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紧接而来的是一句中气十足的嚎叫:“你个兔崽子,你给爷等着,你知不知道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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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京城一战成名!
为了争花魁,我在春风楼里将京城有名的纨绔世子打断了腿。
但我是女子。
而那个纨绔世子,却是我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
1.
康德九年,腊月初九,春风楼。
我一脚踩在一人的腿骨上。
“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整个春风楼都为之静了一静。
紧接而来的是一句中气十足的嚎叫:“你个兔崽子,你给爷等着,你知不知道爷是谁?”
啧!
看来还不够痛啊。
我正欲再踩上几脚,衣摆被人拉了拉。
转过头,我对上了李景惶恐的眼:“将军,别再打了。这人看衣着和架势都是贵人,你别为了咱们惹上不该惹的人。”
我蹙眉:“可那花魁李远不是很喜欢吗?”
站在李景旁边的李远嘿嘿笑:“将军,干他,让他……”
话没说完,李远头上就被李景拍了几巴掌:“闭嘴!这里是京城,不是边关。”
说罢,李景又温声劝道:“将军,你别理这浑小子。咱们现在打也打了,差不多得了。”
我还没说话呢,脚上的人就嚎了一嗓子:“你有本事继续打啊,啊,爷爷可是镇威侯府的世子爷,你等着,爷爷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我呆了呆,问:“你说你是哪家的?”
“嘿,怕了吧?爷是镇威侯府的世子爷……”
我回身去看带过的丫头小翠:“京中有几个镇威侯府?”
小翠白着一张脸,低声道:“将军,就一个……”
我的脚不自觉地又碾压式的动了动。
“啊!!你个王八羔子,有种你告诉老子你是哪家的……”
“闭嘴!你叫什么?”我低喝出声。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谢屹川……”
我又回头去看小翠:“所以,谢家就一个谢屹川吧?”
小翠拼命地点头,带着哭腔道:“将军,奴婢先前就想与您说来着,可您不听啊……”
啧!
看来真是我那冤种未婚夫了。
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过,好像也不错。
我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挪开了脚,轻轻踢了踢谢屹川:“还能起来吗?”
“呸,少装好人……来人,赶紧扶爷起来!”
谢屹川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肿得跟个馒头似的,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我好生回忆了一番,完全想不起打架前这个人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
2.
御书房。
没错,还没等我溜出春风楼,就被人逮进了宫。
我百无聊赖地跪在地上,耳边是我爹怒火中烧的喝骂声:“你说你个女娃子,学什么不好学人逛青楼?逛也就逛了吧,你还把世子爷打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人家爹是咱们大乾王朝鼎鼎大名的镇威侯,人家娘可是长公主殿下,哪像你爹你娘……”
我面上作惶恐状,心里忍不住吐槽:这老头子,你确定你这不是火上浇油?说人家靠爹娘也不要说得这般明显啊。
圣上大概听不下去了,轻喝一声:“行了啊江槐,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朕偏心呢!”
“没……臣哪敢啊……哎呀,臣就是被自家这不长进的闺女给气的……”我爹陪着笑道。
“镇威侯,这事儿你看怎么办?”圣上转向镇威侯。
镇威侯嘴角抽了抽,瞟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恭声道:“但凭圣上做主。”
“要朕做主的话,朕就觉得这是两个小儿女的闹腾,订了婚的未婚夫妻,哪有什么仇啊恨啊的,屹川啊,你说呢?”圣上笑眯眯的。
嗯,就是个老狐狸。
谢屹川这傻子明显还没从“打他的罪魁祸首是他未婚妻”这一事实中回过神,神色恍惚地道:“舅舅,您说啥?”
“朕问你这事儿想怎么办?毕竟,这打你的,是你未来媳妇儿,你说你们小年轻之间的事儿,朕也不好掺和不是?”圣上一脸无奈,就是眼中那兴味盎然出卖了他。
我也期待的望着谢屹川。
以我对这帮子纨绔子弟的了解,这货应该要嚷嚷着退婚才是。
若如此,还真就如了我的意。
下一秒。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伺候我到我的腿好!”谢屹川一脸贼笑。
我蹙眉,这二货竟然不按理出牌?
这又是打的什么坏主意?
想要折腾我?
“江槐,江家丫头,你们怎么看?”圣上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屹川,恭敬地道:“臣遵旨。”
至于到时候是谁折腾谁?呵。
圣上满意了,点头笑:“很好。”
一旁的皇后接了话:“江小将军,你虽为我朝唯一的女将军,可这归了家,也总得有几分女子的样子,本宫罚你抄女戒五十遍,你可服?”
服个鬼!
瞟了我爹那紧张样一眼,我垂头低眉道:“服。”
“嗯。如此甚好。”
3.
回了将军府,自然免不了被娘亲一顿唠叨。
我爹也黑着一张脸道:“你个死丫头,你说说你,你要打人吧你就下黑手啊,又不是不会?咋越活越回头了呢?还当面打,问题打的还是谢家那小子……”
“什么?江晚梧,你打的谁?”我娘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
我默了默,真想给这小心眼爹嘴里塞双臭袜子。
“还能是谁?镇威侯府那小子呗。”我爹幸灾乐祸地道。
“什么原因?”我娘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与我爹对视一眼,我爹别开了脸。
“江槐,你说……”
我爹吱吱唔唔:“就是……就是……”
我看不下去了,接口道:“两帮人抢花魁,然后就打了他呗。”
“争赢了吗?”
“最后被提溜到宫里了,没结果。”
“江晚梧!!!”我娘的声音直接变成了尖叫。
我掏了掏耳朵,无奈地道:“娘,我没聋。”
“你个死老头子,啊,你好的不教教这个,闺女家家的逛什么青楼?啊?还和人抢花魁!江槐,你个混蛋!”娘手中的鸡毛掸子毫无规律地抽到了爹身上。
爹上跳下窜地叫:“娘子,娘子,闺女做错事了为什么是我挨打啊?我不服!”
“你还不服了啊?老娘就打你。子不教父之过,你闺女做这种出格的事儿,我不打你我打谁?啊?让你说不要拘着她的性子,让你说要把她当男孩子养,啊?现在你如意了吧?”
我娘越说越上火,追着爹赶。
一院子的鸡飞狗跳。
我悄悄地往院外挪,眼看着就要出院子了。
下一刻。
“江晚梧!”
我站住,朝我娘嘿嘿一笑:“娘,你跟爹好好交流感情,我就不碍着你们了……”
“你啊!你说说你,你好奇要逛青楼,悄悄地去逛就是了。干嘛不仅大张旗鼓的,还跟人争什么花魁?问题是还没争赢!你啊你,以后长点儿心,知道不?”
