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丨墨痕里的春景图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3-17 18:38 2

摘要:五指山的云雾还未散尽,崖州湾的潮声已漫过窗棂。海南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温暖的午后,我在海口中山路的百年骑楼里,面对几案上一堆蒙了薄尘的书法字帖书籍,轻轻翻开《兰亭集序》摹本时,忽有春风吹动帘栊,几案旁盆栽三角梅数片花瓣飘落,落入那些书法字帖书籍中,也落入《

■ 李玉萍

五指山的云雾还未散尽,崖州湾的潮声已漫过窗棂。海南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温暖的午后,我在海口中山路的百年骑楼里,面对几案上一堆蒙了薄尘的书法字帖书籍,轻轻翻开《兰亭集序》摹本时,忽有春风吹动帘栊,几案旁盆栽三角梅数片花瓣飘落,落入那些书法字帖书籍中,也落入《兰亭集序》的墨痕里。那些千年前的墨痕仿佛被春风唤醒,在纸面上舒展开来。于是,我决定索性去这些字帖书籍里走走逛逛,打捞沉没在历史深处的春声。

资料图:文徵明 《兰亭修禊图卷》局部。

《兰亭集序》

春曲

烟花三月天,江山美如画。三月,许多人选择出门踏青,感受春天的气息。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的三月初三,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42位雅士于绍兴城外的山阴兰亭举办春日雅集,行修禊之礼(祭祀祈福活动)。时值“暮春之初”“天朗气清”,42位衣袂飘飘的文人于“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之中,列坐溪畔,即景抒怀。羽觞在曲水中漂转,停在谁的面前,谁便饮尽春醪,即兴赋诗一首。最后雅士们决定将这些即兴创作的诗汇编成集,由王羲之为此诗集作序。王羲之在微醺状态下写下了《兰亭集序》,以白描手法直击春日神髓,被明代李贽赞为“洗尽铅华见本真”的好文章。同时,《兰亭集序》手稿因其书法精妙,成为“庸和之美”书风的天花板,被历代书法界奉为极品。宋代书法大家米芾称其为“中国行书第一帖”。

《兰亭集序》全篇28行,共324字,可谓字字精妙。王羲之提笔写下“永和九年”开篇首句时,笔锋如春云出岫;待写到“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墨色忽如春江涨潮,行笔间可见竹影在纸上婆娑;至“仰观宇宙之大”六字,竖画突然拉长,仿佛要穿透纸面直抵云霄,将春日雅集升华为对永恒的叩问。最精妙的当数20个“之”字的写法,它们如同20只形态各异的白鹭,在长河里或立或翔,姿态变化万千,展现了“同字异构”书写技巧的至高境界。唐代书法家褚遂良曾叹:“逸少(王羲之的字)笔底有春气,故字字皆含生意。”

可惜的是,《兰亭集序》的真迹已无,目前流传于世的墨迹本,多为唐人的临本或摹本。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冯承素版、褚遂良版等。冯承素版“神龙本”临摹得最忠于原作,是公认的仿真度最高、风格最接近原作的版本,也是目前用得最多、最为大众所熟悉的版本。此版为双钩填墨本,飞白处似有酒渍渗透,让人疑心那根本不是墨,而是从兰亭流觞中舀出的春水。褚遂良临本上有米芾的题跋诗,故亦称“米芾诗题本”。此版以临写为主,辅以勾描,因此书写较为流畅,体现了一定的书法功力。无论何种版本,那些游走的墨线始终延续着王羲之的风姿,恰似春日里半开的海棠花,在闲散和严谨之间找到平衡,绽放得恰到好处。

