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拒绝领结婚证后,我接受科研所的邀请,从此隐姓埋名报效祖国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12 19:16 2

摘要: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沈亦然想和丈夫顾承泽补办第一代结婚证。

未完结

你是我最深爱的人,你知道吗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沈亦然想和丈夫顾承泽补办第一代结婚证。

可她等了一辈子,等到的却是顾承泽和他的初恋女知青偷偷领了证。

看到结婚证的那天,沈亦然直接跳了枯井寻死。

重活一世,她死了心,签署了国防科研所第三次投来的橄榄枝。

……

“王教授,我愿意销户清除个人档案,接受国防科研任务,隐姓埋名报效祖国。”

满头银发的王教授扶了扶金丝眼镜框,对着沈亦然欣慰点头。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是我们科研人员的骄傲,但以身报国归期无望,至少十年都不能和家人联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提及家人,沈亦然脑海中闪过丈夫顾承泽的脸,眸底浮现痛色,但转瞬化为平寂。

“余生许国,沈亦然愿为国奉献一生。”

王教授拿起她的个人档案,盖下了鲜红的销户印章。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留给你处理琐事,切记不要告诉旁人你的任务,包括你的丈夫。下顾三早上六点,科研所的车会亲自去大院接你。”

从科研所回到家,活了两辈子的沈亦然看着鞋柜上的合照相框摆件,有些恍惚。

她记得上辈子的昨天,为了庆祝结婚十顾年纪念,她特意在家里打扫卫生。

结果在一本旧书的夹页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结婚证。

结婚证上,男方是她的丈夫顾承泽,女方是顾承泽的的初恋——知青谢雨柔。

上辈子的沈亦然从震惊到气愤,再到心有不甘的跳了井,不过短短一天时间。

可现在,她只花了一晚上,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此刻看到这张自己和顾承泽的合照,沈亦然的心如一汪死水般平寂。

她伸手将相框按下,不愿再看照片里的虚情假意。

两辈子的假婚姻,这一世的十年感情,她会用最后七天时间做一个了结。

晚上,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身穿藏青工作制服的顾承泽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捆油皮纸包的糕点。

“亦然,这是国营饭店的新鲜货,我特意打包给你吃。”

闻着顾承泽身上的茉莉花香,沈亦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轻声问他。

“你今天已经吃过晚饭了?”

顾承泽微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是他们结婚纪念日,连忙闪烁解释。

“今天开建隧道的任务竣工,队里在国营饭店聚餐,我忘了跟你说。”

闻言,沈亦然喉头一阵发哽,但她稳住情绪,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没关系,我也已经吃过了。”

说完,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在结婚十顾年纪念日这天决定离开,她没准备晚饭,更没心思吃。

沈亦然刚躺下,顾承泽便追了进来。

“你别生气,这是给你带的礼物,饭没吃,但礼物不能少。”

顾承泽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四叶草胸针。

“这是上海货,我托朋友花大价钱弄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沈亦然看着胸针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却感觉好像有针在扎她的眼睛。

她“啪”的一下合上了盖子:“你有心了。”

顾承泽一脸温柔的看着她:“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托他们继续买。”

沈亦然觉得,顾承泽的演技堪比上海的电影明星。

在和谢雨柔领了新中国的第一张结婚证后,还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在自己面前演恩爱丈夫的模样。

这还真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她恍惚想起多年前一个深夜,自己胃疼难受,顾承泽焦急地背着她踩着厚雪去卫生所问诊。

看到值班的卫生员谢雨柔后,顾承泽立马放下了她,避开了距离。

也是那一天,沈亦然才知道,顾承泽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

但纷飞的战火让他们年少分开,再也没联系。

了解前因后果后,沈亦然认真对顾承泽提出。

“如果你对谢知青还有感情,我可以和组织打报告,成全你们。”

顾承泽坚决不肯,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

“亦然,你才是我的现在和将来,我现在只把谢雨柔当做一位革命好同志。”

话虽这样说,但顾承泽对谢雨柔却格外上心。

无论大事小情,他总是义不容辞的帮忙。

怕她累着,扛米扛面搬水跑腿。

怕她饿了冷了,夏天劈柴冬天送煤。

夜里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捎一句口信,顾承泽无论刮风下雨都必赶去探望。

沈亦然只觉这两辈子的生活犹如一场梦。

现在她的梦醒了,这段荒谬的关系也该结束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沈亦然想起自己的决心,准备摊开说明白,了断这段关系。

“我们……”

还未说完,书房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顾承泽起身走过去。

不过片刻,他大步走回卧室,拿起外套就准备出去。

“谢雨柔同志在卫生所晕倒了,我去看看她。”

他急匆匆出了门,甚至连帽子都忘记戴。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沈亦然眼眶一寸一寸地泛红。

她已经记不清,顾承泽这是第几次半夜为了那个女人离开了。

若是上辈子,她会委屈和担心。

但从今天开始,她会把他从自己心底挖出来,再也不会被他影响自己的情绪了。

她要离开这里,成全他们的爱情,也成全自己报效祖国的决心。

夜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小小的屋子。

沈亦然没有休息,而是在一点点收拾着不要的东西。

她想,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净一点。

不留一点念想给顾承泽,更不留一点念想给自己。

桌上那对红双喜搪瓷缸、衣架上那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是顾承泽去年送的。

柜子里的成套的鸳鸯绣被套床单,是他们结婚时一起去百货大楼购置的。

这些东西,通通都不要了。

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物件,沈亦然收拾了两大袋,吃力的拿到垃圾站丢掉。

推开门,秋夜的冷风扑面而来,灌进她的衣衫里。

她没有觉得冷,因为她的心比这寒风更冷。

扔完垃圾,沈亦然正要往回走,遇到隔壁的王婶也来扔垃圾。

“亦然,这么多东西都不要了?”

沈亦然一脸疲惫地回应:“都是些旧物,丢了以后再买新的。”

王婶眼睛一转,又凑近几分提醒。

“你不要老盯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也往外面看看呀。”

“那个叫谢雨柔的女同志做派就很不正经,你要小心她勾引你男人!”

听她这样说,沈亦然心底一阵五味杂陈。

“多谢王婶关心,我会留意的。”

上辈子是她糊涂,看不清顾承泽的爱,所以心甘情愿的在外人面前替他开脱圆说。

现在她已经认清了一切,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回到家,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看着空荡了不少的房间,沈亦然悸动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再过几天,她就彻底离开。

到时候无论顾承泽找谁,都与自己无关。

关了灯,她独自躺下。

长长的夜里,只有她孤单的呼吸声。

梦里,她又回到了在革命胜利的前夕,顾承泽同她求婚的场景。

1949年,他们被困在天津一处联络点,不知能不能等到悠明的曙光。

顾承泽拿出一对红烛点燃,对她说:

“亦然,如果下一刻我就要为革命牺牲,你愿意做我生命最后一刻的妻子吗?”

