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母亲红着眼圈问奶奶:“娘，现在分家，俺俩也没房子，俺和双喜（我爹）住到哪里啊？”

我出生在豫东一个普通农村的普通家庭。

我的父亲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我家也是如此。

父亲和母亲结婚的第二天，奶奶给了母亲半袋玉米面、一口锅，当场宣布要分家。

母亲红着眼圈问奶奶:“娘，现在分家，俺俩也没房子，俺和双喜（我爹）住到哪里啊？”

奶奶眼皮一耷拉的说:“咱们家不是还有块宅基地嘛，你和老大今天就搬过去”。

母亲一听急了，母亲说:“娘，那块宅基地只有一间破草房，晚上睡觉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可使不得，要不，咱们再晚半年分家吧，我和双喜把房子修好。”

奶奶说:“咱们这房子只有四间土坯房，老二、老三还得说媳妇呢，你们搬过去自个儿想办法，总不能让老二、老三打光棍吧。”

父亲向来很听奶奶的话，虽然他也觉得不妥，还是带着母亲一起搬到了老宅里。

老宅里除了一间房顶露天的土坯房之外，院子里到处是杂草丛生。

母亲看着这个荒芜凄凉的院子，不由得悲从心中来。

父亲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动手收拾院子。

天黑了，院子还没有收拾好，那仅有的一间土坯房更不能住人，必须得重新盖。

母亲和父亲几乎一天口米未进，母亲收拾累了，坐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正在这时，一个老太太进了我家院子。

老太太看了我父母一眼，又看了看院子，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家院子里还有两间柴房，你们两个先搬过去住吧，等把这个院子收拾好了，再搬过来也不迟。”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直很冷淡，说完就转身走了。

就这样，父母搬到了老太太的柴房里住了。

然而，这一住，就是4年，直到我5岁的时候，我父母才攒够了盖房子的钱，房子盖好之后，这才搬了出去。

母亲老在我面前说老太太是一个好人，还说人这辈子，还是多行善积德好，自己心安，别人也感激。

自打我记事起，老太太的性格就很古怪，即使我们一家三口住到她的柴房里，也是很少来往。

听母亲说，这个老太太的婚姻是包办婚姻，他的男人很有本事，在省城工作，她结婚后，就随男人一起在省城。

后来生下了一儿一女后，和男人的性格不和，一儿一女成家后，她就一人来到了老家，其实也是她的婆家。

她的婆家已经没有人了，除了几间破房子之外，其他的一无所有。

记得有一次，好像我7岁时，那年夏天特别干旱，连地里的玉米苗都耷拉着脑袋。

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挑水浇地。

老太太也是如此，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挑水。

队里的好心人可怜她年龄大了，于是把自己的地浇完后，顺道也跟她挑了几担水。她不但不感谢，甚至还说别人多管闲事。

从那之后，队里更没有人搭理她，都说老太太不识好歹，不讲人理。

但是我的父母却认为，老太太是一个好人，要不怎么会借给我们家房子住呢。

父亲在我8岁那一年，买了一个抽水泵，遇到需要浇地的时候，头天晚上就把抽水泵“丢”到机井里，然后再把管子伸到地里，到了第二天早上，三四亩地也就浇完了。

父亲每次给我家浇完时，都到了凌晨的时候了。

于是父亲再偷偷的把管子挪到老太太地里，这样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老太太的地也浇完了。

等老太太下地挑水时，就会发现自己的地浇完了，但是她却不知道是谁浇的。

父亲用这个办法屡试不爽。

母亲说:“这个老太太其实是一个好人，她太穷了，不想欠别人的。”

父亲不但帮老太太浇地，甚至还和母亲一起半夜为她收割庄稼。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谁帮她的，她依然沉默不语。

有一次老太太和我父亲在半路上碰面，老太太叫住我父亲问:“李双喜，我家地里的活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我父亲装作不知道的回答:“大娘，你说的话我咋听不懂。”

老太太一看我父亲一知半解的样子，脸一耷拉，扭头就走了。

父亲回家对母亲说:“这个老太太真奇怪，明明自己干不了，还不让别人跟她帮忙”。

母亲说:“人心都是相互的，老太太当年收留了咱们，咱们帮她干活是应该的。”

直到有一天半夜，父母正在给老太太浇地时，老太太突然出现在了我父母面前，当时我父母还吓了一跳。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俩忙活了快天亮了，我其实心里早知道是你俩帮忙的。”

老太太说完，扭头就走了。

我父亲说:“看，老太太真奇怪。”

第二天中午，我父母刚下地回来，我也放学在家，老太太端了一碗白菜豆腐炖猪肉到我家。

接着，把一碗菜放到我家桌子上，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

就这样，我父母不断的为老太太干活，老太太也会隔三差五的给我家送一些吃的。

有时候是几个鸡蛋，有时候是一把青菜，有时候是一捆干柴。

我父母曾经也推脱过不要，可是老太太啥话都不说，东西一放，扭头就走。

后来母亲就对父亲说:“算了，老太太脾气古怪的很，既然人家给咱们了，咱们就收着吧。”

后来，我又有了小弟弟，有时候父母下地干活，小弟弟实在没人照看了，老太太就会主动过来帮忙。

老太太即使给我家帮忙，话也很少，以至于后来两岁的弟弟看见老太太就哭。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十几年。

