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说我是不是命里犯贱?当年明明被那么伤过,现在还要我去劝人家相亲。"母亲苦笑着,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你说我是不是命里犯贱?当年明明被那么伤过,现在还要我去劝人家相亲。"母亲苦笑着,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我叫周明生,那年我还在教高三语文。
母亲带来的木匣子,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十多年前的麦收季节。
那是1982年的夏天,阳光像火一样烤着大地,村里第一次实行包产到户,到处是热火朝天的干劲。
我正上高二,被学校派去参加"学工学农"活动,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冲劲。
那时候,我是大队广播站的播音员,嗓门大得很,每天早上5点准时用那破喇叭喊全村人起床,一句"早安,乡亲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成了全村人的起床铃。
老支书赵长寿常笑着说:"小周啊,你这嗓子,能把地里的麦子都喊醒!"
麦收前,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雨,全村上下紧张起来。
就在一个特别闷热的下午,蝉鸣声吵得人心烦,我和几个同学帮老书记赵长寿家抢收麦子,汗水湿透了衣背,晒得皮肤火辣辣地疼。
"小周,你嗓门大,去把县高中回来的秀芬也叫上,多个人多份力。"老书记擦着额头的汗,指着不远处一栋青砖瓦房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秀芬。
她穿着一件蓝底白点的确良衬衫,头扎两根麻花辫,乌黑发亮,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却显得格外有精神。
她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从小在农村干活的孩子,只是那双手比我们村姑的要白净些,指甲剪得整整齐齐。
我俩一个在前弯腰割麦,一个在后抱把,慢慢地就有了默契。
太阳毒辣辣的,热得人喘不过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我脱下草帽擦汗,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
"啊呀,你手上全是汗,弄湿我衣服了。"她皱着眉头说,语气里带着点嫌弃。
我一下子窘迫起来,脸比太阳晒的还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就这样,一干活就跟下雨似的。"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心想这下可完了,人家县高中的学生肯定瞧不起我这个土包子。
没想到她"噗嗤"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你可真逗。别慌,给你块毛巾擦擦。"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小毛巾,是那种印着卡通图案的,崭新得很。
我接过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不舍得用:"这么好的毛巾......"
"用吧,又不是什么宝贝疙瘩。"她大方地摆摆手。
这一笑,把我的心都笑化了,像是夏天里吃到的第一口冰棍,甜到心里去。
干完活,大伙儿坐在大队部的石阶上歇凉,喝着水,扇着蒲扇,说笑着。
周围的知了叫个不停,远处传来村里孩子们的嬉闹声,空气中弥漫着麦子的香气。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人民文学》,正偷偷翻看,忽然发现秀芬正好奇地看着我。
"你也看这个?"她眼前一亮,声音里满是惊喜。
我有点不好意思:"嗯,就是喜欢看看,也不全懂。"
"这期我还没看呢!咱俩换着看吧,我这有本《青年文摘》。"她从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封面崭新,一看就是精心保存的。
就这样,我和秀芬找到了共同话题,书成了我们之间最好的纽带。
从那以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就像有了定海神针,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周末放学我骑着从生产队借来的"飞鸟"牌自行车,硬是颠簸十里路,趟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淌过没过脚踝的小溪,就为给她送我抄的路遥散文。
有一次,我摘了一路的野花,想送给她,骑到半路才发现花全都蔫了,只好偷偷丢在路边的沟里。
来到她家,见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出一圈金边,我站在门口看得发呆。
"傻站着干嘛?进来啊。"她抬头看见我,笑着招手。
我鼓起勇气走进去,掏出那叠抄的散文,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这个,给你。"
她接过去翻了翻,突然笑出声:"你这字咋跟蚂蚁爬似的,歪七扭八。"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我、我再练练......"
"逗你呢,挺好的,能看出你花了不少心思。"她收好纸,笑着说,"晚上我好好看看。"
有一次,我们在公社大喇叭底下,轮流朗诵《雷锋日记》,声音传得老远。
村里老太太们围着我们直乐呵:"瞧瞧,这俩娃子多有出息,将来肯定能考上北京大学!"
