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AA制是我们的底层代码,别说房贷水电,就连菜市场里一把小葱的归属,都要掰扯得一清二楚。我一直以为,这种泾渭分明的财务关系,是我们之间最牢不可破的契约,也是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
那份被遗忘了二十年的婚前协议,是我最后的底牌
我和杜文博的婚姻,像一台精准的计算器,运行了二十年。
AA制是我们的底层代码,别说房贷水电,就连菜市场里一把小葱的归属,都要掰扯得一清二楚。我一直以为,这种泾渭分明的财务关系,是我们之间最牢不可破的契约,也是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
直到他毫无征兆地,将乡下的父母接到我们家里。他卸下他们肩上陈旧的蛇皮袋,然后揽着我,笑呵呵地宣布:“我爸妈来养老了,你以后多担待点。”
那一刻,客厅的灯光很亮,照得他脸上的笑容无比清晰,也照得我心底一片冰凉。
我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哭闹,甚至还微笑着,上前帮他们把床铺好,换上新洗的床单。
杜文博因此松了口气,以为我转了性。他的父母也很快适应了新环境,言行举止间,透着一种长辈拿捏晚辈的理所当然。
他们都不知道,一场名为“家庭关系权责厘清”的计划,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悄然启动,倒计时三十天。
既然游戏的规则,是他先动的手。
那就别怪我,把这二十年的账,连本带利,一笔一笔,重新算给他听。
01
“姜荷,快出来,看谁来了!”
杜文博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惊喜。
我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看顾着一锅慢炖的莲藕排骨汤,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听到声音,我擦了擦手,解下围裙走了出去。
门口的光线有些暗,逆着光站着两个身影,脚边是几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包,包身上还沾着些许风尘。他们正伸着脖子,局促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他们来说全然陌生的家。
是我的公公杜荣,和婆婆钱秀梅。
他们的脸上,清晰地交织着两种神情:一种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另一种,是面对城市高楼与陌生环境的敬畏。
我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杜文博几步走过来,异常亲热地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肩膀,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他高声说,好像在对全世界宣告,“我爸妈在老家身体也不太好,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在乡下受苦吧?以后,他们就跟我们一起住了,颐养天年!”
他把“颐养天年”四个字,说得格外响亮,理直气壮,仿佛在宣布一件天经地义的喜事。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直直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窖。
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沿着脊椎,缓缓地爬满了我的全身。
我和杜文博结婚二十年。领证那天,在我们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我们用一张A4纸,签下了第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协议。
生活开销,所有费用,严格AA。
婚后买房,首付各半,房贷一人一半。家里的水电燃气物业费,按月平摊。为了方便,我们甚至办了一个联名账户,每月一号,各自打入三千块钱,用于日常买菜和家庭公共用品开销。
这二十年,我母亲生病,我请了年假去医院陪床,日夜不休。那段时间,请护工的钱,医疗的自费部分,全是我用自己的积蓄和工资支付的。
杜文博对此,连一句客套的关心都显得吝啬,只在电话里淡淡地说过一句:“那是你的责任,你自己多上心。”
是啊,我的责任。
那么现在,他的父母来了,他的责任,又凭什么要拉上我,心安理得地一起承担?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写满得意和期盼的脸,再看看他身后,已经开始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我家装潢的公婆,心里那股被压抑了很久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婆婆钱秀梅已经毫不客气地脱掉了脚上那双布鞋,光着脚踩在我们家的羊毛地毯上,一屁股就陷进了客厅的真皮沙发里。她用手掌摩挲着沙发的皮面,还用脚后跟蹭了蹭,带着嫌弃的口吻开了腔:“文博啊,你这沙发怎么买的皮的?夏天坐着多黏糊,冬天又冰屁股,坐着硌得慌,还是我们老家的木沙发好,结实!”
