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护士压低嗓音对沈知恩说道:"沈同志,您现在身体状况基本平稳,可以办理出院了。不过您这次伤得厉害……往后怕是很难再有孕事。"她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眼底浮起怜惜,"江参谋长还不知情,但您还年轻,好好调养总会有转机的。"
一九七六年深冬,京市军区总院。
护士压低嗓音对沈知恩说道:"沈同志,您现在身体状况基本平稳,可以办理出院了。不过您这次伤得厉害……往后怕是很难再有孕事。"她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眼底浮起怜惜,"江参谋长还不知情,但您还年轻,好好调养总会有转机的。"
沈知恩垂眸盯着手术同意书上的亲笔签名,心口像被冰锥刺穿般发冷。这场意外不仅让她烙下病根,更碾碎了所有关于母亲身份的期许。而那个本该守护她的丈夫,在她流产住院的七天里始终未曾露面。
"我明白了,多谢您。"她将一沓病历单据收进帆布挎包,转身走出医院大门。寒风裹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径直穿过军区大院的白桦林,敲响了政委办公室的门。
"李政委,我想提交离婚申请。"沈知恩将材料轻轻放在红木办公桌上。
正在批文件的政委摘下老花镜,惊愕地推了推镜框:"小沈同志?这好端端的……"他清了清嗓子,摆出长辈的姿态劝道,"小江可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干部,这次提拔令都下来了,等开春调回京市总部,二十五岁的副团职干部,全军区都找不出第二个!小沈啊,年轻人拌嘴是常事,可别拿终身大事赌气。"
沈知恩指尖划过挎包带子,淡声道:"政委,我明白您的好意。但他心里装着的人从来不是我,这些年我像扑火飞蛾般追逐,实在累了。"
政委皱起眉头:"小江就是军务缠身,你得多体谅……"
"所以我决定报考沪市财经大学。"沈知恩忽然打断,从包里抽出报名表,"就算不离,往后分居两地也不是办法。"
政委看着表格上工整的钢笔字,最终长叹一声:"离婚报告要送上级审核,最快也得半个月。你再考虑考虑?"
沈知恩没再言语,转身走向家属楼。推开家门时,暮色已沉。江正安的墨绿军大衣歪在浴室门口,衣摆凝结着冰晶,显然多日未归。若是往常,她定会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落泪,此刻却只觉麻木。
日历停在四月二十三日,沈知恩执笔在五月二十三日画了个黑圈。高考结束后,这座承载着痛苦记忆的城市,将永远成为过去式。
次日清晨,沈知恩抱着复习资料从图书馆归来。玄关亮着灯,江正安颀长的身影陷在沙发里,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
"舍得露面了?"他抬眼时眸光如刀,"躲到医院玩失踪,现在闹够了?"
沈知恩将参考资料放在餐桌:"我确实住院一周。"
"别演戏了!"江正安猛地起身,军靴在地板上敲出闷响,"心如高烧三天未退,你连句道歉都没有?"
沈知恩仰起脸,目光清冷:"江参谋长,请问我错在何处?那天分明是沈心如自己跌进冰窟,我伸手去拉却被拽下水。"
"到这时候还狡辩?"江正安逼近两步,军装纽扣擦过她耳畔,"心如都说不追究,你倒蹬鼻子上脸!我江正安怎会娶你这种心胸狭隘的女人?"
沈知恩忽然轻笑:"那正好,让你的心如妹妹去报警啊。公安怎么判我都认,但想让我低头,做梦。"
江正安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沈知恩,你非要撕破脸?"话音未落,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江同志!心如同志又烧到40度了!"
