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早上，阳光透过小区里的梧桐树斑驳地撒在地上，张叔拿着扫帚在门口的小院子里扫落叶。风不大不小，刚刚好能把刚扫成一堆的落叶又吹散一些。

那天早上，阳光透过小区里的梧桐树斑驳地撒在地上，张叔拿着扫帚在门口的小院子里扫落叶。风不大不小，刚刚好能把刚扫成一堆的落叶又吹散一些。

“哎，扫了也白扫。”张叔停下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那些不听话的黄叶子。

正好王嫂提着菜从菜市场回来，看到他就笑：“张叔，您这是跟落叶较什么劲呢？”

“没事干嘛，动动挺好。”张叔摆摆手，目光被王嫂的塑料袋吸引，“今天菜不少啊。”

“可不，我儿子说今天要回来吃饭，我就多买点。这孩子现在忙，一个月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王嫂提了提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张叔笑了笑，没接话茬。他家的张小宝刚考上省城的大学，这才开学一个月，还没回过家。倒不是孩子不想回，主要是他跟孩子妈说别浪费车票钱，好好学习要紧。

王嫂见他不说话，也没多问，只是临走时说：“张叔，今晚要是没事，来我家吃个饭呗，反正菜多。”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点事。”张叔婉拒了，继续跟落叶较劲。其实也没啥事，就是不想去别人家看人家儿子多有出息，自己心里那个酸啊。

扫完院子，张叔走进屋里，看了眼墙上挂的日历——10月15日，星期四，宜安葬、祭祀，忌出行、搬家。这日历是去年的，但他懒得换，反正日子过得也差不多。角落里的旧电视还放着上午的新闻，声音调得很小，只有拖鞋声比它大。

厨房水池里泡着中午要煮的米。煤气灶上放着个不锈钢锅，锅盖上堆着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昨天剩的馒头和咸菜。锅沿有一道黑色的污渍，像是被火苗长期舔舐留下的痕迹。

张叔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看张小宝有没有发消息。屏幕上显示”无新消息”。他想了想，决定自己发一条：

“儿子，最近学习怎么样？”

发完后，他把手机放在桌上，仿佛怕错过任何可能的震动。但手机很安静，只映着桌面上的花瓷茶杯——茶杯里泡着半截枸杞，水早就凉了。

午饭过后，张叔习惯性地走到小区门口的长椅上坐一会儿。这是他每天的固定节目，看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打发一下时间。

椅子上还坐着几个老头，正聊着最近小区的水费涨了多少，电梯又坏了几次。张叔坐下来，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才发现只剩最后一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上了。

“张老哥，儿子那大学怎么样啊？”坐在旁边的李大爷突然问道。他儿子在城里做点小生意，听说挺会来事儿的。

“挺好的，学费有点贵，不过值。”张叔吸了口烟，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李大爷点点头：“那是，现在不就得投资教育嘛。我孙子才上小学，学费就不便宜，更别说大学了。”

张叔咂摸了下嘴，没接话。小宝那大学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得三四万，他退休金一个月才两千多，全靠前些年攒的那点钱。但把孩子送出去了，再苦也值。

“对了，我昨天看见你家小宝妈去医院了，没啥事吧？”另一个老头王二突然插嘴。

张叔愣了一下：“啊？她没跟我说啊。”

“哦，可能是我看错了。”王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移话题，“最近小区门口那家水果店的苹果不错，挺甜的。”

张叔皱了皱眉，掐灭了烟头。他拿出手机，想给媳妇打个电话，又放下了。算了，回家问问吧。

正当他准备起身回家时，一辆破旧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进了小区。车子看上去至少有十几年了，车漆斑驳，后备厢贴着一个褪色的”初学者”标志。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请问，张建国住在哪个单元？”那人问道。

老李指了指张叔：“就这位。”

那人眼睛一亮，连忙停车，从车上下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普通，却很干净，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

“张叔！是您吗？我是王铁成的儿子，王明。”

王铁成？这个名字张叔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熟悉的痕迹。

“您可能不记得我爸了。十五年前，我爸得了肝癌，是您借了三十万给他治病…”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张叔尘封的记忆。

