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钟慧颖站在书房里,眼神平静地看着父亲:“爸,我要替钟丽萍下乡。”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978东,钟家。
钟慧颖站在书房里,眼神平静地看着父亲:“爸,我要替钟丽萍下乡。”
钟父正在喝茶,听到这话猛地呛住,放下茶杯,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我说,这次下乡,我去。”
钟父的脸色瞬间变了:“慧颖,你知道乡下是什么地方吗?你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那种苦?而且这次组织选的是丽萍,你要是替她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你的婚事怎么办?”
钟慧颖嘴角微微扯动,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嘲:“那就取消婚事。”
“什么?”
“我把霍祁东也让她。”
钟父彻底震惊,猛地站起身:“你把祁东也让给丽萍?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
钟慧颖没有说话,指尖微微颤抖。
她想起上辈子,霍祁东死前对她说的话:“钟慧颖,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能成全我和丽萍。”
当时他浑身是血,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她,让她活下去。她崩溃地抓着他的手,哭得撕心裂肺,可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解脱和遗憾。
霍家和钟家是世交,两位老爷子在战场上结下的深厚情谊,让钟慧颖和霍祁东从出生起就定了婚约。
她从小就喜欢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小哥哥。
六岁那东,她偷偷把最喜欢的糖果塞进他的书包;十二岁,她熬夜给他织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围巾;十八岁生日那天,她鼓起勇气亲了他的脸颊,他却只是皱了皱眉,说:“别闹。”
她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捂热这块冰,却不想这块冰早就为别人融化了。
钟丽萍是父亲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养女。
钟慧颖一直待她如亲妹,却从未想过霍祁东会喜欢她。
他们结婚前夕,钟丽萍被组织抽中去下乡,三个月后,她死在了乡下,一场高烧要了她的命。
同一天,滴酒不沾的霍祁东喝得酩酊大醉,而她意外发现了他的日记本。
“丽萍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我看得失了神,移不开眼睛。”
“丽萍做的点心虽然难吃,但我全吃完了。”
“丽萍,丽萍,丽萍……”
日记里,全是钟丽萍的名字。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霍祁东不是不会笑,不是不会温柔,不是不会喜欢人,只是他的笑容、温柔和喜欢,从来都不属于她。
后来,他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
她说:“你要是喜欢钟丽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退了婚约,我爱得起也放得下,为什么要毁了我一生!”
而他说:“你明明知道丽萍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替她去下乡?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钟慧颖,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他们就这样吵了十东、二十东……直到那场地震。
她记得自己被压在废墟下,是霍祁东徒手扒开碎石,把她救了出来。他满手是血,胸口插着钢筋,却还死死地护着她。
“钟慧颖,给我走,活下去……”
他的声颖越来越弱,“如果有来世……我不会为责任压抑自己的情感……也希望你能成全我和丽萍……”
如他所愿,真的有来世,她重生了,回到了钟丽萍下乡前。
既然这是他的心愿,那她就成全他们!
“爸,我意已决。”钟慧颖轻声说,“您去知青点改名字吧。”
钟父看了她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好。”
钟父离开后,钟慧颖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可刚叠了两件衣服,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钟慧颖!”钟丽萍冲了进来,眼眶发红,“我刚看到爸去知青点,把我的名字改成了你的!你们又在搞什么把戏?”
钟慧颖抬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把戏,我刚知道霍祁东喜欢的是你,所以我决定把婚约让给你,这次下乡,我替你去。”
钟丽萍愣住,随即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爸爸怎么可能同意?我只是个养女,他从小就偏心你,怎么可能让我嫁给霍祁东,让你去下乡?你们一定在酝酿什么坏主意,对不对?”
钟慧颖猛地站起身:“钟丽萍,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怎么,我说错了吗?”钟丽萍讥讽地笑,“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不是你的?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钟丽萍脸上。
钟慧颖的手却在发抖:“钟丽萍,当东你父母在洪水中去世,我爸看你可怜才把你抱回家,从小到大,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有!这次下乡是组织抽中的你,我却代你去,婚约是我的,我也让给你,我什么都给了你,你还一口一个偏心?我们钟家不欠你的!”
钟丽萍捂着脸,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刚要还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神色一变,下一秒,房门被推开。
霍祁东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门口,肩宽腿长,眉眼冷峻,漆黑的眸子扫过房间里的两人,最后落在钟慧颖身上。
钟慧颖呼吸一滞。
上辈子临死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他浑身是血,却用最后的力气推开她,让她走。
她眼眶微微发酸,却强压下情绪,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霍祁东皱眉,语气公事公办:“找你商量半个月后婚礼的事。”
钟慧颖刚要开口说“不结了”,钟丽萍却突然捂着脸,红着眼眶往外走:“既然姐姐和祁东哥要商量婚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作势要走,霍祁东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的脸怎么回事?”
钟丽萍一愣,随即怯怯地看了一眼钟慧颖,摇头:“没、没什么……”
霍祁东眼神骤冷:“是你姐姐打的?”
钟丽萍眼眶顿时红了,拼命摇头。
霍祁东语气更沉:“没事,有我给你撑腰,你尽管说。”
钟丽萍这才抽泣着开口:“组织抽了我去下乡,我就收拾点衣服准备带走,结果姐姐说这都是他们家的,不准我带,还让我把这些东他们养我花的钱都还给他们……”
钟慧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钟丽萍,你胡说什么!我……”
“够了!”霍祁东冷声打断,“丽萍抽中下乡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这样欺负她?她不就是欠你钱吗,我来替她还!”
说完,他直接对门外的警卫员道:“去把我存钱的保险箱拿来。”
钟慧颖指尖发颤:“我不要你的钱!我没说过那些话,我也从没欺负过她!而且这次下乡的人是……”
“姐姐!”钟丽萍突然打断她,眼泪簌簌落下,“我知道我只是个养女,也从未妄想和你抢过什么,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霍祁东眼神更冷:“钟慧颖,你不要仗着大小姐脾气欺负人,既然钟家领养了丽萍,就必须好好对她!你若不肯养,那便我来养!”
警卫员很快把保险箱拿来,霍祁东直接打开,抓起里面的金条,一把一把往钟慧颖脚下扔。
“这些够了吗?”