她含着泪郑重点头:“生死相随。”

革命的爱情,分外浪漫,沈亦然一直这样认为。

但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将她的心脏撞得七零八碎。

夜深,窸窣的开门声响起。

沈亦然睁开眼,看到顾承泽迎着昏黄的小夜灯走进了卧房。

“吵醒你了。”

顾承泽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身上带着沐浴后的肥皂清香。

“没事。”沈亦然闭上眼,侧过身背对着他。

顾承泽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却时不时翻转着身子,似乎有些难以入眠。

沈亦然皱了皱眉:“你有什么心事吗?”

转过头,沉吟顾承泽身体微僵,顿了半响后才吞吞吐吐开口。

“谢雨柔的病要住院三天,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只有我这一个熟人……”

他没再往后说,但沈亦然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本就凉透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没了温度。

她蜷紧手心,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我理解,谢雨柔和你是革命好同志,你去照顾她是应该的。”

顾承泽有些诧异,朝她凑近了一些。

“你不吃醋吗?我知道外面有很多关于我和她的风言风语。”

沈亦然不动声色的往里挪了挪,与顾承泽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顾承泽伸手搂住了沈亦然的腰,语气里满是旖旎和情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等雨柔同志的病一好,我马上回家陪你。”

说着,他的手还要往上移,挪到了她胸口。

沈亦然的背脊一僵,不假思索直接拂开了他的手。

“睡吧,明天不是还要照顾病人吗?不养好精神哪里扛得住。”

顾承泽却不依不饶:“没事,这几天没跟你交公粮,我速战速决。”

沈亦然攥紧床单,感觉自己像一条干涸的鱼在火上挣扎。

黑暗中,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过了很久,男人才满意地歇了心思,但抱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

听着枕边人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沈亦然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挪到了床的最边缘。

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睡梦中还紧皱着的眉头。

既然这么担心谢雨柔,为什么还要半夜回来跟自己解释,睡在自己身边呢?

沈亦然想不通,但也清清楚楚的明白——

顾承泽的爱情之花,花开两朵。

一朵是自己,一朵是谢雨柔。

但是她现在清醒了,不会沉溺在这不忠的爱情里。

她会亲手掐死这朵情花,和他划清界限,从此山高路远,一别两宽。

第二天,沈亦然醒来时,床边已经空空如也。

她忍着腿心的酸涩起床,但走路还是两腿打颤。

顾承泽虽然只是个工程师,但经常去大院训练营地锻炼身体,那方面的需求很大。

上辈子的新婚之夜,他直接将沈亦然弄得一天一夜没下地。

后面每天也都要得猛,就算生理期他也要过把瘾才去冲冷水澡。

从前,沈亦然以为这就是爱,心甘情愿的满足他。

可此刻摸着已经凉透的床褥,她涩痛的心已经没有了涟漪。

大概,爱到尽头,只剩麻木了吧。

她起床走到客厅,不经意瞥见斗柜上的相框,又端端正正的立了起来。

真是可笑,既然要去关心谢雨柔,又何必再来管这张结婚照。

照片上相依相偎的两人,让沈亦然觉得刺眼。

她将照片从相框内抽出,再拿出剪刀,“咔嚓”一声,剪成两半。

一刀两断,干脆利落。

沈亦然将顾承泽的那一半放回相框。

再找来瓷缸,划亮了火柴,将自己的那半照片付之一炬。

她的未来,会像这星星之火一般,燎燃殆尽,为革命事业奋斗到底!

还有6天她就要离开,她要开始清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所有行李了。

沈亦然将几件常穿的几套衣服收进行李箱,再把剩余的衣物通通装进一个大袋子堆在墙角。

做完这些,她才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出了门。

加入国防科研队,需要做体检确保身体无恙。

沈亦然到了红旗卫生所,做了一系列检查后顺利拿到体检报告。

指标一切正常,归队那天可以交给组织。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顾承泽刚好从妇科走廊出来。

四目相对,他皱起眉头担忧地问。

“亦然,你怎么在这里?哪里不舒服吗?”

沈亦然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一堆女人衣物,还有一包卫生巾,缓缓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只是来拿体检报告。”

顾承泽松了口气,这才赶紧解释。

“我来给谢雨柔同志拿一点换洗的衣服和她平时看的书。”

沈亦然面色如常的点点头:“你安心照顾,不用跟我汇报。”

说完,她转身准备回去。

顾承泽突然有些不安,他追了上来:“我陪你一起回家吧。”

沈亦然没说话,也没拒绝他的同行。

一进家门,顾承泽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家里空了这么多?门口这个大袋子装的什么?”

沈亦然随口说道:“这几天大扫除清理出一些旧东西,袋子里就是要丢的垃圾。”

听到这话,顾承泽明显吁了口气。

他去厨房给沈亦然端了一杯凉水,随后心不在焉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看着他这副模样,沈亦然主动问起谢雨柔的病情。

话匣子一打开,顾承泽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她从小体质就不好,之前冬天还掉进冰窟窿里受了寒,最近有些月经不调,小腹也经常胀痛,医生说是宫寒,要多注意保暖……”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似乎也意识到,对着自己结婚十年的妻子聊别的女人如此私密的病情,有些于理不合。

“亦然,你别误会,我只是把妇科医生的话转述给你……”

沈亦然沉默听着,心底涌上一阵荒芜,但脸上却一片平静。

“我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

违心的话不过随口一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清清白白。

那张结婚证,已经成了沈亦然的心头刺,骨中锥。

听到她的话,顾承泽松了口气。

但心底却莫名有些空,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掌中沙在缓慢流失,而他却毫无办法。

“亦然……”

他下意识握住了沈亦然的手:“你今天去卫生所,真的没别的事吗?”

沈亦然眉心微拧,用了些力道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真没事。”

“你赶紧去照顾谢雨柔吧,她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的。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别让人说你学雷锋只学一半。”

顾承泽听了这话,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番沈亦然的神色,确保她没有生气后才缓缓起身。

“那我去看看她,明天我一定回来陪你。”

说着,他便大步往门口走。

临走还不忘带走了墙角的那两大袋子,一手扛起一袋。

“这两袋垃圾真沉,我去丢。”

看着男人亲自将袋子丢进垃圾站的身影,沈亦然心底传来一阵细密延绵的悸疼。

她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呢:“袋子里装的,不过是这些年我对你的情意罢了。”

其实只要顾承泽稍稍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家里空掉的都是她的东西。

而袋子里装的也都是她的衣服。

她离开的痕迹已经非常明显了,但这个男人却丝毫没有发现。

一个满心满眼都在旁人身上的男人,又怎么能让他在意呢?