王铁成，他大学同学，当年一起在省城上学，后来各奔东西。十五年前的一天，王铁成突然打电话来，说得了肝癌，需要手术，但家里钱不够。那时张叔刚从单位退休，手上有些积蓄，想都没想就把钱转给了他。

后来王铁成又打过几次电话，说手术很成功，等好起来一定还钱。再后来，电话渐渐少了，最终断了联系。张叔也没太在意，反正那钱已经当做是帮了老同学，能不能要回来就看缘分了。

“您，您是王铁成的儿子？”张叔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张叔。我爸十年前就去世了，但临走前一直惦记着这笔钱。”王明说着，眼圈有些发红，“我今天来，是想还您这笔钱，还有利息。”

张叔摆摆手：“利息就算了，你爸…”

“不，张叔，这笔钱对我们家意义重大。”王明打断了他，示意他往车里看，“我想让您见见我儿子。”

张叔这才注意到，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正怯生生地望着这边。男孩穿着校服，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上去文质彬彬。

“这是我儿子，王小航。今年高三了，成绩不错，想考您当年和我爸上的那所大学。”王明脸上满是骄傲，又带着歉意，“如果不是您当年的三十万，哪有他今天。我爸走的时候，让我一定要找到您，不仅要还钱，还要让您看看，您的钱没白借。”

张叔只觉得眼眶一热。

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刚从单位退休，存款不多，却把大部分都借给了素未谋面的王铁成治病。媳妇知道后，差点跟他离婚。就连儿子张小宝上大学时，他都拿不出足够的钱，只能四处借。没想到今天，这笔钱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如此感人的故事。

张叔把王明父子请进了家门。家里有些凌乱，茶几上摆着半打开的核桃，地上散落着几片报纸。电视里还放着中午的连续剧，音量调得很小。

“别嫌弃，屋子有点乱。”张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拾着茶几。

“张叔，您别忙了。”王明拉住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三十万，还有这十五年的利息，一共四十五万。我知道迟了些，但这是我爸的嘱托。”

张叔没接：“钱就不必了，当年我也没想着要回来。再说，你爸都…”

“张叔，您必须收下。”王明坚持道，“我爸生前就说过，这钱是救命钱，必须还。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一旁的王小航突然开口：“张爷爷，我爸常跟我讲您的事。他说，您是我爷爷最敬重的人，没有您，就没有我们这个家。”

张叔看着这个清秀的男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王铁成。他和王铁成上大学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出息，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今，王铁成虽然走了，但他的后代还在延续着这个梦想。

“好吧，那我就收下。”张叔最终接过信封，却没有打开，“不过有个条件。”

“您说。”

“这钱我替你存着，等你儿子考上大学，就当做他的学费。”张叔看着王小航，眼神中满是期许，“怎么样，小航，有信心吗？”

王小航点点头，眼里闪着光：“有！我一定会考上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张叔去开门，发现是媳妇回来了，手里拎着几袋药。

“这谁啊？”媳妇看到屋里的客人，有些诧异。

“王铁成的儿子和孙子。”张叔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问，“你怎么买这么多药？”

“哦，就是有点不舒服。”媳妇语气轻描淡写，随手把药袋放在一边。

张叔皱了皱眉，想起王二说的话，但没在客人面前多问。他转身对王明说：“坐会儿，喝杯茶再走。”

媳妇很快泡好了茶，几人坐在一起，聊起了往事。王明说，他爸生前常提起张叔，说是大学时最讲义气的朋友。那三十万借款，是他爸最放不下的心事。

“我爸临走前，手里还攥着您的照片。”王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合影，是当年大学毕业时拍的。

张叔接过照片，只见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和王铁成站在一起，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那时他们刚毕业，以为世界都是自己的。

“我爸说，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真心的朋友，就值了。”王明眼中含泪，“张叔，谢谢您。”

张叔一时哽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航突然问：“张爷爷，您儿子在哪上大学啊？”

“省城的L大学，刚上大一。”张叔骄傲地说，虽然供儿子上学很吃力，但这是他最大的骄傲。

“真巧，我也想考那所大学！”小航兴奋地说，“听说L大学的计算机系很好，我想学计算机。”