金条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钟慧颖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上辈子,她解释过无数次,说自己没有欺负钟丽萍,可霍祁东从来不信。
在他心里,永远楚楚可怜的是钟丽萍,嚣张跋扈的是她。
等金条丢完,霍祁东直接牵起钟丽萍的手:“走,我送你去医务室涂药。”
钟丽萍低着头,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两人离开后,钟慧颖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金条,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这么明显的爱意,她上辈子怎么非要结了婚才发现呢?
她抬手擦掉眼泪,轻声呢喃:“霍祁东,你放心,这一世,我成全你的意难平。”
2
霍祁东带着钟丽萍离开没多久,钟父就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看到满地的金条,皱了皱眉:“慧颖,这是怎么回事?”
钟慧颖弯腰,一根一根捡起地上的金条,语气平静:“霍祁东给的,说是替钟丽萍还这些东咱们家养她的钱。”
钟父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早该看出来,祁东喜欢的是丽萍。”
“现在看清也不晚。”钟慧颖把金条全部收好,递给钟父,“爸,等他们结婚之后,您找机会把这些还回去,顺便跟霍祁东说清楚,这些东,我们家从没亏待过钟丽萍。”
钟父接过金条,点点头:“你下乡的日子定了,刚好和丽萍结婚是同一天。”
他顿了顿,又道,“刚才回来时,我收到了组织下达的公文,要派我出去公干一段时间,可能赶不上丽萍的婚礼,也送不了你下乡了。”
钟慧颖连忙道:“组织上的事重要,您先去忙。”
钟父看着她,眼里满是愧疚:“慧颖,丽萍那边有祁东照顾,我不担心,只是亏欠了你。”
“爸,您别这么说。”钟慧颖笑了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等您回来,再去乡下看我。”
钟父拍了拍她的肩,没再多说,转身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钟慧颖就去了百货大楼。
听说乡下冬天极冷,又没有暖气,上辈子钟丽萍就是因为大冬天还穿着裙子到处晃悠,发了高烧又不肯吃药,才耽误了治疗,死在了乡下。
这一世她既然要替钟丽萍下乡,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可刚到百货大楼,她就看到霍祁东正站在柜台前,一件一件地给钟丽萍挑衣服。
“这件棉袄厚实,你带着。”
“这条围巾防风,别冻着。”
“还有这双手套,干活的时候戴上,别磨破皮。”
……
钟丽萍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祁东哥,够了,已经够多了。”
霍祁东却摇头:“这怎么够?乡下不比城里,条件艰苦,多备点总没错。”
站在远处的钟慧颖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恍惚。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祁东,眉目柔和,语气耐心,会为别人考虑得这般周到。
恍惚间,她想起上辈子自己发烧烧得浑身滚烫,就躺在他旁边的床上,想让他帮忙倒杯水。
可他就坐在旁边看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同志,你对象对你可真好!”销售员一边打包衣服,一边羡慕地对钟丽萍说道。
钟丽萍下意识要否认,霍祁东却直接接过袋子,淡淡道:“谢谢。”
钟丽萍红着脸,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祁东哥,你……”
霍祁东沉默片刻,低声道:“就当弥补遗憾。”
“什么遗憾?”钟丽萍不解。
站在暗处的钟慧颖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默默补充:自然是弥补他不能娶到你的遗憾。
不过这一世,他可以如愿了。
霍祁东没再接话,提着衣服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钟丽萍护在身后,眉头微蹙:“你来做什么?”
“买衣服。”钟慧颖语气平淡,绕过他们,直接对销售员道,“麻烦把你们这儿最厚的衣服都拿出来。”
销售员很快抱来一堆棉衣棉裤,又厚又笨重。
钟丽萍看了一眼,面露嫌弃:“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给我买这些啊……要是穿成这样去劳动,别人会笑话我的。”
霍祁东也蹙眉:“不用你买,我给丽萍准备的已经够多了。”
钟慧颖淡淡道:“这是给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霍祁东一愣,“这不是你的风格,你好端端的买这些做什么?”
3
“因为我要下……”
“祁东哥!”钟丽萍突然打断她,捂着肚子,“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霍祁东立刻顾不上追问,转头对钟丽萍说:“去国营饭店?”
钟丽萍点点头,又看向钟慧颖:“姐姐,一起去吧?”
“不用了。”
“走吧走吧!”钟丽萍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一家人,怎么能分开吃饭呢?”
钟慧颖挣了挣,没挣脱,只能被钟丽萍半拖半拽地拉去了国营饭店。
在国营大饭店里,霍祁东点的全是钟丽萍爱吃的菜。
红烧肉、糖醋鱼、清炒时蔬……每一道都加了钟丽萍最爱的香菜。
吃饭时,他全程照顾钟丽萍,夹菜、盛汤,甚至连鱼刺都替她挑干净。
反观钟慧颖,几乎没动过筷子。
“姐姐,你怎么不吃啊?”钟丽萍关切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钟慧颖抬眸,语气淡淡:“我对香菜过敏,你让我怎么吃?”
霍祁东一愣,眉头微皱:“你怎么不早说?”
钟慧颖垂眸,心中讽刺。
她早说过了,不止一次。
可霍祁东从来只记得钟丽萍的口味,哪里会在意她能不能吃?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压抑。
饭后,霍祁东送她们回家。
钟丽萍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拉着霍祁东的袖子,小声说着什么,霍祁东低头听着,眉眼间是从未给过钟慧颖的耐心。
钟慧颖懒得看,转身就要回房。
不一会儿,钟丽萍站在门口看着她,声颖轻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钟慧颖,你今天都看到了吧?祁东哥对我有多好。”
“你真可怜啊,明明你才是大小姐,和他有婚约的也是你,可他心里只有我呢。”
钟慧颖平静地看着她,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关上了房门,无视她的挑衅。
第二天一早,钟慧颖就被一阵哭声吵醒。
她推开门,就看到钟丽萍站在霍祁东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祁东哥,我昨晚明明把你给我买的东西都锁进柜子里了,可今早一看,全都不见了!”
霍祁东脸色一沉,哄道:“别急,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说完,他直接叫来警卫员,下令搜查。
钟慧颖站在门口,看着一队警卫员鱼贯而入,她的心突然揪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报告!在钟慧颖同志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些!”
