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决定放弃孟淮铮的第十八天,我剪掉了及腰的长发,点燃了人生第一支烟。
决定放弃孟淮铮的第十八天,我剪掉了及腰的长发,点燃了人生第一支烟。
青烟缭绕,指尖微颤,那苦涩呛人的味道,像极了我无疾而终的暗恋。
当晚,我拨通了那个跨越重洋的视频电话。
“爸,多伦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我顿了顿,声音努力维持平静,“我想去加拿大上学,陪在您身边。”
屏幕那头的父亲,鬓角已染霜华,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当初我和你妈分开,我定居加拿大,这些年一直劝你过来交换学习,你总说要留在你哥孟淮铮身边……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垂下眼帘,掩饰住泛红的眼眶,故作轻松地牵了牵嘴角。
“有些路,总要自己走一遭才知道是死胡同还是阳关道。孟淮铮……他要结婚了。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再赖在他身边,不合适了。”
话里的酸涩与释然交织,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终是长长叹息一声。
“想通了就好。你妈和孟叔叔这些年满世界逍遥,把你丢给淮铮……如今你长大了,是该来爸爸身边。一边读书,一边学着接手公司的事吧。”
我低声应着,挂断了视频。
镜子里映出我红肿的双眼。我起身,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狠狠拍打脸颊。
还有半个月,我就要飞往多伦多。
是时候,彻底走出这片名为“孟淮铮”的泥沼了。
书房的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我踌躇片刻,调出手机里的电子录取通知书,轻轻叩响了门。
“叩叩叩——”
门内,孟淮铮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墨蓝格纹的真丝家居服衬得他身形挺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周身散发着儒雅而疏离的清冷气息。
“哥。”我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眼前这个男人,是我异父异母的兄长,也是我整个少女时代秘而不宣的心事。
孟淮铮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有事?”
我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告知录取结果——
一阵甜腻可爱的卡通女声突兀地响起:“Darling接电话啦~”
孟淮铮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几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
“妍妍……婚礼的事你和婚庆公司直接对接就好,你喜欢的设计统统让他们安排。记住,钱不是问题。”
他脸上漾开的温柔笑意,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曾几何时,这份温柔是独属于我的。
八岁那年,我跟着改嫁的母亲第一次踏入孟家这栋气派的别墅,茫然无措得像只受惊的小鹿。是穿着英伦校服的少年孟淮铮,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说:“小丫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十岁那年,我怕黑不敢独自入睡。他用攒下的零花钱偷偷买了个龙猫小夜灯送给我,暖黄的光晕里,他轻声说:“别害怕,以后哥哥会像龙猫保护小月一样保护你。”
情窦初开的年纪,孟淮铮在我的世界里光芒万丈。
可这份隐秘的爱恋,我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只能将心事一笔一划写进日记。
直到他大学毕业那年,我鼓起勇气,在十七岁生日那天,将写满心事的日记本和一封情书,郑重地放进礼物盒送给了他。
那天,孟淮铮勃然大怒,礼物盒被他狠狠掀翻在地。
“姜意涵,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你哥!”
那时的我固执又天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真正的哥哥!这些年你宠我护我照顾我,我喜欢上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的执迷不悟,换来的是他毫不留情地将情书撕得粉碎。
“早知道你会犯浑,这些年我就不该管你!你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
他摔门而去,背影决绝。我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将那些碎片捡回盒子,回到房间用胶带一点点粘好。
可布满伤痕的纸页,再也拼不回最初的模样。
第一次失败的告白,并未浇熄我心中炽热的火焰。
我拼命学习,只为考取他待了四年的复旦大学,想留在上海,留在有他的城市。
然而,高考结束那天,孟淮铮带回了一个叫程妍妍的女人,让我叫她“嫂子”。
那个夜晚,我哭得声嘶力竭。
那一刻,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我踩着荆棘奔向他的那九十九步,终究是一场空。
我和孟淮铮,只能是兄妹。
那些在心里燃烧了多年的爱意,最终像一团烈火,将我灼得体无完肤。
如今,我想通了。
我要亲手掐灭这团火,将“孟淮铮”这个名字,从心底连根拔起。
看着孟淮铮依旧沉浸在电话里的温柔,我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默默退出了书房。
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继妹,去哪里上大学,他根本不会在意。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还有十五天,我就会离开孟家,离开孟淮铮。