沈亦然咽了咽喉间的酸涩,不让自己再去多想。

这一夜,顾承泽没有回。

沈亦然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独自安睡。

一个人也很好。

有时候丢下三心二意的队友,自己独行反而更能安心。

第二天早上,沈亦然刚起来洗漱。

隔壁王婶隔着院子对着她焦急大喊:“亦然,你家男人受伤了,你快去县医院看看吧!”

沈亦然心下一跳,没有多想,直接骑着二八大杠赶到了县医院。

大厅前台找护士问询了病房号,她匆忙赶去。

202病房门口,沈亦然只看了一眼就生生止住了步伐——

扎着两个麻花辫的谢雨柔扑在病床上的顾承泽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受伤。”

而她的丈夫顾承泽则轻轻拍着谢雨柔的后背:“不哭不哭,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两人亲昵的模样,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沈亦然忽然就觉得,自己没有了进去的必要。

此时,迎面走来的几个护士端着药轻声嘀咕。

“谢知青的爱人真贴心啊,不光准备了暖身的汤婆子,还给她揉了一晚上的肚子,姜糖水都是亲自喂到嘴边。”

“刚才为了保护谢知青,他被花瓶砸破了头,流了一脸的血,现在还要安慰哭哭啼啼的谢知青。”

另一个护士连忙打断她们:“谢知青还是未婚呢。那个男同志的爱人是沈亦然研究员……”

“那谢知青怎么能往已婚男同志的怀里钻?这也太不像样了!”

她们义愤填膺的音量大了起来,被病房内的两人听到。

顾承泽正要动怒,却猛地看到沈亦然就站在门口。

一时间,他表情慌乱了几分。

“亦然……”

他下意识推开了怀中的谢雨柔,表情有些尴尬闪烁。

谢雨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也焦急地走到沈亦然身边,局促握住她的手。

“亦然同志,承泽哥只是看我举目无亲,多照顾了我几分,你千万别误会。”

沈亦然拧着眉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但只是一个轻微动作,谢雨柔就‘嘭’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雨柔!”

顾承泽顾不得手背上正在输液,连忙从病床上跳下来将谢雨柔扶了起来。

随即他一脸责备的看向沈亦然:“你明知道她不能受寒,还将她推到地上,赶紧道歉!”

沈亦然噎住,正要说话之际,身后的护士已经抢先开口。

“顾同志,刚才我们都看着是谢知青自己往地上倒的,你可别污蔑你老婆!”

“要道歉的人明明是你,自己老婆不护,还抱着别的女人!”

这话一出来,谢雨柔的脸色涨得通红,顾承泽也僵住了表情。

沈亦然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直接扭头就走。

“亦然——!”

顾承泽从后面追出来,在走廊上拦住了沈亦然的去路。

“刚刚是我太心急了……你别介意,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沈亦然掩去眼底的痛色,语气平淡。

“不介意。”

毕竟和这个男人绑在新式结婚证上的女人是谢雨柔,自己和他的两辈子夫妻生活不过是一场笑话。

“你好好养伤,我先去忙了。”

说完,她没再等男人的回应,直接转身走出医院大门。

骑上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后,沈亦然在冗长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前行着。

满街的桂花飘香四溢,她的心底却依旧发苦。

她前世,怎么就会坚定的认为,他爱的是自己呢!

不知不觉,沈亦然骑到了烈士陵园的英雄纪念碑下。

站在鲜花簇拥的碑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她鼻头一阵酸涩。

斜阳似血,天边的火烧云卷起血色历史。

沈亦然清楚地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丹桂飘香的秋天,晚霞漫天的傍晚。

整个村庄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阿妈将她藏至地窖,阿爸冲在了最前线。

再后来,阿爸阿妈的名字被刻在了光荣的英雄纪念碑上,和无数革命先烈一样,永垂不朽。

那段血色历史,一直刻在沈亦然的心底,从未忘怀。

和顾承泽在一起后,她带着那个男人来到烈士陵园,讲述了父母的故事。

顾承泽献上花圈后,对着纪念碑发誓:“此生此世,不负革命,不负沈亦然同志。”

峥峥誓言,犹在耳边,却全是虚言。

沈亦然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告诉自己。

还有5天,就要离开了。

她不应该还沉溺在小情小爱的悲恸中。

沈亦然深吸一口气,肃整衣衫,对着纪念碑立正敬礼,向革命先烈,也向父母发誓。

“我沈亦然!将终身为国防科研事业奋斗终生,绝不辜负你们用鲜血铸就的今天。”

离开烈士陵园后,沈亦然继续骑着自行车一路向西到了向阳村的沈家老宅。

荒废的宅院,落满枯叶,处处透着萧条。

但看着院中的一景一物,她却能回想起当初父母尚在的温馨一幕。

无论自己往后到了哪里,脚下的这片土地永远是她的根。

她记得,当初结婚后自己带顾承泽来沈家老宅。

那个男人拿着铁锹,亲手在庭院种了一颗榆钱树。

“亦然,这棵树代表我们的感情年年有余,我们让父母做见证,埋下一坛女儿红,十年后一起开启。”

“榆钱树下埋情酒,我对你的感情也永不渝。”

那个男人当年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旋。

若不是意外发现了那张结婚证,沈亦然真的就信了他的话。

回想起上辈子,顾承泽对自己尽到的‘丈夫’责任,又对谢雨柔的点滴在意。

沈亦然扯了扯嘴角,心中只觉一片荒芜。

那个男人将生活给了她,将名分给了谢雨柔。

可这世上又有谁,能既要又要呢?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小孩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却妄想双收。

真是荒唐!

若早知道他忘不了心底的白月光,自己一定早早斩断这份孽缘,绝不会拖这么多年!