"别听她们瞎说,我可没那本事。"我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可说不准,你口才这么好,朗诵那么有感情,当个播音员都行。"秀芬真诚地说。
黄昏时分,我们坐在村边的小河堤上,远处麦田金黄一片,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
"明生,你说我们毕业后能不能回村里当老师?"她靠在自行车旁问我,声音轻柔,眼睛里闪着光。
"那还用说!我们这代人,不就是要让这片土地变个样子嘛!我当老师,你学医,老百姓就能安心过日子了。"我拍着胸脯保证,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就你嘴甜。"她笑着用拳头锤了我一下,然后认真地说,"不过我相信你说到做到。"
"那是!"我挺起胸膛,"咱爷俩拉钩,谁变心谁是小狗。"
"谁跟你爷俩啊!"她白了我一眼,但还是伸出小拇指和我拉了钩。
余晖下,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和秀芬这一来二去的,村里人看在眼里,议论纷纷。
老孙头挑着水经过时就会意味深长地说:"小周家的娃子和李家丫头,看着有点门道啊......"
李大娘打水时也不忘嘀咕:"早恋可不好,耽误学习,啧啧......"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秀芬妈妈王翠花的耳朵里。
翠花阿姨不仅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还是大队计划生育宣传员,人送外号"铁面包公",谁家不听话,她能站门口骂上仨小时不带重样的。
当年队里一小子谈了个外村姑娘,她硬是把人家姑娘骂哭了,说什么"让你不务正业,让你不好好种地",结果那姑娘再没来过我们村。
一切都变了味儿是在那年秋天。
村里放《少林寺》露天电影,大伙儿都围在打谷场,李连杰在银幕上飞来飞去,看得人热血沸腾。
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人群四散奔逃,我和秀芬共撑一把伞,躲在大柳树下。
"你看那边,李连杰要打败坏人了!"我兴奋地指着远处的银幕。
"你啊,就知道看热闹......"她无奈地摇头,伞歪了一下,雨水顺着伞檐流到我的脖子里,冰凉冰凉的。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好啊,李秀芬!我说你咋天天念叨学习学习,敢情是跟小兔崽子学这个!"
我一回头,只见王翠花从黑暗处冒出来,手里提着马灯,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吓人。
跑散的观众听到动静,又围了回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看看,这俩孩子,遮遮掩掩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像话......"
秀芬被吓得发抖,紧紧抓住我的袖子:"妈,我们就是看电影......"
"看电影?大雨天挤在一把伞下面,你当我眼瞎啊!"王翠花劈手夺过伞,狠狠地摔在地上。
雨水淋湿了我们的衣服,但我感觉最冷的是心里。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教室默写古文,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吵嚷。
推窗一看,差点没吓死——王翠花拉着大队治保主任直接登门,手里还拿着一根擀面杖,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爹急忙迎出去:"翠花,有啥事好商量啊......"
"周老师,你教了一辈子书,连自家儿子咋管都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带坏我闺女,这是糟蹋知识青年,阻碍四化建设你知道不?"王翠花的大嗓门传遍了整个村子。
听闻动静,村里人纷纷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爹是公社民办教师,靠着微薄的工分养活一家人,一辈子谨小慎微,哪敢顶嘴,只能连连作揖:"翠花,有话好好说,孩子们还小,不懂事......"
"小?都一米八的人了还小?赶紧写检讨,贴到大队黑板报上,让全村人看看!"王翠花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擀面杖直指我鼻子。
治保主任在旁边帮腔:"就是,小周这孩子不像话,李家姑娘可是要考大学的,耽误了可怎么办?"
"是是是,我让他写检讨......"我爹点头哈腰,回屋就把我叫进来,小声说,"儿子,你就认个错吧,咱家可惹不起翠花。"
我气得直跺脚:"爹,我和秀芬清清白白的,就看个电影......"
"哎呀,你这孩子不懂事,村里人都传开了,咱家脸面还要不要了?再说了,秀芬是块料,你别耽误人家..."
就这样,我被迫写下保证书:"本人周明生,因不知检点,与李秀芬同学有不正当交往,特此保证高考前绝不再与李同学来往,如违反保证,愿接受批评教育。"
这张保证书被贴在村口的黑板报上,我几天不敢出门,怕见到熟人。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秀芬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她妈骂惨了?
虽说明面上我俩绝了来往,可谁能断了年轻人的心思?
