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哥,我等了你30年。"电话那头,三弟张建华的声音有些颤抖。
"二哥,我等了你30年。"电话那头,三弟张建华的声音有些颤抖。
"建华?"我握着话筒的手在发抖,"真的是你吗?"
"是我。"他停顿了一下,"二哥,大哥他......"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30年了,我终于鼓起勇气打这个电话,可是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和兄弟姊妹断绝来往,是我一生中最傻的决定。
01
我叫张建国,今年70岁。住在一套90平米的老房子里,一个人。
早上7点,我准时起床。洗漱,煮粥,看报纸。邻居刘大爷家里又来了孙子,小孩子的笑声穿过薄薄的墙壁传过来。我放下报纸,去阳台上浇花。
下午3点,我下楼买菜。菜市场里,卖菜的小王总是会多给我一把青菜。
"张大爷,一个人吃饭啊?"
"嗯。"
"您儿女呢?"
"没有。"我总是这样回答。
其实我有兄弟。
晚上6点,我坐在电视机前吃晚饭。新闻联播播完了,我关掉电视。房子里安静得可怕。我想起小时候,这个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母亲在厨房忙活,父亲在看报纸,我和大哥三弟围着桌子吃饭。
那时候,我们还是三兄弟。
1993年的春天,我38岁。那时候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
我在一家国营企业当会计,月工资300多块。大哥张建军在轧钢厂当工人,工资比我少一点,但他有奖金。三弟张建华刚从财经大学毕业,分配到区政府财政科,前途一片光明。
我们三兄弟住在父母留下的大杂院里。两进的院子,前院三间房,后院两间房。大哥一家住前院,我住中间,三弟住后院。
"建国,你说建华这小子能不能升官?"大哥总是这样问我。
"肯定能。他脑子灵活,又有文化。"
"那就好。以后咱们家也算有出息人了。"
大哥是个老实人。他比我大三岁,从小就照顾我和三弟。父亲在建筑队干活,经常不在家,大哥就像半个父亲一样。
三弟张建华聪明。从小学习就好,高考那年考上了省里最好的财经大学。回来工作后,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看起来就像城里人。
"二哥,现在政策好了,有机会咱们也可以做生意。"三弟经常这样和我说。
"做什么生意?"
"什么赚钱做什么。现在外面变化多快,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说得对。1993年,到处都在变。有人下海做生意发了财,有人炒股票赚了钱。但我觉得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好。
那时候,母亲刚去世半年。父亲身体不好,经常咳嗽。晚上,我们三兄弟轮流陪他聊天。
"你们都是好孩子。"父亲总是这样说,"以后要相互照顾。"
"知道了,爸。"我们总是这样回答。
谁知道,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变了。
变化是从房子开始的。
1993年秋天,父亲身体越来越差。有一天,他把我们三兄弟叫到一起。
"我想把房子的事情处理一下。"父亲坐在藤椅上,声音有些无力。
"爸,您别想这些。"我说。
"我得想。万一我哪天走了,你们别为了房子闹矛盾。"
父亲的话让屋子里安静下来。外面下着小雨,滴滴答答地落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这房子怎么分?"三弟先开口了。
"按理说应该平分。"我说。
"那不行。"大哥摇摇头,"我照顾爸妈这么多年,应该多分一些。"
我愣了一下。大哥从来不争什么,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多分。
"大哥,话不能这样说。"三弟的语气有些不高兴,"照顾父母是应该的。房子还是平分比较好。"
"建华,你懂什么?"大哥的声音提高了,"你大学毕业就工作,什么时候照顾过家里?"
