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胡晓江:过客与城池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08 20:21 1

摘要:西安,梦里的长安,西域、皇城,是其关键词。公元758年,一个叫李白的落魄诗人,在流放夜郎经过武昌时,登上黄鹤楼,闻笛声碎,浊眼昏花,伤感而作“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以当时的长安望长沙,长沙还是“南蛮之地”啊。

过客与城池

文/胡晓江

梦也到长安

西安,梦里的长安,西域、皇城,是其关键词。公元758年,一个叫李白的落魄诗人,在流放夜郎经过武昌时,登上黄鹤楼,闻笛声碎,浊眼昏花,伤感而作“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以当时的长安望长沙,长沙还是“南蛮之地”啊。

昔日的长安街巷,遍布寻梦的士大夫。就像今天北京街头的北漂客一样,彼时的长安街头,满街尽是西漂客,南来北往,南腔北调。白居易去了,长安米贵,也未能使其折返。现实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快意之外,更多的却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失意怅惘,又或如“十载长安桃李梦”“十年无梦到长安”的感叹。长安已然一个符号,成败得失,笑泪歌哭,均要与其着墨点染。

一个夏末秋初的日子,我等几个江南过客欣欣然“潜伏”西安。西安不动声色,西安古意盎然。不远千里抵达西安,已是傍晚时分,以灰黑为主色调的古典建筑群,在暗淡的夕晖下,分明有着古长安的巍峨与苍茫。西安的明城墙是不得不去看一看、走一走的。那一圈著名的老城墙,雄踞西安城的核心,曾守护着一方之子民,拱卫着一国之政权。任朝代更迭、战火频仍,经风霜雨雪的洗礼,那城墙竟屹立至今、巍然如昨。夜晚不能登临城墙,错过了俯瞰城池万家灯火的机会。我们循着皇城根儿走上一圈,在古槐、古柏、古柳忽明忽暗的阴影下,行行复行行,发思古之幽情,叹时空之无垠,一如穿越,仿若隔世。

西安,十三朝古都,那像“唐诗般整齐站立”的,是秦的兵俑、唐的战阵。征战换来了和平与一统,也换来了国之强盛。究其实,西安并不遥远,以西安的视角观之,乃泱泱大国的地理版图中心,商贾云集,丝路起点。黄尘古道,天际芳草,灞桥柳,曲江风,悠悠驼铃去远,声声胡笳呜咽。

氤氲的烟柳之下,干涸的护城河边,我依稀看到某位不知名姓的诗人,似醉非醉、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在寂寥的寒影中踽踽独行。忽然想起了一个字:飘。

牵挂凤凰

经长沙,过沅陵,走吉首,一路西行,到凤凰。凤凰,这座古老、静谧的小城,又多了一个异乡的牵挂者。

凤凰,是一座属于回忆、属于昨天的小城,像云南的丽江、山西的平遥,因其古老,因其偏僻,因其被人遗忘,甚至因其贫穷与封闭,才保存得那么完美,才将昨天那么完整地呈现在今天,才将回忆那么真实地凸现在眼前。这里,不属于钢铁,不属于交响乐,但属于石头,属于水。层层的瓦脊,窄窄的石巷,青幽幽,冷寂寂。巷子曲折迂回,皆卖民族饰品、纪念品,琳琅满目却井然有序,买的人、卖的人都是那么从容,仿佛都受了古城的感染。背着背篓的辣妹子在游人中穿行,脖颈上的银饰闪闪发亮。曲巷的一角,一只肥狗在老墙下静卧,任凭人来人往,兀自大睡。古城的文化底蕴不薄,数得着的名人有熊希龄、沈从文、黄永玉等,离开了边城,走出了大山。

沱江不宽,也不深,散泊游船数十,均为古老的舴艋。舴艋以篙桨推行,上有戴着尖斗笠的艄公。一川碧水,一川烟霭,船行参差。吊脚楼依河而建,悬水而立,下面用黑乎乎的木柱顶托,使其一半挑在空中,一半淹在水里。吊脚楼,如同背篓一样,是湘西的标志。不游沱江,便不算到了凤凰。上得舴艋,顺流而下,再篙桨并用地逆流而上,在另一码头上岸,算是到此一游。船行江上,人在画中,多情的苗妹探身木格窗子抛下一首山歌,醉了一船游人。

凤凰,毕竟遥远,而匆匆过客如我者,又不能像当年的沈从文那样依靠舟楫慢慢悠悠地且行且宿,自然,便会少一些故事。离开凤凰时,才注意到车窗外的沅水——当年湘西人出湘西的必经水域。几只白鹭从滩涂惊起,飞向岸的那一边。河,在寻觅着船,一条寻觅着船的河,是孤独的。

忽然想起武汉

从长沙到武汉,竟然也坐高铁,肯定有闲的成分在里边。别人都说,长沙到武汉那么近,不是可以开车吗?

