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患者伤到大脑,不知道何时恢复记忆,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也可能一辈子。”
1
许宁婉在医院早产那天,陆晏慌到连闯五个红灯。
不小心在最后一个路口与货车相撞。
“患者伤到大脑,不知道何时恢复记忆,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也可能一辈子。”
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最重要的那个。
“许宁婉,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现在,带着野种滚出我的视线。”
许宁婉带着孩子消失了五年。
直到她的罕见病复发,最多还能活两个月。
为了让孩子有所寄托她重新找回陆家。
“我用生命发誓,她就是陆家的孩子,是陆晏的种。”
彼时陆晏已经与青梅订婚,更不会相信许宁婉的话。
他却不知,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才是他的挚爱,而躺在枕边的,是给他下了五年药,不让他恢复记忆的恶女人。
后来听说,陆总抱着亡妻的尸体一起跳进大海,不见踪影。
......
摄像头对准古堡中心,正实时直播这场盛大奢华的订婚仪式。
许宁婉弓腰替女主人提着裙摆,脑袋埋得很低,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汗。
场地是她布置的,捧花也是她挑的,甚至身着西装的男主人公,都是她的爱人。
此刻,陆晏正抱着青梅吻得难舍难分。
直到仪式结束,许宁婉找去后台,撞见亲密的两人。
她忍着泪道:“......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陆晏掀起眼皮。
“嗯。”
“那就明天吧,我会见孩子一面。”
许宁婉稍微松了口气。
回家,搂过抱着礼物盒熟睡的孩子,忐忑整晚。
第二日,天下蒙蒙小雨。
阴云厚重,带着潮气盖住整座城市。
礼物盒在地上滚了几圈,落进水坑,勉强能从沾了泥泞的纸条中分辨字迹:“爸爸,我爱你。”
小孩哭声剧烈。
“哇,我讨厌你,我再也不喜欢爸爸了!”
许宁婉把陆安然抱进怀里,瓢泼大雨淋湿了母女俩。
又疼,又冷。
“陆晏,你说话不算数......”
陆晏一手撑伞,一手搂着周妤笙。
安慰似的在她脸颊落下一吻,道:“放心,我的心只属于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会让他们滚。”
侧头。
“我只答应见孩子一面,有说过要接受她吗?”
“许宁婉,我说过什么,你记不住了?”
“我帮你回忆一遍。”
许宁婉的脸登时白了。
急忙捂着孩子的耳朵,绝望摇头。
陆晏嗤笑一声:“当初你为了攀陆家,还编造出我们相爱的故事......不觉得臊得慌吗。”
这些话,许宁婉五年前就听过。
以为麻木了,可为何心还是难受得紧,滚烫止不住从眼眶滚落。
“带着你的野种滚蛋。”
他如她早产那天,骂着从鬼门关回来的孩子是野种。
声音不大,却也钻进陆安然耳朵。
她推开许宁婉,朝着陆晏冲去,拳头用力捶着他的腰,哭道:“我不是野种!我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你根本不是我的爸爸!”
陆晏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提开。
“知道就好。”
许宁婉捡回翻掉的伞,用脖子夹住,勉强搭起一个能保护她们的堡垒,双手抹掉小孩脸上的雨和泪,咬牙绷出笑容——
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宝宝别哭,爸爸在跟我们演戏呢。”
“他在假装不爱我们......”
许宁婉从包里掏出亲子鉴定,砸在陆晏脚边,颤抖道:“自己看。”
2
病症早就拖垮了许宁婉的身体,一淋雨,当晚就发起高烧。
小孩很懂事,搭着高凳子去橱柜找药。
摔下来也一声不吭。
她记得妈妈说过,爸爸讨厌会哭的小孩。
“妈妈,吃药。”
陆安然藏起破皮的手臂。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替妈妈盖好被子,挎着菜篮子熟练地朝超市走。
在大多数孩子不会算数的年纪,她已经能熟练比较菜价。
时针指向十二点。
许宁婉被电话声吵醒。
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呜呜呜,妈妈,他们都欺负我......”
