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三点，佛山高速的灯带像一条被拉长的银河，阿杰把车窗摇到底，让夏夜滚烫的风灌进来。车载音响里正放到副歌，他和副驾的老林扯着嗓子跟唱《海阔天空》，声音盖过了引擎。仪表盘指针稳稳地爬上110，灯光在前方铺开，像给他们铺好的舞台。

凌晨三点，佛山高速的灯带像一条被拉长的银河，阿杰把车窗摇到底，让夏夜滚烫的风灌进来。车载音响里正放到副歌，他和副驾的老林扯着嗓子跟唱《海阔天空》，声音盖过了引擎。仪表盘指针稳稳地爬上110，灯光在前方铺开，像给他们铺好的舞台。

就在阿杰准备把副歌再拔高一个 key 时，黑暗的应急车道里突然“长”出一团巨大的灰影。那团影子没有反光，没有示廓灯，像一块被随意丢在路中间的麻袋。两束远光灯打上去，阿杰才看清——那是一头猪，四脚朝天横在第二车道，肚皮随着呼吸微弱起伏，显然已经昏迷。它从一辆疾驰的拉猪车上掉落，在半空翻了个跟头，落在沥青路面，像一颗被上帝随手掷出的骰子。

“猪——！”老林的尖叫劈了嗓子。阿杰的右脚瞬间从油门弹到刹车，ABS 哒哒哒地响成一串机关枪。方向盘在手中变成一条暴走的蛇，车身左右甩尾，轮胎摩擦的焦糊味冲进鼻腔。阿杰死死攥住方向盘，指节发白，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被甩到了喉咙口，每一次跳动都撞在耳膜上。老林的手撑在车顶扶手，手机飞出去砸在挡风玻璃，屏幕裂成蛛网。

时间被拉长成粘稠的麦芽糖。阿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听见老林在倒数“三、二、一”，听见那头猪在昏迷中发出低低的哼唧。最终，车头还是撞上了猪的后臀——“砰”的一声闷响，像拳击手套砸在沙袋。安全气囊没有弹出，车身没有侧翻，只是像被一只巨手推了一把，斜斜地滑出去。阿杰死死踩住刹车，感觉脚底踏板在颤抖，像在踩一头挣扎的兽。

车滑行了两百三十米，终于停稳。阿杰松开方向盘，掌心全是汗，老林瘫在副驾，脸色煞白。后视镜里，那头猪还躺在原地，月光下像一座小小的孤岛。阿杰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110 拨出去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佛山一环，往广州方向，撞了一头猪，人没事，车还能开。”

十分钟后，交警和路政赶到。拉猪车的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裤脚沾着猪粪，搓着手不停道歉：“车厢门没锁紧，掉了两头，前面那头已经被别的车轧了，没想到这头又……”他掏出皱巴巴的行驶证，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污垢。阿杰靠在车门上抽烟，烟灰落在脚边，老林蹲在地上检查保险杠——塑料件裂了，水箱没漏，右大灯灯罩碎成雪花纹。

保险员第二天上午来了，穿着笔挺的衬衫，蹲在地上拿手机给猪拍照。猪已经被吊车拖走，地面只剩一圈暗红色的血迹和几片碎裂的塑料。阿杰这才发现，自己车上还留着几根硬硬的猪鬃，卡在进气格栅里，像某种荒诞的战利品。保险员笑着说：“兄弟，你这属于‘第三者责任险’理赔范围，拉猪车的交强险也能赔，放心修吧。”

车被拖去 4S 店那天，阿杰发了条朋友圈：“凌晨三点，我和老林在佛山一环，差点被一头猪改变命运。感谢 ABS，感谢没系安全带的老林没飞出去，感谢那头猪没醒。以后唱歌只唱《猪之歌》。”配图是车头凹陷的特写，和一张交警开的《事故责任认定书》。

三天后，4S 店打来电话，说右前纵梁轻微变形，需要切割更换。阿杰算了算，维修费两万多，拉猪车的保险公司全责。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修好的车，忽然想起那头猪——不知道它最后是被送去屠宰场，还是被做成高速救援队的加餐。他摇摇头，把音响音量调小，老林在旁边嘟囔：“以后跑夜车，副驾只能坐人，不能坐猪。”

风从珠江口吹来，带着潮湿的咸味。阿杰发动引擎，轻轻踩了一脚油门，车身稳稳地滑出去。导航女声温柔地提醒：“前方两公里，佛山一环，请注意保持车距。”阿杰笑了笑，把车窗摇上去，音响里响起《海阔天空》的前奏。这一次，他和老林都没再跟唱。

来源：大卫行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