回到房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只憨态可掬的龙猫夜灯上。暖黄的光晕下,龙猫为小女孩撑着树叶伞,像极了那些年孟淮铮将我护在臂弯的模样。
但从前,终究是过去了。
我轻叹一声,伸手按灭了开关。
“既然决定了要走,有些东西也该收拾了。”
我低声自语,从储物间翻出一个陈旧的行李袋,打开了那面占据整面墙的收藏柜。
玻璃柜里,静静陈列着过往的痕迹:孟淮铮在灵隐寺三拜九叩为我求来的平安符;他特意飞去法国,亲手为我调制的、名为“珊瑚海”的香水……
一件件,被我取下,放进那个空荡荡的行李袋。
袋子渐渐被填满,我的心却仿佛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压下心头的黯然,拉开了柜子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开,稚嫩的铅笔字迹,记录着我童年的颠簸与不安。
【新学校的老师很好,可同学们说我是扫把星,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那时,孟淮铮看到了这页日记,他蹲下来,认真地摸了摸我的头。
他说:“傻丫头,你不是扫把星,你是哥哥眼里的星星,亮晶晶,比任何人都要闪耀。”
后来我才知道,是他背着我去学校,用他的方式警告了那些孩子,默默守护了我脆弱的童年。
日记本上的字迹越来越工整,一页页,密密麻麻,全是关于孟淮铮的点点滴滴。
……
我一页页翻看着,视线渐渐模糊。
最后一页,是高二文理分班时,孟淮铮龙飞凤舞的留言:
【丫头,不管学文还是学理,记得在上海读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孟氏。小时候我保护你,长大了哥也能继续罩着你。】
“啪嗒——”
一滴温热的泪无声落下,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我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
然后,我拿起日记本,一页,一页,用力撕下。
每撕下一页,我和孟淮铮过往的回忆,便少了一页。
直到最后一页也化为碎片,我将它们连同那封破碎的情书,一起丢进了行李袋,拉紧了拉链。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我走出房门,一眼便看见拖着行李箱的程妍妍,正和孟淮铮在客厅里旁若无人地相拥。
心脏猛地一缩,我僵在楼梯口。
程妍妍抬头看见我,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意涵!我搬过来住几天,特意给你带了礼物!”
她说着朝我走来,打开手中的锦盒。
盒子里,躺着一只金属表带的粉色腕表,款式可爱,带着点英伦风。
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我对金属过敏。
九岁那年,保姆不小心给了我一把金属勺子,只是轻微的红痒,孟淮铮便二话不说辞退了保姆。家里所有的金属制品,也被他彻底更换,严防死守任何可能伤害我的过敏源。
正恍惚间,孟淮铮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还不快收下?别辜负你嫂子的心意。”
一字一句,敲打在我心上。
我怔怔地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神情,心底一片悲凉。
这个男人,不仅收回了对我所有的偏爱,甚至早已忘记了我的软肋。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锦盒,取出那只腕表,直接戴在了手腕上。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细微的刺痛感传来。
“谢谢嫂子,”我抬起头,目光掠过孟淮铮,“也……谢谢哥哥。”
谢谢你们,让我离开的决心,更加坚不可摧。
这天晚上,程妍妍住进了孟淮铮的房间。
夜深人静时,隔壁隐约传来的暧昧声响,让我辗转难眠。
我点燃一支烟,看着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深深吸了一口。
又苦又涩,一如我无望的青春。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微肿的眼睛下楼。
“意涵!”程妍妍热情地拉着我在沙发坐下,她颈间暧昧的红痕若隐若现,“你哥快生日了,我想给他办个生日宴,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吗?”
她的问询,让我瞬间想起很久以前,和孟淮铮在海边散步时说过的话。
我说,我喜欢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喜欢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还喜欢……被他牵着手,在朝阳初升时漫步在细软的沙滩上。
那天,孟淮铮牵着我的手走了很久。
他说:“丫头,你喜欢海边,那以后咱们俩的生日宴都在海边办,你喜欢的就是哥哥喜欢的。”
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我。如今的他,避我如蛇蝎,早已忘了我的喜恶。
一股涩意从胸腔弥漫开来,我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我的事,你该直接问我。”孟淮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程妍妍立刻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我想着意涵是女孩子,应该更懂你的喜好嘛。看来你妹妹也不太了解你呢。”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是啊,的确不了解。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我压下心口的涩意,转身欲走。
孟淮铮的眼神却骤然沉了下来:“大清早的,你能有什么事?”
他还会在意我的去向吗?
我如实相告:“约了今天去办签证。”
话音刚落,程妍妍一脸惊讶:“准备出去旅游?和同学一起还是……和男朋友?”