气氛开始紧张。我坐在中间,左右为难。
"要不然这样。"三弟想了想,"咱们把房子卖了,分钱。爸跟着我们轮流住。"
"卖房子?"我有些惊讶。
"对啊。现在房价在涨,卖了钱可以各自买房。"三弟很认真,"这样最公平。"
大哥不说话了。他看着父亲,眼神有些复杂。
"你们商量吧。"父亲站起来,"我去睡了。"
那晚,我们没有商量出结果。
接下来的几个月,房子的事情成了心病。
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气氛就变得很奇怪。大哥坚持要多分,理由是他照顾父母最多。三弟坚持要卖房分钱,说这样最公平。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支持谁。
"建国,你倒是说句话啊。"大哥每次都这样催我。
"二哥,你觉得呢?"三弟也总是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哥确实照顾父母多一些,但三弟说得也有道理。我开始觉得烦躁。
02
1994年初,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那天晚上,他咳嗽得厉害,还咳出了血。我们赶紧送他去医院。
"需要住院观察。"医生说,"费用大概每天50块钱。"
50块钱,对我们来说不是小数目。我一个月工资也就300多。
"这钱怎么出?"回到家,大哥问。
"三个人平分吧。"我说。
"我拿不出那么多。"大哥有些为难,"我儿子上中学,花钱的地方多。"
"那我和三弟多出一些。"
三弟点点头:"没问题。"
可是住院费越来越多。父亲住了一个月,花了2000多块钱。我和三弟各出了800,大哥出了400。
"要不然送私立医院吧。"三弟提议,"那里条件好一些。"
"私立医院更贵。"我说。"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我看着三弟,心里有些复杂。他刚工作没多久,哪来那么多钱?
父亲最终还是走了。1994年春天,一个下雨的夜里。
我们三兄弟守在病床前,看着父亲慢慢停止了呼吸。大哥哭了,三弟也哭了。我没有哭,但心里空荡荡的。
办完丧事,我们坐在家里商量房子的事情。
"现在爸也走了,房子的事情得解决。"三弟说话很直接。
"我的想法还是老样子。"大哥点燃一支烟,"我应该多分一些。"
"凭什么?"三弟的声音有些激动,"难道我们就不是他儿子了?"
"建华,你别这样说话。"我劝三弟。
"二哥,你觉得呢?"三弟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然,大哥多分一间房,我和三弟各分一间半?"
"那不行。"三弟摇头,"要么平分,要么卖了分钱。"
"你就知道钱。"大哥有些生气,"这房子是爸妈留下的,有感情的。"
"感情能当饭吃吗?"三弟反驳,"我要去深圳发展,留着房子有什么用?"
"去深圳?"我惊讶地看着他。
"对。那边机会多。"三弟很坚定,"所以我需要现金。"
大哥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这是想要钱就走人?"
"大哥,话不能这样说。"三弟也有些生气,"我也有我的打算。"
争吵越来越激烈。我坐在中间,听着两个兄弟互相指责,心里越来越难受。
"够了!"我突然站起来,"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屋子里安静下来。雨还在下,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建国,你说怎么办?"大哥问我。
"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卖房子。"三弟做出了决定,"卖了钱,三人平分。谁也别有意见。"
"我不同意。"大哥摇头。
"那就僵着吧。"三弟站起来,"反正我是要去深圳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听着雨声,想着父亲刚去世,我们就为了房子争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03
矛盾在1994年夏天彻底爆发。
那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大哥和三弟已经在院子里吵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大哥的声音很大,"背着我们联系房产中介?"
"我只是问问价格。"三弟也不示弱,"又没有真的卖。"
"问价格?你这是在逼我们同意卖房子!"
我走进院子,看到地上散落着几张纸。是房产中介的传单。
"你们吵什么?"我问。
"你看看你三弟干的好事。"大哥把传单捡起来递给我,"背着我们找人估价。"
我看了看传单。上面写着:优质大杂院,地段好,价格面议。
"建华,你这样做不对。"我有些生气,"这种事情应该商量。"
"商量?"三弟冷笑,"商量了半年了,有结果吗?"
"三弟说得也对。"我想了想,"总得有个解决办法。"
"看见了吧。"三弟对大哥说,"二哥都同意卖房子。"
"我没说同意。"我赶紧澄清。
"那你什么意思?"大哥问我。
我被问住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算了。"大哥摆摆手,"你们想卖就卖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拦不住。"
"大哥,不是这样的。"我想解释。
"还不是这样?"大哥的眼睛红了,"从小到大,我照顾你们,照顾爸妈。现在爸妈走了,你们就要赶我走?"
"谁赶你走了?"三弟也急了,"分了钱,你想住哪里住哪里。"
"我就想住这里!这是我家!"大哥大声说。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邻居们都在看热闹。我觉得丢人,也觉得烦躁。
"你们别吵了。"我有些不耐烦,"邻居都在看着呢。"
"看就看呗。"三弟无所谓地说,"反正迟早要解决。"
"解决什么?"我的火气也上来了,"天天就是钱钱钱,还有没有点兄弟情分?"