“那你得好好学习啊，那学校可不好考。”张叔笑道。

“我一定会努力的！”小航信心满满。

天色渐晚，王明父子告辞离开。临走前，小航还特地要了张叔的微信，说以后有不懂的问题想请教。张叔爽快地答应了。

送走客人，张叔回到客厅，发现媳妇正在翻那个信封。

“真给了四十五万啊…”媳妇有些不敢相信，“当年你借那钱我还跟你吵了多久，没想到真能回来。”

张叔没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夕阳。

“你那同学，真是个好人。”媳妇把钱放回信封，语气柔和了许多。

“是啊，人虽然走了，但留下了好儿子、好孙子。”张叔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到底去医院看啥了？”

媳妇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早晚要说的。就是查出来有点小毛病，要动个小手术。”

“什么毛病这么严重？”张叔心里一紧。

“乳腺有个小结节，医生说需要切除。”媳妇语气平静，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手术费大概三万多，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正好小宝学费还没凑齐…”

张叔一下子站起来：“这么大的事瞒着我？手术必须做，钱的事不用担心。”

他拿起刚才的信封，抽出三万元：“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媳妇眼圈红了：“可是小宝的学费…”

“今天这四十五万，不就是及时雨吗？”张叔笑了，“治病要紧，孩子的学费我再想办法。”

“你这人…”媳妇抹着眼泪，“这么多年，咱家就是缺钱的时候多，但你从来没抱怨过。”

张叔摆摆手：“钱嘛，有没有都是过日子。再说了，今天这事不是挺好的吗？我当年帮了别人，现在别人又来帮我们。这不就是…”

“善有善报。”媳妇接过他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叔笑着摇头，“我是想说，人活这一辈子，帮得了的就帮一把，缺钱的时候有人帮一把，挺好的。”

媳妇点点头，眼里满是感动。

这时，张叔的手机响了。

“爸，我们这在期中考试，我数学考了95分，班上第三！”

张叔看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他飞快地回复：

“好样的！爸爸为你骄傲！”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

“对了，我今天遇到我大学同学的孙子，也想考你们学校，有空帮忙指点指点。”

发完消息，张叔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满是踏实和温暖。他想起王铁成生前的照片，想起那个朝气蓬勃的青春岁月，想起王小航渴望知识的眼神。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传递。他帮助了王铁成，王铁成培养了王明，王明教育了小航，而小航又将怀揣着梦想继续前行。那三十万不仅救了一条命，更延续了一个家族的希望。

现在，这希望又回到了他身上，帮助他度过难关。

张叔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信封，又看了看手机上儿子的消息，突然觉得，人生虽然不容易，但处处有温暖。那些以为永远失去的东西，可能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刻，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

第二天一早，张叔就陪媳妇去了医院。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情况不算太严重，及时手术应该问题不大。

安排好手术日期，张叔和媳妇走出医院。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街边的梧桐树叶子黄了，随风飘落。张叔看着这景象，忽然笑了。

“笑什么呢？”媳妇问。

“我在想，这落叶飘来飘去的，最后也会回到土地里，长出新的树来。”张叔望着远方，“人生也是这样吧，你付出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媳妇握住他的手，没说话，但眼神里满是柔情。

就在这时，张叔的手机又响了。是王小航发来的消息：

“张爷爷，我有个物理题不太明白，能请教您吗？”

张叔笑着回复：“当然可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要不要请张小宝一起帮忙看看？他学得比我好。”

“好主意！我这就问问他。”

张叔收起手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十五年前的那个决定，如今开出了意想不到的花。钱，终究会回来；情，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而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仅此而已。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叔想起了王铁成生前最后一次通话时说的话：“建国，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哪怕我不在了，也会有人替我还。”

当时他只当是病中的安慰话，没想到十五年后真的兑现了。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信任和情谊吧。

院子里，昨天扫的落叶又被风吹了回来，乱糟糟的。张叔不急着扫了，他觉得，有些东西，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就像那三十万，从他手中流出，又回到他手中；就像那份情谊，从一代传到另一代，绵延不绝。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小区的每一个角落。张叔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点上一支烟，缓缓吐出烟圈，看着它们在空中慢慢散开，又慢慢消失。

他想，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你付出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你播下的种子，总会在某个春天发芽。

而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做了些普通的事，却收获了最不普通的幸福。

来源：白开水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