许宁婉的心顿时收紧。
强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往外找去。
到超市,拨开凑热闹人群。
地上全是菜被左一脚右一脚踩得稀烂,陆安然跌坐在脏污里,手臂的肉擦破全是血。
许宁婉心都快碎了。
把孩子护在身后,双目猩红瞪着罪魁祸首。
“她推了妤笙。”
陆晏搂着周妤笙,望向她的眸里盛满担心。
转头,瞬间萃了冰,似要把许宁婉吃掉。
“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许宁婉的胸口剧烈起伏,喘气声重,仅有的理智拉住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
“安然,你先回家,妈妈有话跟爸爸讲。”
等陆安然离开,她顾不得什么,先上去给了陆晏一巴掌。
“畜生!”
保镖瞬间控制住许宁婉。
用力,把她压来跪在地上,一拳捶在她脸侧。
“啪——”
许宁婉被惯性甩飞出去,耳边嗡鸣,眼前一片空白。
保镖甩了甩发疼的手。
陆晏蹙起眉头,那瞬间,他的心似被抽了一鞭,下意识朝许宁婉冲去。
许宁婉躲开。
“别碰我!”
温热从鼻腔滑落,如柱,止不住的打湿前襟。
她突然哭了。
就算这些年日子过得窘迫,带孩子露宿街头,被欺负,被针对,甚至最后被通知要死了,她都没掉过一滴泪。
偏偏在看见陆晏双眼中闪过的动容,她的委屈便决堤,再也止不住。
陆晏从来不舍得她受伤。
可现在,偏偏是他让她受伤。
许宁婉抬头就能瞧见陆晏胸口的疤,很长很深,是当初他为了让陆家同意他们在一起,朝自己身上捅了一刀,才换来婚约。
他什么都忘了。
可她记得清楚,疼得深刻。
“陆晏,她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许宁婉哽咽,“我们曾经......”
“少他妈胡说。”
陆晏拍了拍她的脸蛋,嗤笑道“做梦也得有底线。”
“许宁婉,你凭什么觉得我能瞧上你?更别说爱上你。”
许宁婉跌跌撞撞起身,看着陌生的爱人,苦笑点头。
“好......”
“陆晏,你有种......”
3
“我怎么可能娶你?”
男人面容带着嘲弄。
“洗洗睡吧,说不定梦里我能高看你一眼。”
这是他五年前说的话。
那之后,许宁婉每天都带着泪水入眠,再从惶恐中惊醒。
今天也一样。
小孩在旁边睡得安稳,许宁婉盯着她,有一瞬茫然。
她的病先是记忆模糊。
再是遗忘。
最后在空白中死去。
陆晏忘了她,而她也终会忘了陆晏。
许宁婉躲进阳台,怀中抱着一本写满字的日记——从确诊那刻开始记录。
七年前,她患上脑部罕见病。
陆晏组建了专家团队花费重金为她治疗。
慢慢的,病情稳定,直到陆晏失忆后解散了团队,而许宁婉没有钱继续治疗,抱着侥幸心理度日,没曾想病会在某天爆发。
“2010年10月4日,陆晏给我求婚了......”
“我们布置了婴儿房,他说想要女儿,还取名叫安然......”
“他失忆了,骂孩子是野种,让我滚......”
许宁婉逼着自己往下读。
日记本的每页都有干了的泪渍。
她记不清何时落过泪,可能是每天,是把那些美好到痛苦的记忆塞回脑子里,把自己又伤害一遍遍时。
最后一页用红字写了一句话,异常醒目:“务必让安然好好活下去。”
许宁婉要死了,她必须把安然托付给陆晏。
无论用什么办法。
许宁婉再次找去陆家。
别墅门半掩着,女人娇俏声音飘出:“不吃了,好难吃。”
陆晏端着中药轻声哄:“乖,这个对身体好。”
“你和孩子都要平安健康的,照顾好自己,别总让我担心。”
许宁婉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入眼,就是女人领口处密密麻麻的爱痕。
“老公,我想吃桃子。”
周妤笙故意支开陆晏。
她惬意地躺在楠木雕花椅上,摸了摸精致扶手。
“许宁婉,你眼光挺不错,这椅子躺着确实舒服。”
当初,陆晏寻遍全国买来金丝楠木,请工匠按许宁婉喜好做了根躺椅,放在家里风水最好的位置供她享受。
现在却全变成周妤笙的。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许宁婉垂眸,“只求你们接受安然。”
周妤笙笑了笑,突兀冒出一句。
“怪不得陆晏说你贱。”
“被侮辱成这样,还有脸舔上来。”
“求人,那就跪着,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许宁婉咬紧牙齿,口中弥漫浓重血腥味。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卸力,跪下去。
大理石地板又冷又硬,跪得膝盖生疼。
陆晏走过来时淡淡瞟了她一眼,端着果盘,把切成小块的桃子往周妤笙嘴里送。
许宁婉始终低着头。
曾经拿手术刀的手,在打过几年苦工后,长满厚茧被糟蹋到不成样子,正轻轻搓着裤腿——她不安心时的小习惯。
“婉婉,你要午休吗?”