公公杜荣则背着手,挺着肚子,像一位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他在不大的客厅里踱着方步,最后停在我精心养护的那盆龟背竹前,咂了咂嘴,发出两声“啧啧”。
“家里养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用,占地方不说,还容易招小虫子。我说啊,还不如在阳台上弄两个泡沫箱子,种点小葱大蒜,想吃的时候随时掐,多方便!”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顶到喉咙口的怒火,又生生咽了回去。
杜文博还在旁边不停地给我使眼色,嘴型无声地变换着,那意思我看得懂,他在说:“快,表现得贤惠一点。”
我笑了。
是的,我笑了。发自内心的,冷冷的笑。
我对上他催促的目光,然后转过身,迈步走到公婆面前,脸上堆起了我这辈子最“真诚”也最“热情”的笑容。
“爸,妈,欢迎你们来。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累坏了吧?快,屋里坐,我先带你们去房间,把东西放下。”
杜文博看到我的反应,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立刻朝我投来一个带着赞许和满意的眼神。
他以为我妥协了。就像过去二十年的无数次争执一样,无论过程如何,最终让步的总是我。
我领着公婆,推开了家里朝南的那间次卧的门。这间房是除了主卧外最大,采光最好的一间,还带着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爸妈,以后你们就住这间。这里阳光好,通风也好,对老年人身体好。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晚上起夜也方便。”
婆婆推开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就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哎呀,这间房怎么行?阳光这么好,肯定要你们俩住才对!我们两个老的,住那间小的就行了,不讲究这些。”
她嘴上虽然这么客气地推辞着,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我们主卧的方向瞟了过去。
我心里冷笑一声,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孝敬长辈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这间房你们就安心住着,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我表现得比她更热情,主动上前接过他们手里沉重的行李,帮他们拎进房间,嘴里还不停地嘘寒问暖,又是倒茶,又是递热毛巾,活脱脱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二十四孝好儿媳。
晚饭,我在原有的基础上,特地又多加了两个菜,一个红烧肉,一个糖醋里脊,都是严格按照公婆平日里爱吃的重油重糖的口味做的。
饭桌上,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杜文博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不停地给父母夹菜,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如今多有本事,在北京站稳了脚跟,娶的媳-妇又是多么的贤惠懂事。
公婆也一改刚进门时的挑剔和审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还是我儿子有出息,住这么大的房子,还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婆婆夹起一块我炖得软烂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道。
杜文博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看吧,搞定我爸妈,多简单的一件事。”
我始终低着头,默默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简单?
别急。
这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夜里,等杜文博洗完澡,哼着小曲从浴室出来,我叫住了他,递给他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A4纸。
他擦着头发,疑惑地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爸妈今天从老家过来的长途车票钱,还有晚饭的食材费用清单。”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
“长途大巴,一人240元,两人合计480元。晚饭五花肉2斤,28元;里脊肉1斤,15元;青菜5元,鸡蛋6元……总计534元。按照我们二十年前的AA协议,你应该立刻转给我267元。”
杜文博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在了那里。
他拿着那张纸,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姜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是我爸妈!”
“是啊,”我点点头,看着他,笑得格外温柔,“所以这534块钱,难道不应该全部由你来承担吗?毕竟,他们是你请来的客人。我帮你垫付了,已经是看在我们二十年夫妻的情分上了。你什么时候把钱转给我?”
杜文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成了猪肝色。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白日里那副“贤惠温良”的面孔,保质期居然只有短短不到六个小时。
他更想不到的是,这场好戏,才刚刚演到一半呢。
02
“姜荷!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我爸妈,也是你爸妈!”
杜文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生怕一墙之隔的父母听到我们的争吵。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用化妆棉沾着爽肤水,不紧不慢地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我透过镜子,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杜文博,我们说话要讲道理。”
我放下化妆棉,转过椅子,正对着他。
“第一,我们结婚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各自的父母,各自负责赡养。这二十年,我妈生病住院,前前后后花了我小十万,我请假陪床,累得差点倒下,你除了说过一句‘多喝热水’,还说过什么?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她也是你妈?”
“第二,你把他们接来养老,这么大的事情,你事先和我商量过一个字吗?这个房子,房贷我们一人一半,它属于我们两个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你没有权利单方面决定谁可以住进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是AA制夫妻,这是我们婚姻的基石。既然是AA,那每一笔账就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他们是你接来的,所有因此产生的开销,理所应当由你个人承担。我帮你垫付,是情分,不是本分。”
我每说出一条,杜文博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
他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冷血动物!”