我嘴角抽了抽,我娘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嗯……特别。
“好,娘,我知道了。”
“行吧,那赶紧回去休息去。明儿还要去伺候谢家那混球呢。啊呸,都是你爹的错,给你订什么娃娃亲?啊,这么个二世祖,现在来祸害我闺女。还跟我闺女抢花魁,问题是连个女人也没抢过……江槐 ,你别跑……”
眼见着我娘又追我爹去了,我翻了个白眼,赶紧溜了。
也是难为我娘这昔日有名的江南美人了。
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而那糙男人就是磨刀石了。
4.
次日。
晨起,飘飘扬扬的雪末子落了一地。
打完拳,我照例想去京郊的军营里逛了一圈。
一只脚才踏出府门,就被我爹拎了回来。
“又跑哪去?晚梧啊,你乖一点儿啊,爹我昨儿被你娘追了半夜。”爹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水,继续诉苦:“你说你娘,只要你一闯祸,她舍不得打你,就追着我打……”
“行了啊,老头子,别装了,啥事儿,直说吧。”我打断了我爹的表演。
“你今儿要去镇威侯府是吧?”
“明知故问。”
“这镇威侯府呢,其它的什么都不咋滴,可就有一样,那松苓酒是一绝啊。啧啧,我还是十多年前喝过一回呢,现在想想都流口水……”我爹咂吧着嘴,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我严重怀疑当年我爹就是为了这酒把我卖了。
我的眼神亮了亮,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所以,你这是要让我去偷酒?”
“看你这孩子说得……偷什么偷啊……这,咱们府上和谢家是亲家来着,你这未来的媳妇儿上门,问你未来的夫君讨要一坛酒什么的,应该不过份吧?”
“爹,您怕是忘了,你闺女我,昨儿把您未来女婿的腿打断了……所以,您说过份不过份呢?”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爹。
我爹清咳一声,正要说什么。
“你们爷俩儿杵门口做什么?晚梧,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这去镇威侯府,得住上几日呢。”娘亲明显情绪不太高,说话都恹恹的。
爹立马转身,若无其事地道:“我看晚梧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就逮着她问问。”
我瞪了我爹一样,真的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最佳典范。
我冲娘亲笑了笑:“忘了要去镇威侯府,想着去军营转转。娘,你吃早食了吗?我还没有,咱们一起吃吧。”
“行,晚梧想吃什么?娘让厨房去做。”
“娘那儿的吃食我都喜欢,不用特意做。娘,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我挽着我娘的手边走边说。
抽个空,我回头对我爹无声地说了句:你的酒没了。
我爹冲我瞪我。
我笑。
在我娘殷殷切切的“过去了可别累着自己,要是那混小子欺负你你就使劲儿打打坏了有你爹撑腰”的狼虎之词的叮嘱下,我出门往镇威侯府去了。
早间的雪末子变成了鹅毛大的雪片,微有了凉意。
这京城终是与西北不同的。
还是太过暖和了些。
突然,就有些想西北了。
可京城,才是我的家啊。
“小姐,镇威侯府到了。”小翠出言提醒。
我回过神,跳下马车。
镇威侯府门前,男男女女站了一堆人。
我瞬间头皮有点发麻。
李景给我讲的那些话本子都自动钻入脑子里。
什么婆婆折腾儿媳,夫家打压女子……
我正琢磨着若真如此,我是该好好的打一顿,还是该忍忍息事宁人……
“这就是晚梧吧?哎呀,果然英姿飒爽,是我家儿媳妇的样子……”
一位端庄大雅的夫人上前拉住我的手。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她。
所以,您儿媳妇该是什么样子。
身后,小翠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摆,悄声说:“长公主。”
哦!是我那位高权重的未来婆婆。
我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晚梧不要跟我客气,来来来,我带你去川儿的院子。我跟你说,你昨儿还不够狠,应该把那小子两条腿都打断了才是……”
啧!
比我娘还狠!
这绝对是亲生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长公主说笑了,昨儿确实是我不对……”
“晚梧,你别以为我是说反话呢,我是认真的。川儿这孩子,向来是个混世魔王,这京城里除了圣上没人能治得了他。没想到遇上了你,这下正好了。晚梧,我跟你说,你以后啊,多帮我管管这小崽子……”
长公主拉着我边走边说,语气特别的诚恳。
我笑了:“既如此,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啊。”
管你真假,有这么好的借口,不接才是傻子。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只要不打残了就行。晚梧,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5.
青桐院。
还未进院子,谢屹川高昂的呼痛声就传了过来。
我蹙眉。
长公主却放开了我的手:“行了,晚梧,我就带你到这儿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点好吃的。”
说罢, 长公主带着人施施然地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了院内。
内室。
谢屹川半躺在榻上,看见我进屋,剑眉一挑:“你来了正好,给我上药……”
说完,他示意身边正在为他上药的侍女退下。
我笑笑,上前接过药碗,淡声道:“自然是应该的,我本就是过来照顾谢世子的。”
说着,我涂药的手微微使了些力气。
“啊!!!”惨叫声响彻天际。
“咦?谢世子,我没用力啊,你叫得如此的……惨……可是为何?”
“江晚梧!!!你快把老子的腿压断了!”谢屹川这话吼得震耳欲聋。
我蹙眉,身子微微向后倾,远离了几分,才道:“可我没有用力啊。不过,谢世子是谁的老子呢?”
我涂药的那只手,轻轻地摸向某个穴位。
“啊!啊!啊!!!”接连的呼痛声响起。
啧!
简直惨绝人寰!
我不紧不慢地继续涂着药,笑道:“我涂药的手法还不错吧?毕竟往日常用的。谢世子就是太娇气了些,这可不行。”
“娇气你个……”
“嗯?”我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江晚梧,你故意的!”
“谢世子说笑了,我就粗人一个,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过世子说话不好听的话,我心里肯定不高兴,一不高兴,手劲儿大些也是有可能的,世子说呢?”我笑眯眯地看着谢屹川。
谢屹川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理我。
我接着道:“或者世子可以换个人的……”
“不换!就你,你打断的腿,你负责!”
啧!
还真是够……可爱啊!
“行行行,我负责。肯定负责到底。”我上药的手劲儿又重了几分。
顿时,屋内又是一阵“啊啊啊啊!”的乱吼声。
我充耳不闻。
一碗药涂完,谢屹川这货脸上已经是一脸的冷汗。
挺执着的,很好。
不过加上那张没消肿的猪头脸,还真是,有点嫌弃啊。
我微微叹了口气。
是谁跟我说谢屹川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的?好想打人。
我净完手,谢屹川大约是歇够了,指着我道:“江晚梧,你给爷净脸!”