"兄弟情分?"三弟看着我,"二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固定工作,不愁吃喝。我要去深圳闯荡,需要启动资金。"
"那你去闯你的,别拖累我们。"我说完就后悔了。
三弟的脸色变了:"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三弟的眼睛也红了,"你们都觉得我自私,对不对?"
"建华,二哥不是那个意思。"大哥劝说。
"那是什么意思?"三弟看着我们,"你们都觉得我要钱不要家,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行。"三弟转身往屋里走,"既然这样,以后我们就各过各的。"
"建华!"我叫住他。
"别叫我。"三弟头也不回,"从今以后,我们就当没有这个家。"
那天晚上,三弟收拾东西走了。临走前,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看着那些熟悉的房间。
"三弟。"我想说点什么。
"二哥。"他看着我,"如果有一天你们想通了,就来深圳找我。"
第二天早上,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大哥。
三弟走后,大哥的态度也变了。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大哥说,"房子的事情好办了。"
"怎么办?"
"一人一半。前院我住,后院你住。"
我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争了。
可是过了几天,大哥又提出新的想法。
"建国,我觉得应该这样。"他找到我,"前院三间房我住,后院两间房你住。中间的堂屋我们共用。"
"为什么?"我有些不理解。
"前院三间房,后院两间房,本来就不平等。"大哥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我家里人口多。"
我想反驳,但想想确实是这样。大哥有老婆孩子,我一个人。
"那行吧。"我同意了。
可是住了一段时间,新的问题又来了。
大哥的儿子张强在前院练习拉二胡,声音传到后院,很吵。我去找大哥。
"建军,能不能让强子小声一点?"
"这孩子练琴呢,不能小声。"大哥有些不高兴,"你一个人住,要那么安静干什么?"
我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开始有了想法。
又过了一个月,大哥提出要在院子里盖一间小房子。
"盖房子?"我觉得奇怪。
"强子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间。"大哥指着院子中间的空地,"就在这里盖一间。"
"那是公共空间。"我说。
"公共空间怎么了?我们两家用,不是公共的吗?"
我开始觉得大哥变了。以前老实憨厚的大哥,现在说话都带着理由。
"建军,我不同意盖房子。"我直接表达了反对。
"为什么?"
"会影响我这边的采光。"
大哥的脸色变了:"建国,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便宜?"
"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要反对?"大哥的声音大了起来,"三弟走了,现在你也要和我作对?"
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表面上还是兄弟,但心里都有了芥蒂。
04
1995年春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大哥,我想搬出去。"我对大哥说。
"搬出去?"大哥愣了一下,"为什么?"
"住在一起不方便。你有家庭,我一个人。"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受够了这种别扭的相处方式。
"那房子怎么办?"
"你继续住,每个月给我200块钱租金。"
大哥想了想,同意了。
我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一个月租金80块。这样算下来,我每个月还能多收入120块。
搬出去的第一个晚上,我躺在新房子的床上,觉得终于解脱了。没有争吵,没有矛盾,一个人的生活其实挺不错。
我有时候会路过那个院子。看到大哥在院子里晒衣服,看到他儿子在练二胡。我想进去坐坐,但总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1996年,我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
国家政策越来越开放,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我在单位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建议我利用业余时间做点小买卖。
"现在机会多。"他说,"会计懂财务,做生意有优势。"
我想起三弟曾经说过的话。也许他是对的,外面的世界确实在变化。
我开始做一些小生意。利用单位的关系,帮人代理一些财务业务。周末去批发市场进货,在夜市摆摊卖小商品。
生意居然做得不错。半年下来,赚了5000多块钱。比我一年的工资还多。
我兴奋地想要和人分享,但想来想去却不知道告诉谁。
有一次,我遇到了大哥。他推着自行车,车后座载着一袋大米。
"建国?"大哥看到我,有些惊讶。
"大哥。"我也有些尴尬。
我们站在路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最近怎么样?"大哥先开口。
"还行。你呢?"