“对,我就是冷血。”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可我这身铜皮铁骨,不都是你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亲手给我打造的吗?”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理会他,径自掀开被子,躺下睡觉,用后背对着他。
杜文博在房间里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大概是觉得无计可施,只能气冲冲地拉开门,去了书房,“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做早餐。
我准备了四份。
其中两份,是我的标准配置:一杯热牛奶,两片全麦面包,一个用橄ăpadă锅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
另外两份,是两大碗白得看不到一粒米的白粥,配上一小碟咸得发苦的酱瓜。
我施施然地把属于我的那份早餐端上餐桌,坐下来,优雅地开始享用。
没过多久,婆婆钱秀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情景,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一大早就喝这个?清汤寡水的,人吃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连个鸡蛋都不知道煮?”
我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面包,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妈,这是文博特意给您二老准备的早餐。他说老年人肠胃功能弱,消化不好,早上吃点清淡的养胃。”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口锅稳稳地甩给了杜文博。
果不其然,婆婆的炮火立刻调转方向,对准了刚从书房里出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亲儿子。
“杜文博!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的?我跟你爸大老远地跑来投奔你,你就让我们天天早上喝白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人!”
杜文博站在那里,一脸的茫然和错愕。他看看我面前精致的牛奶煎蛋,再看看父母面前那两碗寡淡的白粥,一张脸顿时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纷呈。
“妈,我……”
“阿姨,您可千万别怪文博,”我恰到好处地出来打圆场,语气里充满了“善解人意”,“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家的经济模式比较特殊,开销都是AA制。我这份早餐的钱,是我自己出的。文博最近工作可能比较辛苦,压力大,手头有点紧,所以就先委屈您二老简单吃点了。”
我这句话,信息量巨大,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公婆和杜文博的敏感神经上。
“什么?AA制?”婆婆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尖锐得有些刺耳,“一家人过日子,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文博,你老实告诉我,你每个月挣的钱,是不是都没交给你媳妇,都花到哪里去了?”
杜文博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和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我生吞活剥。
他最在乎的,就是在父母面前那个“出人头地、孝顺能干”的完美儿子形象。而我,只用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他精心粉饰的面子和里子,扒了个干干净净。
“妈!你别听她在这里胡说八道!”杜文博急得满头大汗,连忙上前解释,“我们……我们就是这么多年习惯了,没别的意思。您放心,明天,明天我就去超市,您想吃什么,我就给您买什么!”
这场硝烟弥漫的早餐风波,最终在杜文博的“豪言壮语”和我的“深明大义”中暂时平息。
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帷幕。
从那天起,我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位专业的“五星级酒店管家”,而服务的对象,只有一位,那就是我的丈夫,杜文博先生。
每天晚上十点,我会准时通过微信,给他发送一张第二天的“家庭服务采购清单”和“增值服务预告”。
“【明日早餐需求】:顶楼老张记肉包4个(2肉2素),永和豆浆2杯(要求无糖),茶叶蛋2个。预计费用20元,请于明早7点前支付。”
“【明日午餐计划】:红烧草鱼,番茄炒蛋,蒜蓉青菜。需采购:草鱼1条(约2斤),番茄2个,鸡蛋4个……预计费用85元,请于今晚12点前支付。”
“【增值服务通知】:明日下午需对二老房间进行深度清洁,包括地面、窗户及卫生间。参照本市家政服务市场价,每小时50元,预计需要1.5小时,总计75元。此项为可选增值服务,如需购买,请确认。”
杜文博第一次收到我发来的信息时,气得差点把新买的手机给直接摔在地上。
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到我面前,举着手机,手都在抖:“姜荷,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提款机吗?”
“不然呢?”我平静地合上手中的书,抬头反问他,“你把你的父母接来常住,不就是把我当成一个24小时待命,且完全免费的保姆吗?既然是服务,总得收取一点劳务费吧?我觉得,这很公平。”
“你!”
他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咬着后槽牙,愤愤地通过微信,把一笔笔钱转给了我。
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他不给钱,第二天他那引以为傲的父母,就真的只能对着两碗白粥唉声叹气。
而他,丢不起那个人。
公婆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处处受限”,充满了各种“规则”。
婆婆是个电视迷,尤其爱追那些家长里短的付费电视剧。
一天下午,她兴致勃勃地准备追最新更新的一集,却发现屏幕上弹出了一个“VIP会员专享”的提示。
她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扯着嗓子在客厅喊我:“姜荷,你过来一下!这个电视怎么回事,快给我弄一下,我要看那个《婆婆也是妈》!”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慢悠悠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微笑着对她说:“妈,这个是视频平台的VIP内容,需要花钱购买会员才能看的。我们家的会员上个星期刚好到期了,我看您二老来了,就没再续费。”
婆婆愣住了:“充个会员还要找文博?你天天在家,顺手在手机上点一下不就行了?”
