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往事》——对话著名作家高建群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3-18 18:42 1

摘要:这座被阿尔山脉切割成碎片的荒原哨所,曾是他上世纪70年代戍边的瞭望台,如今化作《中亚往事》里命运的祭坛——中亚细亚的风沙裹挟着历史褶皱,将骆驼客马镰刀推搡成草原王,最终定格为守边人。

文 | 白翎 钟一

作家高建群花了四十年时间,酿造了一坛陈年烈酒。

2024年,他的新作《中亚往事》出版,距他上一回写《最后一个匈奴》已过去32年。这一次,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中亚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中亚总在制造荒诞的史诗。当准噶尔大洋退潮、帕米尔高原隆起时,游牧民族的马蹄便成了书写历史的狼毫。

这座被阿尔山脉切割成碎片的荒原哨所,曾是他上世纪70年代戍边的瞭望台,如今化作《中亚往事》里命运的祭坛——中亚细亚的风沙裹挟着历史褶皱,将骆驼客马镰刀推搡成草原王,最终定格为守边人。

高建群笔锋如马刀,剖开地理褶皱里的文明:商队驼铃与界碑枪声共振,部落长老的咒语混着兵团战士的秦腔,丝绸之路上每粒砂石都浸透身份焦虑。

马镰刀的命运,是20世纪中亚的微型寓言。

这个被旱灾与权贵碾碎的破落少爷,在成为劫富济贫的“草原王”时,完成了第一次自我虚构;当他在白房子前架起6940火箭筒,虚构便升华为史诗。

2000年,高建群故地重游之时,篮球场冬青与野苹果树早已湮灭,唯有瞭望塔仍在风中摇晃如醉汉。这种时空错置的眩晕感,促使他将戍边日记改写为文明备忘录。

在70天穿越17国的丝路苦旅后,作家终于参透:所有边疆都是心理疆界。当马镰刀们用身体筑成界墙,他们捍卫的不仅是国土,更是对身份认同的终极确认。

现在,中亚往事不再是怀旧,而是对文明碰撞的永恒质询:在全球化飓风席卷的今天,我们是否都成了精神疆域的戍边人?

中国作协副主席闫晶明说,《中亚往事》是一部葆有强烈的浪漫主义激情的作品,一部秉持着非常严格的纯正的现实主义品格的作品。而这部作品最重要的主题就是家国情怀,是“唱给中亚大地的赞美诗”。

近日,本刊记者采访了作家高建群。他为我们从当代英雄主义的角度,探讨这部充满野心的作品,不断追问,中国故事如何走向国际?西部民族志式故事又有怎样独特的价值?

《秦智》:您的新作《中亚往事》在创作中,经历了一个怎样的沉淀和变化的过程?

高建群:整个创作过程持续了40年。这本书最早的构思可以追溯到我在新疆当兵的那几年。后来,随着人生经历的不断丰富,我对边疆文化、历史和英雄主义的理解也逐步深化,每次回去都会有新的感悟和思考,最终都融入了作品之中。这种积累使得小说的结构更加庞大,内容更加厚重,就像一颗滚雪球般逐渐成形。

《秦智》:这部作品强调英雄主义,在当代文学中,英雄形象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主流。您如何看待这种变化?

高建群:现在的文学作品,很多都在书写复杂的人性和现实的灰色地带,英雄主义的书写反而少了。虽然各有特点,但都不太符合传统的英雄形象。我这部作品里塑造了一群英雄群像,我觉得这是当代文学需要的。中国文学曾经有过波澜壮阔的英雄主义时代,但近些年来,主流作品里对英雄的塑造不太理直气壮。我想通过这部作品,重新唱响一首浩然正气的英雄赞歌,让读者重新思考什么是英雄,什么是信仰。

《秦智》:您的作品中有大量纪实性的描写,这种风格如何与文学相结合?您是如何把握这种平衡的?