我蹙眉看着他那张猪头脸,冷了脸:“一,再在我面前称爷,我让你另一条腿也断了。二,你那猪头脸,我看着难受,让你侍女给你净。”
谢屹川神情一滞,立马转头鬼哭狼嚎:“铜镜给我!赶紧的!”
接下来,谢屹川完全沉浸在猪头脸的悲伤中,无暇理会我了。
我坐在靠窗的木椅上,吃着点心喝着茶,看着谢屹川的表演以及听着他的鬼哭狼嚎,竟然生出了岁月静好之感。
真的是见鬼!
不知道是不是我要打断他另一条腿的威胁起了作用,此后,谢屹川竟然老实了,不再指挥我干活。
我也乐得自在。
有吃有喝还有人逗乐子,简直再好不过。
“江晚梧,你真是个女人啊?”谢屹川突地出声问道。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呢?要验货吗?”
“不不不……不过,你个女人抢什么花魁啊?你看看你,若不是你跟爷……我……抢花魁,咱们也不会打起来不是?打不起来也不会我断了腿,你不仅要照顾我还得抄女戒。”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和谢屹川抢花魁的原因:“我手下一个兵看上那姑娘了,我承诺过他。”
“不是吧?江晚梧,你犯得着为了你手下一个兵痞子跟我抢人吗?”谢屹川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蹙眉看他:“我想起来了,昨儿打起来,是你们中间有人说,你们这些兵痞子,给咱们花魁提鞋都不配。嗯,是谁说的?你说的?”
谢屹川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绝对没说。这是哪个王八羔子说的?等我查清了,看我不撕了他。”
我满意地点头:“没有就好。”
“不是,江晚梧,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就因为手下一个兵,就因为那么句话,你就把这大半个京城的权贵子弟得罪了?”
“谢屹川,那是我的承诺,说出了就必须做到的承诺。而且,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有什么了不起?如若不是你瞧不起的这些兵在边关拼死抵抗敌人,你觉得会有你们这大好的逍遥时光?”我冷哼。
谢屹川默了默,才低声嘀咕:“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盯着他,内心生出几分躁意。
谢屹川却转了话题:“你答应那个兵什么承诺?说来听听?”
我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
半晌,才轻轻地开口:“最后一战,我答应过他,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请他睡楼里最漂亮的姑娘。”
谢屹川神色一凛,嘴唇蠕动几下,才低低地开口:“我不知道……”
“无妨,反正结果也不差。啧,就是你将价抬得太高了些,费了我老多银子。谢世子,这些银子,你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好,我给你。抱歉,我不知道还有这个原因,不然我也不会跟你抢了。”谢屹川答应得很爽快。
我的唇角微微扬起。
下一刻。
“不是,江晚梧,你诓我!你们砸银子抢花魁为什么要我付银子啊?”谢屹川嚷嚷道。
“嗯?可是谢世子刚才答应我了啊,难道要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这不太好吧?”我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
“算了算了,给你就给你,不就几千两吗?江晚梧,你说你一个女娃子,那么喜欢银钱做什么?”谢屹川嘟囔。
窗外的风雪更大了。
我有些出神。
片刻后才道:“几千两,可以让好多士兵吃饱饭,也可以让好多士兵添一件棉衣。”
“江晚梧,你对你的兵真好。”
“因为他们值得。”这句话,我说得特别的认真。
6.
“江晚梧,你太不人道了!你竟然在我面前吃烤鸡!”谢屹川的嚎叫声又响彻整个青桐院。
我挑眉:“怎么,想吃?”
“嗯嗯。”谢屹川眼巴巴地望着,重重地点头。
我笑了:“可大夫交待你还不能吃哦。所以,我帮你吃了啊。”
“江晚梧!你虐待我!”一个枕头扔了过来。
我一手抓着烤鸡,一手接过,顺手往谢屹川躺着的榻上一扔。
刚刚好,落在谢屹川伤腿的旁边。
谢屹川的声音顿时就停了。
嗯,世界安静了!真好!
我继续啃鸡腿。
“媳妇儿,给个鸡腿成不?”谢屹川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道。
我头皮发麻,皱眉看他:“说人话!”
“江晚梧,我想吃鸡腿,真的好想吃烤鸡腿。要么,你给我一只,要么,你一边儿去吃。你这样太残忍了。”
我嗤笑出声,撕下一只腿递过去:“赶紧的啊,丢人现眼!”
谢屹川惊喜地睁大眼,一把夺过鸡腿,狼吞虎咽。
我扭头看窗外。
还真是没眼看!
这才五天没给他吃肉吧?
啧!
又不是没喝补汤!
吃饱喝足后,谢屹川斜躺在榻上:“江晚梧,想不到你还挺讲义气的啊。”
我笑眯眯地回他:“因为大夫一早上就说过了,你现在可以适当地进一些肉食了啊。”
“江晚梧!!!”谢屹川瞬间炸毛。
我瞟了他一眼:“再闹晚上的就取消。”
谢屹川捂脸做痛苦状:“我觉得我不是我娘亲生的,她儿子腿都断了,她竟然把我的饮食都全权交给你负责!”
我头也不抬:“因为我这个人正直又善良,深得长公主信任。”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女人。”
“你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喂,江晚梧,你还是不是女人了?”
“所以,谢世子,你要不要与我取消婚约啊?”
“我为什么要?”谢屹川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我怔了怔,眸光微闪:“为什么不要?我这个人又粗又俗,用你们的话说,完全没有个女子样。我现在还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有我这样一个未婚妻,谢世子不觉得难堪吗?”
“江晚梧,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谢屹川的妻子,那自然得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啊。你虽然又粗又俗,还没女子样。可你是咱们大乾王朝唯一的女将军哎,如此的头一份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有那些蠢货才会觉得难堪。”谢屹川微昂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我按了按额角。
这货的脑回路,还真的挺清奇。
难怪被打断了腿也没喊着要退婚!
还真是麻烦啊……又……有点小可爱!
“江晚梧,你的功夫很好?”
“一般。”
“江晚梧,你穿过女装吗?”
“嗯。”
“江晚梧,你穿女装给我看看?”
我疾笔奋书,懒得理某人。女戒这东西,还是早些抄完交差的好。
“江晚梧……”
“晚梧……”
“媳妇儿……”
我掷笔:“谢屹川,你很吵,你知道吗?”
“不知道。嘿嘿,江晚梧,你跟我聊会儿天呗。”
我叹气:“你要聊什么?春风楼的姑娘?”