孟淮铮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责:“姜意涵,高考才刚结束,大学毕业前,不准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冰冷的斥责像针一样扎进心底,我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沉默中,程妍妍善解人意地打起圆场:“小姑娘长大了谈个恋爱很正常嘛,你别这么凶她。”她又转向我,语气温和,“有喜欢的人就大胆去爱,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岁?别听你哥的。”
程妍妍说完,便和孟淮铮一起出了门。
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离去的背影,我缓缓蜷紧了手心。
人生只有一个十八岁,我已经毫无保留地给了孟淮铮。
还有十四天。
十四天后,我将远走高飞。往后余生,我的青春,再也不会埋葬在这片无人问津的沼泽里。
我独自出了门。外面天色阴沉,细雨如丝。
明明是盛夏,雨丝飘落在皮肤上,却带来一阵寒意。
曾几何时,每一个下雨天,孟淮铮总会亲自开车接送我。
他说:“我的小丫头可不能淋雨,哥的臂弯就是你的遮风港。”
如今,我要学会一个人走了。
我微微垂眸,撑开伞,步入蒙蒙雨幕。
办完签证出来,手机震动,微信朋友圈的特别关心提示跳了出来。
我下意识点开。
半年才更新一次的孟淮铮,发了一条新动态。
【下雨天适合官宣。】
配图里,他一身裁剪精良的黑色燕尾服,揽着身穿洁白鱼尾婚纱、笑靥如花的程妍妍。他脸上的温柔笑意,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模样。
评论区一片“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祝福。
我怔怔地看着,左心口竟没有预想中那般尖锐的刺痛。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我平静地留下了四个字:
【百年好合。】
指尖划过屏幕,取消了那个名为“孟淮铮”的特别关注。朋友圈的喧嚣被一键屏蔽,连同心底那份不该有的波澜。
离开的日子在倒计时。这十三天,足够我将那个男人的影子,从心口一寸寸剜去。
回到半山别墅,迎接我的只有一室冷清。
厨房里,我为自己煮了一碗最简单的鸡蛋面。热气氤氲中,程妍妍的微信跳了出来。
【意涵,我和你哥哥晚上不回家,你照顾好自己哦。】
紧随其后的,是几张照片:摇曳的烛光晚餐,酒店大床房里的对镜亲密合影。
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我平静地回复:
“好。”
对话框刚关闭,沉寂的高中同学群突然活跃起来,有人艾特了我。
点开一看,是周末毕业聚会的邀请。
想到即将远赴加拿大定居,归期渺茫,我应下了邀约。
群里瞬间热闹。
【意涵,这次聚会,你那个宠妹狂魔哥哥孟淮铮会来吗?】
【记得那次露营山体滑坡,你哥连夜打飞的回国,带着搜救队满山找你!还说以后你出门他都要陪着,这次肯定也会来吧?】
文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切割着记忆。那些曾温暖如春、给予我无限安全感的画面,如今都化作冰冷的棱刺,深深扎进心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细密的疼。
我松开攥紧手机的手,敲下三个字:
【他不来。】
同学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孟淮铮将我捧在手心、揉进骨血里宠溺的那些年。
他们不知道十七岁那场无疾而终的告白,更不知道那个曾许诺日日守护我的人,早已将满腔柔情给了另一个身影。
这一夜,辗转难眠。
梦境混乱,恍惚间又回到八岁那年,初入孟家,局促地站在喷泉前,手足无措。
少年的孟淮铮穿着笔挺的英伦校服,淡漠地扫了我一眼,背着书包转身离去,未置一词。
惊醒时,脸颊一片冰凉,枕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如果从一开始,孟淮铮对我便是这般疏离,我是否就能早些看清我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最令人心碎的,并非从未拥有,而是曾拥有过全部的偏爱,却在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身,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上。
倒计时十三天,我将真正离开这里。
无论舍得与否,这些承载着过往的碎片,都必须清空。
只有彻底腾净这颗心,才能装下新的未来。
深吸一口气,我提起行李袋走出房门。
楼梯口,正撞见刚回来的孟淮铮和程妍妍。
看到我手中的袋子,孟淮铮眉心微蹙:“还没开学,拿着行李去哪?”
我紧了紧手指:“以后住校,收拾些没用的东西准备丢掉。”
说着,我吃力地提着袋子下台阶。
孟淮铮未再多言,大步上前,径直从我手中接过袋子,毫不犹豫地扔进了门外的垃圾区。
“乒乒乓乓——”
袋子落地的脆响,像是我心碎的回声。
那里面,有他飞遍半个地球为我寻来的各国礼物,有爱琴海边他亲手串起的贝壳风铃——那是我们约定永不遗忘的回忆。
但凡他有一丝在意,就能听出那碰撞声的熟悉。
可他一眼未看,漠然收回视线。
“你大学就在上海,不必住校。开学后住家里,我会和你老师沟通。”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心中五味杂陈。他若稍加询问我的高中老师,便会知晓我根本未曾填报国内志愿,而是直接申请了万里之外的多伦多大学。
但他满心满眼只有程妍妍,早已无暇顾及我的去向。
没关系,只剩十三天了。
等到了加拿大,他的在意与否,于我而言,再无意义。
想通这点,我沉默转身,走上楼梯。
身后,传来程妍妍轻柔的询问:“意涵是不是因为我们昨晚没回来陪她生气了?”
