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倬云|汉唐相比,汉代厚实,唐代宏大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3-18 16:46 1

摘要:相对于汉代的天下秩序,唐代又有所不同。汉代的天下秩序,最重要的观念乃是皇帝承受天命,作为普世的共主。汉代在逐渐扩张的过程中,很重视中央的号令直达地方,也重视将地方的俊彦纳入统治机制。

相对于汉代的天下秩序,唐代又有所不同。汉代的天下秩序,最重要的观念乃是皇帝承受天命,作为普世的共主。汉代在逐渐扩张的过程中,很重视中央的号令直达地方,也重视将地方的俊彦纳入统治机制。

汉代重视的是从上到下坚实的结构,而唐代的机制则大开大阖,来者不拒,向四方延伸。

唐代对于处理边陲外族的关系,有其特殊的制度。

唐太宗即位后,中国力量强大,突厥也不能不向中国低头。唐太宗与突厥会盟时,被奉为“天可汗”。

上一篇文章说过,北朝的胡人君主,都有大单于和中国皇帝的双重身份。唐太宗其实也就是继承同样的传统,一身兼中国大皇帝和草原上天可汗。

在“回纥以南,突厥以北”有特辟的交通路线引向长安,号称“参天可汗道”。

参天可汗道

中国的州县,除了内地是实际统治的部分外,在西、北、东三方面,都有所谓“羁縻州县”。这些地方的领袖,有“大都督”“大都护”这一类的名称,甚至还加上唐室中央政府的官衔,它们乃是名义上属于大唐统治的疆域,实际上还是由原来地方族群的领袖管理。

这些“羁縻州县”以西北方向最多,唐代六百多州县中,有二百多个是西方的羁縻单位。东亚许多国家的领袖,包括日本、高丽等,都带着唐代地方官职的官衔。

固然日本从来没有真正被唐人统治过,而且唐室对日本也相当地宽容,但日本实际执政的“将军”,一直带着“倭国国王”的头衔以及“大都督”这一类的官称。

于是,唐代的疆域西过葱岭,到达今天阿富汗一带,东到大海,北方包括整个草原,往南一直到今天的越南。这一个庞大的疆域,有本部和核心,再加上周围广大的边缘地区。

在这种观念下,唐代的天下其实也没有边界。整个唐代,在北方、西方都没有长城,也没有边塞,那是一个开放的领土。任何族群愿意归属,其领袖都可以取得中国的官称,被列入大唐天下之内。

这是一个开放的天下秩序,有极大的包容性,也有极大的弹性。

《狩猎出行图》(局部)

相对于汉代的天下秩序,唐代又有所不同。汉代的天下秩序,最重要的观念乃是皇帝承受天命,作为普世的共主。汉代在逐渐扩张的过程中,很重视中央的号令直达地方,也重视将地方的俊彦纳入统治机制。

汉代重视的是从上到下坚实的结构,而唐代的机制则大开大阖,来者不拒,向四方延伸。

有一次,我在西安凭吊汉唐古迹时,曾经将汉唐比较,认为汉代是厚实,唐代是宏大,各有其特色。

唐代的天下秩序,看来不是空话。

唐太宗时,突厥与中国之间和平相处,长城沿线并无严重冲突,不仅南北贸易,而且西、东之间,也在这一线频繁来往。各处族群,在这一农牧交界处混合居住。安禄山就是营州混血的“杂胡”,在发迹以前,因为通多种语言而经营区间商业。安禄山担任河北的节度使,其部下是胡汉各种族群的混合 ;他的精锐“曵落河”,更是以胡人为主的勇士。安史之乱乃是唐代盛衰的转捩点,从此以后,河北藩镇形同化外,整个地区彻底胡化。

唐代晚期契丹兴起,取得后晋割让的燕云十六州。即使宋代统一中国本部,但从西部的关陇到东部的燕云,包括河北大部,都不在汉人中国疆域之内。这一大片土地,胡化大于汉化。辽、金、西夏,都是在这一形势下长期立国。这是胡汉混合的一个方式。

另一方式,则是在华胡人的汉化。

中唐以后,恰是伊斯兰文明大为膨胀的时期,中亚一带波斯帝国的故土,纷纷为伊斯兰的阿拔斯帝国并吞。唐代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原籍是高丽,率领唐室军队驻屯在今天中亚的河中地区(transoxiana),与阿拔斯帝国的大军对垒。公元 751 年,唐室军队竟大败于怛罗斯河。唐室在中亚的控制力一落千丈。

波斯王室余众和当地族群的统治阶层,甚至于整个的族群,在受伊斯兰侵略之后纷纷逃入中国。唐代政府一次又一次安顿这些从羁縻州府逃亡的族群 :最初将他们安置在陇西,然后放在今日的关中西部,然后又不得不打开山西地区,最后甚至于开放山东,让这些迁入中国的西部胡人居住。

从开元、天宝到唐末百余年来,先后迁移入华的族群,总人数不亚于三五百万,他们在中国休养生息。唐末时,胡人的总数可能到达千万上下。这些族群之中,最著名的乃是讲粟特语的胡人,他们原本是来往中国与西域的商人,在西边大乱之后,便纷纷落户定居。

例如沙陀,乃是昭武九姓之后,一个一个部落整批进入中国。定居在山西的沙陀人,在五代十国中,至少占了两个半朝代—这就是唐代天下秩序的特色 :胡人归属中国,乃是回归一个开放性的秩序。

三彩骆驼载乐俑

大唐帝国编织了一个绵密的驿站系统,符合“道”的观念,将各地的交通纳入一个网络。这些驿站有官驿,负责递送官家的物资以及传递官方的文书 ;来往官员,也在这些驿站投宿歇夜、换车换马。在官方驿站的附近,都有民间经营的旅舍和车马行。

唐代的诗文往往提到驿站歇店的情形。这些旅舍,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不仅供给住宿和休息,也提供车马在下一站倒换,很像今天租车旅行的情形。旅客可以租一匹小驴或是一匹壮马,行道千里,无所障碍。

杜甫就说过,在开元全盛的时候,全国的小城镇物资丰富,踏上千里旅途的人,不用带粮食,也不用担心交通工具。不仅内地,即使在远地—如西域,根据今天发现的一些唐代文书的记载,也还有这种驿站网络。

固然,自秦代开始,中国就有驰道的网络,汉代也有官方的驿站,可是像唐代这样规模的、官家和百姓都能使用的交通网,却是少见。

唐代物资的流转十分方便,当然也就刺激了区间物产的流通,对于经济极有裨益。数百年战乱之后,唐代的安定、与民休息和经济的发达,可谓互为因果。单以对外贸易而言,不仅有向西的路线—所谓“丝绸之路”—运送外销的丝帛,在东向、南向的海道上,也开辟了中外贸易的航道。

东路跨海,唐和日本之间交通,人员和商货来往不绝,日本大量接受唐代文化,也将日本的经济相当程度地连接于中国的经济圈内。南向沿着马来半岛和南海岛屿,进入印度洋,既可以和伊斯兰世界—所谓“大食”地区—交通,也可以直达红海,甚至远及非洲沿岸,各国商舶来往,运去瓷器、丝帛,运来珍宝、香料。

广州、泉州、扬州,都曾经有不少胡贾经商,甚至有胡人居住的“蕃坊”,犹如清代晚期出现的“租界”。

唐末黄巢进攻广州时,当地的胡人竟有十余万人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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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许倬云说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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