村里新成立了个"农村读书小组",每周在大队部开会,我和秀芬都报了名。
会上我们不敢多说话,就是眼神交流,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比说话还亲呢。
每次我都会在《青年文摘》里夹上小纸条,偷偷递给她。
我写:"秀芬,别怕,咱们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谁也拦不住。"
她回:"明生,我相信你,无论走到哪,我们都不会忘记这片土地。黎明前总会有黑暗,但太阳终会升起。"
看到她的字条,我心里暖暖的,像是冬天里捧着个热乎乎的红薯。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了高考那年。
那是1985年的夏天,我们村的麦子长势格外好,金黄的麦浪一眼望不到头,预示着一个丰收年。
高考前一天,我和同村几个考生借了生产队的拖拉机去县城考场踩点。
回来路上,我们唱着歌,信心满满,觉得明天就能改变命运。
谁料高考那天,出了意外。
第二场考试时,邻座的同村考生没带橡皮,向我借了一下,被监考老师当成作弊,虽说最后查明真相,但考卷已经被降格处理。
最后,我只勉强进了地区师范专科,连本科线都没摸到。
放榜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河堤上,望着远处的麦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秀芬却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医学院,成了全公社第一个考入重点大学的女学生。
村里人都说她有出息,说她妈当年拦着我俩是对的,她要是耽误在我这种人身上,哪有今天?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天下着小雨,我正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发呆,突然听见有人敲窗户。
"谁啊?"我警惕地问。
"是我,秀芬。"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下子跳起来。
我悄悄溜出门,她站在雨中,头上盖着块塑料布,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你疯了?这么晚了还出来,让你妈知道又要闹腾了。"我赶紧把她拉到屋檐下。
"我明天就走了,不来见你一面,心里不踏实。"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泪光。
我们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了好久的话。
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我们伤感。
槐花飘落在我们周围,雨中混合着槐花的香气,让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清冷又温馨。
"咱们约定,五年后,无论条件咋样,都回咱们老家。你教书,我看病,咱们一起建设新农村。"她认真地看着我说,声音清晰而坚定。
"说话算话,谁变心谁是小狗。"我郑重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自己誊抄的农村诗词选,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让我们的青春在土地上生根。"
我抄这本书抄了整整一个月,每天晚上点着煤油灯写到深夜,手都起了茧子。
"傻瓜,我会好好保存的。"她接过去,小心地塞进挎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织的毛线手套,"这个给你,我偷偷织的,冬天别冻着手。"
手套是红色的,针脚有些粗糙,但每一针都是她的心意。
我把手套贴在脸上,上面还有她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秀芬,等我,一定等我......"我哽咽着说。
"嗯,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她轻轻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那一刻,我多想追上去,紧紧抱住她,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半年后,我收到一封信,不是秀芬写的,而是她爹。
信上说秀芬响应号召参加了援疆医疗队,他们全家也因工作调动搬到了北京。
他在信里说,秀芬很优秀,在学校表现突出,被选拔去边疆支援,这是荣誉,也是责任。
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小周啊,你也是个好孩子,但你们年轻人各有各的路要走,别辜负了大好青春。"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
整整一个星期,我没去上课,躲在老槐树下发呆,看着枯黄的麦田,任凭冬风吹乱我的头发。
后来我振作起来,发奋读书,因为我知道,这是唯一能让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不那么遥远的方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八年时光。
这八年里,我经历了太多。
大学毕业后,我婉拒了县城机关的工作,回到了家乡的乡镇中学教书。
我还创办了"乡土课堂",带着学生们研究乡土文化,编写了一套乡土教材,被评为县"教育新星"。
村里人渐渐改变了对我的看法,说我是个"有出息的后生",连我爹走在村里都挺直了腰杆。
1993年秋天,学校举行"科教兴农"讲座,我正组织学生听讲,却在人群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八年不见,她的麻花辫没了,变成了清爽的短发,眉眼间多了些成熟,但笑起来还是那个灿烂的姑娘。
只是走路时,右腿有点轻微的跛。
讲座结束后,我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秀芬,你咋回来了?"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无论走到哪,最终要回到这片土地。"她平静地说,眼神却闪烁着光芒。
原来,她在援疆的时候,一次抢救车祸患者时,自己也受了伤,右腿落下了轻微的残疾。
"有次抢救一个牧民,车翻到山沟里去了,我跟着救护车去,下车时不小心滑了一跤,伤到了腿。"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后来......"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后来啊,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想了很多。与其在北京大医院里做个小大夫,不如回老家当个大小夫。正好赶上'万名医生支援农村'政策,我就回来了。"
我们在校园的银杏树下聊了很久。
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我们周围,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问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是县广播站的张丽,过完年就办酒席。"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张丽是通过我表姐介绍认识的,人挺好,对我家里老人也孝顺,处了一年多,感情也不错。
"挺好,真替你高兴。"她笑着说,眼神却有一丝黯淡,"她人怎么样?"
"挺好的,心直口快,做广播员嗓门也大。"我笑着说。
"那就好,找个爱说话的,正好配你这个爱听的。"她打趣道。
临别时,她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还记得这个吗?"
