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老大很感谢那个夜里酩酊大醉的人,若不是那人喝了烧酒,把自己醉倒在板凳上,任人喊叫,也醒不过来,他哪里有机会开上灵车呢?不过,也得感谢那引荐人,若不是引荐人给他洗了脑,恐怕就算是再次远行出门打工挣点零碎钱,他估计也不想来开灵车。毕竟在他旧有的观念里,给死人开车
作者:
衣衣:贵州播州人,现居播州。
江老大很感谢那个夜里酩酊大醉的人,若不是那人喝了烧酒,把自己醉倒在板凳上,任人喊叫,也醒不过来,他哪里有机会开上灵车呢?不过,也得感谢那引荐人,若不是引荐人给他洗了脑,恐怕就算是再次远行出门打工挣点零碎钱,他估计也不想来开灵车。毕竟在他旧有的观念里,给死人开车,哪里有给活人开车爽快呢?活人有个笑谈,死人,板着个脸,怪吓人的,说不定,还有诈尸的,一个翻身起来,问你两句,你不吓死,那就怪了。最后,他决定来开灵车,不知是看淡了生死,还是看破了生活。反正,他来了,还干得乐呵着。
引荐人说,你以为这种地方是想来就来的,来,还得讲点关系和缘分,还加一点运气。是的,江老大运气不错,关系也有点,至于缘分么,那就是和引荐人的缘分了,谁让引荐人是他舅呢?这不就解决了关系和缘分的问题了。那运气,就是夜里酩酊大醉的人给的,话说那人是前任灵车司机,醉得误了拉尸时间,丧家举报,讨要个说法,说什么活人的时间可耽搁,可死人不会说话,耽搁了时间,今后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定是说不清楚的。
这事确实不好办,若是活人,给点钱,给点好听话,兴许就过去了。可死人,怎么给钱?怎么说好听话?给钱,死人没了用处,倒是给点钱纸,烧了灰,兴许在所谓的另一个世界还能用上一用。好听话,说了也听不见,就算是听见,也不表态,这可如何是好。没办法,找了先生看时间,并嘱咐灵车司机,定不要再误了拉尸时间。夜里酩酊大醉的灵车司机无缘再拉死人,空出的位置需人填补。
你还别看,就一灵车司机的活,都有人抢着干,塞个自己人进去。看来,活不好找,钱也不好赚,有一个长期活,睡觉都要香一些。江老大和他舅的缘分,全仗了狗屎运气好,也可以说是捡了漏。这话怎么说呢?活本也有了其他人,举荐的人来头大,没人敢抢,只能应承让人来。来了,临了,一看,开不了这车。怎么就开不了这车了呢?哎,说起来是个笑话,不过,的确也是一个笑话。本是安心来当灵车司机,以为万无一失,不曾想,平日里没关注,灵车是个什么样的车。
说说灵车吧,灵车不是一般的小车,也不是一般的大车,灵车就是一倒大不细的车,小车C照开不了,大车B照以上均可开,可真正的大车司机又不愿开。为啥,大车司机开大挂车,开油罐车,开大拖车,往方向盘那一坐,威风。就如我六弟一样,干什么事都上手慢,但开车,那样子,那气势,威风,谁都上不去的坡,谁都转不过的弯,他一来,坡上了,弯过了。这也许就是术业有专攻吧,或者也可这样说,老天是公平的,派你来到人世,总要给你安排一个活,这个活是你擅长的,也是你乐意的。灵车就是依维柯,只是医院的依维柯用来装病人,殡仪馆的依维柯用来装死人罢了。带来的人拿出驾照,江老大舅笑了,这事黄了,驾照够不上开,要增驾再来,灵车哪里等得起,或者说灵车里的死人哪里等得起。
江大老舅想到了他,想着他有驾照不说,还因是心疼自己姐姐。姐姐生了江老大,江老二,两儿子,没个闺女,不贴心,就算贴心,哪比得过闺女。江老二远在云南,一年难得见上一回,见上一回,也因各种原因,搞出一些不愉快。要么就是天天酒局,陪在姐姐身边时间少,且搞不好,江老二和江老大还要干上一架,更是让姐姐焦虑到了极点。嘴巴说干了,肺都说穿了,心都说碎了,江老二、江老大,该摔杯子还摔杯子,该打架还是打架,该暴粗口还是暴粗口。追究其闹架原因,说起来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按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该是有了情绪的。