高建群:这是我小说创作的一大特点,从《最后一个匈奴》到《大平原》,我的作品里都有大量纪实元素。我不喜欢虚构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每一个看似传奇的故事背后,都有现实依据。我追求的是一种“庄严的‘谎言’”——看似虚构,但本质上都扎根于现实。这种风格既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感,又使其具备了文学的魅力。

《秦智》:这样纪实性的写作,会不会在影视改编上遇到困难?

高建群:不一定。相反,我觉得影视作品更需要这种强烈的真实感。现在有些影视剧充满了虚无缥缈的情节,而真正能打动人心的,是那些从大地上生长出来的故事。如果《中亚往事》能被改编成影视作品,那一定会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只要投资到位,集结最好的导演和演员,完全可以拍成一部上中下三部的大电影,把中国文化推向世界。

《秦智》:如果您的作品影视化改编,您希望保留哪些核心部分?

高建群:如果影视化,则必须保留作品中的重要场景和关键人物,让整个故事和悬念得以支撑起来。比如马镰刀的命运、几个主要人物的悲欢离合,还有三位性格鲜明的女性角色,每个人物都应该保持原有的独特魅力。另外,作品中充满神秘感的设定,比如钱的象征意义,也应该完整呈现。

《秦智》:说到丝绸之路与中亚文化的书写,您认为陕西作家在这条道路上的探索有什么独特之处?

高建群:陕西作家对丝绸之路的书写是有历史传统的。这条路不仅是历史上的商贸通道,更是文化交流的桥梁。陕西作家作为黄土地的孩子,带着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刻理解,一路走过去,就像一个吸尘器一样,把沿途的文化、故事都吸收进来,形成了独特的文学表达。我个人的创作,也是沿着这条路一步步走下来的,希望能在文学中呈现这片土地的厚重感和英雄气质。

《秦智》:作品主人公马镰刀的形象,是否有具体的参考?

高建群: 我在构思作品时,马镰刀的形象多少受到了日本演员高仓健的影响,他那种坚毅、沉默、深藏不露的气质非常适合这个角色。如果未来真的拍成电影或电视剧,可能我已经不在了(笑),但希望后人能把它拍好。我一直觉得,西部题材的影视作品应该更有地域特色,就像《冰山上的来客》那样,它虽然是一部军事革命题材的影片,但至今仍让人印象深刻,其中的西部风情和歌曲都成了经典。

《秦智》:您的作品中有很多现实细节,比如草原上的生活场景,这些细节是如何收集和构建的?

高建群:细节来源于生活,比如《冰山上的来客》里那些鲜活的情节,如果处理得不到位,观众就不会有那种沉浸感。我记得在北京的研讨会上,有人朗诵《玛莎》中的一段文字,讲的是主人公死后葬在博尔塔拉草原的道路旁,第二年他的墓上竟然长出了一种奇异的花,大家猜测可能是因为他口袋里装了罂粟籽。这种细节,就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素材。

《秦智》:在您的小说中,民俗和民族文化占据很重要的部分,您如何看待这种“民族志式”的写作?

高建群:民族文化本身就是一首诗、一首歌,是草原上自然而然生长出来的东西,是这个民族的灵魂。我在2013年重返新疆阿勒泰时,时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副主席叶尔克西曾对我说:“高建群,您能不能给哈萨克族写一首诗?”我说:“这个应该由你们自己来写。”作为外来者,很难真正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民族文化的核心,是那些真正扎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才能书写出来的。

《秦智》:您在小说中写到马镰刀和沙俄士兵在胡杨树下跳舞的场景,这背后有什么历史背景吗?

高建群:这是中亚民族之间一种非常古老的文化传统。在中亚许多地方,都有用牛皮大帐传递信息的习俗。历史上,俄罗斯人曾用一张牛皮大帐的方式,圈定了一片50多平方公里土地的范围。如今,这片土地仍在中国的实际控制下,虽然边境几经变迁,但我们的边防军始终坚守在那里。

《秦智》:您在作品中提及新疆的边界问题,能谈谈您的思考吗?