"也还行。"
我们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各自离开。走了几步,我回头看,大哥也在回头看。我们眼神碰到一起,都有些难堪。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大哥带着我和三弟去河边钓鱼。我钓不到鱼,着急得要哭。大哥把他钓到的鱼悄悄挂在我的鱼钩上,然后装作惊讶的样子喊:"建国钓到鱼了!"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1997年,我听说三弟在深圳混得不错。
消息是从老邻居王婶那里听来的。她说有亲戚在深圳,见过张建华。
"你三弟现在可了不起了。"王婶说,"在深圳开公司,手下有十几个人。"
"真的?"我有些惊讶。
"真的。听说一个月能赚好几千。"
我心里五味杂陈。高兴吗?当然高兴,毕竟是兄弟。但也有些复杂的情绪。
同年,我从王婶那里还听说了大哥的消息。
"你大哥日子不太好过。"王婍有些担心,"工厂效益不好,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那他们怎么生活?"
"靠以前的积蓄撑着呗。他老婆在外面打零工,一个月也就赚个百八十块。"
我心里一紧。大哥一家三口,就靠这点钱生活,确实困难。
我想过去帮助他,但又想起我们分家时的争吵。况且,我现在的生意也不算太稳定。
我安慰自己:大哥是成年人,有手有脚,总能想办法的。
1998年,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我辞了单位的工作,专门做贸易。那时候深圳、广州的货物很好卖,我经常往南方跑。有时候路过深圳,我会想起三弟。想着要不要去找他,但总是匆匆而过。
我觉得自己现在混得不错,有资格去见他了。但又觉得,既然当初他选择了离开,就让他在外面好好发展吧。
那一年,我买了人生第一台BB机。当时这东西还很时髦,一台要1000多块钱。我把号码留给了几个生意伙伴,感觉自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有时候深夜,BB机会响。我总想着是大哥或者三弟找我,但每次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我开始明白,有些关系一旦断了,想要重新连接并不容易。
秋天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大哥。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建国。"他主动和我打招呼。
"大哥。"
"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
"还可以。"
我们又聊了几句,分别的时候,大哥突然说:"建国,有时间常回家看看。"
"回家?"我愣了一下。
"那院子还是咱们的家啊。"大哥看着我,"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兄弟。"
我的心里一阵波动,但还是没有答应。
05
1999年到2005年,是我生意最好的年份。
我成立了自己的贸易公司,手下有七八个员工。在市中心租了办公室,买了桑塔纳轿车。那时候,开桑塔纳的人还不多,我觉得自己很成功。
我也买了房子。120平米的商品房,装修得很漂亮。搬家那天,我想过邀请大哥来看看,但最终还是没有。
有时候晚上应酬完回到家,看着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我会想起小时候挤在大杂院里的日子。虽然地方小,但很温暖。
2003年,我从别人那里听说,大哥的儿子张强考上了大学。
"考的哪个大学?"我问。
"好像是师范大学。"告诉我消息的人不太确定,"反正是本科。"
我心里为张强高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考上大学是应该的。我想过买点礼物去祝贺,但想想又算了。
都断绝关系这么多年了,突然出现会很奇怪吧。
2004年,我又听说了三弟的消息。
"你三弟在深圳买房了。"王婶见到我,主动说起这件事,"听说买了一套200平米的房子。"
"真的?"
"真的。我侄女在深圳见过他,开着BMW呢。"
我为三弟感到高兴,也有些羡慕。
2008年,金融危机来了。我的生意受到很大冲击。
订单减少,资金周转困难,几个大客户拖欠货款。我头一次感受到了生意的风险。
那段时间,我经常失眠。躺在床上想着各种问题:如何度过难关,如何保住公司,如何还清银行贷款。
我想起了三弟,他现在有能力了,也许能帮我,但最终我还是靠自己度过了难关。压缩开支,减少员工,咬牙坚持了两年,生意慢慢恢复了。
但我知道,那两年如果有兄弟帮忙,会容易很多。
2010年,我50岁了。
公司的生意稳定下来,我也不再追求快速扩张。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下班回家看电视,日子过得平淡而孤独。
那一年,我开始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爬楼梯会喘,熬夜会头疼,记忆力也不如以前。我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了。
有一天,我在医院体检,看到一个老人被儿子搀扶着走出来。老人走路颤颤巍巍,儿子耐心地陪在旁边。
"爸,慢点。"儿子说。
"我老了,给你添麻烦了。"老人说。
"别这样说,这是应该的。"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突然很难受。
因为我开始担心自己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那天晚上,我想起了大哥和三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想着如果我们没有分开,50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但这只是想象。现实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我。
2015年,我生了一场大病。
那是5月份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感到胸口剧痛,呼吸困难。我拨打了120,被紧急送到医院。
"心肌梗塞。"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每天看着病床旁边其他病人的家属轮流照顾,我羡慕得要命。
我没有家属。
护士每次查房都会问:"家属呢?"