江老二抱怨母亲对江老大过好,孩子,孩子哐了,饭,饭煮来吃了,家里的大米大蒜小葱小菜,也帮着种了,种了收成了,江老大吃了现成,还假装一天当了村主任忙得脚不沾地,我看就是懒,就是依赖。关键是母亲的一套房被占赔了钱,一人一半,这就不该一人一半。为什么,江老大的孩子母亲哐了,饭母亲煮了,地母亲种了,这些折算成钱,那江老大得到的房款钱是不是就该少一些。江老二远在云南,媳妇是云南的,姑娘是云南养大的,儿子是云南养大的,母亲没给哐过娃,没给煮过饭,这折算起来,是不是便宜让江老大占去了。反正一句话,两兄弟只怕不见面,见面就掐,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索性,江老大带着媳妇去了浙江,过上了打工生活,等挣了钱,再带孩子出去,免得隔母亲近了,惹怒江老二闲话多。这就苦了母亲,也就苦了江老大舅的姐姐。
姐姐年过六旬,带个孙子,孙子跑,姐姐跟着跑,跑不过,孙子一脚叉进下井盖,另一只脚也叉进下井盖,卡住了,身体上半部在井盖外,身体下半部悬空井盖。姐姐吓白了脸,吓冷了血,一手提起孙子,有惊无险。姐姐吼骂作用不大,孙子不听,只顾自己一天动来动去,消耗能量,要不然夜里如何睡得着。
可姐姐的体力哪是孙子的对手,一天总是忙得不是背痛,就是脚痛,不是脚痛,就是腰疼,三晃两晃,脚上长了增生,动了手术,走起来稍微好些,可上坡爬坎,下河走楼梯,还是不顺溜,总是感觉脚不灵活,硬邦邦,再追跑耍的孙子就难上加难。孙子跑得飞快,差一颗米就撞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很是生气,手刹扯得咕咕地响,见孩子一张惨白脸侧立一旁,气得半死,破口大骂。姐姐扯过孙子,屁股上狠狠两大巴掌,孙子恶狠狠瞪姐姐,有种,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的架势。姐姐也凶起来,吼道,你瞪,你再瞪,把眼睛给你抠了。孙子手叉腰,一副吃人模样,说,你又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不要你管。吼完,气哼哼又跑起来。
姐姐跟江老大舅说起这些事,心是悬的,生怕带孙子带出了好歹。毕竟姐姐在带孩子这件事上,出过一次差错。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姐姐表妹爱上一男人,和男人好上,未结婚就有了娃,生了娃两人却开始扯皮,扯着皮,娃就没了放处。那时,姐姐正好也生了娃,有奶。表妹求助姐姐,姐姐想着反正带一个娃也是带,带两个娃也是带,年轻,体力有,精力有,一天活泛得很,也就答应了表妹。
孩子带得很好,顺着门前的八月桂一起长,出落得乖巧听话,皮肤白白,身体瘦瘦,头发黑黑,和表妹一样长了一张美人脸。姐姐很喜欢这孩子,养着养着,甚至觉得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姑娘了,心疼得很。可哪里知道,等姐姐一天从地里回来,姑娘感冒发烧,吃了药,捂了被子,夜里出了一通汗,天亮,却喊不应姑娘,一摸,人都冰了。喊来医生,说,断气了,埋了吧。姐姐心有余悸,不知怎的姑娘就死了,死得莫名其妙。还好,表妹并未为难,伤心一阵,也就过了。江老大舅听姐姐这么说,也不知如何安慰,想帮,衣袖不够长,只能陪姐姐一起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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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南风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