江正安脸色骤变,抓起大衣就往外冲。经过沈知恩时,他脚步微顿:"你最好在家反省清楚。"门廊的穿堂风卷起病历单,沈知恩望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忽然想起结婚那夜的红烛。那时她以为能焐热这块寒冰,如今才懂,有些人注定捂不热。
往昔的沈知恩,确实会在意江正安对沈心如的特殊关照。
"正安哥,你又去照顾心如啊?"她攥着围裙边,声音细若蚊蚋。
"她自幼体弱。"江正安总是头也不回,背影挺拔如松。
中学春游那次,沈心如非要闯禁区,她追着劝阻反被推下山崖。江正安抱着受惊的沈心如下山时,甚至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知恩,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句责问,比扭伤的脚踝更疼。
婚后更是变本加厉。她胃出血那夜,江正安因沈心如做噩梦抛下她;暴雨天她加班到深夜,他忙着给沈心如庆生;就连新婚夜,他接到电话就冲进雨幕,留下她独守空房。
"你永远比不过她。"这句话像魔咒,日日啃噬她的心脏。
此刻沈知恩坐在台灯下,听着隔壁传来的关门声,竟觉得解脱。江正安整夜未归又如何?她正好多看两页《政治经济学》。
晨光初现时,电话铃刺破寂静。
"沈知恩!立刻滚来医院伺候你姐!"母亲陆明华的咆哮震得话筒嗡嗡作响。
"妈,我得上班……"
"工作有亲人重要?马上过来!"
沈知恩握紧听筒,忽然觉得荒谬。二十三年了,她永远是沈家次选的"乖女儿"。但此刻,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轻轻说了句:"让沈心如的护工做吧,我报了高考补习班。"
挂断电话时,晨光正爬上窗棂。这个冬天太漫长,但春天,终究要来了。
沈知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病历本边缘,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直往鼻腔里钻。她扯开嘴角想笑,却只牵动起僵硬的面部肌肉,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句不咸不淡的应答。
电梯门叮咚开启的刹那,高级病房磨砂玻璃门后交叠的身影刺得她瞳孔骤缩。江正安正用温热掌心包裹着沈心如扎着输液针的手背,军装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在晨光里绷出温柔的弧度。"手还发凉吗?"他声线低沉得能掐出水来,全然不见往日训诫她时的冷硬。
"已经好多了,就是害你天天往医院跑。"沈心如往军装胸膛里又蹭了半寸,睫毛沾着水汽楚楚动人,"要是让知恩知道……"
"她敢!"江正安眉峰骤然拧起,喉间溢出的冷笑惊飞了窗外麻雀,"早跟那丫头说明白了,再敢无理取闹就军法处置。"说话间已利落起身,军靴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我去问问护士站,你这瓶葡萄糖还得吊多久。"
沈知恩贴着墙根往后退了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年寒冬她顶着暴雪给军营送棉衣,肺炎烧得神志不清时,这个男人可是摔门而去:"沈知恩,我穿这身军装不是给你当保姆的!感冒发烧自己不会找卫生所?"
"正安,我胸口闷……"她当时烧得视线模糊,攥着他衣角的手被生生掰开。
"每个士兵家属都像你这么娇气,边疆战士都不用打仗了!"江正安系紧风纪扣的声响像鞭子抽在她心上,"要当军嫂就得有觉悟,这点道理还用我教你?"
拐角处突然炸开的大嗓门扯回沈知恩的思绪。"大姐好福气哟,女婿还是营长吧?"拎着保温桶的大妈满脸艳羡,"现在肯贴身照顾丈母娘的年轻人可不多见。"
陆明华捏着两只老式铝饭盒的手紧了紧,干笑两声:"这是我大女儿和二女婿,正安打小看着心如长大的。"话音未落,大妈眼神已经变了味,沈知恩却听得真切——母亲刻意强调了"二女婿"三个字。
"妈。"她从阴影里迈出半步,白大褂口袋里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死丫头还知道来!"陆明华把饭盒往长椅上一掼,飞溅的汤汁在米色地砖洇出暗黄污渍,"心如被你推下荷花池烧了七天,你连面都不露?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冷血动物!"
沈知恩望着母亲因愤怒扭曲的面容,舌尖抵住后槽牙:"您确定是我生的?"