是我当年送她的那本诗集,已经有些泛黄,但保存得很好。
"我一直带在身边,走到哪都带着。"她轻声说。
"秀芬......"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多想,就当是个纪念。我们约定的,各自回到这片土地,现在算是完成了一半。"她笑着说,"祝你新婚快乐。"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
我和张丽结婚了,有了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家里日子过得挺踏实。
1995年春节前,一个雪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炕上,我正在批改学生作业,听见院子里有人喊:"周老师在家吗?"
声音苍老但熟悉,我一时想不起是谁。
推门一看,是王翠花,岁月已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鬓角全白了,拄着拐杖,旁边跟着我媳妇张丽。
"翠花阿姨,您慢点,地上滑。"我赶紧搀扶她进屋。
屋里烧着炉子,暖烘烘的。
媳妇忙着倒水,端了个热水袋给翠花暖手。
"老周,不请自来,你别见怪。"她客气地说,完全没了当年的盛气凌人。
这些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每个角落,农村面貌焕然一新,通了电,修了路,种大棚的,办作坊的,家家户户日子都好了起来。
人们的思想也开放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守旧。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快请坐。"我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
她坐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我:"这是当年你写给秀芬的信,都在这儿了。"
我一愣,小心地接过匣子,沉甸甸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封信,每一封都保存得很好,只是泛着岁月的黄。
"当年是我糊涂,一个人拦着你们,连她爹都不知道这事。这些信我都偷偷截下来了,一封都没给秀芬看过。"王翠花低着头说,声音里满是愧疚。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想想,真是害了你们俩。你当了老师,她成了医生,要是让你们走到一起,该多好啊。"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媳妇张丽在旁边说:"阿姨,这缘分的事说不准,各有各的命。"
"是啊,都是我害的。"王翠花擦了擦眼角,"我来是有事求你,秀芬那孩子,一心扑在村医疗站上,对个人的事从来不提。县农业局刘局长的儿子跟她提了好几次了,人家条件多好啊,能照顾她一辈子,可她就是不松口。你跟她从小一块长大,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听完这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秀芬的腿有伤,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容易,要是有个人照顾她,也是好事。
可是让我去劝她接受别人,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张丽看出我的为难,在旁边说:"阿姨,这事让明生帮着想想办法,他从小跟秀芬知根知底,肯定有法子。"
王翠花抹着眼泪说:"老周,我就指望你了。秀芬那孩子倔得很,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要是一辈子不成家,我这心里头啊,过不去这道坎。"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尽量吧,但不敢保证。"
春节联欢会上,我和秀芬作为村里走出去的知识分子代表上台发言。
会场里张灯结彩,村民们穿着新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轮到我讲话时,我没直接劝她,而是即兴讲了个故事,题目叫"麦子的选择",说的是麦种必须深埋土壤才能发芽的道理。
"乡亲们,咱们农村人都懂,麦种子撒在地面上,晒得再久也长不出庄稼来。只有埋进泥土,经历风霜雨雪,才能发芽开花。有的种子走得远,有的种子留在原地,但最终啊,它们都会在最适合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开出最美的花。"
讲完后,我看了一眼台下的秀芬,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清明节那天,秀芬邀请我们全家去参观她新建的村卫生所。
卫生所不大,但设备齐全,墙上贴着卫生宣传画,药柜里药品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显示出她的一丝不苟。
站在崭新的医疗设备前,她突然对我说:"明生,你那个'麦子的选择'我听懂了。有些路,咱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土壤。我想通了,准备接受刘局长儿子那门亲事。"
"真的?"我惊讶地问,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
"嗯,他这人老实,待我也好,最重要的是,他支持我在村里办卫生站。"她眼里有坚定的光,"有些种子需要时间才能发芽,但最终它们都会选择最适合的土壤。"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挺好,只要你开心就行。"我由衷地说。
"原来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各自有了新生活,也算是完成了当初的约定吧。"她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释然。
十年后,我和秀芬分别当选为县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成了村里的骄傲。
我们联手创办了"乡村振兴教育医疗站",用各自的方式践行着当年的约定。
她有一个懂事的儿子,我的儿子也长大了,两个孩子常在一起玩耍,成了好朋友。
每每看到他们在一起,我就想起当年的我和秀芬,也是这样在田野间奔跑,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回想起来,那个夏天的约定,我们终究是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实现了。
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的青春,确实生了根。
"你说我是不是命里犯贱?当年明明被那么伤过,现在还要我去劝人家相亲。"听着母亲的话,我握着那个装满青春记忆的木匣子,突然明白,有些种子,需要经历风霜,才能在最适合的时节,开出最美的花。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