陆晏明明看着周妤笙,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仿佛坐在这个椅子上的人,本该是他口中的“婉婉。”
“老公,你在说什么......”
周妤笙明显慌了神,扣着扶手的长指甲一下折断,血弄脏楠木。
“好痛......”
陆晏急忙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乖,流血了,我们去医院。”
许宁婉仍然低着头。
鼻血一滴滴滑落,她几乎没了意识,也没听见陆晏方才喊的婉婉两字。
地板沾满猩红,格外刺目。
陆晏只是从血泊中踩过,连多的眼神都没有,抱着周妤笙朝外冲去。
保姆刘妈见他们走了,才悄悄从厨房出来。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
她扶着昏迷的许宁婉。
知道真相,却被威胁不能说,眼睁睁看着相爱的两人决裂,刘妈心里难受到发闷。
她见过陆晏爱许宁婉入骨的画面。
便知道,当陆晏得知真相的那天,会悔恨成什么模样。
“简直是造孽,少爷,你快清醒吧,夫人受太多苦了,你明明这么爱她,怎么会舍得她受伤......”
屋顶的监控亮起红灯。
把画面和声音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
4
许宁婉醒来时,病房空无一人。
手背刺痛。
她急忙扯了针,起身,眼前顿变得漆黑,缓了好久才清醒。
病情加重。
时间不多了。
下楼时,许宁婉看见了走廊尽头的周妤笙,她拽着医生的领子,几近癫狂般质问。
“我吃了这么久的药,为什么还不能怀孕!”
“你这个庸医!”
医生吓得发抖。
“周小姐,您......没有生育能力......再怎么治疗都没用。”
周妤笙捂耳尖叫,声音贯穿楼梯间。
她猛地瞧见许宁婉,面色一变,步伐又急又快,迅速掐住许宁婉的胳膊。
“你他妈听见什么了!”
许宁婉吃痛,用力挣脱开。
可对方跟疯了似的,推开,又贴上来。
那种被抓住把柄的慌乱填满周妤笙的脸,万分狰狞。
许宁婉突然笑起来。
“假怀孕?陆晏知道吗?”
周妤笙喘着气,双目猩红道:“你敢告诉他,我就杀了你!”
许宁婉淡定极了,手指轻轻抵着她的肩膀,把她戳开。
“想我不告诉,可以。”
“答应我的要求。”
周妤笙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饶是她再讨厌许宁婉,此刻也不得不妥协。
若是陆晏得知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只怕整个周家都得玩完。
“我要你们接受陆安然,保证她平平安安长大。”
许宁婉顿了顿。
“她很聪明,我也会教她自保,周妤笙,别抱侥幸心理,否则鱼死网破。”
她亮出手机,里面有完整录音。
再设置好程序。
只要小孩按下按钮,录音会及时传送给陆晏。
周妤笙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应下。
“好。”
5
许宁婉坐在出租车上,拨通家里的座机号码。
小孩声音清脆。
“妈妈!”
“这两天我自己做了饭吃,按时睡觉,有在乖乖等妈妈回家......”
声音截断在汽车撞向出租车时。
许宁婉的最后一眼,是驾驶座上惊魂未定的周妤笙。
车体稀烂,侧翻在绿化带里,司机当场死亡,后排的女人生死不明。
路人及时叫了救护车。
许宁婉浑身是血躺在救护床上,呼吸微弱,被护士们紧急推进抢救室。
医生用仪器扫描她的脸,所有信息一览无余。
她没有家人。
紧急联系人处写着陆晏。
“快通知他过来。”
另一边,陆晏收到医院来电。
“您的爱人出了车祸,请快点赶来。”
他呼吸一滞。
扔下会议就朝医院赶。
仪器发出有节奏的滴鸣,好几根管子插在许宁婉身上,检测着生命体征。
露在病服外的手腕无力垂吊,血管青紫交错,薄薄一层皮包着骨头。
陆晏站在门口。
目光触及背对着他缩成一团的女人,心猛地抽痛,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妤笙?”