孟淮铮的声音冷淡疏离:“她已经十八岁,该学着独立了。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她。”
脚步微顿,随即继续前行。
是啊,十八岁了。
我不会沉溺过去,也不再奢望未来。
往后的人生,纵使独行,我也能走得坚定。
这几日,我几乎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孟淮铮每日带着程妍妍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
我们的人生轨迹,仿佛已提前分道扬镳。
星期天,离开倒计时第十天。
也是高中同学聚会的日子。
滨海清吧,包厢里光影迷离。
刚坐下,几个要好的同学便递来一杯酒。
“十八岁了!告别青春,可以合法喝人生第一杯酒了!”
我微微一怔。
都说酒能解千愁,此刻,我也想借此放松紧绷的神经。
更何况,这杯酒,权当是与同窗好友的道别。
一杯入喉,辛辣感直冲头顶,眩晕感随之而来。
起身去走廊透气,路过一间敞开的包厢,目光不经意扫过,竟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孟淮铮。
心脏猛地一缩,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包厢内的谈笑声却绊住了脚步。
“淮铮,马上要和妍妍订婚了,那个围着你满世界转的妹妹姜意涵,你打算怎么安排?”
“她成年了,以后不归我管。”
那清冽熟悉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刺入耳膜,瞬间驱散了几分酒意。
我垂眸站在门外,一时忘了挪步。
许久,才低低呢喃,继续向前走去。
“是啊,成年了,懂事了……以后我的世界,也不会再有你了。”
在走廊尽头吹了会儿风,又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清醒。
走出洗手间,却迎面撞上带着几分酒意的孟淮铮。
四目相对,我尚未开口,身后便传来程妍妍娇柔的呼唤。
“淮铮~”
她快步上前,扑进孟淮铮的怀抱。
“喝太多啦,都快走不稳了。”
孟淮铮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语气宠溺:“那就抱着你走。”
话音未落,他已单手将程妍妍打横抱起,旁若无人地离去。
那亲密无间的姿态,让我久久僵在原地。
“意涵,你怎么哭了?”同学方夏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怔了怔,随即扯出一抹浅笑:“没事,只是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方夏点点头,目光投向孟淮铮离开的方向:“那是你哥吧?他竟然谈恋爱了!以前他那么宠你,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找女朋友,会一直守着你呢。”
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我和他,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走,不可能永远绑在一起。”
方夏脸上掠过一丝惋惜:“其实以前我们都以为他是你男朋友,你们站一起真的很般配……可惜他是你哥……”
心口一片潮湿。
我也曾觉得可惜。但如今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深浅,冥冥中早已注定。
我与孟淮铮,从前是兄妹。
往后,便什么都不是了。
聚会持续到凌晨一点才散场。与同学道别后,我独自走向门口,却在旋转门旁意外看到孟淮铮和程妍妍的身影,仿佛专程在等我。
“刚成年就敢在外面待到半夜!越来越不像话!出事怎么办?”严厉的斥责如冰针般刺来。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旁的程妍妍嗔怪地看了孟淮铮一眼:“意涵现在有你护着,以后有她男朋友护着,能出什么事?走吧,一起回家。”她挽住孟淮铮的手,示意我跟上。
我垂眸,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走出大门,才发现外面正飘着淅淅沥沥的雨。
孟淮铮撑开伞,自然地揽过程妍妍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迈入雨幕。
那把大伞,严严实实地倾向身侧的女人,为她隔绝了所有风雨。而他自己的半边衬衫,已被雨水洇湿,显出深色的水印。
我恍惚地看着这一幕,蓦然想起从前。
为我撑伞时,他的伞也总是这样倾斜着,将我护得滴水不漏。
他曾说:“意涵是我娇养出来的玫瑰,玫瑰不能淋雨,我会永远保护你。”
一阵风起,斜飞的雨丝沾湿了我的白裙,带来阵阵凉意。
我回过神,独自一人,缓缓走进这片雨幕。
玫瑰不能淋雨。
但我要做自己的向日葵。
永远向阳,无惧风雨。
淋了雨回到家,身体便昏沉起来。
我草草冲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
接下来的几天,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的独处我早已习惯,也再不会旁敲侧击地打听孟淮铮的去向。
“叮——”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父亲发来的接机信息:
【乖女儿,你的机票是8月25号晚上10点登机,记得带好所有证件和资料,爸爸在多伦多皮尔逊机场等你。】
我点开手机日历,指尖划过屏幕,轻声呢喃:“只剩七天了。”
七天后那个日期旁,标注着【孟淮铮生日】。
或许,我的离开,就是送给他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我开始再次清点要带走的行李,将无法带走、也不再需要的旧物悉数打包,联系了上门回收。
快递员正清点物品准备打包时,孟淮铮回来了。
“这是干什么?”他蹙眉问道。
我填好单子,示意快递员可以带走那些鼓鼓囊囊的行李袋。
“联系了旧衣物回收,清理些不用的东西。”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孟淮铮的眉头拧得更紧,他似乎察觉到这段时间我的变化。但那份异样感只停留了一瞬,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这几天我和妍妍住在市中心的蓝海公寓,那边清净些,离公司也近。”他解释道。
我轻轻点头。没有我的地方,自然会清净。
看着他整理了一些他和程妍妍的行李准备离开,我下意识开口:“哥,下周五你生日……我能参加吗?”
