,我做不好‘顾家大小姐’。我怕,我会给你爸爸丢脸。”
“不会的。”我抱着她,“你只要做你自己,做那个善良、坚强的林晚,就够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老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一个全新的,也更加复杂的世界。
变脸
林晚是首富顾天成失散多年的女儿。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上流社会,乃至整个城市,都炸开了锅。
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
一时间,“灰姑娘”、“豪门千金”、“现实版童话”……各种标签,都贴在了林晚身上。
而我,作为那个“娶了豪门千金的穷小子”,也一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然,这些,我们都暂时顾不上。
顾天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式向所有人,介绍他的女儿——顾晚。
是的,林晚用回了她原来的名字。
宴会上,顾晚穿着顶级设计师量身定制的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
虽然她依旧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的闪光灯和众星捧月,但有我和顾天成陪在她身边,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从容和自信。
她脸上的那道疤,在璀璨的灯光下,非但没有让她显得丑陋,反而增添了一种独特而坚韧的美。
而在这场宴会上,我看到了两个,我最不想看到,却又意料之中会看到的人。
我妈,和我姐陈静。
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请柬,打扮得花枝招展,正端着酒杯,在人群里,奋力地往我们这边挤。
她们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谄媚而又急切的笑容。
终于,她们挤到了我们面前。
“哎呀,晚晚啊!哎呀,我的好儿媳妇!”
我妈一上来,就想去拉顾晚的手,那热情劲儿,好像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母女。
顾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我妈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但她脸皮够厚,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更热情的笑脸。
“晚晚啊,你看你,真是好福气!我就说嘛,你这孩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原来是顾先生的千金!哎呀,真是……真是……”
她“真是”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来。
陈静也赶紧凑上来,亲热地挽住顾晚的另一只胳膊。
“是啊是啊,弟妹,以前是姐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你看,我今天特意把你那条项链戴来了,我给你戴上?”
她说着,就要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那条她曾经无比嫌弃的“破项链”。
我看着她们俩这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顾晚护在身后。
“妈,姐,你们怎么来了?”我淡淡地问。
“我们怎么不能来?”我妈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儿媳妇的认亲宴,我们是她婆家人,是正经的亲戚!我们来,是给她撑场面的!”
“撑场面?”我气笑了,“当初,你们在饭桌上,是怎么骂她的?在表弟的婚礼上,又是怎么羞辱她的?现在,跑过来说是‘婆家人’了?你们的脸呢?”
我妈和陈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已经有不少宾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陈阳!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妈急了,开始打亲情牌,“我们那不是……不是为了你好吗?我们是怕你被骗了啊!现在知道晚晚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们不也替你高兴吗?”
“是啊,陈阳。”陈静也帮腔,“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顾晚,一直沉默的顾晚,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一丝冷意。
“你们说的每一句伤人的话,做的每一件伤人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我妈,眼神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说我‘破了相’,是‘扫把星’,配不上你儿子。”
她又看向陈静。
“你说我戴项链是‘浪费’,说我老公娶我是‘捡’来的。”
“这些,我都记得。”
我妈和陈静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我……我们……”她们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天成一直冷眼旁观,这时,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
“两位。我女儿,以前是受了些委屈。但从今天起,有我顾天成在,谁也别想再欺负她分毫。”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但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出现在我女儿面前,打扰她的生活。”
他这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这是逐客令。
也是警告。
我妈和陈静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们没想到,顾天成会这么不留情面。
她们还指望着,能靠着顾晚这层关系,攀上顾家这棵大树,从此飞黄腾达。
现在,所有的美梦,都碎了。
“顾先生,我们……”我妈还想挣扎。
王助理已经走了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请吧。”
在周围宾客嘲讽和鄙夷的目光中,我妈和陈静,灰溜溜地,被“请”出了宴会厅。
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悲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顾晚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谢谢你,老公。”
“傻瓜。”我握住她的手,“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这场闹剧,很快就过去了。
但它也让我和顾晚,更加清楚地认识到。
我们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那些因为金钱和地位而来的“牛鬼蛇神”,以后,恐怕也少不了。