他坐在床边,这才看清女人的模样。
不对。
大脑里有道声音在叫嚣。
答案呼之欲出,却在要浮出水面时又被浓雾按了回去。
“啧。”
陆晏的太阳穴发疼。
抬手掐住,却摸到眼角有泪水。
他好像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
医生从门口进来,拿着报告凝重道:“你平时怎么照看病人的?”
“严重贫血和营养不良,作为丈夫,你太不关心她的身体了!”
陆晏一时找不到话说。
默了半晌,才说:“我不是她丈夫。”
医生冷哼:“反正紧急联系人是你,你就跟病人脱不了关系!”
“进一步检查报告没出来,但情况不佳,提前有心理准备。”
陆晏缴清费用,正准备离开,却鬼使神差来到床侧,牵起许宁婉的手。
无名指婚戒闪着光。
底部,刻了两个字母——LY。
LY。陆晏。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6
监控完整记录了事故过程。
病房外站着大堆穿制服的人,周妤笙被包围着,怯怯流泪。
“我不是故意的......”
陆晏把他们轰开,抱紧发抖的女人。
“没事,别害怕。”
病床上,许宁婉勉强隙开眼睛,喉咙里发出几道破风箱似的喘气。
委屈。
还有绝望。
“陆晏,她差点把我撞死了......”
“她要杀了我......”
她抱着最后一点期待。
或许,陆晏潜意识里对她还有爱,哪怕仅剩分毫,都不会让他无限纵容那个女人。
可她低估了周妤笙在陆晏心中的分量。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传出去。”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许宁婉眸中最后的光亮。
她突然笑起来。
如同疯了。
美好往昔尽数成了碎片,一片不落的,全刺进她心里。
千疮百孔。
痛彻心扉。
医生捏着报告,面色凝重推开病房门。
“家属,病人这是绝症......”
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除了呆滞望着窗外的病人,再无其他。
——
陆晏回到书房,继续处理搁置的工作。
没多久周妤笙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
“老公。”
陆晏其实不喜欢喝牛奶,但耐不住她撒娇,久而久之便也习惯,接过来一饮而尽。
可能是今日的事让周妤笙惊魂未定。
她没有像往常那般在书房逗留,急忙拿着杯子离开。
经过厨房,还特地确认药袋子藏好了,才回房间。
“奇怪,我的戒指掉哪儿去了?”
刘妈到处找着。
忽然想起今日做饭摘下来过,该不会混着蔬菜皮一起倒进垃圾桶了?
她在厨房垃圾桶里翻找。
果然,金戒指压在一张沾着粉末的药袋子上。
“这是什么?”
刘妈并不记得家里会有谁吃这个药,多留了个心,把包装袋塞进橱柜里。
7
许宁婉醒了。
双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许久,记忆才慢慢回笼。
趁护士查房间隙,她离开医院回家。
家里所有灯都开着。
仔细听,有小声啜泣。
房间没有空调,只有个破风扇嘎吱转着,又闷又热。
小孩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蜷缩在大床中央。
“我不怕,不怕......”
“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安然她再听话懂事,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会哭,会害怕鬼和坏人,也会害怕妈妈不要她......
对不起。
是妈妈不好。
你本该和伙伴们无忧无虑玩耍,去无边草原追云,去游乐园感受糖果化在舌尖的甜蜜,而不是每天活在惶恐中,逼着自己懂事。
连任性的资格都没有。
许宁婉咬着拳头,打了好几个干呕才把哭声咽下去。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对不起,宝宝。
别怪妈妈。
“哭什么哭!”
许宁婉骤然升高音量。
陆安然踢开被子,小脸上全是汗,头发湿哒哒贴着脖子。
“妈妈!”
她朝许宁婉扑去。
扑了个空。
“我最讨厌胆小的孩子!”
说这句话时,许宁婉的心都在滴血。
她恶狠狠瞪着女儿,从那双澄澈的双眸中望见扭曲的自己。
陆安然瘪了瘪嘴,下意识想哭,急忙抬手把小脸打得啪啪响,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没有哭!我和妈妈一样勇敢!”