“妈,这您就不懂了。我们家是严格的AA制。这个电视机是我买的,属于家庭公共财产,大家都可以用。但是看电视的会员费,这就属于个人娱乐开销了,得自己承担。我的会员我看我的剧,您的会员,就得让您的儿子,也就是文博,来给您出钱购买了。”
婆婆的脸瞬间拉得老长,像个丝瓜,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公公则迷上了饭后去楼下的街心公园,和一群老头下棋。以前偶尔他来小住,都是我开车送他过去。
那天他又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依旧是理所当然的口吻,对我下达指令:“姜荷,五分钟后送我去一下公园。”
我正戴着耳机听着一节线上课程,闻言,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爸,今天我这边有安排,不太方便。您让文博送您吧,他今天下午好像没什么事。或者您也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很方便的,出门右转走五百米就是公交站,坐62路,三站地就到。”
公公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这个儿媳妇,怎么越来越懒了!让你开个车送送我,你都推三阻四的?”
“爸,这跟懒不懒没有关系。”我摘下耳机,放下手中的平板,很认真地看着他,“第一,车是我婚前的财产,现在开的油费,也都是从我自己的账户里支出的。第二,我的时间也是有成本的。按照我们家的AA原则,我确实没有义务,免费为您的个人爱好,提供专车接送服务。”
那一整天,公婆两个人就像吃了炸药一样,黑着一张脸,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晚上杜文博下班一进门,他们俩就立刻围了上去,一唱一和地开始告状,添油加醋地控诉我这个儿媳妇是多么的刻薄、不孝,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杜文博在公司受了一天的气,回家又被父母这样哭诉,忍了一整天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他一把将我拽进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压低了声音对我怒吼:“姜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非要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靠在门背上,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冷冷地笑了。
“搅乱这个家的,不是我,是你。”
我转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我新买的账本,直接摔在了他的面前。
“你给我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这是你爸妈来家里的这一个星期,所有的开销明细!买菜吃饭,水果零食,添置生活用品,总共3580块!这还完全没有计算我投入进去的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杜文博,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养老的钱你一个人全包了,现在呢?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的工资够吗?”
杜文博看着那个账本上密密麻麻,却又清晰无比的数字,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一个月的工资,刨去他自己要还的那一半房贷,再扣掉他自己的日常开销和人情往来,根本就剩不下几个钱。
他当初满心欢喜地把他父母接来,天真地以为,养老,不过就是家里多添两双筷子,多做两个菜的事。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当下的这个社会,“养老”这两个字,竟然是如此昂贵的一项事业。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姜荷,我们……我们毕竟是夫妻啊,你非要……非要算得这么清楚吗?”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开始服软了。
我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
“杜文博,不是我要算得这么清楚,是这个家,从我们结婚的第一天起,就是一本清清楚楚的账。”
“只不过,过去的二十年,你只习惯了算计我的付出,却从来没有算计过你自己的责任。”
“现在,我只不过是把这本被你忽略了二十年的账本,重新摊开,让你看个明白而已。”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报复的快感,只有一股无边无际的悲凉和疲惫。
二十年的婚姻,我们之间,竟然真的只剩下了一本冰冷的账本。
而他,直到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账本上那些沉甸甸的数字,他根本就付不起。
03
杜文博的服软,像夏天里的一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比天还大,脆弱得不堪一击。
尤其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他更不可能轻易地承认自己的无能和失败。
第二天,他咬着牙,透支了信用卡,去楼下的精品超市,买了一大堆他父母爱吃的进口水果和零食,还一次性给婆婆的手机充了三百块钱的话费,让她自己去开通那个视频会员。
婆婆立刻喜笑颜开,在饭桌上,一边吃着价格不菲的车厘子,一边意有所指地大声说:“哎,说到底啊,还是得指望自己的亲儿子。指望别人啊,别说肉了,连口热乎的汤都喝不上。”
我全程置若罔闻,全当没听见,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杜文博则向我投来一个夹杂着挑衅和示威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看,没有你姜荷,我照样能把我爸妈哄得开开心心。
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硬撑?