"没有家属。"我总是这样回答。
"那出院的时候谁来接你?"
"我自己。"
护士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同情。那种同情让我觉得很难堪。
出院那天,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家。楼道里的邻居看到我,主动过来帮忙。
"张大哥,身体怎么样了?"邻居小李问。"好多了。"
"以后要注意身体。"他看了看我的行李箱,"家里人呢?"
"出差了。"我撒了个谎。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没有家人。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孤独。
如果大哥、三弟知道我生病了,会不会来看我?
算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生病了。
这场病好以后,我开始关注兄弟们的消息。
我找到了当年的老邻居,打听大哥的情况。
"你大哥啊。"王婶叹了口气,"日子不好过。工厂早就倒闭了,他现在在给人看大门。"
"看大门?"我有些吃惊。
"嗯。一个月1000块钱,勉强够生活。"
我想象着大哥穿着保安服装坐在门卫室里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身体怎么样?"我问。
"听说也不太好。前几年生过一次病,差点没救过来。"
我的心一沉。大哥也生病了?
"那他儿子呢?"
"张强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一年回来一两次。"
我开始后悔当年的决定。如果我们没有分开,大哥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可以帮助他。我的生意虽然不算很大,但帮助大哥一家过得好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我想过去找大哥,但一想到我们分别时的情形,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06
2017年到2019年,我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生意不好不坏,身体不好不坏,日子也不好不坏。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
我开始关注电视上的家庭剧。看着剧中的兄弟姊妹为了琐事争吵,又为了亲情和解,我总是很投入。
有时候剧中的情节会让我想起自己的经历。我会问自己: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会怎么选择?
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分开。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复杂,谁也不容易。
但我也开始怀疑这个答案。
2019年,我60岁了。公司的事务我交给了经理打理,自己基本上退居二线。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过去。
我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大哥教我骑自行车,摔倒了他会心疼得要命。三弟和我一起做作业,他总是帮我检查。
那时候我们多好啊。
2020年春天,疫情来了。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我一个人在家里待了两个多月。
那段时间,我经常想起童年的生活。想起我们三兄弟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想起大哥给我们讲故事,想起三弟偷偷藏压岁钱。
我开始整理家里的旧物。翻出了很多老照片,还有一些发黄的信件。
我随手翻着这些信件,大部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封陌生的信,信封上写着:张建军收。竟是一封三弟写给大哥的!
我的手开始颤抖。这封信怎么会在我这?
我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几页信纸。三弟的字迹还是那么工整。
"大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深圳的路上了。"
我继续往下读,每一个字都让我震惊。
"关于房子的事情,我想了很久。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要钱。我知道二哥最近生意需要资金周转,他不好意思开口借钱。如果卖了房子,我可以把我的那份给二哥,就说是借给他的。这样他的面子也过得去。"
"至于你要多分房子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是贪心。你是想让二哥少出医药费,减轻他的负担。我都明白。"
"其实我们都是为了二哥好,但二哥不明白。他觉得我们在争夺家产,觉得我们自私。"
"大哥,我先走了。等二哥想通了,我们再联系。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三兄弟会重新在一起的。"
信的最后,三弟写道:"如果二哥问起我,就说我在深圳过得很好。不要让他担心。"
我看完信,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拿着信,坐在沙发上发呆。
30年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一直以为大哥和三弟为了房子不择手段,把我夹在中间为难。
原来,他们都是为了我。
我想起那些争吵的细节。大哥坚持要多分房子,是为了让我少出医药费。三弟坚持要卖房子,是为了把钱给我做生意。
而我,把他们的好意当成了自私,把他们的关心当成了贪婪。
我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开始哭。60多岁的人了,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像个孩子一样哭。
我哭自己的愚蠢,哭失去的30年,哭再也回不去的兄弟情分。
哭够了,我拿起电话,开始打听三弟的联系方式。
找到三弟的电话号码花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我通过各种关系,辗转联系到了深圳的朋友,终于打听到了张建华的公司地址和电话。
拿到号码的那个晚上,我坐在电话旁边,犹豫了很久。
该怎么开口?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想了一夜,还是决定直接一些。
第二天上午10点,我拨通了三弟公司的电话。
"您好,深圳华强贸易有限公司。"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孩。
"我找张建华。"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请问您是?"