“不不不,咱们不伤和气哈。江晚梧,你就跟我聊聊西北边关的事儿?”
我垂眸看了一眼纸上的笔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为什么要陪你聊天?”
谢屹川嘿嘿笑:“我请你喝酒?”
倒也正中下怀。
“松苓酒?”
“江晚梧,不错啊,你竟然知道松苓酒。成,松苓酒就松苓酒。”
“两坛。”
“成交。”
这一日,我与谢屹川讲了西北的风雪,吃不饱饭的民众,想家却从不退缩的将士,还有那再也回不到家乡的遗骨……
谢屹川红了眼。
我亦沉默了下来。
“还真想去西北看看啊。”谢屹川喃喃自语道。
我看了他一眼。
这货也没那么怂嘛!
7.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七。
谢屹川脸上的肿早已消了下去,露出原本的皮相,倒还真是个美男子。
这几日的风雪更大了。
不过想着明日就可以回家了,我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江晚梧,咱们喝会儿酒,可好?”谢屹川看着我,眸色不明。
我扬眉:“你的腿还没好。”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谢屹川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笑:“还是松苓酒?”
“行行行,你说你一个女人,那么好酒……得,我不说了,就松苓酒。喝不?我再让人来点卤牛肉。”
“好。”
“江晚梧,你年后还来吗?”
我看他。
谢屹川在我的目光下,耳根渐染红霞。
我莫名就觉得心情又明快了几分。
“谢世子的腿好了吗?”
“没好。”
我笑而不语。
谢屹川突地眉目飞扬:“所以你还来的是不是?你可是在圣上跟前承诺过的,要照顾我到腿好。”
“好。”
“江晚梧,待我腿好了,带你玩遍京城,吃遍京城。”
“行啊。”
“江晚梧,这些日子,你呆在侯府可会觉得闷?”
“嗯,是挺闷的。”
谢屹川脸上的笑一点点的垮了下去。
我又笑着道:“不过也挺安心。”
谢屹川挑眉轻笑:“哼,不错吧。等到了春天,我腿好了,带你好好逛逛。咱们府里的园子,在这京城可都是排得上号的。”
“嗯。”
酒一杯接一杯。
酒香弥漫间,我似乎听到了西北风雪的呼号声,又似乎听到了春天的花开声。
醉意渐渐爬上眉梢。
我问谢屹川:“你为什么不退婚呢?就因为我这女将军的名号?”
谢屹川红着一张脸,大着舌头说:“江晚梧,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真的很好看。”
温过的酒烫了我的手。
我将手放在耳垂上揉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谢谢你,谢屹川,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人。”
“那是他们不懂你的美,不过,我懂就行了。嘿嘿……媳妇儿,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你很期待?”
“那当然。我很想看你披霞戴冠的样子,肯定更美。”
窗外是谁放了烟火,五彩纷呈。
我想,我醉了。
“媳妇儿……”谢屹川嘴一张一合,可声音被烟火掩盖过去。
我歪着身子往他跟前凑了凑:“你说什么?听不见。”
谢屹川温热的手捧起我的脸,一点点的往前凑。
我心跳如鼓。
温润的唇瓣如蜻蜓点水,却搅乱了一池春水。
我大约真的醉得厉害了。
8.
回到将军府。
看着站在门口的娘亲,我一怔,疾步走上前:“娘,怎么了?爹爹呢?”
按理,早已封印,无需上朝。
以老头往日的习性,该是早早地等在门口,盼着我手里的松苓酒才是。
娘亲撇撇嘴:“边关八百里告急,胡人集结周边势力卷土重来。你爹昨晚上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僵了身子。
下一刻,我转身欲走。
娘亲冷喝一声:“江晚梧,你去哪里?”
“我去追爹爹……”
“追什么追,以你爹他们的速度,早就走了几百里了。马上过年了,难道你打算让你娘一个人过?”
“可……”
“你爹打了多少年的仗了?用得你操这个心?闺女啊,你别忘了,咱是个女娃啊。前些年,咱们跟着你爹风餐露宿的,那是你还小。如今,你也大了,该成亲了,可不能像往日了。”娘亲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轻吐一口气,挽起我娘的手:“娘,我知道了。可我好歹也是女将军啊,这打仗的时候,我哪里能缩在背后?”
“别忽悠我,我就认一个理儿,你明年得留在京中嫁人。等你嫁人了,你夫家让你去哪我都不管了。”
“嫁人???”
我要嫁人,我怎么不知道?
“对啊,你爹都跟镇威侯都商量好了,明年八月初九好日子。”我娘说得理所当然。
我抚额:“这事儿咋没人告诉我?你们也不怕我不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你和谢家那小子不是处得挺好吗?”
“可我也没说同意啊……”我低声嘀咕。
“行了啊,少矫情。你爹都帮你问了,人镇威侯府可是都说了,你成亲了也不用像普通女子那样伺候公婆相夫教子,依然可以做你的女将军。他们不干涉你的任何事。”
“真的?”我的眼睛亮了亮。
“嗯,我和你爹一琢磨,这样的婆家大概不太好找第二家,就同意了。”
行吧,我也同意了。
没想到,这谢家的人还挺开明。
就是老头子想要的酒,怕是得明年才能喝上了。
元日(过年)。
我娘拉着我钻进了厨房,在一众丫头婆子的配和下,做出了满满一桌佳肴。
往日在西北,若元日正好遇上敌人进攻,还得拿上长枪上战场。
那时候觉得,能在元日吃上一顿肉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可如今,身在京城,我和我娘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倒是有些食之无味了。
“你爹怕是还没到边关吧?”我娘头次在我面前露出惆怅之情。
我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那老头有没有吃上一口热饭。
才动了筷子,就有丫头来报:“谢世子过来了。”
我和我娘四目相对。
半晌,我讷讷地问:“我没听错吧?”
我娘却从椅子上施施然地起身:“我去迎迎女婿。”
我:……
谢屹川带着两个小厮过来的,一人扶着他,一人拎着大包小包。
我蹙眉:“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谢屹川嘿嘿笑:“江晚梧,你不欢迎我啊?”
“欢迎欢迎……”我娘笑得那叫一个慈眉善目。
我揉了揉额,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了谢屹川。
“长公主和侯爷如何会在今日让你出门?”
“我爹说了,江将军不在,江家就你和江夫人,太冷清了,让我过来凑个热闹。我娘说,我在她面前有些碍眼,让我滚远点儿。”谢屹川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自在一个自豪。
我怀疑谢家人夸人的方式与众不同。
“侯爷和长公主有心了,世子屋内快请。”我娘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平日的彪悍劲儿。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谢屹川的到来,让本显得有几分冷清的家,多了些热闹的味道。
9.