"反了天了!"陆明华扬手就要扇耳光,被沈知恩抬臂挡在半空,"当年要不是心如爸妈舍命送你去医院,你早跟阎王报道了!现在让你让着点姐姐委屈你了?"
走廊穿堂风卷起沈知恩额前碎发,她望着母亲张合的嘴唇,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那天她捧着年级第一的奖状回家,沈心如却把满分试卷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炫耀什么?"母亲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撕碎她的奖状,"心如没考好你故意气她?"
"妈,我也姓沈。"她喉咙里泛起血腥气,这话十六年来她说了无数次,每次都被当作耳旁风。就像此刻,沈心如裹着病号服弱柳扶风地倚在门框,江正安正端着温好的粥碗往她嘴边送。
"知恩来啦。"沈心如眼底闪过精光,面上却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千万别误会,正安哥哥就是看我爸妈走得早……"
"心如你别替她说话!"陆明华一把将沈知恩拽到病床前,"立刻给你姐道歉!否则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沈知恩望着病床上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轻笑出声。她想起上个月发工资时,母亲拿走她全部积蓄说"心如要报钢琴班",想起自己蜷缩在阳台改建的储物间里,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钢琴声数星星。
"道歉可以。"她忽然向前半步,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但我要先问清楚——那天在荷花池,究竟是谁拽着谁的胳膊?"
"陆先生。"沈知恩突然改口,尾音像淬了冰碴。
陆明华浑身僵住,连带着沈心如精心描画的眼线都抖了三抖。
"知恩,妈这是为你好啊。"沈心如攥着真丝手帕虚按眼角,假睫毛在空气中划出心机的弧度,"咱们自家姐妹,姐姐哪能真跟你计较?可你这次做得实在太出格……"
"你是指我推你落水这出戏?"沈知恩突然嗤笑出声,指尖敲了敲青花瓷杯沿。
沈心如咬着后槽牙挤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知恩,姐姐知道你不敢认……"
"同志!"沈知恩突然转向走廊拐角处值班的保安,"麻烦帮忙报个警,这里有人恶意诽谤,我需要警方还我清白。"
"报警?!"沈心如精心保养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陆明华更是暴跳如雷:"不知好歹的孽障!你姐大度不追究,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报!现在就报!"陆明华踹翻青瓷花瓶,"我倒要看看警察局能不能治你这副犟脾气!"
"知恩,别使小性子了。"沈心如眼波流转,突然扯住江正安的袖口,"正安,你劝劝她呀,要是闹到警局……"她适时红了眼眶,"对你在机关单位的前途……"
江正安果然沉下脸,军装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知恩,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当着外人面撒谎,真要被抓进去才满意?"
"我从不撒谎。"沈知恩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四四方方的铁盒,"那天我买了带录音功能的新款收音机,本想送给陆女士听《贵妃醉酒》。"她按下播放键,磁带转动声刺啦刺啦响起来。
沈心如突然踉跄着后退半步,精心烫过的卷发扫过江正安军装肩章。当录音里传来她自己惊慌的呼救声时,她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成了冰碴。
"这是在我办公室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找到的。"沈知恩对着匆匆赶来的警员颔首,"麻烦您当众验证。"
老式卡带机沙沙作响,先传来模糊的脚步声,接着是沈心如尖利的呼救。当"噗通"落水声炸响时,江正安猛地攥紧拳头——那分明是他跳水救人的动静!
"现在,"沈知恩关掉录音机,军绿色外套下摆还在滴水,"沈小姐是不是该为这半个月的污蔑道歉?"
让她给这个野种道歉?沈心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两眼一翻往江正安怀里倒去。
"心如!"江正安接住那具绵软的身躯,转头怒视沈知恩:"看看你干的好事!她高烧四十度还强撑着来和解,你居然……"
"是烧得记错了?"沈知恩抱臂冷笑,"还是烧得能空口白牙诬陷人?"