"我是......我是他二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请稍等。"
我等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三弟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喂?"终于,熟悉的声音传来。
"建华?"
"二哥!"三弟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真的是你?"
我们都沉默了。隔着千里之外,30年的时光,我听到了三弟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二哥,你怎么样?"三弟先开口。
"我......我很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呢?"
"我也很好。"他停顿了一下,"二哥,我想你了。"
这句话差点让我哭出来。
"建华,我......"我想道歉,想解释,想说很多很多话,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二哥。"三弟的声音很温柔,"我等了你30年。"
07
"大哥呢?"我问三弟。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二哥。"三弟的声音有些哽咽,"大哥他......走了。"
我的心突然空了一大块。
"什么时候?"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2010年。"三弟说,"心脏病。"
2010年。那一年我正忙着恢复生意,忙着各种事情。我不知道大哥生病了,不知道他住院了,不知道他去世了。
"我赶回来了。"三弟继续说,"送了大哥最后一程。""他......他有没有说什么?"我强忍着眼泪问。"他说想见见你。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我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60多岁的人了,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我想起大哥教我骑自行车的样子,想起他带我去河边钓鱼的画面,想起他为了保护我和邻居家孩子打架的模样。
"二哥,别哭了。"三弟在电话里安慰我,"大哥不会怪你的。"
"我怎么这么傻?"我边哭边说,"为什么要和你们断绝关系?为什么?"
"二哥,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三弟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大哥都没了!"
"我们还在啊。"三弟说,"我们还可以做兄弟。"
一个星期后,三弟从深圳回来了。
我在机场等他。看着出站口,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30年了,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三弟出来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他。60岁的人了,头发全白了,但精神还不错。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拖着一个小行李箱。
"二哥!"他看到我,快步走过来。
我们抱在一起,两个老头子在机场大厅里抱头痛哭。
"建华,对不起。"我在他耳边说。"二哥,我也对不起你。"
回家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问。"还行。公司做得不错,就是一直没结婚。"三弟看着窗外,"总觉得缺点什么。"
"为什么不结婚?"
"等人呢。"三弟笑了笑,"等我二哥给我做媒。"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那你呢?"三弟问我,"这些年一个人不寂寞吗?"
"寂寞。"我如实回答,"特别寂寞。"
我们先去了大哥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是大哥50岁左右的样子,穿着工厂的工作服,笑得很朴实。
"大哥,二哥来看你了。"三弟对着墓碑说话,"我们三兄弟又聚齐了。"
我跪在墓前,放声大哭。
"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边哭边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解释?"
三弟在旁边默默地陪着我。
哭累了,我们坐在墓前聊天。
"大哥临终前,一直念叨着你。"三弟说,"他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哥。""为什么?""他说你性格倔强,容易钻牛角尖。他担心你一个人过不好。"
我又开始流眼泪。
"其实大哥一直在关注你。"三弟继续说,"你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我惊讶地问。"他托人打听的。听说你住院了,他想去看你,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原来大哥知道我生病了。原来他也想见我。
"如果我早点联系你们......"我开始后悔。
"二哥,不要说如果了。"三弟拍拍我的肩膀,"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已经很好了。"
三弟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是我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电视聊天,一起回忆童年的趣事。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只是少了大哥。
"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偷邻居家的梨吗?"三弟问我。"记得。被大哥发现了,他替我们挨了打。"
"对。那次爸爸打得很重,大哥手都肿了。"
我们聊起了很多往事。每一件事都让我更加确信,当年的分开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建华,我想问你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客厅里喝茶,我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
"当年你为什么一定要卖房子?真的只是为了去深圳?"