吃过饭,两个红封递到我面前。
我一怔。
我娘笑:“世子给你的红封,你赶紧收好啊。”
说着,将她那个也往我怀里一塞。
我唇角微微上扬:“我又不是小孩子。”
谢屹川嘿嘿直笑:“可你是我媳妇儿啊,我爹可和我说了, 咱们的婚事定在了来年八月初九。自己的媳妇儿肯定得自己疼。”
这没脸没皮的话,被他说得格外的清新脱俗。
看着我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抚额,冲谢屹川笑眯眯地说:“世子,你的腿该换药了,我来吧。”
“不要不要,我药没带,回去了再换。”谢屹川瞬间警觉,连连摆手。
“无妨,就用我这儿的。也是上好的药。”
说罢,我让小翠拿来药,不由分说地压住谢屹川给他上药。
“啊啊啊啊!!!”一时间,惨嚎声又响彻整个将军府。
好一首音调高昂的曲子。
倒应了这节日的气氛。
上完药,谢屹川扁着嘴,可怜兮兮地道:“江晚梧,你是不是把我腿又打断了一回?”
我边净手边回:“我有这么蛇蝎心肠?”
谢屹川点头,在接受到我目光的同时,立马变成了摇头。
我笑:“就是给你松了松筋骨,你这条腿这些日都没怎么活动,时间久了气血不活。”
嗯,就是为了活气血,才需要下手重点儿。
让丫头端上谢屹川爱吃的点心,我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
“谢屹川,昨儿的酒,谁的主意?”
“什么意思啊?什么什么谁的主意?”谢屹川一脸无辜。
我淡笑不语。
片刻后,谢屹川投降:“行了行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江晚梧,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渗得慌。”
我将糕点端至他面前,示意他吃:“嗯,慢慢说,我不急。”
“昨儿早上你练功那会儿你爹来找我了,让我昨晚上想办法拖住你。”
意料之中。
“昨晚上的烟火谁放的?”
被烟火声掩去的号角声,在醉意下,被我忽略过去。
“我……”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在那白皙的皮肤渐染上粉色时,狠狠地掐了下去:“还挺聪明啊!”
“疼疼疼……晚梧,我错了,错了,你放手啊,可别毁了我这张脸。你家相公我,也就这张脸还能拿得出手了。”
啧!还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江晚梧,你就那么想去西北吗?”片刻后,谢屹川的声音传来。
我眼前浮现那被鲜血染红的积雪,断肢残臂……
心瑟缩了一下。
“那里有我做为一个将军的使命。”沉默良久,我才轻轻地开口。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我诧异地望向他。
谢屹川笑了:“你和我是同一种人,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所以,我知道,京城这片繁华的土地留不下你。”
我亦笑:“年后吧。”
瞬间却生出了一种微妙的认同感。
“走之前说一声,我给你点好东西。”
“好。”
“江晚梧,再给亲一下好不好?”
我蓦地回头去看谢屹川,他脸上扬着羞涩的笑。
那一晚,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又浮现。
我的脸烧了起来。
原来,喝茶也会醉。
狠瞪谢屹川一眼,莫名的情绪让我想要逃开。
下一瞬,我却站住。
以最快的速度在谢屹川脸上印下一吻。
我看到谢屹川的脸瞬间爆红。
心里微微有些得意。
我清咳一声,声音里难掩笑意:“我有礼物送你,我去拿过来。”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室外清凉的空气使我精神一震,脸上的热意也散了不少。
这京城的冬天,也太热了些。
10.
年后我还是没走成,我娘病了。
看着向来生龙活虎的娘亲此刻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我不得不耐下心里的那份躁意,打乱原本的计划。
可在第三日,我就知道我娘在装病。
她脸上那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了的红润脸色,还有嘴角偷吃的油渍,都出卖了她。
我不太忍心揭穿她。
正值此时,府中丫头来禀:“将军,谢世子在门外等您,说是邀您同游。”
我还没说话。
我娘就猛地坐起来,对上我扫过去的目光,又“虚弱”地躺下,道:“既然世子邀你同游,你就快去吧,不用管我,我想睡会儿。”
“行,那你有什么不舒服就要马上叫大夫。”
“会的会的,你赶紧去吧。”
走出院门,我忍不住想笑。
笑到一半,却又有些心酸。
“江晚梧,快来快来。今日上元节,晚上灯会我腿没全好没法带你凑热闹,白日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一出府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去哪?”我掀开车帘坐进了马车。
谢屹川惊讶地看着我:“你今日不骑马?”
“不骑。怎的,你的马车我不能坐?”
“那倒不是,只是你我终归还未成婚……”
“你讲究这些?”我皱眉。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在意。就是你是女子,流言起,终归是你吃亏。”谢屹川急切地解释。
我摆了摆手:“我不在意,走吧,别磨磨唧唧的。”
谢屹川轻敲车窗,示意马车起程。
“你不是说过,最向往的就是江南水乡的温柔安静吗?今天就带你去体验一把。”谢屹川絮絮叨叨。
“嗯。”我揉着眉心答得意兴阑珊。
马车内静了静。
我抬头看向突然安静下来的谢屹川。
他正望着我,黑眸专注,眉峰微挑:“今日心情不佳?”
“没。”
“有何事?愿意与我说说吗?”
“没事儿。”
“让我猜猜,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边关,但却遇上了阻力?”
“还挺聪明。”
“那当然,也不想想,我可是凭实力成为京城第一纨绔的。”那洋洋自得的语气,让人很想打人。
我揉了揉手腕。
“江晚梧,与我说说吧。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我们是要过一生的人。”
“我娘病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有叫太医吗?我们现在转回去吧,我先去看看岳母大人。”
我心中一暖,笑意染上唇角:“装的。”
“哦……装的?嘿嘿,那跟我还挺像!不过,你怎么发现的?”
“怎么,你想防范于未然?”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江晚梧,岳母大人是不想你去边关吧?”
“嗯。”
“因为这事儿不高兴?”