行啊,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果然,还没过几天,新的,也是更大的问题,就接踵而至了。
婆婆有多年的高血压和糖尿病,需要长期服用药物,每个月光是固定的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之前在老家,这些药物大部分都能走新农合的医保报销,自己需要承担的部分并不多。
但是现在,人来到了北京,异地医保的报销流程极其复杂繁琐,而且很多药都不能直接报销,需要先全额自费,然后再拿着一堆单据,回到老家去申请报销。
那天,婆婆的降压药吃完了,而杜文博因为一个临时会议,下班晚了,完全把买药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晚饭后,婆婆就开始了她的表演。她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抚着胸口说自己头晕,一会儿又揉着太阳穴说眼花,嘴里不停地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在书房的我和在卧室的杜文博都听得一清二楚。
杜文博一脸烦躁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在书房看书的我使眼色:“姜荷,你下楼去药店跑一趟,给妈把药买回来。”
我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楼下那家药店晚上九点就关门了,现在过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妈吃的那个降压药是处方药,没有医生开的方子,药店是不会卖给你的。”
“那你明天早上去医院帮她开一下,然后再去买!”
“不行,”我拒绝得干脆利落,“我明天上午公司要开一个季度总结大会,项目奖金能不能拿到,就看这个会了,我必须参加,一分钟都不能迟到。”
“姜荷!”杜文博的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那是我妈!她有高血压,药是不能断的!你能不能分清楚一点轻重缓急?”
“正因为是妈的救命药,才更应该由你这个亲生儿子亲自去办理,万一我这个外人买错了,剂量不对,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我滴水不漏地把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堵了回去。
“再说了,我明天那个会,直接关系到我们家下半年的房贷能不能按时还上,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十万火急的‘轻重缓急’?”
我把“我们家”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杜文博的脸憋得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在我们这个严格的AA制家庭里,如果我这边出现了财务危机,他那一份房贷,也一分钱都跑不了。
最后,他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第二天一大早,自己跟公司领导低声下气地请了半天假,先是带着婆婆去家附近的社区医院排队建档,然后挂号,看医生,开药方,最后再去指定的药店买药。
一整个上午折腾下来,他人累得像条脱了水的狗,还因为临时请假,被部门领导点名批评,扣了半天的工资和这个月的全勤奖。
晚上回到家,他看到我正悠闲地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那眼神里的怨气和怒火,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我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养老,从来都不只是钱的问题,它更是一场对子女时间和精力的无限透支和消耗。
只不过在过去,这些无形的消耗,都被我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了下来。
现在,我选择放手,把原本就属于他的那一份责任,完完整整,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从那天起,他开始频繁地因为家里的事情请假。
今天带公公去看牙,明天带婆婆去中医院做理疗。
他的全勤奖没了,领导找他谈话的次数越来越多,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家里的氛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压抑和诡异。
我不再承包家里所有的家务,而是严格地只做我分内的那一部分。
我的房间,我每天都会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客厅的地板,我只拖我经常走动的那一半区域。
厨房,我用完之后会立刻清理干净,不留下一丝一毫的油污。
而属于公婆和杜文-博活动范围的那一部分,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沙发上堆满了他们换下来没洗的衣服,茶几上到处都是果皮纸屑和零食包装袋,他们自己房间的垃圾桶,满了之后溢了出来,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主动去倒掉。
婆婆终于忍无可忍了,在一次晚饭的饭桌上,她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对我爆发了。
“姜荷!你是不是眼睛瞎了?没看到家里都乱成猪窝了吗?你一天到晚在家里闲着,就不能动动手,把屋子收拾一下?”
我夹了一筷子翠绿的青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妈,我没有闲着,我也要工作,也要看书学习,给自己充电。而且,关于家务,我们家是有明确分工的,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好自己份内的区域就可以了。您和爸的房间,还有文博的书房,产生的垃圾和需要做的清洁,都应该由你们自己来负责。”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歪理!自古以来,家里的活不都是女人干的吗?”
“妈,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大清朝早就亡了。您要是真的非要跟我讲究什么‘自古以来’,”我放下筷子,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她,“那自古以来,好像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儿媳妇必须给公婆养老送终吧?您说,是这个道理吗?”