沈亦然找来锄头,一点点挖开了夯实的土壤,取出埋藏了十年之久的女儿红。

酒她来喝,情她来忘。

沈亦然将酒坛打开,坐在石凳上慢慢品尝着这坛酒。

酒如水一般喝进去,也如水一般流出来。

一口,两口,三口……

涩进心田,却食之无味。

喝着喝着,沈亦然的眼泪也无声的淌落下来。

她倒掉了剩下所有的酒,也将心底那些残存的余恋尽数倒了个干干净净。

三个人的婚姻,实在太拥挤了。

好在过了今晚,就只有四天了。

四天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科研所的车就会来接她走。

从此世上再无沈亦然,她将以另一种身份开启新生活。

那个时候,她就和顾承泽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

回家的路上,繁星和月亮漫天,星辉照亮着沈亦然的归途。

她推着自行车缓慢走着,突然觉得真好。

太阳落山了,还有月亮。月亮躲进云里了,还有星光。

无论何时,她都不会迷失自己前行的方向。

回到家,沈亦然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等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时,发现不知何时回来了的顾承泽正在厨房忙碌。

看到沈亦然,他将早饭端上桌。

“昨天回家太晚,怕又吵醒你,就睡在客厅沙发了。”

沈亦然随口问了一句:“你回来了,谢雨柔怎么办,有人照顾吗?”

“她已经出院了,医生说只要不吹冷风多喝红糖水就好。”

顾承泽回答完,又转而问她。

“今天七夕,吃完饭我带你上街逛逛,一起过情人节怎么样?”

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全都是自己爱吃的,沈亦然最终还是点了头。

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这最后一个节,就当是为散伙而庆祝。

城中集市,街上人来人往,很多年轻男女都手牵手走在大街上。

一路上,只要沈亦然的视线在哪个摊位多停留一秒,顾承泽就将东西买了下来。

没一会儿,糕点、糖人、老北京汽水……

沈亦然手里拿满了东西,顾承泽也是大包小包提了好几袋。

下午三点,顾承泽又带沈亦然去看了一场新出的喜剧电影。

其他情侣看得捧腹大笑,沈亦然却神色淡淡。

顾承泽不由得有些忧心:“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一整天都不开心。”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沈亦然不愿多言。

顾承泽以为是她的科研工作太累,没有多想。

而是带她去了国营饭店,点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如果工作让你太累就休个长假或者直接辞职,我的津贴足够养家养你。”

听到男人的话,沈亦然心里一片冰凉。

自己为科研事业奋斗了这么多年,为之付出的精力和心血他都看在眼底,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亦然动了动唇瓣,正要将心底的质问道出来,顾承泽却还在沉浸式畅享未来。

“领导说了,明年我就够资格升高级工程师了,还会分一套更大的房子。”

“到时候我们就去住楼房,再生两个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凑个好,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沈亦然低下头,心中错综复杂的情绪翻涌着。

上辈子,她一直想要个孩子,顾承泽却说世道还不够安稳,晚点生。

现在晚到她已经心死,他却突然想要了。

但如今的她,早就不想再和他生儿育女了。

沈亦然打断了顾承泽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顾承泽,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吗,有没有瞒过我什么?”

顾承泽顿住,一脸认真地回应:“没有。”

“我对天发誓,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这信誓旦旦的话,没有让沈亦然感动,反而心底扎着的那根刺好像又深了几分。

她本想和这个男人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但现在却觉得极为讽刺。

既然他选择不说,那自己也不说。

就这么瞒着他,直到永远离开他。

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凝结的空气让风也变得凉飕飕的,秋风卷起枯叶,在空中打着旋落下。

一顿晚餐,两人吃得各怀心思。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沈亦然已经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好像,上次并肩而行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那是一个大雪天,雪下得很深,深到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有摔倒的危险。

她被困在科研所,冻得手脚麻木。

顾承泽冒着凌冽的风雪来接她,搀着她一步步回家。

那时的他说:“今朝遇见同淋雪,我们算不算是此生共白头?”

在那个漫天风雪的夜里,他们相互扶携,走了很久很久。

可此刻回想起来,一切都恍如隔世遥远。

沈亦然曾天真的以为,他们是革命的生死之交,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

白头到老,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大梦初醒,她才惊觉。

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身边的男人,即使和她同走一条路,也不是一条心。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顾承泽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看我们的影子这么长,我们的未来也一定会很长,长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沈亦然眼眶有些抑制不住的涩红,但她垂着眼帘没让男人看出自己的异常。

“未来很长,路也很远,我们会走好的。”

只不过,我的未来,不会有你。

以后的我和你将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相交。

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家。

顾承泽去浴室洗澡,沈亦然则去厨房的果篮里拿了一个梨,一刀一刀地削了起来。

水声哗哗啦啦响起,又淅淅沥沥的结束。

等顾承泽从浴室出来,沈亦然的梨子也切好了,装在盘子里端到他面前。

看着果盘里水灵灵的,分切成两瓣的鲜梨,顾承泽微微皱眉。

以往沈亦然总是将梨子削了皮,将梨核取出,煮成冰糖雪梨汤给他吃。

今天的吃法,让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和我分梨吃?这不吉利。”

沈亦然却什么也没解释,直接拿出一瓣切好的梨肉,递到他嘴边。

“吃吧,特意给你削的。”

梨肉雪白晶莹,看着很是可口。

但不知为何,顾承泽却吃不下去。

“亦然,我……”

沈亦然没去管他的心思,直接拿起另一瓣梨,一口咬下。

“秋冬吃梨,润肺清燥。”

她吃完梨,对着男人丢下一句话后,便洗手回了房间。

顾承泽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吃掉了盘子的梨。

躺在床上,平日里倒头就睡的他,今天却有些睡不着。

他想和沈亦然聊一聊,扭头却见她背对着自己,似乎已经睡着。

他侧身轻轻抱住身边的女人,安心闭上了眼,好似这样才能将心底的不安压下去。

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吸声,此时装睡的沈亦然睁开了眼,无声的笑了。

分梨,分离。

分成两瓣的梨已经吃了。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第二天,沈亦然醒来,身边空空不见顾承泽。

她心如止水地起床洗漱,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还加了一个荷包蛋。

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今后的她,不会再为他掀起一丝波澜。

阳光明媚,天清气朗。

沈亦然带上身份证和户籍证等一些资料,赶往科研所办理销户。

办公室里,王教授和两位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在等着她。

“销户后,几年甚至几十年你都不再是原来的你,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沈亦然认真点头:“请领导放心,我已准备就绪,只等组织接纳。”

王教授扶了扶金丝眼镜框,将她的资料又检查了一遍,才交给旁边的两位同志。

沈亦然的户籍证和身份证被他们放进了手摇碎纸机中,随着把手的拧动,代表她短暂一生的过去被彻底销毁。

从今天起,她的身份将重新被定义,她的人生也是。

“从今往后,你的代号叫牡丹。牡丹同志,很高兴你正式成为国防科研小组一名光荣的研究员。”

“明天早上六点,科研所的车会在你家大院门口等你,以两短一长汽车鸣笛声为暗号。请务必准时上车。”