既然说开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叹了口气:“我知晓她的心意,既心疼她又着急边关的战事。有一种忠孝难两全的感觉。”
“江晚梧,反正已经迟了,不如再等等吧,等到冰川雪融万物复苏,你再往边关去。这样,想来岳母也没有那么担心。”
我按了按额角:“嗯,也罢,终究是我与爹爹亏欠了她。”
“行了,别想这事儿了。咱们今日的任务是吃好喝好玩好。”
“好。”
谢屹川带我去的是他的别院。
院内建筑与摆设完全依照江南水乡的格局,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别具风味。
摆上几样江南的吃食,往庭院中一坐,阳光和煦,倒真有了一种温婉静雅的感觉。
“如何如何?”谢屹川微抬着头,一副傲娇的模样。
我笑:“如果你不这么聒噪的话,就更好了。”
谢屹川目瞪口呆。
我哈哈大笑。
“媳妇儿,你这样太让我伤心了。”
我塞了颗饴糖进他嘴里:“很不错,我很喜欢,奖励。”
谢屹川的耳根在阳光下渐渐染上红晕,脸上却扬起大大的笑。
我心里的躁意突然就平静下来,
风轻云淡,时光正好,既来之则安之。
然而,这样安然的时光我只享受了半个时辰,就被人打破了。
“谢屹川,啧,你这是废了吧?听说还是被你未婚妻打的?哈哈哈……笑死人了,谢屹川,你不会是要成为妻管严吧?”一个嚣张的男声闯了进来。
谢屹川“腾”地就坐了起来:“秦朗,你个王八羔子,你来干嘛?赶紧滚,老子这儿不欢迎你。”
“谢屹川,老子就是听说你在这儿才过来看你笑话的。你这是被那母老虎打怕了?”来人哈哈大笑。
谢屹川脸涨得通红:“你个死胖子,你给老子闭嘴,老子的媳妇儿是天下最好的媳妇儿,你再说,老子就让人赶你了。”
我看了谢屹川一眼,脸红脖子粗,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
还挺顺眼。
我似笑非笑地开口:"嗯?我貌似听到有人骂我母老虎?"
秦朗的神色滞住,看向我呆呆地道:“江……江小将军?”
“嗯,是我。”
“啊啊啊!她怎么这儿?你们怎么没人和我说?”秦朗回头冲跟随的下人怒骂了一句,然后跟被鬼追着似的,一溜烟跑了。
我:……
谢屹川哈哈大笑。
那笑声,啧,估计十里八里外都能听到了。
“我有这么可怕?”
“没,媳妇儿,他是被你的英武之气镇慑到,不战自退。哈哈,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简直太爽了。老子还从来没这么爽过。”
谢屹川继续他的“哈哈”。
我翻了个白眼,又拿了颗怡糖,躺回去继续看兵书。
11.
一晃就是三月。
我正收拾东西欲往北。
冬季的鞋袜就不用带了,我得轻装上阵。
爹爹想了好久的松苓酒得带上,两坛还是太少了,算了,等回来再问谢屹川讨几坛。
娘亲给爹爹做的春衫得带上。
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好,丧报却早一步进了宫门。
“平德将军江怀靖于雁荡山脉被伏击,彼时将军已病数日,匆忙下带病迎敌,阵亡于雁荡山脉。”
我茫然地听着,每个字我都懂,可连起来我却没懂是什么意思。
我回过头去看我娘。
她红着眼,捂着嘴嚎啕大哭。
我又去看来报信的士兵以及宦官。
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良久。
所有的声音闯入耳内。
“小将军与夫人请节哀,陛下也很是哀恸!”这是宦官的声音。
“江怀靖,你个王八蛋,说好的打完了这仗就陪我回娘家的,你如何能丢下我们母女俩就这样死了?江怀靖,你个说话不算话的王八蛋!”这是我娘的哭骂声。
我蹙起眉,怒喝道:“你们胡说!我爹一身武艺了得,如何就会阵亡?”
士兵跪地不起:“江小将军,我们没保护好将军,对不起……”
宦官哽咽着劝:“小将军,节哀!”
我望着天边那抹流云,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娘,我不信,我去找我爹。他不可能就这样死了,我给他带的酒他还没喝到。”我站在我娘面前,很认真地说。
我娘停止哭泣,突然一把抱住我:“晚梧……”
“娘,你等我,我一定去把爹带回来。”我紧紧地抱了一下我娘,转身欲走。
“江晚梧,你魔怔了是不是?岳父去了,你不好好安慰岳母,捣什么乱?”我的手被人拉住。
我回头就看到了谢屹川。
我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我爹死了。他不可能死!我得去找他。”
我后颈一阵疼痛传来,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
我坐起身,抱着被子,怔怔地出神。
我出生在西北,小时候很少能见到我爹,但跟他就是很亲。
他也疼我,每回打完仗,回家的时候都绕老远给我买糖。
到了知事的年纪,我不愿意学女戒妇德这些,想要练武打仗,我娘追着我打了半条街,最后他心疼了,大手一挥让我跟着他进了军营。
那时候年纪小,半夜总会饿醒。
他总是会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个馒头出来,虽然硬邦邦的,我也啃得欢快。
年纪再大一点,确定我真的喜欢军营后,他开始白日忙碌,晚上给我讲兵书。
痛了我会在他面前哭,高兴了也会和他一起喝酒。
不知坐了多久,我娘推门进来。
“晚梧……”娘亲似乎一下子憔悴了好多。
我抹干腮边的泪,起身下床:“娘,没事儿,我爹他走了,以后还有我呢。”
“嗯,边关战败,报丧的士兵只带回了你爹的衣物。搭了灵堂,你去看看吧。”
“好。”
12.
白幡翻飞,满府素缟。
跪于灵堂之前,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的砸落。
爹,胡人未驱,后患无穷,您还没把敌人赶出咱们大乾王朝,怎么就走了呢?
爹,八月初九的好日子,是您亲自定下的,可您还没亲自见女儿出嫁啊!
爹,您要的松苓酒我早就给您带回来了,您还没喝一口呢。
爹,您怎么能抛下我和娘呢?
爹!!!!
内心的嘶喊如雷鼓,却无法吐出一言。
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痛苦,也换不来那人的一眼。
我将那带回之后一直珍藏的松苓酒,倒于灵前。
“爹,若您的英灵有在,就来喝一杯这松苓酒吧,女儿给您送行了。”
有风入堂,卷起白幡。
我就当是有人应了。
送葬这日,城中无数百姓自发跟上了送葬队伍。
哭声震天。
不知谁起的头,队伍中突然传出歌声。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声高过一声,直入云霄。
我抱着爹爹的灵牌,也跟着轻声哼唱起来。
阿爹,你听到了吗?
阿爹,你放心的走吧,阿娘有我,西北有我。
你未尽的遗志,未了的心愿,晚梧都会一一帮你完成。
来世,我们再做亲人。
来世,我们去向往的江南。
来世,换我护你疼你。
13.