深夜的筒子楼里,沈知恩正就着台灯批改教案,铁门突然吱呀作响。江正安带着水汽的军装擦过她手背,将一个鎏金礼盒放在桌角。
"试试?"他破天荒解开两颗领扣,露出锁骨处浅浅的伤疤。
沈知恩打开礼盒,黛青色真丝裙蜿蜒如流水——这正是她三个月前在友谊商店橱窗见过,却连价格都不敢问的那条。当时江正安怎么说来着?"医务人员穿这么招摇像什么话?"
"现在舍得买了?"她指尖抚过盘扣,突然轻笑出声。
江正安喉结滚动:"之前是我不对,那条裙子……"
"我很喜欢。"沈知恩突然截断话头,将裙子仔细叠回礼盒,"等调令下来再穿吧。"她望着窗外飘雪,把后半句"毕竟马上要搬去教师公寓了"咽回肚里。
江正安却如释重负,温热掌心覆上她手背:"落水的事别再追究了,心如她……"
"高烧烧糊涂了。"沈知恩接得天衣无缝,看着他眼底浮起赞许的笑意。多讽刺啊,一盘录音带抵不过沈心如几滴眼泪,就像这三年的婚姻,终究敌不过白月光一句咳嗽。
"对了,"她突然抽出被握住的手,指尖点着礼盒轻笑,"我也准备了份回礼,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夜色渐深,沈知恩刻意侧过身,在双人床边缘留出冰冷的空隙。她阖眼假寐,耳畔传来挂钟滴答声混着江正安翻身时的布料摩擦。约莫半小时后,窸窸窣窣的响动惊得她睫毛微颤——男人正轻手轻脚掀开蚕丝被,抓起椅背上的藏青外套夺门而出。
玻璃窗映出他仓皇背影,沈知恩在黑暗中睁开双眸,眼底泛起自嘲的涟漪。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早该画上句点,或许从始至终,那人的真心就未曾驻足过这片屋檐。她扯了扯嘴角,任由困意淹没最后一丝温度。
次日晨光熹微,沈知恩如常用完早餐,拎着公文包踏出家门。最近连轴转的军区任务让江正安成了透明人,她却乐得清净。暮色四合时,刚拐进军区大院,迎面撞见沈心如挎着珍珠包款款而来。
"知恩,真巧。"对方假意抬手拂过鬓发,"我刚想按门铃,你就回来了。"
沈知恩单手插兜,神色淡漠:"进来说。"
皮质沙发发出吱呀声响,沈心如眼波流转,状似无意道:"正安不在?"
"执行任务。"她端来凉白开,玻璃杯底磕在大理石桌面,清脆声响惊得客人指尖微颤。
"其实……"沈心如突然攥紧杯壁,眼眶泛红,"我知道你还在介意医院的事,但血缘至亲不该有隔夜仇,我们……"
"沈心如。"沈知恩突然截断话头,指尖划过杯沿,"这里没外人,收起那套惺惺作态。"
空气瞬间凝固,沈心如脸色乍青乍白。这女人怎不按剧本演?僵持间,她佯装翻找手包,暗红色信封却从夹层滑落。粉嫩的火漆印刺痛双眼,沈知恩冷眼看着对方捡起信笺,用甜得发腻的嗓音诵读那些缠绵悱恻的字句。
"正安说我的眼睛像春日溪水……"沈心如偷觑对方神色,却见沈知恩面如止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突然决堤——铁皮盒里泛黄的信笺,每道折痕都浸着少女心事。可此刻,那些甜蜜絮语化作利刃,将胸腔搅得鲜血淋漓。
待沈心如踩着高跟鞋离去,沈知恩径直走向阁楼。铁盒开启的瞬间,尘灰在夕阳里起舞。她将信笺、日记本连同婚纱照尽数投入火盆,跳动的火舌舔舐着青春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苦涩。
次日正午,江正安闯进病房时,沈心如正垂泪缝制护腕。军装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将人揽进怀里,胸膛剧烈起伏:"她对你做什么了?"