这些年,他的每一个生日我都精心准备礼物。今年,恰好是第十年。
十,算是一个圆满的数字。最后一次,我想有始有终。
孟淮铮为我遮风挡雨十年,我想好好道个别。
“到时候再说。”他却不愿多谈,推着行李箱径直走向门外。
门被重重关上,心尖随之一颤,眼尾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红。
回到房间,习惯性地想拉开床头柜抽屉,看看那些曾为孟淮铮写下的情书。
抽屉拉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那些承载着少女心事的纸短情长,早已被我丢弃。只有一本泛旧的素描本,静静躺在抽屉最底层。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它,轻轻翻开。
泛黄的纸张上,每一页都画着不同模样的孟淮铮。
身穿英伦格子校服的他,牵起我的手说:“丫头,哥带你回家。”
手捧奖杯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的他,将意义非凡的金牌挂在我脖子上:“丫头,你是哥的荣耀勋章。”
举着酒杯在宴会上运筹帷幄的他,会将精心摘去尖刺的玫瑰送到我手中:“丫头,玫瑰绽放需要时间,哥等你长大。”
每一幅画,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但没关系,我会亲手,一刀一刀,从心底剜去这些记忆。
素描本翻到最后一页,还余一张空白纸。
我忽然想起,每年孟淮铮生日,我都会偷偷画一张两人在一起的合影。
今年,也要画的。
只是画上的人,会是孟淮铮和程妍妍。
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
我一笔一划,勾勒着线条,画得格外专注、细致。
暮色四合,才终于停笔。
这时,大门传来“咔哒”的开锁声。
走到客厅,只见孟淮铮步履踉跄地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哥,你怎么喝这么多?”看他身形不稳,我连忙上前搀扶。
孟淮铮高大的身躯倚靠在我身上,手臂也顺势揽住了我的腰。
男人身上混杂着浓郁酒气和熟悉的木质香调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一怔,下意识想后退拉开距离,下一秒却被孟淮铮更紧地圈入怀中。
腰间的手带着灼热的温度,不安分地探入我的衣内,霸道的吻也随之落下。
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曾在梦中渴望过无数次的画面,竟如此清晰而真切地发生了。
粗粝的大掌抚上胸前的起伏,触电般的战栗让我猛地挣扎后退。
“哥……”
我的抗拒却换来男人更用力的禁锢和摩挲。
“妍妍乖……”
孟淮铮饱含情欲的低喃,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晃神之际,已被他抱进房间,推倒在床上。
这一刻,我才从沉沦的亲吻中彻底惊醒。
“孟淮铮!你看清楚!我是姜意涵!不是程妍妍!”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
孟淮铮停下了动作,醉眼朦胧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随即将我紧紧按入怀中,再无其他动作。
我想起身,耳畔却响起他沙哑的嗓音:“别走。”
身体瞬间僵住,手指在身侧蜷紧。
是在挽留我?还是又一次将我当成了程妍妍?
沉缓的呼吸声传来,孟淮铮已沉沉睡去。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几乎令我窒息。
我试图挣脱,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他臂弯的禁锢。
脑袋昏沉,呼吸间萦绕的酒气更添晕眩。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睁开眼,便看见孟淮铮神色莫辨地站在床边。
“姜意涵,你怎么会在我床上?”他声音低沉。
昨夜的画面在脑海重现,我一阵面红耳赤,刚想开口解释,却被他厉声打断:
“如果还有下次,你就搬去学校住,永远不许再进我房间!”