高建群:新疆的边界问题涉及复杂的历史背景,许多地区的归属曾有过争议。比如阿克图别克边防站,几代中国边防军一直坚守在那里。1994年重新划界时,采用了“谁实际控制,原则上归谁”的规则,我们成功保住了这片土地。但在历史上,类似的边界冲突并不少见。后来我们还提出修建烈士陵园,最终成功保留了这片土地。历史的变迁往往充满无奈,但在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守住自己的阵地。

《秦智》:您在书中提到的新疆河流、放牧习俗,也有很强的现实感,能谈谈这些素材的来源吗?

高建群: 新疆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它的历史和文化,比如那片河流区域,被称为“火源地带”,因地势原因,河流会在草原上形成独特的地貌。牧民世世代代在这里放牧,甚至有祖辈的坟墓埋在这里。这些细节,是我多年旅行和调研积累下来的。对我来说,写作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基于现实素材的再创造。

《秦智》:在您书写的这段历史中,您最想表现的是什么?

高建群:我想写的是土地上的故事,那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秦智》:在您的书中,您是如何平衡历史叙述与现实关照的?

高建群:有些事情是没法直接关照现实的,但历史本身就能反映很多现实问题。比如我书中写到的英雄主义、爱国情怀,一个士兵对祖国、对土地的感情,这些放在任何时代都有共鸣。

《秦智》:在您的写作中,西部故事一直占据重要地位。您如何看待西部叙事的变化?

高建群:西部叙事一直在演进。我的写作就是不断地学习、探索,比如参加丝绸之路万里行,一路走,一路读,一路写。就像一本书,翻开、放大、搜寻,挖掘丝绸之路上的故事。这不仅是写历史,更是不断地对历史进行新的诠释和思考。

《秦智》:您的创作更关注历史的纵深,还是更倾向于对现实的关照?

高建群:我更喜欢从历史的纵深中去挖掘现实的根源。很多大场面、大事件,像苏武牧羊、东坡被贬,这些都是文学中的经典场景,但它们不仅仅属于过去。它们像是一种精神遗产,今天我们把它们重新翻腾出来,它们依然能与现实产生共鸣。

《秦智》:中国故事如何走向国际?西部故事在这方面是否有独特的价值?

高建群:西部故事当然是中国故事的一部分。如何让中国故事国际化?一个方法是沿着丝绸之路,向外讲述中国的历史和民族融合的故事。比如,我的小说《统万城》翻译成英文后,在美国有了一定影响。这说明,中国的英雄主义精神、文化情感是可以被世界理解的。

但必须承认,我们的文学走向世界一直不太成功,国外读者很少真正接触到我们的作品。

《秦智》:为什么中国文学在国际上影响力有限?

高建群:根本原因是我们的文学输出方式太过自娱自乐。就像当年陆文夫带着中国作家代表团去法国,十几个人在巴黎待了一周,但法国人根本不认可中国文学。意大利作协主席来中国访问时,我们问他对中国文学的印象,他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就这十个字,是他对整个中国文学的全部理解。可见,我们的文学在国际上的传播还远远不够。

《秦智》:您在国外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文化冲击?

高建群:有一次,我在高加索山区的一个哨所,带了一本自己的书给守军看。他们翻了翻,用手机拍下来,问能不能翻译成英文或俄文。当时他们看着我,说:“你是高先生吗?你是中国最后一代骑兵?” 他们觉得我是在向草原、向青春岁月致敬。还有一个连长,激动之时甚至差点把妻子送给他的一个随身携带的烟盒送与我。这就是文化的共鸣——有些东西是超越语言的。

《秦智》:所以,您认为中国文学走向国际的关键是什么?

高建群:中国文学要走出去,不能光靠翻译和宣传,而是要真正打动人,让外国读者找到共鸣。如果他们能在我们的故事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感受到人类共有的情感,那么中国文学才算真正走向世界。

高建群 | 1954年1月出生,祖籍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新时期重要的西部小说家,国家一级作家,陕西省文联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有突出贡献专家,国务院跨世纪三五人才。高建群被誉为浪漫派文学“最后的骑士”。他的《最后一个匈奴》与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废都》等陕西作家的作品引发了“陕军东征”现象,震动了中国文坛。2024年,出版新作《中亚往事》。

本文来源于《秦智》杂志2025年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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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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