"都是我不好……"泪珠浸透蓝白条纹病号服,"我不该奢求姐姐原谅……"
"沈知恩必须道歉!"江正安额角青筋暴起,攥着军帽的手背爆出血管。
军区办公室木门轰然洞开,江正安带着戾气逼近:"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沈知恩从文件堆里抬头,镜片倒映着男人狰狞的面容:"江团长何出此言?"
"立刻给心如写致歉信,当着全院人的面宣读!"他重重拍在红木桌面,震得钢笔滚落。
"如你所愿。"她利落起身,裙摆划出冷漠弧度。
暮色笼罩大院时,围观人群已里三层外三层。沈心如攥着陆明华的手,眼底闪过得意。江正安瞥见沈知恩手中的信封,突然心头狂跳——那抹粉色火漆,分明是……
"亲爱的心如……"清冷女声响起时,沈心如如坠冰窖。江正安猛然扑过去撕碎信笺,纸屑如雪片纷飞。他扬起的巴掌在半空被铁钳般的手腕攫住。
"江团长好大的威风。"墨绿军装男子松开手,肩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付怀明,这位军界新贵仅凭气场就压得众人噤声,"当众家暴,江家就是这般教导子弟?"
江正安面色惨白,沈心如攥着碎纸嗫嚅:"付少将,这是个误会……"
"明日早会,我等着江团长的检讨报告。"付怀明转身时,军靴踩碎一地夕阳,余光扫过呆立当场的沈知恩,薄唇微不可察地抿起。
陆明华气得不行,冲着沈知恩大喊:“沈知恩,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下正安因为你要被罚了,你满意了吧!我看你就是个祸害!”
江正安没说话,他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沈知恩看着母亲,冷冷地说:“他想打我,被看见了能怪我?”
“你还顶嘴!”陆明华气得不轻,厉声呵斥,“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去解释,不管怎样不能让正安被罚,否则你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说完,陆明华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跟着沈心如和江正安一起回家了,完全没管她。
沈知恩神色淡淡,转头去了附近书店看复习材料。她一直在书店待了很久,家里江正安坐立不安,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刻站起身。
“付将那边怎么说?”江正安开门见山地问。
沈知恩淡淡道:“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见我?我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
江正安一怔,虽然很失望,但也在预料之中。
隔天。
江正安想了大半夜,最终还是自己带礼物上门道歉。
“付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付怀明没接,指着对面椅子淡淡道:“有什么事坐下说。”
江正安坐下,下意识坐得笔直:“付将,我是就昨晚的事来道歉的。当时我太冲动,没顾及身份形象,给部队造成了恶劣影响。”
“付将,经过昨晚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我也保证绝对不会再做出这种事,还请您能给我一次机会,收回处罚。”
江正安说这么多,其实只有最后这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付怀明面色冷峻:“这件事不仅是对部队有影响,最重要的是给当事人造成的伤害。如果没能取得她的原谅,责罚不会取消。”
“而且沈同志念的信我听到了,是你写给沈心如的吧?有家庭还搞不正当男女关系,江正安,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这已经是警告了。
江正安顿了顿,“付将,您误会了,我跟沈心如就是朋友关系,但您放心,我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也会跟知恩道歉取得原谅。”
从付怀明办公室离开,江正安想了想,打算亲自下厨给沈知恩烧一桌菜。
直到她下班回来,江正安一反常态地迎上去,“知恩,你回来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沈知恩蹙眉,江正安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菜?怕是又去问她那对父母了吧。
等她走到餐桌,看到那一桌子全鱼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江正安招呼她:“坐下吧,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还贴心地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沈知恩却没动筷子,而是冷漠道:“你这桌全鱼宴我吃不了,我对鱼过敏。”
江正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沈知恩,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难伺候。”
沈知恩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试试。”
说完,她直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塞到嘴里。
江正安脸色好转,“这还差不多,沈知恩,你就算闹脾气也要适可而止……”
正教训着她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沈知恩的脖子和手臂上突然起了红疹。
“你这是……”
“我说了,对鱼过敏。”
江正安愣了下,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特意问过妈,是她说你爱吃鱼。”
沈知恩轻笑:“我妈怎么会记得我爱吃什么,爱吃鱼的是沈心如,不是我。”
说完,她便起身回了房间。
江正安看着她的背影,怔了许久许久。
他回想起沈知恩落水的情景,又想到她吃鱼过敏的模样。她脸色苍白,却连一句指责都没有。
那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了解得实在太少。他甚至连她不能吃鱼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烦躁,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翻腾不休,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推开房门,准备去找她。