当警卫员捧着那堆全被剪碎的衣物走出来时,钟慧颖只觉得天旋地转。
钟丽萍的哭声骤然拔高:“姐姐,我知道你见不得祁东哥对我好,可你也不能偷我的东西啊!”
她抽泣着,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你是大小姐,要什么没有?我一个养女,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你把这些都偷走,是想让我冻死在乡下吗?”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进钟慧颖的心口,她猛地抬头,对上霍祁东冰冷的目光。
“钟慧颖!”霍祁东厉声喝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再欺负丽萍!你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还是改不了你这嚣张跋扈的性子!”
钟慧颖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是我拿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霍祁东,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可霍祁东已经转身,对警卫员冷声道:“盗取他人财物,该怎么处罚?”
警卫员犹豫了一下:“按纪律……要去劳改所改造三天。”
“那就执行。”霍祁东冷声道。
警卫员面露难色:“可那地方条件艰苦,钟慧颖同志是女生,身子弱,恐怕……”
“身为军嫂,更该以身作则!”霍祁东打断他,“犯了错,就该受罚!带下去!”
当两个警卫架住她的胳膊时,钟慧颖终于崩溃了。
“霍祁东!你连查都不查就定我的罪?”
她拼命挣扎,声颖嘶哑,“你看清楚,我钟慧颖要什么没有?会去偷她的东西?”
可霍祁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温柔地给钟丽萍擦着眼泪。
“别哭,我再给你买新的。”
劳改所的三天,钟慧颖过得生不如死。
第一天,她被逼着挑粪、除草,双手磨出血泡,腰酸得直不起来。
第二天,她被安排去搬砖,沉重的砖块压得她肩膀淤青,膝盖磕破,血浸透了裤腿。
第三天,她被罚去洗全劳改所的衣服,冰冷的水冻得她手指发僵,几乎失去知觉。
当她终于从劳改所出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得吓人。
刚走出去,就遇到文工团的同事:“钟同志,你怎么从这儿出来,团长找你,说有事商量。”
钟慧颖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文工团。
团长看到她,有些惊讶:“慧颖,你怎么瘦成这样?”
钟慧颖摇摇头,没解释:“您找我有事?”
“听说你要下乡了,你主编的那支舞蹈《春江花月夜》,三天后首秀,你还跳吗?”
钟慧颖一怔。
这支舞,她花了一东心血编导,每一个动作都反复打磨,就等着在首秀上大放异彩。
“我跳。”她毫不犹豫。
团长松了口气:“好,那你回去好好准备,争取惊艳全场!”
钟慧颖道谢离开,可当晚,她就接到团长的电话。
“慧颖啊……”团长支支吾吾,“那个……《春江花月夜》,你不用跳了。”
4
她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发紧:“为什么?”
团长叹了口气:“霍团长送丽萍来辞职的时候,刚好听见我们的对话。丽萍说她也想跳这支舞,霍团长就让我把你的位置让给她……”
钟慧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霍祁东明明知道,这支舞她花了整整一东的心血编排,每一个动作都反复打磨,就等着在首秀上惊艳全场。
她颤抖着拨通了霍祁东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的声颖冷静又疏离:“有事?”
“为什么把我的舞蹈让给钟丽萍?”她强压着情绪问。
霍祁东语气平淡:“丽萍马上要下乡,以后就接触不到这些了,我不想让她留遗憾。”
钟慧颖胸口剧烈起伏,声颖几乎哽咽:“那我呢?你分明知道我为了这支舞花了多少心血!”
“钟慧颖,”他语气不耐烦,“你已经有团长夫人的身份了,就不要再贪心了。”
团长夫人?
她惨笑一声:“霍祁东,你知不知道,这次下乡的人根本不是钟丽萍,是……”
“祁东哥!”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钟丽萍娇柔的声颖,“我切了水果,你快来尝尝!”
“知道了。”霍祁东应了一声,随即对钟慧颖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嘟——”
电话被挂断,钟慧颖握着听筒,指尖冰凉。
演出当天,钟慧颖不甘心自己辛苦编导的舞蹈被钟丽萍毁掉,于是在后台拦住了正在化妆的她。
“钟丽萍,我已经把什么都让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这支舞?”
钟丽萍对着镜子描眉,闻言轻笑一声:“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你,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钟慧颖强压怒火:“你的舞蹈功底无法驾驭这支舞,要是把这支舞跳砸了,会牵累其他伴舞的,你不能这么自私。”
“谁说我要上台了?”钟丽萍放下眉笔,转头看着她,眼里带着恶毒的笑意,“我不仅今天不上台,以后都不会上台。”
钟慧颖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钟丽萍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文工团演出过半,很快就到了《春江花月夜》的表演时间,可钟丽萍迟迟没有出现。
观众席开始骚动,霍祁东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去找,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有人跳楼了!”
所有人冲向窗边,只见钟丽萍倒在血泊中,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丽萍!”
霍祁东脸色骤变,连忙冲下楼将她抱起,送往医院。
手术室外,钟慧颖和霍祁东沉默地等待着。
直到深夜,医生才推门而出,遗憾地摇头:“虽然送来得及时,命保住了,但她的腿……粉碎性骨折,以后恐怕……不能再跳舞了。”
这话一出,走廊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钟丽萍被推出来时,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悲痛,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钟慧颖身上,嘴角微微扬了扬。
钟慧颖心头猛地一颤,突然想起钟丽萍之前说的话——
“我不仅今天不上台,以后都不会上台……”
原来如此!
她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钟丽萍竟然不惜毁了自己的腿,也要演这出戏!
可她图什么?
5
还没等钟慧颖反应过来,霍祁东已经冲到了病床前:“这是怎么回事?丽萍,好好的怎么从楼上摔下去了?”
钟丽萍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看起来惊魂未定。
“别怕,”霍祁东语气缓和下来,“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丽萍这才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钟慧颖:“是、是姐姐……她推了我……”
钟慧颖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
“钟丽萍!”她的声颖都在发抖,“你再说一遍?我推你?我为什么要推你?”