“就算爸爸不爱我们也没关系,有我爱妈妈!”
许宁婉闭上眼睛,鼻息都在颤抖。
“你不乖,你胆小。”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妈妈不爱你了......”
小孩懵了,圆睁着双眼,泪水如断线珍珠。
她没有声音,只是默默表达着难过。
这不是许宁婉想看到的。
“别哭!”
“我让你别哭!”
等妈妈不在了,没人会为你的眼泪买单。
你必须长出尖刺,让所有人都无法伤害。
“陆安然,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许宁婉又心疼又气,高高抬起手,晃了几下重重落在自己脸上。
“呜呜呜......”
这是她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崩溃。
许宁婉后悔了。
当初,哪怕是在陆家当一条狗,尊严算他妈的狗屁,不赌气离开孩子就能少受些苦。
她已经使劲了浑身解数。
可陆晏不相信她,把她彻底遗忘在了某个角落,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记起他曾有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有一个爱进骨子里的女人。
许宁婉无力瘫坐在地板,呕出一大滩血。
爱不爱已经不重要。
她快死了。
陆晏没有机会了。
8
第二天,周妤笙发来消息。
“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没多久便派人来接走了陆安然。
屋里空了,许宁婉的心也跟着空起来,呆呆地窝在角落。
这么一坐,就起不来了。
渐渐的,昏睡的时间大于清醒的时间,一睁眼,分不清昼夜,只感觉全身都在疼,尤其是脑袋。
许宁婉没有再翻开那本笔记。
她允许自己。
最后纵容自己。
忘掉一切。
“你戒指上的LY是怎么回事?”
“是我吗?”
“我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屏幕上,陆晏的名字跳动。
她茫然地盯着那些消息,最后,敲下几个字。
“你是谁?”
没多久,大门被敲响。
陆晏是跑上来的,喘着粗气满头的汗,心脏以不正常速度跳动着。
莫由来的慌乱快把他吞噬。
为什么。
许宁婉不过是他资助过的贫困生,为何他如此在乎,而且早已超出理智。
没有开门。
陆晏一脚踹掉铁门,冲进去。
“许宁婉!”
女人正蜷缩在角落。
“你是谁,为什么闯进我家......”
陆晏被她眼中的害怕深深刺了一下,不由得放轻语调:“我只是来看看你。”
许宁婉猛地摇头,全身都是抗拒。
“你出去。”
“我不认识你,赶紧走!”
陆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坐进汽车,才惊觉自己的眼泪流了满脸,掌心攥着的,是枚刻字模糊的戒指。
与许宁婉那枚一模一样。
“调查一下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还有,想办法弄到陆安然的血,瞒着所有人,我要亲自去做鉴定。”
9
闪电划破黑夜。
轰隆隆——
暴雨把枝头绿叶打的七零八落,溅起水花,淹没阳台边早已枯黄的幸运草。
此刻凌晨四点。
“妈妈!”
“开门啊妈妈!”
小孩的哭声被暴雨掩盖。
许宁婉却惊醒,下意识就朝床尾爬去。
可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扑通跌在水泥地上。
“我要妈妈,呜呜呜......妈妈给我开门......”
许宁婉用指腹扣着地面,一点一点朝门口爬去。
痛。
地上十道血痕醒目。
痛。
孩子无助的喊着妈妈。
许宁婉靠坐在门口,嘴唇都咬烂了,硬是没回应一声。
这么晚了陆安然定是偷跑回来的。
她不能开门,不能心软。
小孩的哭声渐渐变得微弱,直至没有,然后轻道了句:“妈妈不要我了......”
“我不乖,她不要我了......”
许宁婉扇自己好几耳光。
牙齿咬碎几颗,零星散落在身侧。
外面彻底没有了声音。
陆安然走了,拖着被淋湿的小小身躯,衣服下全是被虐待出来的伤痕。
她痛,所以找妈妈。
可是妈妈不要她。
整日说爱她的妈妈,不要她了。
“宝宝,对不起......”