我再也没有提过去西北的事。
看着娘亲泛红的眼眶,我说不出口任何想要离开的话。
西北边关告急的情报一封接一封。
朝中可用之人却不多。
我日日翻看那些情报,凭着只言片语在脑中一一的推演战场的情形。
昔日爹爹说过的话,教过的细节都一一浮现。
我闭了闭眼,忍去泪意。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四月的阳光洒了进来。
“娘。”我快速地将书桌上散乱的纸张收起。
娘亲叹了口气:“晚梧,不用收了,娘都知道。”
我的动作顿住,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娘……”我迟疑地唤。
“圣上指了镇威侯去西北,你……跟着去吧。”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娘亲眼角微红。
我抿了抿唇,手用力攒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好,娘,给爹爹报了仇,我就回来。”
“嗯,你只需要记住,万事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好。娘,您一个人呆京城……”
“我明日就启程回江南。这些年,我一直等着你爹带我回娘家看一看,却没有等到。如今,我想自己回去看看。”娘亲走上前,轻抚了抚我散落在颊边的发。
我心里酸涩难忍:“好,等我报了仇,就去江南找您。您多带些人,路上注意些,到了外祖家给我写信。”
“好。东西早已为你收拾妥当。去吧。镇威侯在城门处等你。一定,要回来。”
我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有泪,滴落在四月的微风里。
娘亲,你等着我,等我赶走了胡人,便回来好好孝敬您。
到了城门口,没有见到镇威侯,倒是见到了谢屹川。
“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呢?”
“我爹去了城外的军营,命我在这里等你。”
我蹙眉:“你也要去西北?”
“我不去,我兄长跟我爹去。我来送送你。”谢屹川的眸中尽是关切之色。
“嗯。那走吧,不能让侯爷多等。”
“好。”
一路沉默。
到了军营外。
我翻身下马,挥挥手,直身往军营里走去。
“江晚梧。”
我疑惑地转身:“嗯?还有事?”
谢屹川大步走至我跟前,往我怀中塞了个包袱:“给你的,能保命的好东西。江晚梧,你要早些回来。”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谢屹川,八月初九的日子很好,你……另娶他人吧。”
说完,我转头就走。
身后是谢屹川的大嗓门:“江晚梧,你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还另娶他人,娶个屁,老子媳妇儿就你一个,你给老子完完整整地回来。”
声音之大,怕是整个军营的人都能听到了。
还真是……可爱啊!
我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14.
金戈铁马,战火年年。
西北的局势比我当初想像的还要糟糕,胡人几乎倾巢而出,更是集结了邻近其它的势力,来势汹汹。
且前面我朝的失势,已让胡人士气大涨,我方却士气低迷。
已经四个多月了,战事胶着,毫无进展。
镇威侯已经连续数日未曾睡过,一双眼熬得通红。
明日就八月初九了!
我深吸一口气,进了帅帐。
“不行,我不同意!”镇威侯一口否决我的提议。
其他人均沉默。
“为什么?”我看着镇威侯问。
帐内一阵沉默。
“战事已经胶着大半年了,马上要进入冬季,胡人一定会来一次大的反扑。冬季作战,我们并没有优势。为何不能趁着现在还不太冷,主动出击?”我望着镇威侯,一字一句地问。
镇威侯叹了口气:“现在放眼整个军营,有哪个熟悉胡人的作战方式又知晓胡人王宫位置所在的?”
“我!”
“胡闹!”
“侯爷,我自小在西北军营长大,与胡人的战争经历过大大小小数百次。三年前,我更是深入过胡人宫庭一次,虽未得胜,也算是有经验。侯爷,我们等不起了。”
“江将军,你终还是太年轻。这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是数十人的性命。”
“我知,侯爷若是不放心,再挑个您觉得稳妥的人与我随行,可好?”
周围渐渐起了议论之声。
有将士按捺不住:“侯爷,江将军这提议其实也不错。”
“是啊,侯爷。”
镇威侯看着我,眼中是深深的无奈之色。
我笑:“侯爷,您就允了吧。”
镇威侯沉默下来。
很久很久。
众人都散了。
镇威侯才开口:“好,你要带多少人?”
“五十人,这五十人让我挑选。”
“好。”
“晚梧,你……要活着回来,川儿还等着你。”
“谢伯父,我会的。”
胡地的秋风更萧瑟几分。
“将军,咱们日夜兼程也得一个月才能到吧?”江勇灌了口水。
“二十天,最迟二十天一定要到。”我望着天际的白云,咬了口冷馒头,淡声道。
身后一阵沉默。
“将军,其实你完全可以在京城享福,何必吃这种苦呢?”这是镇威侯身边的郑青。
我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里面是一件软甲,传说中那种刀枪不侵的软甲。这是临行前谢屹川给我的惊喜。
“因为,我们的身后,是我们要守护的国家。”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起吧,再歇要天黑了。咱们赶紧办完事儿了回家。”
嗯,回家,家中有人在等,家中有人在盼。
15.
我们的突袭起到了特别好的效果。
王城里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弱妇孺,虽然费了不少的力气,又折损了数十人,但最终,也夺得了胡人王上的头颅。
王城侍卫溃散,城中百姓惶然出逃,四处一片狼藉。
城中时有妇人和孩童,张着一双仓皇的眼,茫然而无措。
我从来不看他们的眼睛,怕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仇恨看到绝望。
“将军,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江勇讷讷地问我。
我别开脸,不敢回答。
郑青冷声道:“如果我们不能狠下心,那我们的百姓受到的将是比这更惨烈数十倍的待遇。这是战争,收起你那点儿不必要的同情心和善良。”
我心里的那点动摇瞬间熄灭。
“走,不可留恋!”我沉声道。
回程却不如来时顺利,时不时地遇上些胡人,我们不愿意与他们正面碰上,绕开总是需要花费些功夫。
路程行了一半时,我们遇上了最坏的情况——遇见胡人前线溃散的军队。
我与余下的三十余人藏身于小村庄,村庄外已被胡人军队包围。
“你们还有多少干粮?”我哑着嗓子问。
“不多了,最多能撑三天。”
“我四天。”
“我两天。”
……
我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干粮,深吸了口气。
“郑青,放求救信号。其余人,跟我一起利用地形临时设置障碍,等两天,如果附近有援军,那就是咱们命不该绝。如果没有援军,胡人这几日亦未攻进来……那第二日晚咱们就突围,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或者,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
“将军,听你的。”
“听将军的。”
回答声此起彼伏,有沉稳的,也有稚嫩的。
我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但愿,我们命不该绝。
胡人的军队没有攻进来。
一日。
两日。
暮色已笼罩了大地。
我闭了闭眼,下达了突围的命令。
刀枪纷飞,有人倒下,有人爬起。
黑暗中,身上的湿意渐重,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手中的长枪愈发吃力,眼中的重影也越来越多。
用力刺出最后一枪,我倒在了地上。
天空一轮弯月,冷冷清清。
娘亲,抱歉啊, 我回不去了。
谢屹川,真是浪费了你的软甲啊,可惜,做不了你的妻了。
16.