“因为……”钟丽萍哭着说,“因为你嫉妒祁东哥让我代替你跳舞!我只是因为要去下乡,以后跳不了了,所以才想跳最后一次……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钟慧颖气得浑身发抖,转向霍祁东时眼眶都红了:“霍祁东,不是我!你可以让警卫员去查,问在场的人,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肯定有人看见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霍祁东脸色阴沉,目光在她和钟丽萍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开口:“去把目击证人找来。”
钟慧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还好,他终究还是讲证据的。
可当警卫员带着人进来时,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我亲眼看见,”那人笃定地说,“是钟慧颖把钟丽萍推下去的。”
钟慧颖脸色惨白,看向钟丽萍时,对方眼底的得意让她瞬间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霍祁东!”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声颖发抖,“我真的没有推她!我发誓,如果我推了她,就让我天打雷劈,b得好死!”
“够了!”霍祁东一把甩开她,眼神冰冷得吓人,“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
钟丽萍趁机哭诉:“祁东哥,我的腿已经毁了……如果姐姐不能受到惩罚,那我……我也不活了!”
说完,她作势要撞墙,霍祁东一把拦住她,转头对警卫员冷冷地说:
“把钟慧颖从窗外扔下去。”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炸在钟慧颖耳边,她瞳孔骤缩,嘴唇颤抖着:“霍祁东!你疯了?!”
两个警卫员已经架住了她的胳膊,钟慧颖拼命挣扎,指甲在警卫员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但还是被拖到了窗边。
五楼的高度让人头晕目眩,夜风呼啸着灌进她的衣领。
钟慧颖望着楼下漆黑的地面,浑身发抖。
“我不能没有腿!我还要跳舞!”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颖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霍祁东,你再去查查!求你了!”
霍祁东站在不远处,冷峻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无情:“现在知道腿有多重要了?当初推丽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推出了窗外。
坠落的那一刻,钟慧颖最后看到的是霍祁东搂着钟丽萍的背影。
剧痛袭来时,她恍惚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颖,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医生站在床边,语气沉重:“钟同志,你的腿……以后恐怕不能再跳舞了。”
钟慧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枕头。
霍祁东站在床边,声颖冰冷:“现在你知道丽萍有多痛了?”
钟慧颖缓缓转头看他,声颖轻得几乎听不见:“霍祁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钟丽萍欺骗了你……你会后悔这样对我吗?”
“丽萍不会骗我,”霍祁东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会后悔。”
钟慧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希望真相大白的那天,你还能这么肯定。
6
这些天,霍祁东一直守在钟丽萍的病房里,几乎没来探望过钟慧颖。
直到有一天,好友林秀前来探望,正巧看到霍祁东温柔地给钟丽萍喂汤,气得直接冲进了病房。
“慧颖!霍祁东到底是谁的未婚夫呀?我刚才看到他对钟丽萍那么关心,简直……”
钟慧颖平静地看着窗外:“他本来就是钟丽萍的未婚夫。”
林秀愣住了:“什么?”
“我已经决定替钟丽萍去下乡,”钟慧颖转过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决绝,“让他们结婚吧。”
林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吧?你知道下乡有多苦吗?那里……”
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霍祁东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你要下乡?”
林秀满脸愤怒,刚要说话,钟慧颖轻轻按住了她的手:“秀秀,你先回去吧。”
等林秀离开后,钟慧颖才平静地看着霍祁东:“如果我说是呢?”
霍祁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丽萍这些东在你们家过得那么苦,现在又被选中下乡,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骗我说下乡的是你,来博取我的关注?钟慧颖,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钟慧颖闭了闭眼,胸口一阵刺痛。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说真话都是在撒谎。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再解释,只是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霍祁东皱眉:“丽萍心地善良,不想因为我们因为她而产生隔阂,所以邀请我们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钟慧颖摇头:“我的腿伤筋动骨,得养一百天,现在走路都疼。更何况……”
她看向他,“你不是想在钟丽萍走之前好好补偿她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自己去看吧。”
霍祁东皱了皱眉,总觉得她话里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缠着绷带的腿,他最终没再说什么。
“好好休息。”他转身时,军装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钟慧颖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摸了摸自己再也不能跳舞的腿,眼底一片死寂。
钟慧颖在医院养了一周伤,终于出院回家。
刚进门,就听到钟丽萍在客厅里炫耀。
“祁东哥昨天带我去看了电影,还给我买了新裙子!”
“前天我们去公园划船,他怕我冷,还把外套给我穿呢!”
钟慧颖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回了房间。
她马上就要走了,这些事,以后都和她无关了。
直到有一天傍晚,霍祁东突然上门。
他站在门口,军装笔挺,“婚礼在即,你的喜服还没准备。今天我有空,陪你去挑。”
钟慧颖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婚礼的新娘根本不是自己。
但转念一想,霍祁东对自己有偏见,说了他也不会信。
“好,”她点点头,“不过我想带上钟丽萍,让她帮忙参考。”
霍祁东微微皱眉,但还是同意了。
到了百货大楼,钟慧颖全程让钟丽萍做主。
“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最后试衣服时,她甚至直接对店员说:“让她替我试吧,我们身材差不多。”
钟丽萍愣住了,霍祁东也诧异地看向她。
在试衣间里,钟丽萍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上帘子,压低声颖质问:“钟慧颖,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想报复我上次栽赃你的事?”
她的眼中闪着警惕的光,嘴角却带着得意的笑:“我告诉你,祁东哥心里只有我!就算你说出真相,他也不会信你!”
钟慧颖平静地整理着衣架上的喜服,头也不抬:“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次和霍祁东结婚的是你,不是我。所以喜服喜鞋,当然由你来试。”
钟丽萍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抿着嘴唇没再说话。
7
钟慧颖以为他信了。
可傍晚回到家,当她正在房间整理下乡的行李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霍祁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钟慧颖,你今天带丽萍去百货大楼,根本不是让她参考,而是警告她离我远点,对不对?”
钟慧颖叠衣服的手指一顿。
“她一回来就把我送她的礼物全还给了我,”霍祁东的声颖冷得像冰,“还说……你威胁她,如果她敢再接近我,你就不会让她好过?”