资料图:冯承素摹《兰亭集序》局部。

《张好好诗卷》

春痕

“洛城重相见,婥婥为当垆”,洛阳的春日里,有唐代诗人杜牧笔下最浓烈的情愫。公元834年,杜牧在洛阳任监察御史,于一场春日宴游中偶遇故人张好好。5年前,在南昌的一场春宴上,张好好“娉娉袅袅”,以一曲清歌惊艳四座;而今重逢,她已沦为卖酒谋生的弃妾,鬓边杏花犹在,眼底风华却成灰烬。这次春日重逢,被杜牧以诗为墨、以情为纸,写成千古绝唱《张好好诗卷》。卷上的墨迹,不仅是一场宴游的记录,更是一段过往时光的墓志铭。杜牧以书法的韵律呼应情感的跌宕,让每一笔都成为情感的注脚——那些春日宴会上的丝竹、池台边的斜阳、酒盏中的倒影,皆在墨痕中化作了春痕。

《张好好诗卷》是杜牧唯一传世的行书真迹。此卷以麻纸、硬笔写就,笔法劲健,叉笔较多,字势气格雄健,转折处锋芒似刀。在麻纸上,字迹如落英纷飞,既有“豆蔻梢头二月初”的明艳,亦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凋敝。作者墨法丰富:用墨湿润饱满,还使用了些许淡墨,有迷迷蒙蒙的晕化效果。同时,结字普遍欹侧,布局错落有致,极具动势和韵律感。清代书法家包世臣赞其有“中实之妙”,称其笔画如铁画银钩,锋芒暗藏于温润之中。

资料图:杜牧《张好好诗卷》局部。

《张好好诗卷》上钤印累累,印证了其流传千年的身世。这件作品历经劫火,从宋徽宗宣和内府到清宫《石渠宝笈》,从溥仪携带出紫禁城到张伯驹倾囊购藏,使之“永存吾土”,最终在故宫博物院重获新生。在流转中,卷上的霉斑与裂痕如同岁月镌刻的“春痕”,赋予了它更多历史质感。

《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

春酿

且饮一杯酒,岁月不回首。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四月,苏轼被贬岭南。他在南下时途经襄邑(今河南睢县),遇大雨滂沱,为躲雨住进一家客栈。那个雨夜,为排解胸中的愁闷,他抄录了《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两篇旧作。“洞庭春色”和“中山松醪”均为酒名,二赋亦为咏酒之作。《洞庭春色赋》的文字联想丰富,以“嫋嫋兮春风,泛天宇兮清闲,吹洞庭之白浪,涨北渚之苍湾”,极力赞美洞庭春色酒的与众不同。雨夜的苏轼虽无酒入喉,却以墨润纸,通过抄写酒赋,抚平内心的波澜。“卧松风之瑟缩,揭春溜之淙潺”等句子,体现了人在贬途的他对自然景色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感悟。此赋藏着两种春天:既是洞庭的物候之春,亦是历经沧桑后的心境之春。当苏轼写下“宜贤王之达观,寄逸想于人寰”时,笔尖的轻灵,折射出他开阔、豁达的胸怀。那些斑驳的墨迹,何尝不是苏轼在期待春雨浸润后的重生?

这两篇赋书写于白麻纸上,字体为行书,纵28.3厘米、横306.3厘米,纸精墨佳。赋文加上文末苏轼自题共计684字,卷长超过3米,是苏轼传世作品中体量最大、字数最多的一件。此二赋取法颜真卿《争座位帖》之浑厚,兼融杨凝式《韭花帖》之散淡。具体而言,字形扁阔似酒坛;横画如醉翁倚杖,斜而不倒;竖画似松醪倾壶,垂而含韧;撇捺如剑出鞘,锋芒间酒气纵横,又反映出苏轼书法“结体短肥”的特点。这幅字称得上是苏轼晚年书风和笔意的代表作。

资料图:苏轼《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局部。

近千年时光流逝,今藏于吉林省博物院的《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长卷历经沧桑、几易其手,拖尾纸上元明清三朝的八位文人及乾隆皇帝先后留下十多段跋文和三十多枚鉴藏印。这卷墨宝经历了多个朝代的更迭,至今仍笔墨厚重,其纸色苍黄处如陈年老酒,轻抚折痕似能闻到隔世的酒香。那些斑驳的鉴藏印,恰如历代文人与苏轼隔空对饮的杯盏,将一场独醉酿成了千年共酌。

来源:南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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