斥责声中夹杂着失望与厌恶,将我所有的话语堵了回去。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垂下眼睑。
我知道,即便说出真相,他也不会相信。
在孟淮铮眼里,我只是个对他存着龌龊心思的妹妹。
没关系,只剩五天了。
再过五天,我就会远赴加拿大。
不但不会再进他的房间,更会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我从床上爬起来,拢紧凌乱的衣衫走出房门。
刚出去,却迎面撞上正上楼的程妍妍。
“意涵?大清早的你怎么从你哥房间出来?!”程妍妍神色震惊,声音拔高。
我脸色一白,慌乱得不知如何应对,避开她的目光,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刚关上门,程妍妍便紧跟着闯了进来。
“你昨天在你哥房间一整晚?你们干了什么?”她紧紧盯着我,眼底是审视与晦暗不明的情绪。
“大家都是女人,你对你哥那点心思我一直知道。我以为你会懂分寸,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廉耻,趁他喝醉,竟然主动爬床!”她的字字句句,都淬着明晃晃的厌恶。
我低着头,发现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昨天晚上,我和他什么都没……”
话未说完,便被程妍妍厉声打断:
“昨天是我和他吵架了,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但我和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要再做这种恶心事,我会让你永远滚出孟家!”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摔门而去。
我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瘫软无力。
孟淮铮的斥责,程妍妍的警告,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我的心脏。
豆大的泪珠无法抑制地滚落,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我捂住嘴,任由泪水浸湿指缝。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抬眼看向窗外,孟淮铮已开车带着程妍妍离开。
我平静地收回视线,蜷缩在床上,紧紧抱住自己。
第二天清晨,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我迟疑片刻,按下了接听。
“妈……”刚开口,听筒里便传来母亲盛怒的声音:
“我和你孟叔叔才出去旅游一个月,你就捅出这种丑事!”
“你哥都要结婚了,你还想着去爬他的床!姜意涵,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你赶紧给我搬出去!别跟你哥住一起了!”
莫大的悲凉瞬间席卷了心脏。
小时候姜家破产,父母离异,父亲远赴加拿大,母亲带着我改嫁孟家。
她总说我是拖油瓶,因为我的存在,让她无法再为孟叔叔生个孩子。
这些年她极少管我,仅有的两次主动“关心”,都是责骂。
一次是我对孟淮铮表白时,骂我不要脸。
一次是今天,说我爬了孟淮铮的床,没有羞耻心。
“妈,你什么都没问,就笃定是我主动的吗?”我声音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再次传来她厌恶的话语:
“大家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你要是影响到我在孟家的地位,就滚去找你爸!”
说完,电话被无情挂断。
黑掉的屏幕,映出我失魂落魄的憔悴面容。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
对着屏幕上那两个字,无声地说:“妈,您放心。您不喜欢的这个女儿,还有最后4天,就会彻底离开孟家,离开您了。”
接连几天,孟淮铮都没有回家。
我专注处理着出国前的准备,不再在意他和程妍妍的去向。
直到8月24日晚上11点59分,孟淮铮生日的前一分钟。
我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唯一置顶的联系人。
对话框打开又关闭,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没有对他说“生日快乐”。
早上8点整,手机准时传来航班提醒:【姜意涵女士,您的出境航班将在14小时后起飞,请您提前两小时抵达机场办理登机手续。】
我算了算时间,只剩最后12小时了。
我莫名点开微信朋友圈,看到程妍妍刚发了一条新动态:
【海边的日出很美,期待傍晚的落日和你。】
配图是她和孟淮铮在玫瑰海岸十指紧扣的牵手照。
睫毛轻颤两下,内心竟比想象中平静。
这时,程妍妍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你哥今年的生日只想和我过二人世界,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文字下方,附带着一段10秒的视频。
视频里,孟淮铮穿着睡袍躺在酒店情侣主题的水床上,程妍妍躺在一旁,露在被子外的肩颈布满了暧昧的红痕。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扯了扯嘴角,默默退出微信,开始最后一次确认清理这个家里所有属于自己的痕迹。
倒计时4小时。
我拿出抽屉里那本厚厚的素描本,将画纸上那个曾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一张又一张,撕成了碎片。
画纸被丢进垃圾桶,连同脑海里的那些回忆,也被我一点点清空。
倒计时3小时。
我将家里仅剩的、属于自己的零星物品,全部扔了出去,不留一丝痕迹。
倒计时2小时。
我将床头的龙猫夜灯,轻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压在了那张为孟淮铮和程妍妍画的合照上。
就当是我这个妹妹,送给哥哥的最后一份新婚礼物吧。
八岁那年,孟淮铮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道光。
但以后,我会成为自己的光。
因为,我是向日葵,而不再是谁的玫瑰。
倒计时1小时。
【哥,生日快乐,我们就此别过,再无关联。】
【祝你往后在没有我的人生里,得偿所愿。】
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随后,我拿起手机,删除了孟淮铮和程妍妍的微信好友,注销了自己的微信账号。
再将整个手机格式化,恢复出厂设置。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做完这一切,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转身,直奔机场。
飞机呼啸着冲入夜空,舷窗外是漫天璀璨的星河,照亮了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也照亮了我前方未知的路。