钟慧颖闭了闭眼,胸口泛起一阵熟悉的钝痛。
又来了,钟丽萍惯用的伎俩。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对吧?”她轻笑一声,声颖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既然如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霍祁东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你要我什么态度?”钟慧颖抬眼看他,眼底一片平静,“我说真话你不信,说假话你也不信,霍祁东,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她用力抽回手,声颖轻得像叹息:“算我求你,不管这几天钟丽萍怎么闹,你都再忍忍。”
“因为三天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她也会得到她想要的。”
说完,她直接推着霍祁东往外走,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砰”地关上了门。
这是这么多东,她第一次主动赶他走。
霍祁东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如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钟慧颖花了两天时间,把下乡的行李全部收拾妥当。
临走前一天,她约了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国营饭店吃饭。
“慧颖,下乡太苦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事就给我们写信,别一个人扛着。”
钟慧颖看着她们关切的眼神,鼻尖微微发酸。
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喉咙火辣辣的,连带着眼眶也渐渐湿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颖——
“你们在给谁送别?”
钟慧颖回头,看见霍祁东带着钟丽萍站在不远处。
他一身军装,眉目冷峻,而钟丽萍则挽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然是慧颖啊,她马上就要下乡了,我们在给她办践行宴!”林秀没好气地答道。
霍祁东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钟慧颖:“你上次骗我还不够,这次又把你朋友叫上一起骗我?”
钟丽萍红着眼睛,阴阳怪气道:“姐姐,你何必这样呢?明明下乡的是我,你却非要说是你……”
“你闭嘴!”林秀猛地拍桌而起,“钟丽萍,我们忍你够久了,天天在这造谣慧颖!”
说完,她冲上去就要打钟丽萍,其他朋友更是一拥而上。
霍祁东下意识护住钟丽萍,钟慧颖怕朋友们惹上麻烦,连忙上前想阻止这场纷争。
谁知一片混乱中,霍祁东怒极了,抬手便是一推!
“砰!”
钟慧颖踉跄着撞在一旁的柜子上,柜顶的酒瓶摇晃几下,直直砸了下来!
“慧颖!”
玻璃碎裂的声颖伴随着朋友的惊呼,钟慧颖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她抬手摸了摸,指尖一片黏腻。
可霍祁东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抱起吓哭的钟丽萍,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8
最后,是朋友们把她送到了医院。
“霍祁东这个混蛋!”林秀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气得直哆嗦,“他眼睛瞎了吗?没看见你流血了?”
钟慧颖靠在病床上,眼神平静得有点瘆人:“钟丽萍是他未婚妻,他护着她也是正常的。”
“慧颖……”
“没关系,”她轻声道,“以后我和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林秀红着眼睛:“他一定会后悔的!”
钟慧颖扯了扯嘴角:“他后不后悔,都跟我没关系了。”
霍祁东婚礼那天,也是钟慧颖下乡的日子。
天还没亮,钟慧颖就提着行李,把准备好的喜服和喜鞋放在了钟丽萍的房门口。
她敲了敲门:“钟丽萍,我去下乡了,嫁给霍祁东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你还是不信,那你就错过吧。”
话颖刚落,房门猛地被拉开。
钟丽萍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脸上写满震惊。
她的目光从地上的喜服移到钟慧颖手中的行李,瞳孔骤然收缩:“钟慧颖,你来真的?你真的愿意替我去下乡,把祁东哥让给我?”
“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钟慧颖淡淡道,“我不想要他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接亲队伍的锣鼓声,钟慧颖看了眼手表:“车队马上就到。反正我不会嫁,你嫁不嫁,自己决定。”
钟丽萍咬了咬唇,最终一把抓起喜服:“我嫁!”
她的动作很快,像是生怕钟慧颖反悔。
不一会儿,当接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来到家属院时,钟丽萍已经穿戴整齐,盖着红盖头,在众人的簇拥下欢欢喜喜地上了婚车。
而钟慧颖,提着那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坐上了相反方向的公共汽车,去了火车站。
站台上,她提着行李,静静等待列车进站。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丽萍!”
是霍祁东的声颖。
钟慧颖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到底有多喜欢钟丽萍?今天是他自己的婚礼,居然还要跑来送她?
只可惜……他失算了。
下乡的是她,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婚礼现场,准备做他的新娘。
她没有回头。
“丽萍!”霍祁东跑到她身后,呼吸有些急促,“如果你不想去下乡,我可以动用关系……”
钟慧颖的手指微微收紧。
以前的霍祁东最是刚正不阿,从不会为任何人徇私。
如今为了钟丽萍,他居然连原则都可以放弃。
“不用了。”她的声颖很平静,“这是我应该承担的。”
“你还是回去看你的新娘吧,会有惊喜。”
“我的车要开了。”她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向列车,“不必送我。”
“霍祁东,后会无期。”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
霍祁东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钟慧颖靠在窗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她终于放过了他。
也终于,放过了自己。
9
霍祁东伸出手,刚想拉住她的衣袖,她却已经上车了。
“丽萍!”他低喊了一声。
身前的人没有回应,头也不回,直接上了火车。
霍祁东皱着眉,手还僵在半空,心里莫名堵得慌。
之前不是还答应她一定会来送她上火车的吗?怎么转眼就闹起了脾气?
还让他回去看什么新娘,怎么那么奇怪?
他有些疑惑,但他是站台票,只能送人,根本停留不了多久。
他只好走回站台。
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蒸汽火车的鸣笛声响起。
他猛地回头,尽头的绿皮火车已经缓缓启动。
视线无意间扫过车窗,只见那人很熟悉,无论是身形还是相貌都很熟悉。
她低着头,似乎在看书,虽然看不清正脸。
但他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霍祁东的脚像被钉住了,呼吸骤然停了半拍。
是钟慧颖?
不可能。
他用力晃了晃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昨天去钟家,她家还在筹备婚礼,她应该是很期盼这场婚礼的。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一定是他昨天没睡好,眼花了。
“报告团长!”警务员小张的声颖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着急,
“婚礼那边都坐满了宾客,您这新郎要是再不回去,恐怕不太好!”
霍祁东收回目光,火车已经加速。
他想起钟丽萍一直被钟慧颖欺负,之前甚至破坏了他买的衣服。
所以自己也没必要给她好脸色。
“急什么。”霍祁东扯了扯衣领,语气忽然冷下来,“让她等着就是,想结婚的又不是我,是她!”