“牡丹明白。”沈亦然站立起来,挺直背脊对着领导敬了个礼。

从科研所出来,她去了烈士陵园,同父母做最后的告别。

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以‘沈亦然’的名义,前来祭奠。

“阿爸阿妈,如果女儿很久都没有来看望您二老,不要为我担心。”

“我的余生在为国为家发光发亮,若有一天黄泉路上相遇,女儿希望会是你们的骄傲……”

沈亦然鼻头有些酸涩。

想说的话很多,但临到开口却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但她相信阿爸阿妈会理解她,也会支持她。

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的恩情。

于家于国,皆是如此。

这世上,少一个为情爱伤怀的沈亦然,多一个为国防科研事业奉献的研究员。

没什么不好。

最后,她献上一束白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晚霞的余晖照着她年轻的脸庞,和她心中那团火焰一样红灿灿,金亮亮。

村口的红墙上写着醒目的标语:【吃水不忘挖井人,翻身建设新中国。】

与此同时,大喇叭内传出悠扬的歌声。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沈亦然心底的火越燃越旺,在她的眼底也升起了一层如骄阳般的光芒。

她骑着自行绕着整个村庄走了一圈。

荷塘田野,山花野草,仿佛都在跟她告别。

回家的路上,沈亦然路过红卫小学、路过锅炉厂、路过报社、路过人民公社……

当自行车驶过电影院广场时,她远远的一眼就看见顾承泽和谢雨柔站在广场前的坪地上。

一群白鸽在他们两人身边飞来飞去,还有的停在了他们的手中。

谢雨柔踮起脚尖,在顾承泽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沈亦然攥着自行车扶手的手紧了几分。

她没有上前打扰,直接调转车头渐行渐远……

沈亦然回家后,去卧室拿出明天要穿的新衣试穿。

崭新的列宁装,双排纽扣大翻领,一根腰带紧紧扎在腰间。

让她整个人显得朴素干练,英姿飒爽。

“你穿这身真好看——”

门口突然传来顾承泽的声音。

沈亦然一怔,不动声色地将新外套脱了下来,再折叠整齐。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在和谢雨柔约会吗,怎么突然回家了。

“特意回家给你做饭,我买了老北京烤鸭,还有大闸蟹,都是国营饭店今天到的新鲜货。”顾承泽说完,就直接去了厨房忙碌。

沈亦然动了动唇瓣,什么也说,而是在房间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等收拾好一切后再走到客厅,发现顾承泽已经张罗了一桌的饭菜。

看着桌上那半只烤鸭,她不由得问:“烤鸭怎么只有一半?”

顾承泽悉心地为她准备碗筷,表情却有几分不自然。

“另一半送给雨柔同志吃了,你知道的,她最近身体比较虚,需要多补一补,不然下个月初她生理期还会痛经……”

沈亦然刚坐到餐椅上,听到这个男人的话瞬间觉得如坐针毡。

“你知道我每个月哪几天来例假吗?”她问道。

顾承泽愣了一瞬,神情僵硬了些许。

“亦然……雨柔现在是病人,我才多关注她而已,你别在这种事上吃醋,好吗?”

沈亦然在心底冷笑了几分。

他记不住同床共枕十年老婆的例假,却记得住一个革命女同志每个月的例假日期。

现在还反过来怪自己在争风吃醋,真是可笑!

顾承泽拿起一只螃蟹,熟稔地掰开蟹壳,将里面饱满的蟹黄挑出来放到沈亦然碗里。

“这大闸蟹肉多蟹黄也多,我一个都没给她,全带回来给你吃了,这下总该高兴了吧。”

沈亦然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砰砰的急切敲门声。

“顾科长,谢雨柔同志肚子又疼得厉害了,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你快去卫生院看看她吧!”1

顾承泽一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唰地一下起身。

“亦然,我……”

“去吧,没关系。”

沈亦然低头看着饭碗,冷淡地给了他回应。

顾承泽觉察到她不高兴,但只犹豫了两秒钟,就还是匆匆拿起外套往门外走。

“你等我,我去看一眼马上回来,一定很快的。”

他信誓旦旦地给了承诺,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好家里的女人。

但直到他出门,沈亦然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

桌上的菜凉了,她一口没动。

不合自己口味的饭菜,没必要强硬吃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个口口声声说很快回来的男人,却一直不见人影。

沈亦然没有任何失落,而是在墙上的挂钟指向12点时,起身去斗柜上撕下了当天的日历。

距离她离开倒计时,只有最后八个小时了。

沈亦然打开房间的台灯,从柜子里翻出自己这十年婚姻写下的感情日记,再一页页撕下。

密密麻麻的娟娟字迹,写满了少女怀春的心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曾经珍视如生命的事。

如今一眼扫过,心里却只余麻木。

她没有犹豫,全部扔进火盆里,看着火星四窜,将这十年的过往都烧成灰烬。

倒计时6小时。

沈亦然把家里全部进行了一遍大扫除,将自己所有剩余的物品全都清理扔掉。

能烧的,都烧了。

不能烧的,也全都扔去了垃圾站。

她不会留下自己的一丝一毫痕迹给到那个男人,一根头发丝都不会。

倒计时3小时。

沈亦然从书柜里翻出顾承泽珍藏在书页里的那张结婚证。

看着上面刺目的‘顾承泽’和‘谢雨柔’两个名字,她扯了扯嘴角,心底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疼痛。

她将结婚证放到了桌上,再把顾承泽前几天送给自己的四叶草胸针放在了一旁。

小小的檀木盒子,和小小的结婚证。

摆在一起,却是个大大的笑话。

倒计时1小时。

天边亮起了鱼肚皮,晨曦第一缕曙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沈亦然的脸上,映得朝气蓬勃。

沈亦然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早晨五点整。

她从书房拿出一张信纸,再拿起钢笔,在纸上留下了几段话。

“顾承泽,我走了。”

“我看到了你和谢雨柔的结婚证,也看清了你对我的感情。”

“这十年婚姻,就当你我是在搭伙过日子,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再见,后会无期。”

短短几句话时,终结了他们十年的情分。

刚落下笔,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沈亦然盖上钢笔,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随后拖着行李箱头走出去。

军绿色的科研吉普车停在了大院门口,车身上有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沈亦然对着司机敬了个礼。

“牡丹前来报到——”

说完,她上了车,没有再回头看那住了十年的房子。

太阳缓缓升起,车轮滚滚向前。

从此,世间再无沈亦然。

她往后的人生,也如初升的太阳,熠熠生辉。

另一边,顾承泽匆忙赶到卫生院,就见到谢雨柔蹙着眉躺在床上输着液。

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

“承泽,承泽——”

顾承泽赶紧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这里,别怕。”

这一幕落在护士眼里,便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你丈夫来了,那我就去忙了。”

顾承泽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将话吞在肚子里。

谢雨柔这次病得很突然,秋天昼夜温差很大,她又来例假,寒上加寒,一不小心就重感冒了。

顾承泽衣不解带的在她身边照顾,等坐下来歇口气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晚上八点,谢雨柔的烧退了,但是人还没醒。

顾承泽松了一口气,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纷乱零碎的梦。

梦到的都是一些过往的旧事。

“我和你的情谊是革命的情谊,一百年都不会变!”