可屋内空荡荡的。
他这才想起,就在他一言不发的时候,沈知恩已经从大门外离开了。都没跟他说要去哪儿。
江正安的眉头皱得更深,心里更是浮起一丝说不出的烦躁。
他站在门口沉思片刻,目光忽然一沉——
不对,这段时间来,真正让她烦心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沈心如。
她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都是因为沈心如的存在。
如果沈心如能主动去向她道歉,那么她的气就该消了吧?
这样一来,这件事也就能顺利翻篇,而他也不必再为了这点小事亲自低头。
毕竟他是个男人,怎么能三番两次地为一个女人低头?
江正安顿时不再犹豫,快步朝着沈心如的住处走去。
此时沈心如刚刚沐浴过,穿着一袭柔软的长裙,乌黑的发丝微微湿润,她站在梳妆台前,轻轻整理着鬓边的碎发,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当她听见敲门声时,心里猛地一喜,立刻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江正安。
她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几乎藏不住,连声音都甜了几分:“正安,你来了。”
她心里得意极了。
果然,他还是放不下自己。
之前他虽然凶了些,可这才多久,他就忍不住来找她了。
她压下心底的窃喜,故意摆出一副温柔娇媚的模样,侧身让开位置:“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
说完,便要转身去厨房,心里暗暗期待着江正安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等她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可这一次,江正安却眉头紧蹙,目光沉沉,并不像从前那样对她温柔亲昵。
沈心如脚步微微一滞,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安?”她微微侧头,眉眼温柔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江正安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地开口:“你去找沈知恩,跟她道个歉。”
沈心如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眼底的得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羞辱和愤怒。
“你要我……去跟她道歉?”她声音都带着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江正安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语气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是,明天去找她道歉。”
沈心如的手指死死地攥紧衣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里翻涌着委屈和不甘。
她怎么都没想到,江正安竟然会为了沈知恩,让她低头!
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咬牙问道:“正安,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
江正安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闪过隐隐不耐。
当然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沈心如当初非要闹事,沈知恩根本不会把事情闹到李书记那里,他更不会被付怀明当众训斥,还被逼着写检讨。
可他不能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
于是,他只声音低沉开口,“别问这么多,明天去把话说清楚。”
沈心如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怜惜和安慰,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顿时,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正安,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对我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里含着一丝受伤,“你以前不是最护着我的吗?”
“行了!”江正安声音一沉,语气隐隐带了几分警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别再说了。”
沈心如彻底僵住,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小声嘟囔着:“你怎么能这样……”
他竟真的逼她去道歉……
她怎么可能去!
可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能看出来,江正安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沈心如咬紧牙关,死死地攥着拳头,压下心底的愤怒和委屈,心里默默念叨:“正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等江正安走后,她猛地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沈知恩!如果不是她在背后挑拨离间,江正安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去道歉?”
她越想越气,心里的恨意越发汹涌。“沈知恩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自己难堪,就是想让江正安对自己失望!”沈心如恨恨地握紧拳头,“我不能让她得逞!”