许宁婉哭到几近昏厥。
趴着窗沿,偷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
她在家躺了好几天,可能是回光返照。许宁婉的状态稍好,记忆也恢复不少。
她后来悄悄去了陆家。
透过落地窗,看见自己视为珍宝的女儿,正跪在地上剥板栗。
硬壳把她的指尖磨到血肉模糊。
周妤笙坐在雕花椅上,悠闲吃着板栗仁。
“废物,剥个板栗这么费劲。”
门口传来响动。
她幽幽抬眸,撞上怒不可遏的女人。
“周妤笙,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周妤笙挑眉。
“嗯哼。”
“我不仅让她跪着剥板栗,还要让她顶着太阳浇花,给她吃狗食,许宁婉,我就是要折磨她。”
“凭什么你就能跟陆晏生出孩子!”
“我就是要折磨陆安然,直到弄死她!”
许宁婉大跨步上前,揪住她的头发,啪啪就是两巴掌。
这把周妤笙打懵圈了。
她没料到她敢在这儿动手。
“你找死!”
两人缠打在一起。
显然,周妤笙占了上风。
当她视线触及到门口的身影时,顿时松手,假意撞在椅子上,还不忘用尽全力把许宁婉朝茶几边角推。
“肚子好痛......”
周妤笙在地上翻滚。
这么一来,她就能装作流产。
陆晏瞬间冲到周妤笙跟前,抱起哭泣不停的女人。
“妤笙,你还好吗?”
“老公,她推我......”周妤笙挂着泪,“许宁婉不仅教女儿来害我,没办成,还亲自来陆家害我......呜呜呜......”
“老公,我只是想让孩子平安,怎么办,这又不是我的错......”
陆晏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才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确认了陆安然是他的女儿,可中间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现在看来也不用再知道。
他陆晏不需要一个不辨是非的女儿。
更不想跟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扯上联系。
他轻轻松开周妤笙,转身,揪起一动不动的许宁婉。
“你他妈......”
陆晏愣了。
许宁婉双眼紧闭,额头边被尖角刺了个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血,唇色比墙还要白。
“妈妈!”
陆安然挤过来,急忙用手去按压她的伤口。
“啧。”陆晏回神,“滚蛋。”
他气急攻心,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冒。
“你跟你妈都不是好东西。”
“许宁婉,你别他妈装死,今天的事你脱不了干系,腹中的孩子要有什么事,我绝对弄死你!”
陆安然抓住陆晏的领子大声哭喊道:“阿姨没有怀宝宝!她是骗你的!”
“妈妈讲过孕妇不能喝酒,可我看见阿姨喝了酒,医生还说阿姨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她骗你!”
周妤笙的脸瞬间煞白。
陆晏眯起眼睛。
“你说什么?”
10
陆晏站在房间外。
地上全是烟头,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的烟雾呼出。
猩红熄灭。
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陆少,周小姐并没有怀孕。”
“而且周小姐是不孕体质,以后也不会怀孕。”
陆晏烦躁地薅了把头发,挥挥手把医生打发。
房间内有女人啜泣。
从轻到重,声音越来越大,伴着倒吸气声。
再这样下去怕会哭晕。
陆晏走进去。
他本该生气,本该抓着女人的手臂,大声质问她为何骗自己。
可周妤笙落了好多泪。
“陆晏,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周妤笙趴在陆晏跟前,双手无力扒着他的裤腿。
“你说你喜欢孩子,我怕你知道我生不出孩子,就不爱我了......陆晏,我是太害怕失去你......”
“我太没有安全感,都怪许宁婉带了个野孩子来,我就怕,我怕你接受那个孩子,有了她们就不要我了......”
眼泪大颗。
陆晏心中的火被浇灭。
他把周妤笙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周妤笙知道他已经不怪自己了。
“老公,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吗?”
她在试探。
五年时间,或许她已经顶替了许宁婉。
就算之后陆晏恢复记忆,又会怎样,陆夫人只能是她周妤笙。
陆晏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转身去到另一个房间。
“你出去!”
陆安然用力把他往外推。
“就是你们把妈妈害成这样的!”
陆晏纹丝不动,单手就把这个小不点提到一边。
“你叫陆安然对吗?”
“我是你爸爸。”
陆安然扑腾着小腿,奋力挣脱。
“你才不是我爸爸!”
“妈妈说,爸爸很爱我们,才不舍得我们受伤!”
许宁婉被吵醒。
头疼,身体也疼。
“安然,别胡说,他就是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