自此,山高水长,我再也不会回头。
飞机穿越厚重的云层,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平稳飞行。
姜意涵坐在舷窗旁,最后凝望了一眼云层之下,那片承载着过往的、星星点点的灯火。
随即,她拉下眼罩,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抵达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时,已是翌日午后。
甫一出闸,姜意涵便看到了笑容和煦的姜父在接机口等候。
姜家当年破产后,姜父一度境遇艰难,但多年经商的底蕴尚存,这几年抓住机遇,事业又渐渐有了起色。
虽偶有视频通话,但此刻,是他们父女十年来第一次真实地站在彼此面前。
“爸。”这一声呼唤出口,思念与委屈同时涌上心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很快收敛情绪,朝着姜父展露笑容。
“走吧,我们回家。”姜父眼中满是慈爱,接过行李,领着她走向停车场。
直到坐进车里,姜父才温声问道:“国内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姜意涵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这次过来,我不打算再回去了。想先在这边完成学业。”
姜父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
“那再好不过了。这些年,爸一直惦记着你。现在你来了,我也能好好照顾你了。”
“你妈那边……她现在只顾着自己。至于你哥……”
姜意涵侧过脸,打断了姜父的话。
“哥哥已经订婚了,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我总去打扰他,不太好。”
姜父看了她一眼,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些年视频通话,女儿口中提及最多的便是孟淮铮,如今却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年轻人的事,又相隔万里,他不再多问,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自己决定就好。到了爸这里,你永远是自由的。”
同一时刻,国内。
孟淮铮在公司处理事务,却始终心绪不宁。
时针指向十二点,他的手机屏幕依然沉寂。
往年的此刻,姜意涵的生日祝福早已如约而至。
他将手机搁在桌上,揉了揉眉心,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策划案。
然而,那条缺席的祝福,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搅乱了平静。一股莫名的烦躁悄然升起。
他起身走向茶水间,为自己泡了杯安神茶,然后走进办公室的休息室躺下。
他的睡眠向来不佳。往年此时,姜意涵不仅会奉上安神茶,还会替他按摩助眠。后来仅靠安神茶也能勉强小憩片刻。
但今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没过多久,手机便“叮叮”作响。
他拿起手机,心底掠过一丝期待,却在看清发信人是程妍妍时,眉头微蹙。
【淮铮,说好今天你生日,我们过二人世界。我在玫瑰海岸等你。】
信息发来时已近十点。
被打扰睡眠的烦躁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回复了一个“好”。
退出对话框,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姜意涵的聊天窗口上。
依旧空空如也。
孟淮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往年此时,姜意涵早已将一整天的安排、生日祝福和对未来的期许,一股脑地发给他。
为何今天如此安静?
是忙于开学事宜无暇顾及?还是……真的放下了,不再纠缠?
想到后一种可能,孟淮铮并未感到预期的轻松,反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犹豫片刻,再次拿起手机。除了工作信息,再无其他。
放下手机时,程妍妍的声音响起:
“你妹妹……似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不知分寸。”
“有些事,说出来沟通清楚,比一味回避更能解决问题。”
孟淮铮抿紧了唇。
他难道没想过好好沟通吗?可每次他试图讲道理,姜意涵总会误解他的意思,然后更加执着。
与姜意涵共同生活十年,他太了解她了。她表面乖巧听话,骨子里却倔强无比。认定的事,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好了,不必再说。我有分寸,我了解她。”孟淮铮拿起手机起身。
程妍妍在他站起的瞬间拉住他,迟疑地问:“那……婚礼还要继续吗?”
“继续。”孟淮铮眼神微闪,留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酒店,孟淮铮驱车本欲返回别墅。
行至半途,却在路口调转方向,重新驶回公司。
回到办公室,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微信提示99+,却没有一条来自姜意涵。
“倒是有点长进。”他低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强压下心绪,不再理会。
零点已过。
孟淮铮拨通了程妍妍的电话。
“她还是没回消息吗?”电话刚接通,他便直接问道。
“没……”一个字刚出口,电话已被挂断。
他点开姜意涵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打。
“不回消息是好事,总比纠缠不休强。”他试图说服自己。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点开了姜意涵的朋友圈。
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条冰冷的横线。
捏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筋微凸。
【朋友圈怎么回事?】他打出一行字,却在发送前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看不见最好。反正她已成年,一切与他无关。
没必要再像从前那样时刻关注她的动态。
手机被扔回桌面。孟淮铮走向休息室,本想休息,脚步却停在冰箱前,取出一瓶酒。
酒过三巡,他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一个隐藏相册。
相册里,全是姜意涵的照片。
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喃喃自语:“我是你哥……你成年了……我管不着你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的!”