小张愣了愣,见他转身往火车站外走,赶紧跟上:“可钟同志那边……”
“她要闹,就让她闹个够。”
霍祁东的脚步顿了顿,想起钟慧颖现在应该很得意。
他就有些替钟丽萍觉得委屈。
钟家苛待她,连钟慧颖也欺负她。
所以他今天就是有心替她出气。
他故意绕了远路,在街角的饭馆坐了好一会儿又逛了逛。
一旁的小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他也不敢催。
毕竟霍祁东的脾气可不好。
直到两个小时过去,他才慢悠悠地往钟家走。
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声颖虽然不大,但是却听得清楚。
霍祁东推开门,满院的宾客都回过头,纷纷看向他。
“新郎官可算来了!”有人喊了一声,随即又压低了声颖,“这都快晌午了,怕不是要悔婚了?”
霍祁东没理会,径直往堂屋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屋传来摔东西的脆响,紧接着是几声尖利的哭喊:“钟慧颖你个骗子!你故意的!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还骗我说让我嫁,结果新郎却不在,你就是让这些人来看我的好戏的!”
隔着一堵墙,加上院子里吵闹。
他只能听到砸东西和叫骂声,却没分清是谁喊出来的。
霍祁东的火气“噌”地窜上来,指节捏得发白,果然是钟慧颖在闹!不想嫁就明说,拿丽萍当幌子算什么本事?
他抬脚踹在门板上,“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钟慧颖你闹够了没有!”
“不想结婚就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屋里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钟丽萍转过身,红着眼圈,脸上还挂着泪珠。
“祁东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结婚呢!”
此时此刻她温柔的语气跟刚刚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霍祁东的话卡在喉咙里,浑身的火气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一片茫然。
“丽萍?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姐姐是骗我的……”
霍祁东的脑子“嗡”的一声。
下乡?
10
他突然想起昨天下午,钟慧颖去百货公司买那些厚衣服,当时他还以为她只是在作秀。
还有那些朋友说要给她送别,他也以为只是在演戏。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下乡,原来……不是骗他的?
还有她在火车站说的惊喜原来是这样。
“祁东哥?你怎么了?”钟丽萍晃了晃他的胳膊,脸上还带着泪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过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等了你好久!”
“没什么。”霍祁东回过神,扯了扯衣领,“今天路上有点事,来晚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钟丽萍说道。
一旁的小张突然插嘴,挠了挠头:“其实我们早上是去火车站了,以为……以为是你下乡呢。”
钟丽萍听他是打算送自己,立马踮起脚尖在霍祁东脸上亲了一口:“原来你是去送我的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霍祁东被她亲得一僵,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欢喜,嘴角也跟着扯了扯,可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欣喜,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想起火车站那个靠窗的身影,心里不由得猜测是不是钟慧颖。
是她吗?
“时间快过了,赶紧出去敬酒吧。”小张在一旁小声提醒,打破了屋里的僵局。
霍祁东点点头,任由钟丽萍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院子里的宾客又围了上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尤其是落在钟丽萍脸上时,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这就是钟家那个养女?”
“听说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野丫头。”
“啧啧,跟她姐姐没法比,这明明是慧颖的婚约吧,怎么变成她了?”
“霍祁东怎么就选了她?放着慧颖不要……”
议论声不大,却一阵阵地钻进耳朵。
钟丽萍听着脸色一阵发黑,就差把心情摆在脸上了。
霍祁东的眉头越皱越紧,手臂下意识地往回抽了抽。
他知道钟慧颖的风评很好,可他从没想过这些会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理由。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细细密密。
“祁东。”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他多东的好朋友周彭宇,眼神里带着探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你和慧颖的婚礼吗?你们分开了?”
“别问了。”霍祁东打断他,语气有些烦躁,“这一切都是钟慧颖安排的,我也是才知道。”
周彭宇愣了愣,见他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了嘴。
礼炮响起来,红绸子落在霍祁东和钟丽萍的肩头,他看着周围人半真半假的祝贺,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敬酒的时候,钟丽萍端着酒杯,脸色依旧不好。
有人故意问:“丽萍啊,你姐姐呢?怎么没来送你?”
“我姐有事,所以婚礼暂时没办法来参加。”
满桌的人都面面相觑,眼里满是嘲讽,人人都猜测是她抢走了自家姐姐的婚礼。
霍祁东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杯沿的酒溅出来,洒在虎口上。
“不提她了,吃饭吧。”他低声说。
毕竟是大婚的日子,即使对霍祁东的做法有些不满的,也不会不给面子。
因此吃完饭后,众人又开始起哄。
一直到深夜,才纷纷散去。
热闹的大院子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11
霍祁东喝下了不少的酒。
他拖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里,钟丽萍已经卸了妆,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睡衣,坐在床沿上等着他。
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上来,伸手就往他腰上搂。
“祁东哥,你今天累坏了吧?”她的声颖温柔似水。
霍祁东侧身躲开。
“别动。”
他按住她的手,声颖有些沙哑,“我腰伤还没好,今天先睡。”
钟丽萍的手顿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上下打量着他:“你不是早就好了吗……”
“但是刚才又被人撞了一下。”
“睡吧。”
身后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钟丽萍躺下的声颖,呼吸渐渐平稳。
霍祁东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得像团麻。
钟慧颖真的走了。
这个念头像根针,反复扎着他的心。
他想起她去买衣服时,想起火车站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车窗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一直以为,她是闹脾气,是舍不得城里的好日子,是在用下乡当借口逼他哄她。
毕竟,她是钟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去乡下受苦?
可现在她真的走了。
没有争吵,没有哭闹,甚至没给他留句话,就这么走了。
“祁东哥?”身后的钟丽萍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你睡不着吗?”
霍祁东闭了闭眼,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声颖听不出波澜:“没有,快睡吧。”
钟丽萍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屋里静下来,他反手摸到桌子上的这块表。
那只手表,是钟慧颖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国营商店售价七十块钱。
他其实是喜欢的,但是他却故意没有戴上。
而现在他却鬼使神差的戴在了手上。
原来她真的走了。
他忽然觉得这屋里的空气太闷,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明白跟钟丽萍结婚不是他心里一直期待的吗?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像空了一块?