到了2002年时，老太太已经90多岁了，家里面不管是轻活还是重活，她都干不动了。

儿子突然有一天开着车来接她去城里住，她站在院子里大骂儿子，说啥也不去城里住。

儿子又说:“不去城里住可以，那我把房子收拾一下，你这样住的舒服一些。”

老太太仍旧不同意，老太太说她现在的房子住着就挺好的，根本没必要维修，说儿子多花钱。

老太太让儿子赶紧回城里去，还扬言说不要让儿子再回来了。

儿子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候，我父亲一脚跨进老太太的院子里，我父亲对老太太的儿子说:“大兄弟，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大娘聊聊天。”

父亲对老太太说:“大娘，你看你儿子多好，还惦记着你，你应该高兴才对，有多少老太太过的都不如你。”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双喜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和他爹自打结婚就打打闹闹，我也没给孩子爱，两个孩子受委屈了，我这心里愧对孩子啊。”

父亲说:“你再愧对这两个孩子，你最起码把他们养大了，看着他们成家后，你才离开的那个家，为人母亲，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就这样，在父亲的劝说下，老太太才同意她儿子为她翻新房子，老太太对儿子仍旧爱答不理。

老太太儿子找人为老太太修完了房子之后，在临返城的头天晚上，提着一些礼物来到了我家。

老太太儿子和我父母寒暄了几句后，接着就掏出一个信封来，告诉我的父母，这信封里的钱是给老太太的，让我父母隔几天给老太太一些零花钱并买些吃的送过去。

又过了没几天，老太太的女儿也来了，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把钱交给了我母亲。

老太太吃着我母亲给她买的零食，老太太抬头问母亲:“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咋能有钱去买？”

母亲撒谎道:“双喜在外面挣了钱了，所以也很大方的为家里买吃喝的了，我就拿过来一些，让你尝一尝。”

老太太吃着我母亲买的礼物，一边吃一边说:“嗯，好吃，托你和双喜的福了。”

我母亲笑了笑，没吭声。

老太太一年比一年老，慢慢的也就走不动了，干活也没力气了，每天除了我母亲给她送一天三顿饭之外，剩余的时间就是坐在堂屋的门口。

我母亲有时候也给她唠嗑，她也不回应，就那样一直望着远方。

期间，老太太的儿女也来了几次，每次都说把老太太要送到养老院去。

老太太一听说去养老院，立马来了精神，当着我父母的面把儿女骂的狗血喷头。

我母亲说老太太的儿女:“你娘既然不想去养老院，也就不要勉强了，干脆我来伺候她吧。”

老太太的儿女感激我母亲，急忙朝我母亲手里塞钱，我母亲连忙推脱。

我母亲对老太太的两个儿女说:“你娘心肠不坏，就是脾气古怪，她当初帮了我，我如今照顾她是应该的。”

再后来，老太太就搬到了我家里，从此之后，就和我家住到了一起。

我母亲和我父亲轮流伺候着老太太，有时候我和我弟弟回去也会伺候她，和她聊聊天。

已到耄耋之年的老太太，脾气看起来好多了，开始话多了起来，但是绝大多数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

我们也不介意，她说她的，我们忙我们的。

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刚好是她104岁的生日。

那天吃完午饭，老太太说要睡一会，母亲为她铺好床，她躺上去之后，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母亲去叫她起床，才发现她已经在睡梦中去世了。

父亲说这是喜丧，老太太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父母后来协助老太太的一双儿女办完了老太太的后事。

办完后事的当天晚上，老太太的一双儿女来到了我家，“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父母面前，说感谢我的父母这么多年对老太太的照顾。

我父母连忙把他们扶起来，我母亲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娘虽然脾气古怪，但却是一个好人。”

接着，我母亲就对老太太这一双儿女，讲述起了她当年和我爹分家没有房子租的情形。

母亲说:“如果没有当年你娘的善举，我和我家掌柜的当时真的走投无路了，所以呀，人心都是相互的，你娘对我们好，我们照顾你娘的晚年也是应该的。”

后来，老太太的一双儿女又拿出了一沓钱来，死活要塞到我母亲的手里。

我母亲吃惊的说:“心意我们领了，钱是万万不能要的，都是乡里乡亲，举手之劳的事。”

父亲在旁边也说:“大兄弟，如果你真把钱给我们，也真是太见外了，弄得我心里也不舒服。”

在我父母的百般推脱下，老太太的儿女才把钱收起来。

再后来老太太的儿女回城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给我父母打电话，跟我父母唠唠家常，说说工作上的事情，又问问家里的事情。

就这样，自从老太太去世后，我家和老太太的儿女又续上了前缘。

后来我和弟弟大学毕业后，一个去了省城工作，一个去了市里工作。

老太太的儿子知道后，亲自把我弟弟安排到了他的公司上班。

如今我的父母也已经70多岁了，每当逢年过节，老太太的儿女都会开着车来我家坐一坐。

买上一些礼物，顺道再做几个菜，两家人坐在一块，聊聊天，唠唠嗑，欢声笑语荡漾在院子里。

人心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也不会对你差，这就是所谓的因果，付出会有收获的，就如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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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白茶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