“你!”婆婆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反了你了!真是反了天了!杜文博,你给我看看,看看你娶回来的这是个什么好媳妇!”
杜文博始终埋着头,一声不吭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他不是不想帮他妈骂我,而是他已经骂不动了,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公司和家庭两头烧,他整个人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口袋里的钱,也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淌,工资还没发下来,两张信用卡就已经被他刷爆了。
他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我过去那二十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是一种被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和沉重的经济压力,慢慢凌迟的,无声的痛苦。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那或愤怒,或憋屈,或无奈的脸,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深深的疲惫。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场硝烟弥漫的家庭战争。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最基本的公平,和最起码的尊重。
可是,就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给我。
那天晚上,杜文-博破天荒地,主动走进了我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只是进来发呆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
“姜荷,我们……谈谈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深深的疲惫和挫败。
“我承认,我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我快要撑不住了。”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现在才知道撑不住了?那你当初把你爸妈接来的时候,那股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劲头,都到哪里去了?”
“我……”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像一个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的小学生,“我错了,姜荷,我真的错了,行吗?你别再这样了,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像以前一样?”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冷笑出声,“像以前一样,我当牛做马,给你当免费的保姆,你坐享其成,心安理得?像以前一样,你父母一来,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下人?杜文博,你是在做梦!”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钉子,毫不留情地,狠狠地钉进了他的心脏里。
他猛地抬起头,黑暗中,我仿佛能看到他眼睛里布满的血丝。
“那你想怎么样?!非要逼得我跟我爸妈断绝关系,你才满意吗?!”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摇了摇头,伸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份我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那份文件,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我把它,递到了杜文博的面前。
“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签了这份我拟好的‘家庭劳务和开支补充协议’,白纸黑字,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写清楚,算明白。包括你父母的养老费用,医疗费用,以及我需要承担的义务和我应该得到的报酬。”
“要么……”
我故意顿了顿,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惊疑不定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我们离婚。”
04
“离婚?”
杜文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两个字,仿佛是什么他从未设想过的禁忌词汇,是他二十年的婚姻认知里,完全不存在的选项。
“姜荷,你是不是疯了?就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要跟我离婚?我们二十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背叛的愤怒,好像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小题大做、罪大恶极的人。
我看着他,觉得无比的可笑。
“小事?”
我拿起那份我亲手打印,又亲手修改了无数遍的协议,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父母的养老问题是小事?你单方面撕毁我们之间维持了二十年的生活约定是小事?你和你的家人,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使唤、不需要任何尊重的保姆,这也是小事?”
“杜文博,你告诉我,在你的世界里,到底什么才算是大事?是不是非要等到有一天,我被这个家累死,或者被你们气死,你才觉得,那是一件大事?”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情绪却异常地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我现在这种感觉。
杜文博被我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他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那份协议,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粗略地扫了一眼。
那上面用黑色的宋体字,清清楚楚、一条一款地写着:
关于杜文博父母养老期间家庭责任及费用补充协议
一、男方父母在与夫妻双方共同居住期间,所产生的一切生活开销(包括但不限于饮食、水电、燃气)、医疗费用、个人娱乐支出及其他所有费用,全部由男方杜文博个人承担。
二、女方姜荷可提供必要的协助,如准备日间三餐(所有食材费用由男方提供),但此项为有偿服务,男方需按月向女方支付劳务费3000元。
三、女方不承担除协议第二条以外的任何额外护理、陪伴、清洁等义务。如男方及其父母需要女方提供此类服务,需参照本市家政服务市场价,按每小时50元人民币的标准,另行支付服务费用。
四、此协议有效期,自双方签字之日起生效,直至男方父母搬离当前住址为止。
……
杜文博的脸,随着目光的下移,一寸一寸地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拿着那几张纸的手,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姜荷!你这不是协议,你这是抢劫!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扣掉房贷和开销,我哪里付得起你这个钱!”
“付不起?”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付不起你当初为什么要夸下海口,信誓旦旦地要把你爸妈接来颐养天年?杜文博,是你自己要尽孝心,为什么要拉上我来给你买单?”