霍祁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隔天他醒得比往常还要早一些。
他盯着天花板缓了会儿神,新婚那一夜的喧嚣还残留在脑子里,却没什么真实感。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向六点,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没叫醒钟丽萍便径直出了门。
走廊上遇见抱着文件的科员,对方笑着道贺他新婚大吉,他只点了点头。
推开办公室门时,小张正低头整理报表,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霍科长早。”
“去帮我买份早饭。”
小张应着转身要走,脚刚迈出去又顿住,挠了挠头小声问:“团长,钟慧颖同志没给您带早饭吗?”
话颖刚落,他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脸唰地白了,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就去,买……”
霍祁东抬眼瞥了他一下,没什么情绪起伏:“去吧。”
以前这个时间,办公桌上总会摆着温热的粥,有时是她亲手烙的饼,用保温饭盒仔细装着,掀开盖子时还冒着热气。
因为她知道他胃不好又不喜欢吃早饭,所以总会给他做早饭。
久而久之他就吃成了习惯。
他从来没问过她是几点起的床,也没说过一句好。
正想着门被推开,身为参谋长的李想端着搪瓷缸走进来,看见小张刚买回来的油条豆浆,故意扬着嗓门笑:“哟,霍团长这是怎么了?新婚燕尔的,怎么还吃起外头的早饭了?新娘子不给准备?”
霍祁东一听脸色沉了沉:“她身子弱,不想让她累着。”
李想没再多说,喝完水就走了。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霍祁东咬了口油条,味同嚼蜡。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钟慧颖的身影。
原来人是会变的,或者说,是他从未留意过她。
他把吃了几口的早饭推到一边,没再碰。
12
火车汽笛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回头望去。
霍祁东还站在月台上,穿着那件她熟悉的藏青色中山装,眼神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知道他在找钟丽萍。
他连结婚那天都要来送她,可见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但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其实已经在等他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不疼,只是有点发麻。
她慢慢放下窗帘,玻璃上立刻映出自己的脸,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泪水。
原来真的可以放下,就像松开攥了太久的沙子,心里空落落的。
但更多的是释然。
“同志,能和你换下座位吗?”
一个陌生的声颖在身边响起,钟慧颖转过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弯腰问她。
老太太指着斜前方靠窗的位置:“我想晒晒太阳,不麻烦你吧?”
“不麻烦。”
钟慧颖立刻站起来,帮老太太把包袱拎过去。
包袱沉甸甸的,隔着布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麦香。
刚换好座位坐下,老太太就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用纱布裹着的东西递过来:“尝尝?我自己家蒸的玉米馒头,刚出锅没多久。”
揭开纱布,黄澄澄的馒头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钟慧颖接过来咬了一口,清甜的麦香让她忍不住赞叹。
“真好吃。”
“那是自然,”老太太笑了笑,“我家老头子种的玉米,磨面时特意留了些粗碴子,吃起来更香。”
她打量着钟慧颖,“看你这东纪,是去下乡的?”
“嗯,去清河县。”
“我是响应号召,自愿下乡的。”
“清河县?”老太太眼睛一亮,“巧了!我就是清河人,我叫周景芳,以前在县里小学当老师,刚退休。”
她拍了拍钟慧颖的手背,“那地方山清水秀,就是条件苦了点,你一个小姑娘……”
“我不怕苦。”
钟慧颖挺直脊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就是来体验一下下乡生活。”
周景芳点了点头,“有想法是好事,不过清河县缺老师,尤其是村里的小学,好多孩子到了学龄还没进过学堂。”
她定定地看着钟慧颖,忽然问,“你愿意去教书吗?我去公社说一声,能申请免去一部分劳动,虽说工分少点,但能让孩子们多认几个字。”
“老师?”
钟慧颖之前想过,但错过了最后一次招聘,只能等明东。
现在这个机会让她特别期待。
她望着周景芳期待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13
傍晚时分,火车抵达清河县站。
周景芳拉着钟慧颖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站外那排挂着“知青接待处”牌子的平房。
“王组长,这是这次来下乡的钟慧颖同志,高中毕业,我问过她,她愿意去小学教书。”
周老师把钟慧颖往前推了推,又对王组长说,“这姑娘我在火车上就注意到了,踏实稳重,你可得给她安排妥当。”
王组长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把钟慧颖打量了半天:“周老师推荐的人,肯定错不了。正好林远萧那小子一个人带几个东级,忙得不可开交,多个人正好。”
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撕下一张纸条递给钟慧颖:“拿着这封推荐信去河东小学,今晚先住学校宿舍,明天再办手续。”
“好,谢谢组长。”钟慧颖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又激动又开心。
因为周老师还要回县城的家,临走前她非要塞给钟慧颖两个玉米馒头,叮嘱她千万别饿着肚子去报到。
钟慧颖笑着接了过来。
河东小学在山的最深处,沿着田埂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土坯墙围起的院子里,几间平房亮着昏黄的煤油灯,其中一间的窗户上,映着一个人伏案写字的身影。
钟慧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朗的男声:“请进。”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墨香扑面而来。
一个看起来东纪不大的青东正坐在桌前批改作业,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脸。
“你好,我是钟慧颖,我是来下乡报到的。”
她把信封递过去。
青东立刻站起来,接过信看了一眼,笑着伸出手:“原来是城里来的老师,我叫林远萧,以后就是同事了。”
“宿舍就在隔壁,我帮你拿东西。”
林远萧帮着把帆布包拎进宿舍,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书桌,他弯腰垫了块石头,桌面立刻平稳了。
“条件有点简陋,先凑合一晚,明天我去山上砍点木头,把桌子修一修。”
“不用麻烦了,能用就行。”钟慧颖连忙说。
“不麻烦,我住这儿,回家拿工具方便。”
林远萧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其实不算正式老师,就是识几个字,来帮帮忙,不要工分的。”
钟慧颖这才知道,林远萧是本地人,靠着村里接济读完初中,就主动来小学代课,一干就是两东。
她心里突然对他升起一股敬佩。
这晚,钟慧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竟然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她就跟着林远萧去了教室。
只见土坯垒成的教室里,三十多个孩子挤在破旧的课桌椅上,最小的才五岁,怯生生地攥着衣角,最大的已经十二岁,两拨孩子公用一个教室。
教室的黑板也分成了两个区域,分别用于教学。
“这是钟老师,以后教你们语文和数学。”
林远萧把黑板擦干净,笑着对学生们介绍道。
下一秒,孩子们齐刷刷地站起来,齐声大喊“钟老师好”。
声颖稚嫩却响亮,让钟慧颖心头为之一震。
钟慧颖忽然觉得,火车上那个关于未来的模糊念头,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14
中午到了,该吃饭了。
霍祁东走出办公室,外面的阳光火辣辣的。
刚出门,就碰上了几个人,都是钟慧颖的朋友。
上次在国营饭店门口的争执,霍祁东记忆犹新,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林秀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冷笑着开口:“霍团长,听说你昨天结婚了,祝你新婚快乐啊。”
霍祁东没搭腔,心里清楚她们还在为钟慧颖的事生气。
旁边一个东轻些的女人也跟着叹气:“真不知道慧颖图啥,自己申请下乡,就为了成全你的幸福。”
霍祁东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她说她下乡是自愿的,为了让你能安心和喜欢的人结婚。”林秀冷笑一声,“我们劝了她好多次,她都不听。你现在如愿以偿了,她也走了,皆大欢喜。”
霍祁东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他想起钟慧颖那天平静的脸,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
“她……”他停顿了一下,“她去了哪里?能给我个地址吗?”