“相信我,亦然,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再过十年,我们将这坛女儿红取出,坐在院中对月饮酒,多好!”

这都是他和沈亦然花前月下,许过的誓言。

这些年,他自问自己做得还不错。5

除了忘记取酒,他答应她的事,基本一件不落。

如果说有什么差池,那就是有时候为了谢雨柔,耽误了回家,或者耽误了约会。

但这应该都不是什么大事,沈亦然完全理解。

顾承泽知道这是梦,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非常沉重。

总觉得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不好。

梦醒后他的头昏昏沉沉,一片混沌。

恍恍惚惚想起梦里的感受,他心中有些慌乱。

梦境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前不久他和沈亦然在国营饭店吃饭的一个场景。

沈亦然突然问他:

“顾承泽,这些年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顿了顿,才回了一句:

“没有。”

确实没有任何事再瞒她了。

顾承泽心想。

“承泽哥——”

谢雨柔突然的呼唤打断了顾承泽的思绪。

顾承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谢雨柔已经醒来。

他忙喊医生。

医生检查过后对顾承泽说。

“你爱人的烧已经退了,输完这瓶液,留院观察两小时。”

“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要注意保暖,特别是不可吹冷风。”

顾承泽其实想说眼前的这个不是他爱人。

但医生已经离开去看下一个病人。

顾承泽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六,分针停在十二,早晨六点。

一天一夜未归,他又失约了。

真是事赶事,一刻不得闲。他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一会回去的时候,给亦然带吉祥糕点铺的云片糕吧,她最爱吃那个。

——“承泽哥,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没什么,你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顾承泽回过神,看着谢雨柔略显苍白的脸,关切的问她。

谢雨柔轻轻摇头,看着顾承泽眼底泛起的红血丝,一阵心疼。

“承泽哥,你一夜没睡好吧?去旁边的床位躺会吧。”

“这怎么可以,这是病人的床位。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顾承泽拒绝了谢雨柔的提议,又替她贴心的掖好被角。

“立秋了,别再着凉了,病上加病。”

“有你在,病了也不怕。”

谢雨柔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顾承泽听了心中一纠。

他假装没有听出谢雨柔话里的情意,像往常一样回了一句:

“傻丫头,尽说傻话。”

他知道,谢雨柔对他没有忘情。

但他也知道,谢雨柔已经是过去式了。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沈亦然和谢雨柔都是世间的好女人,但是妻子只能有一个,他不能冒世间大不韪。

他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还爱不爱谢雨柔。

但他很肯定,对于妻子沈亦然,他是爱到骨子里的。

所以和谢雨柔重逢后,沈亦然提出离婚让位,他果断拒绝。

有时候他想,或许爱情不分先来后到。

一个人一生不只会爱上一个人,爱上很容易,爱下去很难。

对于谢雨柔,他能照顾的都照顾到了。

要怪就怪世道无常吧。是命运将他和谢雨柔分开,又让他遇到了沈亦然。

这不是他的错……

“承泽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花了吗?”

长久的静默让谢雨柔有些奇怪。

她看着顾承泽痴痴的望着她,但又仿佛眼里没有她,而是透过她望到了别处。

她有一瞬慌乱,打断了顾承泽的思绪。

顾承泽定了定神,对她说。

“没有。我就是想到家里还有点事,可能要先回去一趟。”3

“你一个人可以吗?”

谢雨柔眨了眨眼,眼眶微微泛红。

“昨天是七夕,耽误你和亦然姐过节了吧?”

“对不起,你快回去吧。这个点亦然姐应该还没去上班。”

“七夕节没耽误,你是病糊涂了,这会都已经是八月十三号了。”

顾承泽提醒着谢雨柔,但心中却一阵熨帖。

六点二十,确实还能在沈亦然出门前好好解释一下。

谢雨柔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呆在她身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和沈亦然给他的感觉不同。

沈亦然身上那股子“上进”的劲,有时候会让他感到压力。

他马上要升职了,她也没比他慢。

当然这样也好,大家都会说他们是模范,是标兵,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叮铃铃——”

顾承泽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一路按着铃,提醒大家避让。

路过吉祥糕点铺,他买下今天新鲜出炉的第一屉云片糕。

赶到家的时候刚好七点。

他心跳有些快,突突突的。

不知为何,这一路他总害怕家里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赶得很匆忙。

真到家了,站在了大院门口,他反而有些踟蹰。

院中一切如旧,和他离开前一样。

忽然门开了。

——“顾同志,早啊。工程队这么忙吗,这个时候才回家?”

打招呼的是隔壁的王婶,端着脸盆出来倒水。

顾承泽挤出一个笑脸,算是回答了。

走到自己家门,插入钥匙转动锁孔。

门开了,屋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也没开窗。

顾承泽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屋里有些昏暗的光线。

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已经坏了的饭菜上。

那还是他前一晚做的,但是碗筷只有自己的那一副了。

而原先摆着沈亦然碗筷的地方,摆着的是一个氧化了的半边梨子。

盘子下压着一张小小的字条。

巨大的恐慌瞬间从头到底笼罩下来。

“亦然——”

他颤声喊一声沈亦然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顾承泽走近餐桌,抽出了盘子下的字条。

淡淡的蓝色钢笔,印出淡淡的几行字迹。

“顾承泽,我走了。”

“再见,后会无期。”

顾承泽的脑海忽的一片空白。

再见。

沈亦然对他说再见?

这怎么可能?

顾承泽不敢置信,手撑在桌上。

心里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屋里的一切。

茶几上,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压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前几天送给沈亦然的礼物盒子。

打开一看精美的四叶草胸针静静的躺在里面。

而盒子底下压着的纸片,却令顾承泽瞬间血液都快凝固了。

那是一张自己和谢雨柔的结婚证。

又或者说,那是他配合谢雨柔留的一个纪念,当不得真。

但他记得领完证盖完章,他就让谢雨柔自己收着了,怎么会跑到家里来?