三弟看了我一眼,笑了。
"你找到那封信了?"
"什么信?"我装作不知道。"写给大哥的那封信。本来想寄出去的,但后来觉得没必要了。"
我点点头,承认了。
"那你都知道了。"三弟放下茶杯,"我们当时确实都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会接受吗?"三弟反问我,"以你当时的性格,如果知道我们是为了帮你,你会更生气吧?"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当时的我,自尊心很强,最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和帮助。
"你们真傻。"我说。
"傻的是你。"三弟笑了,"我们都知道你要面子,所以故意装成争夺家产的样子。没想到你当真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有用吗?"三弟的表情变得严肃,"你当时已经决定和我们断绝关系了。我们再说什么都没用。"
我想起当年的情形。确实,当时的我已经铁了心要分开,任何解释都听不进去。
"我真的很傻。"我说。
"傻就傻吧。"三弟拍拍我的手,"现在明白也不晚。"
08
三弟要回深圳了。
"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他收拾着行李,"过段时间我再来。"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我问。
"准备慢慢交给手下人打理。"三弟说,"我也老了,想回老家养老。"
"回老家?"
"嗯。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也够了。"他看着我,"而且,我想多陪陪二哥。"
我的眼睛又湿润了。
送三弟去机场的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安检口,他突然转身抱了抱我。
"二哥,这次我不会再等30年了。"他说,"很快我就回来。"
"我也不会再让你等了。"我说。
看着三弟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30年了,我们终于和解了。虽然晚了一些,但总比永远错过要好。
三弟走后,我开始整理自己的生活。
我把公司彻底交给了经理,自己只保留一些股份。我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不想再为了生意奔波。
我也开始锻炼身体。每天早上去公园跑步,下午去游泳。我想保持健康,想多活几年,多和三弟在一起一些时间。
我还做了一件事情:我去了大哥住过的那个院子。
院子已经被拆迁了,原地盖起了高楼。我站在楼下,想象着当年我们三兄弟在院子里的生活。
想象着如果我们没有分开,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们三家人都住在一起,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吃饭。也许我们的下一代也会成为好朋友,延续我们的兄弟情分。
但这些都已经不可能了。
我在附近找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放在了曾经是院子大门的地方。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在心里对他说,"原谅我吧。"
2021年春天,三弟回来了。这次是永久回来。
他在我住的小区买了一套房子,就在我楼下。
"为什么买这里?"我问。"这样离二哥近一些。"他说得很自然,"我们已经分开30年了,不能再分开了。"
三弟回来以后,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我们每天一起吃早饭,一起散步,一起买菜做饭。邻居们都以为我们是一起住的兄弟,羡慕我们关系好。
"你们真幸福。"楼下的刘大爷总是这样说,"兄弟能在一起过日子,不容易啊。"
我们总是笑笑,没有解释。
三弟确实老了。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毕竟快65岁了。有时候爬楼梯会喘,有时候晚上会失眠。
"建华,你后悔回来吗?"有一天,我问他。
"不后悔。"他很坚定,"在深圳赚再多的钱,也没有和二哥在一起重要。"
"可是你的事业......"
"事业有什么用?"三弟摆摆手,"一个人再成功,也是孤独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些年,我也体会过成功后的孤独。
现在,我们经常聊起大哥。
"你还记得大哥那次为了给我们买糖,把自己的早饭钱都花了吗?"三弟问。
"记得。后来妈妈发现了,心疼得不得了。"
"大哥总是这样,宁愿自己吃亏,也要照顾我们。"
我们也聊起当年的分家。
"其实我们都太年轻了。"三弟感慨,"不懂得珍惜。"
"是我太傻了。"我说,"你们明明是为了我好,我却不理解。"
"不能全怪你。我们也有问题,没有说清楚。"
三弟总是这样,从不埋怨我。这让我更加愧疚。
有时候我们会去大哥的墓前。每次去,我都会带上他爱吃的东西:花生米、白酒、酱牛肉。
"大哥,我和三弟和好了。"我对着墓碑说,"就像小时候一样。"
"二哥,你觉得大哥能听到吗?"三弟问我。
"能。"我很肯定地说,"他肯定能听到。"
现在我70岁了。回想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和兄弟们断绝来往的决定。
来源:热血青年伊莱莎6w8X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