想到这,她猛地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而此时,在药房买完药膏的沈知恩对此一无所知。她熟稔地把药膏涂抹到红疹处,等药膏干透了才往家回。她心里还在想着:“江正安不在,我也不想去思考他去了哪。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翌日。
刚到办公室的沈知恩正低头准备整理资料,一道阴影忽然投在她身上。“知恩,你手受伤了?”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知恩微微一顿,抬头便对上厂长王志国那双带着某种意味的眼神。她皱了皱眉,小声嘟囔:“怎么又是他?”
王志国年纪已经很大了,身材微胖,走路时总带着股自以为是的派头。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伤口时,露出一丝过于“热心”的关切:“怎么弄的?红成这样,这种小伤可不能马虎,来,我办公室里有上好的药膏,抹一点,免得留下疤。”
沈知恩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手指微微收紧。她小声嘀咕:“这人又想干什么?”
王志国这人她早有耳闻,工厂里不少女工都被他借着“关心”的名义动手动脚过。她向来避着他,没想到今晚竟还是被盯上了。
她脸色平静地收回手,语气淡淡地说:“谢谢厂长,不用了,小伤而已。”
王志国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这怎么行?伤口处理不好会发炎的。走吧,厂长可不能让你受委屈。”
沈知恩脸色一沉,脚步微微后撤一步,冷声道:“不用了,厂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手上还有工作。”
王志国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眯了眯眼,盯着沈知恩片刻,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眼神阴沉了几分:“行吧,那你忙。”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不甘。
“哼,这个小丫头,还真是硬得很。”王志国心里冷哼一声,眸色微微一沉,“迟早有她求到我面前的一天。”
然而,还没等他走远,工厂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沈知恩!”一道熟悉又尖锐的声音响起。
沈知恩皱了皱眉,起身往外便看见沈心如快步朝她走来。她小声嘀咕:“怎么又是她?”
沈心如穿着一条修身的长裙,精心梳理的发丝垂落在肩上,神情间却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焦躁和愤怒。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指节微微泛白,显然是气得不轻,但脸上仍旧挂着一抹刻意维持的笑意,只是这笑意里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可真是好手段。”沈心如站在她面前,眼神凌厉地盯着她,嘴角的笑容透着冷意,“挑拨正安,让他来逼我给你道歉?”
沈知恩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你少装蒜!”沈心如的声音陡然尖锐了一些,眼底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正安以前从不会对我说那种话!一定是你在他面前挑拨是非,让他误会了我,对不对?!”
她说着,眼圈都微微泛红,咬牙切齿地瞪着沈知恩,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是被气得不轻。
沈知恩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只觉得可笑。“江正安让你道歉,是他自己的决定。”她语气淡淡,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沈心如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心头的怒火猛然窜起,眼神里透着一丝疯狂。她气急败坏地喊:“你别装圣女!明明就是你故意的!”
沈知恩冷笑一声:“我故意?你搞错了吧。”
沈心如再也忍不住,猛地扬起手,狠狠朝沈知恩的脸上扇去!沈知恩眼神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这一巴掌。
“哈哈,躲得倒是快!”沈心如气得直跺脚。
然而,就在沈知恩后退的同时,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哎哟,小心点——”王志国佯装惊讶地喊了一声,然而眼底却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的手掌故意用力,仿佛是“下意识”地稳住沈知恩,可事实上,却是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原地,让她无处可退!
“知恩,小心!”有人惊呼了一声。
沈知恩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心里一紧,正要挣脱——“啪!”
沈心如的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工厂里格外刺耳,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看向这边。
沈知恩的侧脸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瞬间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地抬起头。
沈心如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是真的打下去了,指尖都隐隐发麻。她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别乱来!”沈心如结结巴巴地说。
可她很快又咬紧牙关,硬是压下心底的那点不安,抬起下巴,冷冷地瞪着沈知恩,语气咄咄逼人:“这下你满意了吧?你不是想让我道歉吗?现在你是不是该知道错了?”
沈知恩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手指轻轻擦过发烫的肌肤,眼底的冷意愈发浓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眼神平静地看向沈心如,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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