“你……你这是在逼我!”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给你选择。”我平静地直视着他,给他下达最后的通牒,“要么,我们签下这份协议,把所有事情都量化,把所有账目都算得清清楚楚,你让你父母在我们家住得‘明明白白’。要么,我们就一拍两散,你带着你引以为傲的父母,去找一个心甘情愿给你当免费保姆的女人。”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拿出了那个我们结婚时买的,已经很久没用过的行李箱,开始面无表情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干什么?”杜文博见状,彻底慌了神。
“既然我们的谈判破裂了,那我先搬出去住几天,我想我们彼此都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哦对了,”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这套房子,产权有我的一半,按照市场价,我搬出去住的这段时间,你应该按月支付给我一半的租金。还有,这张是我们共同还贷的银行卡,密码你知道,下个月的房贷,你自己想办法存进去吧。”
我的每一个动作,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杜文博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我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也不是在用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是真的,铁了心,动了离婚的念头。
“别……别走!”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从身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捏得我生疼。
“姜荷,你不能走!我们有话好好说,别这样,你别这样,行吗?”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见的,浓浓的哀求和恐惧。
就在我们两个人这样僵持拉扯的时候,我们卧室的房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婆婆钱秀梅正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站在门口。她脸上那副“慈母”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瞬间僵在了嘴角。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杜文博刚才那句近乎于哀求的话。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快步走进来,把那盘水果重重地“啪”一声墩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你们俩大半夜的不睡觉,关着门在里面吵什么吵!?”
她一开口,就是那副我们都再熟悉不过的,兴师问罪的语气。
“姜荷,是不是又是你搞出来的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省心、这么搅家精的媳妇!文博在外面上班赚钱,一天到晚多累了,回到家你还给他气受!你还有没有一点做妻子的样子!”
婆婆的矛头,像一杆精准的标枪,毫不犹豫地就对准了我。
在她的世界观里,她的儿子是天,是地,是永远正确的神,所有的错,都只可能来自于我这个外来的儿媳妇。
杜文-博见他妈来了,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和靠山,立刻松开了我的手,挺直了刚刚还有些佝偻的腰板,那份哀求和慌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母亲撑腰的底气。
“妈,没事,我们……我们没吵架,就是在讨论点事。”
“讨论事?讨论事情要闹到收拾行李离家出走?”婆婆的眼睛比鹰还尖,一眼就看到了我放在床边,那个敞开着口的行李箱。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我的行李箱狠狠地推倒在地,里面我刚刚叠好的几件衣服,顿时散落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唾沫星子横飞。
“好啊你个姜荷!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这是翅膀硬了是吧?学会拿离婚来威胁我儿子了!我告诉你,我们老杜家,可容不下你这么金贵的媳-妇!你要滚赶紧滚!我明天就让文博去民政局,跟你把婚离了!我保证给他找个比你年轻十岁,比你漂亮一百倍,比你懂事听话一千倍的!”
我静静地看着她那副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样子,再看看她旁边,那个重新挺直了腰板,对他母亲这番侮辱性的言论,选择默许和纵容的杜文博,心中那最后一丝名为“温情”的火苗,也终于被这盆无情的冷水,彻底浇灭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
我没有去捡那些被她弄散在地的衣服。
我只是从那一片狼藉的衣物堆里,捡起了那份被杜文博扔在一旁,被他视作“抢劫”的协议书。
然后,我缓缓地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越过眼前这个还在喋喋不休,气焰嚣张的婆婆,看向她身后,那个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
我举起手里的那几张纸,一字一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又冰冷的语调,缓缓说道:
“杜文博,你是不是忘了?”
“我们之间,可不仅仅只有AA制这么简单。”
“二十年前,在我们去民政局领证的前一天下午,我们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在那里,我们还签过另外一份东西。”
“那份婚前财产协议,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过了整整二十年,就已经自动失效了吧?”
我的话音刚落,杜文-博的瞳孔,在瞬间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一样,在万分之一秒内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他旁边的婆婆,还不明所以,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什么协议?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危言耸听!我儿子还能怕你那一张破纸不成?”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嚣,我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死死地钉在杜文博的脸上,冷静地观察着他脸上所有的微表情——从震惊,到恐慌,再到那深入骨髓的,彻底的绝望。
我知道,他想起来了。
那份被他刻意遗忘了二十年,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的婚前协议。
那才是我手中,扣到最后的,真正的王牌。
那么,20年后,你还会为当年的决定后悔吗?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故事。
来源:快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