当我再次睁开眼,是伏在一个男人的背上。
嗓子似是要冒烟,我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背着我的男人有所察觉:“江晚梧,你醒了。”
是……谢屹川?
我睁大眼。
“谢……屹川?”
“嗯,是我。你说说你,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模样,还真是丑啊。”
我咧开嘴笑:“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很久了,我爹那个不靠谱的,竟然让你干这么危险的事。听说你往胡人王庭去了,我坐不住,带着人想要迎迎你。前几日手下有兵发现这边似是有求救信号,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江晚梧,你知不知道,如果老子再晚一刻钟,你就没命了?”
我轻声地笑:“嗯。”
“知道你还这么拼命?你是不是傻啊你?”我的屁股被大力地拍了一巴掌。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屹川!”
谢屹川嘿嘿一笑:“媳妇儿,你放心,没人看到的,咱们走在最后。媳妇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的处境。
环顾四周,数个士兵背着同伴前行。
我在人群中寻找着,大致的数了数,熟悉的人只有十来个,其它人的结局不言而喻。
我趴回谢屹川的背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落进衣衫,消失无踪。
“都会好的,媳妇儿,胡人败了退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我的伤并不重,休养几日便好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会来西北?”我看着闲躺在我身旁的谢屹川。
“想你了就来了呗。”少年脸上是肆意的笑,只有通红的耳根泄露了他的秘密。
“哦?有多想?”我挑眉笑问。
“很想很想很想……江晚梧,你有没有想我?”
我迎上那双澄静的眼,心底一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嗯,这话是这样说的吧?”
谢屹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好像是这样说的吧!”
那就是这样说的吧。
回到京城,已是来年的二月十三。
谢屹川道:“三月初三也是好日子,要不,就这样了?”
我看着他,静静地说:“好是好,可,我想去找我娘亲。”
“去江南?正好,我早就对江南向往已久,咱们一起?”
“你家人会同意吗?”
“我的事我做主。江晚梧,那就三月初三了。”
“好。”
圣上问我要什么赏赐,我说我想去江南。
圣上说,还回来吗?
我垂头答,大概不了。
圣上叹了口气,最后说:“罢了,那就让屹川那小子做个江南巡抚吧。”
我歪着想了想:“可不可以不处理政务?”
圣上被我气笑:“你怎么跟那小子一个德性?滚滚滚,朕会派人帮他处理政务。”
如此,自然是谢恩了。
三月三,长长久久。
我与谢屹川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红烛暖帐,一室暖香。
谢屹川一把抱住我,喃喃地道:“媳妇儿,今天可不能打我。”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媳妇儿,你好美!”
“油嘴滑舌!”
“真的,媳妇儿,我就说真心话,你穿男装那是雌雄莫辩,可你穿女装真是让人惊艳。”谢屹川眼神灼灼。
我的脸“腾”地一下烫了起来。
谢屹川将我压倒在红纱帐中。
春宵一夜,春光无限。
17.
成婚后第三日,我与谢屹川启程去了江南。
当亲眼见到江南的小桥流水,我的心就突然地静了下来。
娘亲就站在那青瓦白墙间盈盈对我们笑。
我大步上前,扑进了她的怀里。
“娘!”
“闺女,你可算是来了。”娘擦了擦眼角的泪。
“嗯,来了。胡人被我们赶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好。”
“娘!”谢屹川上前行礼。
娘亲的眼角眉梢都尽染了笑意:“屹川来了,好好好。来,快来见过你外祖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以及众表哥表妹们。”
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我与谢屹川在离外祖家不远买了栋宅子。
日子就真的一下子闲了下来。
谢屹川江南巡抚的名头还在,政务的处理却交给了圣上派来的人。
是以,他每日带着我吃完这家的点心又去吃那家的新菜。
或者,我们一起去花楼看新的花魁跳舞。
谢屹川长叹:“我爹果然给我找了个好媳妇儿,你说天底下有哪个媳妇儿能像你一样,陪着夫君看花魁的?”
我笑:“谁让你没人家长得好看呢?”
谢屹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媳妇儿,不对吧?明明是我比较好看。”
我拍开他的脸:“赶紧坐回去,看跳舞呢。”
“可是媳妇儿,我觉得我更好看些才是。”
“行行行,你好看,坐回去吧。”
“不,媳妇儿,我想起娘说今儿要去赏花,咱们还是赶紧回去陪娘去吧。”
说完,谢屹川拉着我就往外跑。
我嘴角抽了抽,我都还没醋,这货倒是醋上了。
真是长本事了。
某一日,谢屹川看着街上一个撞上来的小娃娃 ,对我道:“媳妇儿,咱们生个孩子吧。”
我看着那可爱的小团子,心也一动:“好啊。”
于是,当次月我发现自己怀孕时,心里是高兴又雀跃的。
可当孕吐越来越严重,我苦着脸对谢屹川道:“我可不可以不生?”
谢屹川一脸心疼地摇头:“媳妇儿,辛苦你了,咱们生完这胎就不生了啊。”
我怒目相对:“谢屹川,你还想诓我再生一个?门儿都没有。”
“没有,有我也给堵死了。媳妇儿,我真想替你难受。”
这话说完第二天,我孕吐的时候谢屹川竟然跟着我吐。
我简直惊呆了。
以为他是肠胃不适,叫来大夫。
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可谢屹川的“孕吐”与我保持同一频率。
也许是他这一神奇的操作,我的孕吐竟然突然就好了。
我看着吐得一塌糊涂的谢屹川,笑得张扬:“谢屹川,你不会真的怀上了吧?”
谢屹川回头,一脸哀怨地看着我。
我幸灾乐祸:“让你乌鸦嘴,不过挺谢谢你啊。”
谢屹川苦着一张脸:“罢了,只要你不难受,我难受点也挺好。”
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突然就被戳中了。
怀胎十月,我生下一女。
谢屹川乐疯了,整天见人就炫耀他有女儿了。
女儿满月时,谢屹川在院子里埋了两坛女儿红。
他一边干得满头大汗,一边笑呵呵地道:“等闺女出嫁时,咱就把这酒挖出来。”
烟雨江南,柴火油盐,这不就是我向往的日子吗?
当曾经的向往变得垂手可得,我想,我真是幸运啊。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只愿与君一日三餐,两人四季,一生白头与共。
——全文完——
来源:小溪边的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