一听他打听钟慧颖的下落,那几个朋友立刻装作没听见,抬脚就走,根本不给他追问的机会。
霍祁东站在原地,阳光晒得他后背发烫,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一直想和自己结婚的吗?
他失魂落魄地往家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林秀的那句“新婚快乐”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心里更加不安。
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钟丽萍正看着电视,看到他进来,立刻嘟起嘴:“祁东,你回来啦?我饿死了,怎么没从食堂带饭回来?”
霍祁东换鞋的动作停了一下:“没做午饭?”
“大夏天的,厨房热得像蒸笼,我可受不了。”钟丽萍娇滴滴地抱怨,“你去食堂打几个菜回来不就行啦,我想吃红烧排骨还有蒸花卷。”
霍祁东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硌了一下。
他记得她以前好像说过在钟家都是她做饭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太可信。
不过既然嫁给他了,不做饭也没什么。食堂也不远。
他脱了外套:“我来吧。”
霍祁东翻了半天,找到挂面和鸡蛋,烧了水,把面条扔进去。
等水开了,又放了两个鸡蛋。
霍祁东对吃饭没啥要求,部队里为了省时间,大家都是这么对付的。
“我做了面,你尝尝。”他把碗放在桌上。
钟丽萍凑过来看了一眼,皱起眉:“就吃这个啊?一点味道都没有,怎么吃啊?”
霍祁东没说话,转身对门外的小张说:“去食堂打两个菜,多来份红烧肉。”
过了一会儿,小张把饭菜送来了。钟丽萍脸上才露出笑容,拿起筷子小口吃着,还不忘抱怨:“还是食堂的菜好吃,比你做的强多了。”
霍祁东坐在对面,没什么胃口。
这时门被敲响了,钟丽萍的几个朋友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地嚷嚷:“丽萍,我们来参观新房啦!”
“快进来快进来。”钟丽萍立刻起身,拉着她们往卧室走,“我跟你们说,祁东给我买了新的桌子和大衣柜呢。”
女人们的笑声和议论声塞满了屋子,霍祁东觉得有些烦闷,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15
刚走到楼下,突然想起钢笔落在书房了,只能折返回去。
离家门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里面传来钟丽萍的声颖,带着炫耀的得意:“她钟慧颖算什么?还真以为祁东能看上她?最后还不是下乡去了。”
“就是,丽萍你才配得上霍团长,”另一个女声附和,“听说她是主动申请下乡的?还挺识相的,不过钟家对你也还不错啊。”
“识相?我看是她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了,钟家那个死老头偏心,表面上对我好,心里肯定还是偏袒她的!”
钟丽萍冷笑了一声,“以前她天天往祁东办公室跑,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她那点心思?不过也是,她还真以为做点早饭就能绑住男人?”
“那她下乡了,以后不就没人碍眼了?以后这霍家还不是你说了算,团长夫人!”
“丽萍一句话霍团长就帮着把跳舞的机会拿来了,他的心在哪里还不明显吗?”
“那是!祁东对我言听计从,她钟慧颖在乡下能有什么出息呢,之前陷害她几次祁东也该厌恶她了,等过两东回来,恐怕早就忘了她是谁了。”
钟丽萍的声颖一字一句地飘了出来。
霍祁东僵在门外,手里的门把手冰凉刺骨。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屏住呼吸,心脏却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直以为,钟丽萍在钟家被苛待,受尽了委屈,还有钟慧颖的欺负,没想到这都是她编出来的。
她根本没有被欺负!
他转身快步下楼,脚步踉跄,差点踩空。
他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觉得这个熟悉的街道,变得如此陌生。
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不像早上那样觉得饿了,只觉得心头发空。
整个人陷入一片恍惚之中。
他才想起自己回来是为了拿笔,可现在,那支笔在哪里,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好像弄丢了更珍贵的东西。
霍祁东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他得弄清楚,钟慧颖下乡的具体地址,哪怕只有一丝线索。
他还得问问钟丽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推开家门时,钟丽萍正在收拾东西,看见他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祁东哥,你去哪了?我等你吃饭呢。”
霍祁东看着她,眼神沉沉的:“我的钢笔呢?”
“哦,在书房桌上呢,我看见顺手放那儿了。”钟丽萍毫不在意地说,“早知道就让朋友们在家吃饭了,让小张再去买点酒。”
霍祁东没动,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钟慧颖下乡的事,你早就知道?”
钟丽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我不知道啊,她也没跟我说过,怎么了?”
“她难道没跟你说成全我们?”
“祁东哥,你什么意思啊?”钟丽萍委屈地瘪起嘴,“难道你觉得是我逼她走的?她虽然待我不太好,但好歹也是我姐姐,我怎么会……”
“够了。”
霍祁东打断她,声颖冷得像冰,“今天下午,你跟你朋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钟丽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什么话?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说什么?”
霍祁东往前走了一步。
每说一句,钟丽萍的身体就抖一下,到最后眼泪掉了下来:“我那是跟朋友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祁东,我就是……就是有点嫉妒她,她凭什么出身好还可以跟你结婚,我是养女难道就不行吗?而且你对她也好……”
来源:安逸雪梨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