尘封的罪恶
宴会结束后,顾天成把我和顾晚,叫到了他的书房。
他递给我们一份文件。
是关于当年那场绑架案的。
顾天成动用了他所有的资源,在短短几天内,就查清了当年的所有真相。
那封我在废弃工厂里找到的信,是真的。
绑架顾晚的,正是顾天成的亲弟弟,顾天诚。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当年,顾天诚赌博,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
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亲侄女的身上。
他伙同当时家里的一个保姆,趁着顾天成外出,妻子卧病,偷走了顾晚。
他把顾晚藏在那个废弃工厂,本想等拿到赎金就放人。
没想到,他在工厂里抽烟,不小心引燃了废弃的棉絮,引发了火灾。
火势蔓延得很快,他吓坏了,以为顾晚已经被烧死在了里面。
他惊慌失措地逃跑了,留下了那封信,从此人间蒸发。
这些年,他一直隐姓埋名,躲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里。
“他已经被找到了。”顾天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痛和失望。
“爸,那……那个保姆呢?”顾晚问。
“也找到了。她当年拿了顾天诚给的封口费,也跑了。现在,他们两个,都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但这个真相,太过沉重。
“爸,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顾天成沉默了很久。
“法律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他说,“我只是没想到……我最亲的弟弟,会对我做出这种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可以想象,这个打击,对他有多大。
顾晚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爸,都过去了。”
顾天成反手,握住女儿的手。
“是啊,都过去了。现在,你回来了,就好。”
这件事,很快就进入了司法程序。
开庭那天,我和顾晚,都去了。
在法庭上,我们见到了那个,毁了她半个人生的男人,顾天诚。
他比顾天成要年轻几岁,但看起来,却比顾天成还要苍老。
他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当他看到顾晚脸上那道疤时,他当庭崩溃,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地扇自己耳光。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大哥大嫂……我不是人……”
顾晚看着他,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脸上,没有恨,也没有怨。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我知道,对她来说,这个人,早已经死了。
在她四岁那年,在那场大火里,就已经死了。
最终,顾天诚和那个保姆,因为绑架罪和纵火罪,数罪并罚,被判处了重刑。
尘封了二十年的罪恶,终于得到了清算。
从法院出来,天很蓝。
顾晚抬起头,看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要把积压在心里二十年的阴霾,都吐出来。
“结束了。”她说。
“是啊,结束了。”我握住她的手,“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像雨后的彩虹,干净,明亮,充满了希望。
我们的人生,也像这天气一样。
拨云见日,终于迎来了,属于我们的晴天。
以爱之名的新生
生活,终于回归了平静。
或者说,是一种全新的,带着甜蜜和责任的平静。
顾晚开始慢慢适应“顾家大小姐”的身份。
她没有像别的豪门千金那样,沉迷于购物和派对。
她报了管理学的课程,开始跟着顾天成,学习管理公司。
她很聪明,也很有天赋,很快就上手了。
顾天成看着女儿的成长,脸上每天都挂着欣慰的笑容。
而我,也没有辞掉我原来的工作。
我不想被人说,是靠着老婆吃软饭。
我依旧在我的岗位上,努力奋斗。
只不过,我现在上下班,有了专属的司机和豪车接送。
这让我一度成为我们公司,最神秘的“传说”。
我们的生活,富足,却不奢靡。
我们依旧会像以前一样,在周末的下午,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我依旧会每天晚上,给她热一杯牛奶。
她依旧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给我留一盏灯。
钱,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条件,但没有改变我们之间的感情。
反而,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
一年后,顾晚用她名下的股份分红,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叫“晚阳基金”。
取了我们俩名字里的各一个字。
这个基金会,专门用于救助那些,因为意外而毁容的儿童,为他们提供免费的整形修复手术,和心理康复治疗。
基金会成立那天,顾晚作为创始人,上台发言。
她没有用讲稿。
她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从四岁那年的那场大火,到在福利院的成长,再到遇到我,最后,找回家人。
她没有回避自己脸上的疤痕。
反而,她坦然地,把它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道疤,曾经是我自卑和痛苦的根源。”
“但现在,我想告诉所有和我有过类似经历的孩子们。”
“它,不是我们的缺陷,而是我们战胜苦难的证明。它,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勋章。”
“我们的人生,不会因为一道疤痕而变得灰暗。只要我们心中有爱,有阳光,我们就能活出最美的样子。”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我的妻子。
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像一只蜷缩在角落里,受了伤的小猫。
而现在,她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美丽,坚强,充满了力量。
她在用自己的经历,去治愈更多的人。
宴会结束后,她走到我身边。
“老公,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她有些小紧张地问。
“表现得,好极了。”我把她揽进怀里,“我的女王。”
她笑了,靠在我胸口。
“陈阳,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觉得,上帝对我太不公平了。”
“他拿走了我的父母,我的容貌,我的一切。”
“但现在,我才明白。”
“他只是,把最好的,留到了最后。”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
“他把你,带到了我身边。”
我低头,吻上她的唇。
是啊。
我们都曾走过人生的幽暗长巷。
但幸好,在巷子的尽头,我们等到了彼此。
从此,长路有灯,黑夜有光。
我们,将用余生的爱,去温暖彼此,也去照亮,更多的人。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