照片中的影像在眼前重叠。他迷迷糊糊地选中所有照片,手指悬在删除键上良久,最终还是将手机丢到一边。
踉跄着躺回床上,这是他睡得最早的一夜,也是梦境最多的一夜。那些照片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盘旋。
翌日,孟淮铮终于回到别墅。
偌大的空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他走进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
一个熟悉的龙猫夜灯下,压着一幅画。远远望去,画中是两个人的身影。
“姜意涵,我说过不要再画这些……”他揉着眉心,语气不耐。
话音落下,才惊觉无人回应。他抬头望向楼梯,想起她已开学,大概还在学校处理入学事宜。
他收回视线,走向沙发。
直到走近,他才看清画的内容——与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画上是他第一次带程妍妍回家的场景。画面中,他侧头“深情”地望着程妍妍,牵着她的手,两人笑容满面。
他其实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对程妍妍流露过画中那般的神情。
推开龙猫夜灯,画纸右下角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哥,生日快乐。】
【我们就此别过,再无关联。】
【祝你往后没有我的人生,得偿所愿。】
看着这几行字,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瞬间攫住了他。
目光再次落回那个龙猫夜灯上,孟淮铮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慌乱瞬间化为强烈的不安。
第12章
自从姜意涵十三岁之后他就没有再去过她的房间。
但是他一直知道姜意涵保存着他送给她的那个龙猫的小夜灯。
已经过去了五年,他刚刚看到小夜灯时没有反应过来,而记忆回归脑海的时候,他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他们吵过架,也互相送过很多礼物,不管其他东西最后如何处理,这个小夜灯却一直亘古不变的待在姜意涵身边。
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那时他说:“白天我来守护你,晚上小夜灯保护你。”
姜意涵说:“这是我将永远珍藏的礼物,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弃。”
可现在为什么会和这幅画着他和程妍妍的画一起出现会在这里?
而且什么叫做‘再无关联’‘没有我的人生’?
孟淮铮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往日里只要响几声就会被接起的电话,如今只听到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
“你所拨打到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被挂断,孟淮铮直接给姜意涵发去消息。
【在哪?】
消息是发出去了。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6
“好,好,好,姜意涵你确实是长本事了。”
孟淮铮气极反笑,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被愤怒代替。
以前姜意涵也闹过脾气,但是从来没有拉黑过他
这次竟然这么激动?
起身离开时,他才看到桌边的垃圾桶。
看到里面画满人物的碎纸片时他呼吸一滞,顿了片刻他才给秘书小吴打了个电话。
“去查姜意涵的行踪!”
等待的过程,孟淮铮心中烦躁更甚但到了最后却剩下了一种挫败的颓然。
这一年他刻意避免去过多关注姜意涵,就是避免接触过多又让姜意涵误会。
可是他没想到会失去姜意涵的行踪。
孟淮铮握住方向盘,感觉太阳穴都在跳动。
手机在口袋震动了几下。
点开一看却和姜意涵并无半点关系。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还是点开了姜意涵的对话框。
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得扎在一片姜意涵分享各种东西的对话框中。
花花草草,夕阳落日,小猫小狗……
每一件姜意涵目之所及的东西,都会给他分享。
三个月前姜意涵还曾发过一个学做菜的视频。
她说:“孟淮铮,我最近在学你最喜欢吃的油焖大虾,你今天回来吃饭好不好?”
相比起锅里的美食,他一眼看到的就是姜意涵手背被油溅红的一小片肌肤。
他记得,那天他回去了,只是那道油焖大虾他没有吃。
他只是对姜意涵说:“不会做就不要做,三餐都会有阿姨定时过来做,何必浪费时间。”
最后那道菜的归处他不知道,只记得那天姜意涵难过的神情。
而那以后,姜意涵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时不时的做一些菜拍给他看。
只是每一道他都没有尝过。
准备再往前翻时,秘书小吴给他发来了消息。
【孟总,查到了,小姐现在正在多伦多,和她父亲在一起。】
孟淮铮眉心一拧,竟然跑那么远去了!她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哥哥!
【给我订机票,现在马上立刻!】
他拿起手机,直接开车奔去机场。
姜意涵,你给我等着!
来源:小高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