在高铁上坐定,喝口茶,然后望着窗外。看着一幢幢的高房子甩在身后,车窗外慢慢变成了绿色的田野、山峦,变成了一晃而过的河与小溪。一路向北,湖泊多了,还有点缀在绿野中的荷塘。田田荷叶风中漫舞,在阳光下舒展身姿、绽放花蕾。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把武汉视为北方的,至少是南方与北方的分界点、临界点。尽管长沙与武汉是近邻,尽管视武汉为北方的印象只是一种错觉。

窗外的湖泊更多了,原野愈加开阔,再喝一口茶,窗外的高房子又慢慢多了起来,犹疑间,高铁上有声音响起“前方到站——武汉”……

未见北方的天苍苍野茫茫,未见大漠孤烟直,武汉就到了。湖北为千湖之省,比湖南更似水乡泽国,武汉就更是亭亭玉立水中央了。也难怪,武汉在长江与汉江的两岸,两岸三镇,大桥相连,水泊岸渚浑然一体,具大气象。到武汉,过长江大桥,登黄鹤楼,看滚滚长江东逝水,水天一色莽苍苍。可以深入武汉肌理、一窥水乡秀色的,还有东湖。东湖面积达33平方公里,为杭州西湖的六倍,乃我国最大的城中湖,况且湖岸景色秀美,春有樱,夏有荷,冬有梅,湖光山色蔚为壮观。“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

徜徉东湖,在辽阔的水域,在可以看到荷花的地方,岛与桥在远处生动,堤岸上的水杉摆出模特般的姿势,几只鸟掠过水面,却找不出水与城的边界。错过了樱花季的浪漫,却感受到了夏与荷的热烈。

春去夏来,又想起了武汉之行的汗流浃背、登黄鹤楼时的气喘吁吁。那么远,那么近。

窗外的海

那次去海南,到的是西海岸。几经辗转,黄昏时抵达澄迈县,湿润的海风添了几丝的凉意,消弭了当初对海南岛烈日当空、赤日炎炎的根深蒂固的印象。从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内陆地区,飞天到热带季风气候的茫茫海域,椰风海韵,落日如黛,才发觉沿海地区与内陆地区的闷热难熬原是两重天地。

曾看过大连的海、青岛的海、深圳的海,都只是远观,像风中的一片叶子,短暂地逗留,而后飘走。还像一只怯生生的小鸟,在空中俯瞰一番、盘旋一阵,而后振翅飞远。那辽阔、博大、躁动的海,那旷达、深沉、宁静的海,那在时间深处被唤做“太古”的海,将你深深震撼。你想歌吟、呼喊,但你的歌吟和呼喊,会被涛声所湮没,会被海鸥的啼鸣所覆盖。你的目光所及,是天空、海洋,是蔚蓝与湛蓝的碰撞交融,是天际线与海平线的相拥交汇。从未想过要涂抹一些粗浅的文字,来记录、描摹深情一瞥的大海。也从未想过要在厚厚的典籍中找出与“大海”有关的经典词阕,与古哲先贤倾情会晤。我知道,那是敬畏的延伸。诚如面对一本厚厚的《词源》,打开书本,走近书本,在书本中寻寻觅觅,是一种虔诚的抵达。将《词源》珍藏起来,不轻易打开,不轻易走近,为书本拂去尘埃,亦是一种虔诚的抵达。

在大连、青岛、深圳的海滨,都是来去匆匆,未可慢慢流连、细细品味。这次在海南的西海岸,却要舒缓从容一些。海就在窗外,涛声就在窗外,大一点的海浪袭来,便有细细密密的水珠溅到窗外的椰树和绿篱上。黄昏之时,最宜踏着细沙款款而行,吹一吹晚风,看一看斜阳,听一听海的絮语。这时走出户外的,还有对对情侣,他们以椰树和夕阳作为背景,请来专业的摄影师在拍着与众不同的婚纱照。听人说,这些情侣来自祖国各地,不远千里,不舍昼夜,为的就是拍上几幅海景的婚纱照。他们在暖色调的夕阳余晖中,举起双臂、往后翘起脚丫子,做出飞翔的动作。或者,做出迎风拥抱、相依热吻的动作。那一轮圆圆的、卡通似的夕阳,刚好在情侣的胸前、唇下。而不远处的海,在暗黑中波光粼粼、缓缓延展。