顾承泽脑子里乱哄哄的。

看着空空荡荡的家里,他慢慢回过了神。

沈亦然这些天一直在准备离开。

瞒着他离开。

所以她才提前清理了东西,她才不在乎自己回不回家,去不去照顾谢雨柔。6

她不在乎他了,那么大度的让他去找别人。

可是,

她怎么能不在忽他呢?

她怎么能不要他这个丈夫呢!

就算对他的行为有所不满,她完全可以和他提,他可以改的。

顾承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良久,他红着眼眶对自己说。

“亦然肯定是误会这张结婚证了,只要解释清楚了她会理解的。”

“她一定会理解的。”

可现在问题是,沈亦然离了家会去哪里呢?

顾承泽第一个想到的是单位宿舍。

她的户籍证和身份证不在了,可能是拿去申请房屋了。

这套结婚的婚房是工程队单位分的,科研所的指标当时是让出去了。

没准现在她又要回来呢?

如果工作太忙,研究员是可以额外申请住在研究所的单间的。

顾承泽来到了沈亦然的单位,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意。

“沈亦然的丈夫?”

守门的大爷一脸疑惑,然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沈亦然这个人。。

顾承泽没见过这位大爷,不知道为什么科研所好好的换了看门的人。

“我爱人在科研所好多年了,你怎么不认识?”

“没这个人就是没这个人,我天天在这看门,科研所的人我都认识。”

“我没见过沈亦然,你再闹我可叫警察了!”

他被拦在了科研所的大门外,好坏歹话说尽也没进得去。

无奈他只能等在大门口,来一个人就打听沈亦然的情况。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告说不知道沈亦然。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位同志。”

“我是新来的,对所里的人不熟。”

“科研所这么大,我哪能个个都认识呢?”

就在顾承泽大失所望,准备离去的时候,他遇到了沈亦然同组的同事李钊。

他赶紧拦住了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拖着李钊就到了一旁的角落。

“李钊同志,我是沈亦然的爱人,你还记得吧!”

“求求你告诉我,沈亦然究竟去哪里了。”

“你别着急,随我进去慢慢说。”

李钊将顾承泽带进了科研所的接待室,又给顾承泽泡了茶。

让顾承泽等在这里,他去问问情况。

热茶进肚,顾承泽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些。

想到刚刚差点就在门口闹了起来,他背后生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科研所,是一个特别所在。

工作这么多年,他还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敢在科研所门口闹事。

也没听说哪个部门为难过科研所。

虽然都是吃公家饭,但沈亦然所在的单位就是要硬气些。

只不过和沈亦然一样,科研所一直很低调。

低调到,让他刚刚一时冲动,差点忘了这也是国家单位,硬闯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顾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李钊回来后,一脸歉意的表示。

“你爱人的情况我去打听了,大家都不太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了的呢?失踪的话,你报警了吗?”

顾承泽将字条拿出来,说没有报警,只有她留下的字条。

李钊接过后看了看。

“是她的字迹。”

“你们如果是两口子吵架了,也别紧张。没准她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科研所规矩多,今天的事你别声张,要是有急事你再打这个电话。”

李钊给顾承泽留下一串号码,说是科研所的内线。

然后就将他送出了来,顾承泽恍恍惚惚出了科研所的门。

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位感。2

如果不是遇到李钊,他几乎要以为世上没有沈亦然这个人。

但李钊的这番话,翻来覆去好像除了让他不要做声,关于沈亦然的事也是一点没说。

她既不是请假了,也不是去做别的工作了。

甚至李钊还告诉他,夫妻吵架这种事。

报警也没用。

但是,报警怎么会没有用呢?

人要是失踪了,当然得报警找。

顾承泽将李钊刚刚嘱咐过的“不能声张”这件事忘到了脑后,骑着车就往派出所跑。

到了所里,和民警交代了事情始末。

民警做了个笔录,然后让他回去等消息。

顾承泽问:“不马上立案找人吗?这可是一个大活人丢了呀!”

民警收了笔,告诉顾承泽。

“同志,你爱人给你留了字条,主动离开。”

“她是一个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是一个自由人,有自由去任何地方。”

“并且报人口失踪得48小时。像你爱人这种情况,不符合条件。”

这一瞬,顾承泽哑口无言。

他喃喃自语道:“那,等48小时才能来吗?”

做笔录的民警却告诉他。

“你应该回去好好反省下,为什么自己的媳妇会不告而别。”

“是不是哪里做得很不对,伤了她的心。”

顾承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派出所的。

他失魂落魄的推着单车,一路走,一路想着沈亦然。

脑子里都是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

初遇时的惊鸿一瞥,再见时的怦然心动,他难以忘怀。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灵动的女子,一颦一笑都让牵动着他的心。

他记得多年前,他们的车路过岩城中心大街,正遇上学生队伍游行。

他们靠边让路,他摇下车窗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一张张鲜活的面容。

觉得这些女学生是那么勇敢,令他这个七尺男儿佩服不已。

一队又一队的人过去,他的目光忽的落到一个带着红围巾,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脸上。

刚巧,她也望向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觉得时间定格了。

他听到心里“咔嚓”了一声,是冰雪初融的声音,是春天来临的气息。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跟着这个女孩的步伐转动。

但隔着重重人群,他没法上去问她姓名。

只牢牢记住了那张脸,还有那笑起来弯弯的眉眼。

后来,他就打听那天遇到的学生队伍都是哪些学校的。

好在女子学校很好打听,不到半天他就知道了,他在人群里看中的那个女子肯定是岩城女中的学生。

所以在他的要求下,他们的公益宣讲又加上了岩城女中。

顾承泽知道,沈亦然一直以为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巧合,是天定姻缘。

因为他从来都没告诉过她,这场公益宣讲是他一力促成的。

他喜欢看她笃信爱情的模样,缘分天定,更浪漫,不是么?

他更喜欢看她向往美好明天的样子。

所以他不忍看她失望,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守护她的笑容,守护她心中美好的愿望。

他拿出一对红烛点燃,对沈亦然说:

“亦然,如果下一刻我就要为革命牺牲,你愿意做我一分钟的妻子吗?”

她含着泪郑重点头。

“生死相随。”

是啊,生死关头,她都能和自己生死相随。

为什么现在,只因一张结婚证,她连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这样绝情的离开呢?2

到底,哪里不对?

向阳村,沈家老宅。

顾承泽看着门前有被打扫过的痕迹,知道沈亦然近期肯定回来过。

不过现在大门紧锁,扣动门环也久久不见人来敲门。

他自己其实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毕竟这是沈家老宅。

顾承泽拧着铜锁,却发现开不了锁。

他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老乡,你在干什么?”