人生渴望唯美,渴望浪漫,这不需要什么理由,也许唯美的本身、浪漫的本身就是最大的理由。李商隐是浪漫的,晓梦迷蝴蝶,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李太白是浪漫的,眼中瀑布三千尺,喝酒器皿用斗量,即使早生华发,也极度夸张——“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随便一个恋爱中的男孩女孩,都是上帝的宠儿,都插着一对爱神赐予的翅膀。海边,黄昏,恋爱中的男女,分明就是一阙短短长长、平平仄仄的诗句。

天色愈暗,星星慢慢隐现,而一弯镰刀般的上弦月还躲在云层。相较于辽阔无垠的海,那点点星辉淡淡月辉几近于无,海面漆黑如墨,唯有“哗——哗——”的涛声充盈耳廓,昭示着海的存在,昭示着海永不停歇的喧嚣与悸动。空气依然是潮润的,还似乎有着丝丝的甜味儿。三三两两的夜泳者踏着朦胧的灯影归来,咋咋呼呼地说着与海有关的话题。

夜未央,黑沉沉,海被关在窗外,涛声伴我,不知不觉竟酣然入梦。

水做的苏州柳做的衣

不到苏州,我还真不知道柳竟有如此撼人的魅力,随意地往水边一站,便婀娜出一方景致,清雅出一方景致。很平坦的一座城市,却随处可见静静的水在静静地流。那河像马路一样直,也像马路一样有宽、有窄,有些与马路交叉,有些与马路平行,视野便由此而开阔了。静静的河与静静的柳,使得城市的霸气与傲气消了许多。再怎么耸入云天的大楼,再怎么气派与现代,可因了视野之内一株柳或一丛柳的点缀,那楼便即刻有了东方式的亲和力。

苏州的园林固然美,若没有水与柳的衬托,怕也少了韵致。风是柔的,景是柔的,吴侬软语更是柔的。水做的苏州柳做的衣,水做的姑娘娇滴滴。苏州的姑娘美,身材高挑而不失风韵,肤色更是好,白白净净,水豆腐一般,即使略施粉黛,也全然没有摩登女郎的那种庸俗。不忸怩作态,不暴露泼辣,不扮酷猎奇,不珠光宝气,行如拂风柳,立如临池柳,坐如流烟柳。使人想到遥远的蚕桑、云雾茶、蓝花布、木橹和柳条般的长长的辫子。恍惚间,烟柳变成了姑娘;再恍惚间,姑娘又变成了烟柳。

古苏州的性格,也确乎有了柳的性格,像那拙政园、留园、网师园等等,亭榭相连,曲径通幽,不温不火,不显不露。譬如留园,尽管里面是偌大的一座园子,但那大门却很小,黑黑的瓦檐白白的墙,门楣上是两个毫不起眼的朴拙的毛笔字“留园”。虽然同为世界文化遗产,同为华夏“四大名园”之一,苏州的拙政园、留园却与北京的颐和园、河北承德的避暑山庄截然两样,前者小家碧玉,后者大气磅礴。这是否也反映出两地内秀与豪放的性格差异呢?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点不假。古代的皇帝也看中了这里,竟不惜千军万马凿通了一条京杭大运河,与万里长城一样,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之一。苏州,作为京杭大运河畔的一株依依春柳,自是引得皇帝的注目垂青。当年乾隆皇帝为何千里迢迢下江南,民间版本的轶传自是另一种与秀色女子有关的说法,也能聊博一笑。

古代的文人墨客也多喜欢苏州,吟诗作画,不亦乐乎。文人墨客的雅聚,给苏州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广告效应”,寒山寺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寒山寺本是一座普通的寺庙,因为一首诗而声名远播。那首诗便是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想当年,张继夜泊枫桥,暮霭中,我分明看到孤枫的旁边斜着一株含愁的柳。

胡晓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散文》《散文》(海外版)《湖南文学》《海外文摘﹒文学》《绿风》《延安文学》《创作》等杂志以及《人民日报》(海外版),《农民日报》《中华工商时报》《湖南日报》《羊城晚报》《北京青年报》等副刊,出版散文集《漫步苍凉》《浏阳非遗》、长篇报告文学《拐弯》《在路上》等4部。

来源:红网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