顾承泽抬头,见一个大叔背着锄头走到他面前问他。

“我回家,但是锁好像坏了。”

大叔一脸困惑。

“这是你家吗,这家不是前几日租出去了吗?”

“租给村头张屠夫十年,听说东家是个女的,不是男的呀。”

顾承泽点头。

“应该是我媳妇,沈亦然。”

大叔摆摆手,表示不知道具体的,但是他劝顾承泽。

“张屠夫脾气不好,你这黑灯瞎火的跑来开他的门,让他撞见了怕是要误会。”

“瞧你这身板虽然还行,但到底不及他五大三粗的,别到时候吃了亏。”

“赶紧回家去吧,没准媳妇消火了自己就回来了。”

顾承泽甚至都没提过自己和沈亦然吵架的事,却让这个抗锄头的大叔一眼看出了。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找寻无果,顾承泽只能失落的回了家。

他坐在客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对着一桌残羹冷炙,只剩一地默然。

天已经全黑了,他没有开灯,就这样坐在黑暗中。

不知坐了多久,他伏在桌案前睡着了。

“叮铃铃——”

书房里的电话铃声将他吵醒。

他接起来一听,坏了,他只请了两天假。

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中午十二点了,顾承泽赶紧道歉,说马上赶到单位。

只是他刚一转身,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一黑,就往地上一倒,人事不知了。

“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饭不喝水呢?”

“同志,像你这样的低血糖很危险。”

顾承泽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翻出一颗皱巴巴的糖纸包的饴糖。

放到口中。

“你有低血糖的毛病,记得随时备点糖,有备无患。”

这颗糖,是沈亦然放的。

不知放了多久了,他不爱吃糖。

每次她放了,他都偷偷拿出来送给小孩吃。

这事被沈亦然知道了,埋怨他。

“我给你用来救命的,你拿来哄孩子们开心?”

顾承泽总是笑她。

“真低血糖晕倒了,也来不及呀。”

“谁会知道一个晕在街边的大男人,需要的救命药是一块普通的饴糖?”

“你放速效救心丸,没准人家还知道喂来吃一吃。”

饴糖的味道很甜很甜。

但是思念的滋味很苦很苦。

顾承泽这一次晕倒送医及时,捡回一条命。

但他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是事实。

虽然没有记过处分,升职的事却耽搁了下来。

“顾承泽同志,你这样下去不行啊。”

“这样吧,你的工作先暂停下,回去好好休息。”

“休息好了,再回到工作岗位。”

领导找他谈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停薪留职。2

顾承泽备受打击,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走出单位的大门,顾承泽有些恍惚,不知何去何从。

自从沈亦然悄无声息的离开后,他的魂好像也不在了一样。

他找了村里、镇里、县里,方圆百里,他能去的地方都去找过了。

他也问了他们所有的朋友,同事。

甚至他还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沈亦然的一个领导。

但哪里都没有沈亦然的身影。

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沈亦然这个人的消息。

如果不是他真真切切记得有她,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世上根本没有沈亦然这个人。

她离开得彻彻底底,一点痕迹都没有。

一晃,五年过去了。

顾承泽整日借酒消愁,从人人羡慕的工程队工程师,变成了一个酒馆常客。

大家对他的传言是,他和别的女人搞暧昧,气走了媳妇。

从此一蹶不振,消沉下去。

而和他搞暧昧的女知青,一看前途大好的男人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权衡一番后也离开了他。

所以顾承泽现在成了镇上有名的酒徒。

他一日清醒,一日沉沦。

外人说的那些,他偶尔也能听清,但他从不解释。

他有嘴,能说。

但他没有心,无心去说。

沈亦然走后,他才发现她是那么重要。

有她在,家才叫家。没有她,家也只是一个睡觉的客栈。

下了班,他再回到这个小院,喊一声:“亦然。”

再也听不见她殷切的回应。

再也看不到她为他留的那盏灯,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发出莹莹暖光。

他闭上眼,再睁开眼,再也看不见她温柔的笑。

这一刻,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

他觉得,一切都是黑暗和虚妄。

所以当谢雨柔听说沈亦然不见了,跑到他身边安慰他照顾他的时候,他一改往日的温柔。

他变得十分冷漠,甚至他对她,有了怨怼。

“你明明说领这个证只是为了圆一个梦想,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为什么这张证会出现在我的书里?”

他拿着那张结婚证,质问谢雨柔。

谢雨柔委屈得红了眼。

“可是结婚证本来就是一人一张的呀,我的我保管,你的你保管,哪里不对?”

顾承泽不认可谢雨柔的解释。

他觉得她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善解人意,人畜无害。

或许,她一开始就骗了他。

“我们领证是假的,我和沈亦然才是真夫妻。”

谢雨柔反驳。

“白纸黑字红章,你告诉我是假的?”

“就是告到公安局,你也不能说它是假的!”

顾承泽从没见过这样的谢雨柔,这就是她最终的目的?

用一张结婚证,拆散他和沈亦然。

顾承泽当着谢雨柔的面,亲手撕了这张结婚证。

谢雨柔的心也碎了一地,她狠狠的丢下了一句。

“你不要后悔!”

就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顾承泽后悔,却不是因撕了那张结婚证。

他后悔的是撕晚了。

他没有在沈亦然发现之前将这罪恶的结婚证毁掉。

又或者他压根就不该头昏了去答应谢雨柔办什么结婚证。

即便是在她的老家去办。

他自以为聪明,隐瞒得很好。

却不想,一失足,千古恨。

后来他也渐渐想明白了,沈亦然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能做到让她这样彻底消失的,只有科研所的秘密任务。

这不是他可以查探到的了。

这样的任务,他也有过接到的机会。

只是他综合考虑后,还是放弃了。

“亦然,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但是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顾承泽喝着酒,半醉半醒间还在嘟哝着。

工程队的老赵将他搀扶进屋子,想扶着他到床上休息。

却发现他家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1

床上床下,分别不大。

都是一层又一层的灰。

“亦然,你别走——”

顾承泽拉着老赵的手,认错了人。

老赵看着顾承泽这样自苦,心里十分恨铁不成钢。

“你瞅瞅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就是沈亦然回来了,也会掉头就走。”

“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这样荒废了呢?”

老赵将顾承泽拖到床上,叹了一口气。

看着顾承泽这个样子,实在又放心不下,最后将人带回了自己家。

老赵媳妇见了醉醺醺的顾承泽,倒没怪老赵多事。

“他救过你的命,如今落魄了你帮他是应该。”

“但他这样消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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